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燒傷
病房內, 次日中午, 虛脫過去好不容易才休整過來的喬菁菁甫一睜開眼睛, 阮歆雲就迫不及待地把孩子抱過來，“你看看, 她多乖。”
病房裏人不多, 就阮歆雲、喬知行跟那個新來的月嫂在忙活着，喬菁菁定的是VIP病房，周遭都很安靜, 床前是醫院配的那把小床。
喬菁菁慢慢轉過頭，看到孩子稀疏的胎發, 她笑了笑，伸手想要接過來抱住, 孩子恰好在此時也睜開烏黑的大眼珠子, 與喬菁菁對視一眼，就無聲地笑了笑，嘴巴咧得很大，露出粉色的牙床，她細嫩的手指也輕輕抓住了喬菁菁的食指。
很輕、很軟。
她的心瞬間就軟成一灘水, 有些生疏地把孩子接過來, 溫柔地放到臂彎中。
孩子肌膚細嫩, 睜着眼睛朝她傻笑，笑夠了才又閉上眼睫。
還是很醜。
皺巴巴的，全身又都是細細的茸毛。
喬菁菁忍不住跟她媽吐槽，阮歆雲額上暴起青筋。
有誰跟她一樣這般嫌棄自己的孩子！
什麽叫做猴子！
阮歆雲悲憤異常, “剛出生的孩子都這樣，再說，你小時候長得比她還醜你信不信。”
喬菁菁被噎了一下，輕輕地拍了拍孩子，“不可能。”
喬菁菁摸了摸臂彎裏孩子那個小巧的鼻子，嘟嚷道：“你可得争氣點，好好長啊。”
阮歆雲直接翻了個白眼，“你當是蘿蔔白菜呢，還好好長。”
喬菁菁沒接話，專心致志地哄孩子去了，她小時候怎麽可能比安安還醜。
玩了一會孩子，喬菁菁才笑吟吟擡頭，有些疑惑地張望，“顧江呢？”
病房裏都沒有他的影子，不應該啊。
阮歆雲呶呶嘴，示意外面，“警察找他談話呢，就在外面。”
喬菁菁心裏一咯噔，“什麽事？”
阮歆雲嘆了口氣，“昨天晚上不是出了場車禍嗎？警方從天網裏看到你們的車子離事故車輛比較近，所以來了解下情況。”
喬菁菁不動聲色地看了孩子一眼，“那車禍，嚴重嗎？”
阮歆雲不勝唏噓，“車子自燃，裏面的那個司機全身都被燒傷，勉強搶救回來一條命，但是這下半輩子也毀了，現在正在排查原因，還沒查出來。”
她神色一整，看了看臉色蒼白的喬菁菁，用手掌輕輕撫了下她的頭頂，“還好你沒出事，我聽到那輛車離你們娘倆這麽近……”她的聲音有點慢，卻沒有哭出來，只是眼圈紅紅的，“真是萬幸，等你做完月子了，就陪我到山上去拜拜佛。”
喬菁菁也很無奈，一個勁應承，“好好好。”
喬知行擰了他老婆一把，“大喜日子，別哭了。”
安安覺得還挺好玩，沒心沒肺地咯咯笑了起來。喬菁菁便轉過頭去逗小孩。
火童不知何時出現在病房裏，看着這小小軟軟的一團，臉上表情異常激動。
安安似乎感應到什麽，便又睜開了眼睛，眼珠烏漆嘛黑，極其有神，她咧開沒牙的嘴，燦爛地笑着，一邊往火童那邊伸出細嫩的爪子。
阮歆雲有點奇怪，“她看啥呢。”
喬菁菁倒吸一口涼氣，跟火童對視了一眼，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喬菁菁用眼神示意火童，“我閨女能夠看得見你？”
火童聳聳肩，攤開抱着丹爐的手，“你閨女就是個妖孽。”
就喬菁菁現在滿身靈氣，孩子若如同尋常孩童一樣，倒奇怪了。
不過還好，沒跟哪吒一樣開口就能言，不然恐怕要被研究所當成怪物來研究了。
火童挨得近，就坐在病床上同安安對視着，他沒有重量，所以喬菁菁也沒說啥。安安一邊沒心沒肺地笑沒了眼睛，一邊奮力蹬着四肢，于是——
“啪”地一聲，安安的小手直接抽在火童的胳膊上。
這次喬菁菁不是倒吸涼氣，而是眼冒綠光了。
阮歆雲一直密切關注着孩子的動向，此時也無比狐疑，“這孩子打到啥了？”
喬菁菁擺擺手，示意新請的月嫂把孩子抱開。
天老爺，但凡是個妖孽也別在醫院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表現出來啊，萬一事情鬧大發了，她跟顧江都不一定保得住孩子。
還好安安終究逃不出孩子的天性，朝着火童手舞足蹈好一會以後，她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但是阮歆雲還是不免多留了幾個心眼，剛出生的孩子能這麽鬧騰？
當初喬菁菁剛出生的時候，可是只曉得哭、吃、睡。
安安的精力也太旺盛了，而且好像……有點過于聰明了。
娘倆在這神色惴惴，顧江直接推門進來，瞬間吸引了病房裏所有人的注意力，他身後跟着兩個人。
兩個穿着制服的警務人員。
喬菁菁眯着眼睛看了許久，才笑了起來。
其中一個還是個老熟人，正是當時負責運鈔車一案的老警員。
