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生産
這世界上有很多不能用科學來解釋的秘密, 有些事情, 全靠本能。
喬菁菁看着臉色陰沉的寇彤, 腦子裏唯一一個想法就是不能讓她碰到自己——孩子。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清脆悅耳的女子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萬神朝禮, 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忘形。急急如律令。 ”
喬菁菁想也不想地就把卡券裏取出的符咒丢了出去。
丢完以後她才有些懵，自己何時學會這一手了？
那道符是鴻鈞老祖送的那五張裏面的, 喬菁菁随便抽出一張，也沒管到底是什麽。
黃符紙飛行的速度很快, 快得讓她只依稀看到一道殘影，瞬間就沒入後面那輛車的車頭之中。
整個世界都靜默了一瞬, 那一刻, 顧江臉上的驚惶清晰可見，黃色符紙嗡嗡地帶來一種奇異的波動。
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火光無聲無息燃起，一下子就吞沒了後面那輛車。
原來她随意抽到的是火焰符。
車子離她不遠不近，也就十幾米遠，橙黃色的火焰密密麻麻地包裹住了那輛車, 裏面傳出幾聲凄厲的慘叫。
路人也看呆了, 躲得遠遠的, 不敢近前。
這些事只發生在一瞬。
下一刻，喬菁菁就被幾近瘋狂的顧江用外套包裹着從車上拽了出去。
他劫後餘生般摩挲着喬菁菁的面龐、身軀，确定她身上無有一絲傷處才用力地把人按到自己懷中。
天無絕人之路，車子前頭被火焰吞沒, 瘋瘋癫癫的寇彤爬到後座上，竟也吃力地打開了車鎖，從車上滾了下來。
她的身軀被火焰包圍着，凄厲地哀嚎着，路人大媽也看不過眼了，拿出新買的墩布使勁往寇彤身上抽打着，把她身上的火光撲滅，一邊招呼着那些看熱鬧的圍觀群衆，“都走遠點，車子爆炸了怎麽辦？”
群衆立刻被唬得又蹿出好幾米遠。
喬菁菁正想回頭看一下寇彤的情況，顧江卻面無表情地把她的腦袋按在肩膀上，“不要看。”
他的拳頭握得死緊，無聲地滴下幾滴血珠。
喬菁菁恍然覺得自己搭垂在側的手背上落了幾滴冰涼的水珠，頓時一個激靈，“你哭了？”
顧江牢牢地把她按在自己肩頭，看着被圍在人群中央的寇彤，眼神狠厲。寇彤此時身上的火焰也被人撲滅了，仍舊渾身漆黑地躺在地上不斷哀嚎，聲音嘶啞地似乎想說什麽，但她聲帶被熏啞了，誰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顧江眼神陰冷，“沒有，是下雨了。”
确實下雨了，淅淅瀝瀝，很小的一場雨。
喬菁菁無聲地撇過頭想要再看寇彤一眼，被顧江察覺了，又把她擰了回來，“不要看。”
被燒傷的女人确實面容可怖，而且沒什麽可看的。
喬菁菁心裏波瀾不驚，她不後悔，再來一次她也還是要把符咒扔出去。
她不敢冒險，也不會去冒險，想要害她的人，她絕對不會心軟！
陡然，喬菁菁捂着肚子半蹲下來，“我肚子有點疼。”
她嘶嘶地嘟哝了句，于顧江來說卻恍如驚雷。
顧江用外套把她遮得嚴嚴實實，借着白晃晃的燈光一看，四肢百骸瞬間湧上陣陣寒意。
喬菁菁穿的是淺色休閑裙，她大腿根部此時已然不知被什麽液體浸濕，深色的一塊映在裙子上，極為紮眼。
顧江的腦袋頓時“嗡”地一聲，身軀仿佛不再屬于自己的了。
離預産期還有五十多天，五十多天，這意味着什麽？
八個月，早産！
顧江僵硬了幾秒鐘，但是他反應很快，立刻把喬菁菁直接打橫抱起，塞回了車裏。
