第42章 那山那人

村裏的人一般都起的比較早，藺谷雨和白露昨天都睡得很晚，卻依舊像是受到感染一樣自動自發的入鄉随俗，早早的就起來了。

遠離了城市的村落或許生活條件艱苦了一些，但是空氣清新到每一次呼吸都可以稱之為享受，尤其是清晨，經過了一個夜晚的沉睡，空氣中似乎染了露水的味道，那種自然的饋贈是任何香水都沒辦法比拟的。

呆呆站在院子中間的白露有點懶洋洋的不願意動，就那樣站在原地，輕輕的呼吸，目光遙望着不遠處的大山。

這裏的生活離他們很遙遠，大概也是因為這個，所以白露才能在這裏徹底的放松下來，心安理得的做一只緩慢的蝸牛，不需要急着前行，就像他們在法國時一樣。

從屋裏邁出來的藺谷雨看着站在院子裏的白露，這間破舊的屋子在她的襯托下，似乎可以重獲生機一般，變得值得留戀，簡陋不再是負面的，而是深意的，久遠的。

一個人就能帶來這樣的改變實屬不易，但是白露卻能輕而易舉的做到。

想到這裏的藺谷雨默默揚起笑，就那麽看了白露一會兒，在發現她似乎并沒打算有所動作的時候便無奈的明白了，白露這是小懶蟲屬性上身，怎麽犯懶怎麽來，既然站在那了，也就不想動了。

輕搖着頭的藺谷雨不得不上前，他叫了一聲白露的名字，本是為了讓白露能轉頭看他一眼，沒想到白露太過出神，這一聲竟然吓到了她，又恰好這本就不平的院子在她腳邊就是一塊石頭的凸起，白露在上面絆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幸好藺谷雨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卻也在拉住她時發現她的手竟然是這樣涼。

盡管是地處南方，可早上到底還是有些涼，尤其是靠近大山霧氣重，不需要有風也依然會覺得冷氣不停的往身上鑽。

扶着白露讓她站穩，藺谷雨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白露身上，察覺出她的拒絕，便又強制了一些：“穿着。”

他的語氣難得強硬，白露擡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俊美的臉上寫着某種執拗，讓她到底是順從了他的意思，這讓藺谷雨很滿意。

之後簡單的吃過村長送來的早飯，藺谷雨和白露一起去了村上唯一的學校，三間磚砌平方中間有一塊空地，孤零零的站着一根旗杆，五星紅旗迎風飄揚，也是這所學校裏唯一的亮色。

如此簡陋的學校幾乎沒有任何娛樂設施可言，所謂的操場就是泥土的地面，一陣風吹過就揚起漫天的黃土，白露的眼睛都睜不開。

這樣的學校大約是城市裏的孩子沒辦法想象的，可村裏的孩子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讀書學習玩耍。他們可以在這裏念完小學，之後升初中就要去鎮上上學，不通車除了少數家長會騎車送之外，大多數的孩子都要自己走過去，單程的路程一個半小時左右，早晚上下學光花在路上的時間就要三個小時，孩子們一般都需要早上五點鐘起床趕路。

在操場上村長為孩子們介紹了藺谷雨和白露，面對一張張笑臉和充滿了新奇的目光，白露的臉上難得的出現笑容，只是這笑容沉甸甸的。

命運并不公平，有些事情，從一出生就決定了，想改變，就要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和代價。

為孩子分發物資的過程白露沒有參與，而是一個人走到操場的一角，那裏有一片野花，白露叫不上名字，也未必鮮豔，卻堅韌不拔的生長着，破土而出努力的綻放。

白露看着就出了神，身後卻傳來腳步聲，不太規則，好像不确定那樣徘徊，白露便轉過身，身後不遠處站着一個穿着藍色衣服梳着兩條辮子的小女孩，看上去大約三四歲的樣子，應該還沒到上學的年齡。

小女孩的臉上帶着不自然的紅，不知是風吹的還是太陽曬出來的，衣服也是舊舊的大約是洗了太多次。

她似乎有些害羞，也很腼腆，雙手扣着衣服的下擺，目光幾次偷偷的看向白露，顯然是想上前又不太敢。

一向自帶距離感的白露這一次選擇主動蹲下了身子讓自己和小女孩處在同一個高度，她笑了，猶如破冰一樣将臉上的冷漠疏離驅趕的一幹二淨，她主動對小女孩兒伸出手，同時開口：“你叫什麽名字？”

白露的聲音在女生中屬于偏低的聲線，但這會兒她刻意放輕了許多，像是害怕吓到小女孩，努力的釋放善意，第一次如此希望對方能接收到。

白露的努力沒有白費，小女孩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之後，就邁着小短腿搖搖晃晃的跑了過來，看了看白露白皙幹淨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下意識就把手藏在了身後。