老警員手裏拎着個果籃，他後面的那個小警員手裏提着袋紙尿布，“喬小姐，又見面了。”
喬菁菁笑得異常燦爛，“王警官，坐，來就來還買什麽東西？”
順産的恢複情況一直都還可以，所以生産完第二天，醫院就給她開了探視，不過時間并不多。
王警官樂呵呵地笑了笑，“當初也沒有好好地謝謝喬小姐，這次局領導叫我帶點東西過來，聊表心意。順便詢問一下昨天那起事故。”
實際上是局上知道他跟喬菁菁的淵源，這次特意派他來調查這個案件。
這事本來輪不到公安局來負責，只是一樁簡單的車子自燃案件，但是那個女司機卻口口聲聲地說是喬菁菁害的她，還報了案。
他們也不得不走個流程來處理一下。
喬菁菁跟顧江的身份畢竟都算特殊，他也有資歷，處理這些事情來總是游刃有餘。
喬菁菁佯作不知，“怎麽交通事故也是刑警來管？”
王警官依然笑得自在，“受害者說油箱起火是人為，立了刑事案件。”
呵，寇彤。
王立民覺得，喬菁菁當時正好在車上，離案發地不過十來米遠，也能算個目擊證人。
喬菁菁神色淡淡，給他說明當時的情況，“當時我就在車上坐着，後面那輛車就直接朝我開來，我們的車子是停在地上停車位的，也沒有違章……”
她詳細地把當時的情況說明了一遍，略過了符咒不提，只說是突然看見車頭起火。
他們走的路本就有天網監控，很容易取證，而且她的話同監控視頻中的景象也差不多，兩位前來取證的警察已經信了她的口供，當然，他們什麽話都沒有說，只是認真地拿起小本本記錄。
醫院給出的探視時間并不長，時間一到，護士長就把兩個警員請了出去。
話問得也差不多了，王警官和那個小警員做完筆錄，敬了個禮，出去了。
喬菁菁看向身側的顧江，很想笑，“寇彤這是想倒打一耙來告我們？”
顧江給她掖好被子，“我來處理。”
喬菁菁點了點頭，她自然相信顧江。
但是寇彤這女人……真是個瘋子。
喬菁菁有些陰暗地想，怎麽那麽大的一場火，她非但不長一點記性，還到處亂竄搞事情。
鴻鈞老祖的符咒遇強則強，遇弱則弱。
喬菁菁沒有法力，全憑本能催動法訣，符咒的威力她連萬分之一都沒有發揮出來。
所以當時那場火并不大，只燒着了油箱。
而天庭随随便便一個神仙催動這張符咒，都能把整個J城化為灰燼。
寇彤死裏逃生撿了一條命回來，她卻并不好過。
那場火來得奇怪，燒得也奇怪，是從表面層層燒下去的。
寇彤沒有內裏沒什麽傷，但是表皮，燒傷面積高達95%，已然人不人鬼不鬼。
寇彤被救護車送到醫院，渾身上下都被包裹上厚厚一層繃帶。
期間，她的父母并沒有過來看她一眼。
哪怕醫院根據她給的信息打電話到家裏，她那對父母聽到是跟她有關，就徑直挂斷了電話，就此放任她在醫院自生自滅。
而寇彤的包在車裏燒成了灰燼，她本就抱着跟喬菁菁同歸于盡的念頭，一絲後路都不給自己留，連住院的費用都拿不出來。
最後的費用還是李深幫忙繳清的。
她從ICU轉到普通病房，唯一一個過來看她的人就是李深。
真是冤家。
寇彤很想笑，但是全身都被繃帶包裹着，笑不出來。
李深雙手插兜，靜默地看着她，“她母子平安，你竹籃打水一場空。”
寇彤僵直地躺在床上。
她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喬菁菁卻安然無恙。
命真好，命運是不是有些過于垂青她了？
而她呢？
她從來就沒有為自己活過！
小時候學鋼琴舞蹈都是被母親逼的，長大後學醫是被父親逼的，唯一一個看上的男人也是別人的！
她有過什麽！
她毀了，容貌毀了，身體毀了，親情沒了，愛情從來不在她手中……
她一無所有。
李深憐憫地看了她一眼，“先前你給我打的那個電話錄音，我已經交給警方了。也要感謝你，催動了立案偵查，我相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寇彤“嗬嗬”地喘着氣，似乎想說什麽，但是因為聲帶燒傷的緣故，什麽也說不出來。
李深面無表情地把一個皮夾扔到她的床頭，“你住院的費用我都幫你繳清了，還有這些，加起來正好是市場上保姆的最高價格，算是當年我聘請你照顧了我母親，以後，咱們就兩清了。”
寇彤身體陡然一陣失力，凄厲地看着李深離開的背影。
他居然如此狠毒！如此無情！
保姆，居然是保姆。
寇彤眼睛通紅，嘶啞地叫出一聲。
李深！
她費盡全身力氣才叫出這麽一聲，剛出聲就覺得喉嚨火辣辣的疼，仿佛又要着火。
可惜病房內靜悄悄，靜得連一絲回音都沒有。
她費盡心機，換來了個一無所有。
作者有話要說： 久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