他匆匆鑽進車門，臉上不知不覺就挂上了大顆大顆的汗水，卻還是竭力保持鎮定，發動了汽車，又用車載電話撥通了120。
整件事情他做得行雲流水，但是後座上的喬菁菁卻清楚地察覺，他的聲音是抖的，身軀也在顫動。
顧江面無表情地闖了幾個紅燈，被正在查崗的交警呼嘯着追過來，他并不管身後警笛大作，用力地砸了下儀表盤，“別急，馬上就到。”
沒事，沒事，會母子平安。
顧江一個勁地對自己說，心情卻抑制不住地開始煩躁起來。
快點，再快點！
喬菁菁起初還沒反應過來，直到溫熱的液體逐漸順着大腿流下，她才驚覺，是羊水破了。
可是還沒有到預産期……
喬菁菁勉強按捺住心口的擔憂，半撐起身子，“你別怕，不疼。”
确實不怎麽疼，只是有絲絲縷縷的拉扯感，像是有一只小手在溫柔地拽着下、身，還不如來大姨媽時候痛。
“你別動，乖乖躺着！”
顧江的聲音厲聲喝問，喬菁菁被吓到了，連忙乖乖躺下來。
顧江的右臉，有一道清痕，不知是雨還是淚，他嘶啞着聲音，“對不起。”
喬菁菁急忙出聲安撫他，“我沒事，你別擔心，生孩子有什麽大不了的，是吧。”
雖然她在安慰顧江，但是喬菁菁自己的心裏也是惶惶然。
她第一次生孩子，只有理論經驗，沒有實戰經驗！
顧江抿緊嘴，瘋狂地踩着油門，左拐右扭地從車流中穿插而過，大街上的喇叭一時乒乓作響。
喬菁菁躺下以後才覺得開始痛起來，陣痛來臨。
只痛了那麽一瞬，她的手背青筋就弓起，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拼命拽住裙子不痛叫出聲。
那陣痛很快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絲絲麻麻的抽痛。
死火童，偏偏在這緊要關頭不在！
喬菁菁滿頭大汗，卻還是輕輕笑了出來，“我不怎麽痛的，你不要着急。”
顧江的手又是劇烈一抖。
五分鐘以後，車子終于伴随着一聲劇烈的剎車聲停了下來。
這五分鐘，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長。
車剛停下來，裏面就擡着一副擔架出來，顧江有些腿軟，卻還是協助他們把喬菁菁從車裏擡了出來。
喬菁菁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一起，臉色蒼白，卻還是對顧江輕輕地笑了下。
無聲地做了個口型，“我沒事。”
顧江一言不發，握着她的手步履匆匆地趕到待産室。
待産室家屬止步，顧江目送她進去。
喬菁菁進去以後，顧江才徹底脫力，直直地跪在待産室前，梆地一聲，膝蓋與冰涼的地板接觸，悶痛。
助産士也沒見過這麽慌張的男人，兩個人伸手想要把他拽起，顧江卻直直地伸出右手示意她們不要過來，“我自己冷靜會。”
他撐着牆壁慢慢站了起來，手掌貼在冰冷的合金大門上，額頭也靠了上去。
他的眼圈不知何時已經通紅，然而待産室裏并無絲毫動靜。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待産室，擡起右手看了看，上面鮮血淋漓，不知是他的，還是喬菁菁的。
走廊上的病人跟家屬來來往往，都神色奇異地看着這個狼狽的男人。
顧江一身狼藉，絲毫沒有先前的風采。
最快得到消息趕來的是袁文，她就在附近，踢踢踏踏踩着高跟鞋跑進來，“情況怎麽樣了？”
顧江沒有搭理她，只是直直地看着那扇門，眼光似乎能夠穿透合金，看到裏面的人。
許久，他才在醫院的牆壁上重重地砸了一圈。
鮮血從開裂的手背中湧出，滴滴答答在下方彙聚成一個小血窪。
袁文捂着自己的嘴才沒能讓自己尖叫出聲。
相對于外面的愁雲慘淡，待産室裏簡直是喜氣洋洋。
陣痛本就是一陣陣地痛，上了無痛針以後就好多了，喬菁菁宮口才剛剛開了一指，生産不着急。