注意到此舉的白露沒有點破，只是收回自己的手，再一次主動搭話：“你怎麽在這裏，你爸爸媽媽呢？”

白露的邏輯還是城市裏的邏輯，小孩子不會自己一個人亂跑，身後總要跟着大人，有時候一個還不夠，而是全家總動員很怕一眼沒照顧到家裏的寶貝疙瘩。

但是村裏的孩子不是這樣的，只是白露還沒有轉換過思維。

也不知道這個小女孩是沒聽懂白露的話還是怎麽，總之她沒有回答，而是奶聲奶氣的對白露小小聲的說道：“姐姐你好漂亮，你是仙女嗎？”

小孩帶了些口音，白露一時沒聽懂，反應過來之後她的笑意更深了，一邊搖頭，一邊回答：“我不是，如果我是，可能你就不會在這裏，我也不需要來這裏了。”

白露的話裏帶着深意，年紀小小的小女孩兒自然是聽不懂的，便只拿眼睛默默的看着白露。她的皮膚并不白，臉上還髒兮兮的不知道怎麽弄上去的，但她的眼睛卻很純淨，像頭上的天空一樣。

她就那樣看了白露一會兒，也不說話，然後就在白露企圖再次開口打破沉默的時候，小女孩突然伸出手，将一朵花遞到了白露面前。

白露愣了，她看着那朵花頓了一下，過了一小會兒才開口問道：“給我的？”

然而這一次她依舊沒有得到回答，小女孩只是伸着胳膊，把那朵白色的小野花執拗的送到白露面前，見狀的白露便伸手接了過來，正準備說謝謝，小孩卻轉身就跑，然後在距離白露已經有了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了一次，回頭看了看，再轉回身之後沒再停留，直接跑遠了。

拿着一朵小野花的白露停留在原地，她看着那朵花，眼神深邃而複雜，她突然理解了藺谷雨，理解他為什麽會來這裏，有些事情說起來容易，要切實的去體會，才會發現其中真實的意義。

從那天起白露和藺谷雨一共在這裏呆了十幾天，每天的日常就是來學校，給孩子們上上課，不然就是陪他們唱唱歌做做游戲之類的，時間過的倒是也很快。

在這裏藺谷雨見到了白露臉上的笑容，很多次，可能比之前所有的加起來還要多，性格也開朗了，陪着孩子跑跑跳跳玩玩鬧鬧的，整個人都明媚了，也不知道是環境讓她發生了改變，還是孩子們的笑臉感染了她。

這天下午天氣很熱，學校沒課學生們就都準備到村子旁邊的小溪那邊游泳，順便還能抓點魚回來，藺谷雨看白露似乎也挺感興趣的，便跟着一起去了。

小溪流不太大，是從山上下來的山泉水，所以很涼快，只是石頭比較多，危險還是存在的，只是孩子們似乎都很習以為常，每個都身手敏捷。

”你要下去嗎？”天氣确實太熱，這會兒在太陽下站了一會兒，藺谷雨也覺得有點受不了。

“不了，我覺得我會摔倒的。”白露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楚，她的運動神經并不發達，還是不要冒險好了。

聽聞的藺谷雨有點放心了，他剛剛還在擔心白露要是一時興起他該怎麽辦，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幸好白露沒有讓他的困擾成真，于是藺谷雨便指了指遠處的石頭：“我們去那坐會吧。”

那個位置在樹蔭下，又靠近溪邊會很涼快，确實是個好位置，只是過去比較不容易，白露便回頭看藺谷雨，藺谷雨默契的伸出手讓她拉着自己，一路把人扶了過去。

溪邊的孩子在肆無忌憚的玩耍，頭上的陽光被樹蔭遮蔽，藺谷雨和白露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沒有什麽事是需要立刻馬上就去做的，這多少有些不真實，尤其是在想想b市的一切之後。

“下次你準備再來支教的時候告訴我，我和你一起。”這次都還沒回去，白露就已經預定了下次。

聽聞的藺谷雨笑了笑，又從口袋裏變出一塊巧克力遞了過去。

來到這裏之後藺谷雨才發現白露的适應能力讓人驚嘆，只唯獨在吃東西上有些不和口味。

她喜歡口味偏甜的食物和肉類，這與村裏的飲食習慣都不太符合，不過菜也倒是好說，最關鍵是村裏人吃的糙米飯白露實在是吃不習慣，她雖然不說也從未抱怨，但是藺谷雨早就發現她每次都吃的很少，完全不像她的作風。

于是藺谷雨就開始給她拿些零食，巧克力居多，都是他從b市帶來的，在出發之前他就考慮過可能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下次我會多帶點吃的，免得回去之後你瘦了我家人都該怪我了。”含笑着說着的藺谷雨也算是變相的答應了白露。

下次，還要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