小護士擔心她體力跟不上，給她喂了大塊巧克力，又給她講笑話，緩解産婦的緊張情緒。
喬菁菁先前是被顧江的緊張給吓到了，現在舒緩許多以後就開始沒心沒肺地笑起來了。
醫生給她檢測完全身指标，發覺她雖然是早産，但是胎兒一切發育都異常良好，甚至比人家十月懷胎的指标還要好，所以就直接順産。
裏面四五個護士伺候着，等着她開宮口，要喝水就有水喝，想吃東西就自覺喂到嘴邊，還有人陪她唠嗑，這感覺簡直好得不能再好。
喬菁菁很快就從緊張的情緒中解放出來，沒心沒肺地聽着那些小護士講相親時遇到的奇葩事。
待産室外面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阮歆雲他們也匆匆忙忙趕過來了，都異常焦心地在外面等着。
期間小護士出去了一趟，告訴家屬産婦一切指标正常，就是需要順産，無須擔心。
但是所有人還是擔心，喬菁菁是第一胎，又是早産，這本來就很不正常了！
阮歆雲腿都快軟了，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抹淚，被她悲傷的情緒所感染，大部分的人都紅了眼圈。
而心大的喬菁菁什麽都不知道，被小護士的笑話給逗得笑出了眼淚。
顧江匆匆忙忙簽完知情同意書回來的景象就是一堆人或站或坐地面對面紅眼圈這幅詭異景象，臉色登時一白。
而此時，重頭戲終于來臨，宮口漸漸開了五指，無痛針也抵不住了，喬菁菁笑不出來了，緊抓着床單扯着嗓子叫喚了一聲。
這聲音極高，穿透了産房，傳到外面。
這下子阮歆雲終于憋不住了，直接放聲大哭。
走廊上推着小推車經過的小護士狐疑地瞅了這家人一眼，醫院這兩天沒出什麽意外事故啊，怎麽這家人哭得這麽傷心？
真是一群奇怪的人，小護士搖搖頭就走遠了。
阮歆雲抓住顧江受傷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她沒有表面那麽堅強，女兒生産，她也擔心。
顧江似乎神游天外，只曉得定定地看着那扇門，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宮頸口越開越大，喬菁菁也逐漸被陣陣劇痛給淹沒。
她神情恍惚，想着顧江，想着前生，想着父母，想着孩子，想着自己……
短短的一炷香時間，便把一生都給想盡了。
然後，眼前一陣白光掠過，整個身體陡然一空……
嬰兒的啼哭聲傳來，喬菁菁艱難地伸出手，吃力地說了句，“給我看看。”
助産士先把女孩兒抱給她看，喬菁菁只來得及看一眼，就精疲力竭地昏睡過去。
特麽的，這只紅皮猴子真的是她生的嗎？
這是喬菁菁睡過去之前的唯一一個念頭。
聽到平安生産的消息，衆人心裏的大石頭也終于落地。
孩子一從産房抱出來，就有一群人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詢問着孩子的情況。
五斤一兩，很健康的千金。
阮歆雲抹幹眼淚以後就開始誇女孩兒，“長得可真漂亮，是不是？像極了我家菁菁。”
……
衆人只得違心地附和，是是是。
然而心裏的實際想法是，這個皺巴巴的紅皮孩子，真是喬菁菁生的？
別是醫院給抱錯了吧。
只有顧江默默地走近産房，看着渾身汗濕的喬菁菁推出來，輕輕地執起她耷拉在床邊的一只手，放在溫熱的唇邊，極其珍重地烙下一個熾熱的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值班，被高德地圖給帶溝裏去了……
回來晚了點，更新不及時，久等了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