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淋雨
姜複踏進書房，見姜文仰頭靠在椅背上，眼睛睜着，一動不動。
“不知父親喚我何事？”
姜文坐直身體，面色疲憊地沖他擺擺手，示意他坐下，下巴朝桌上一點，“你看看吧。”
姜複拿起随手丢在桌上的聖旨，掃了一眼後問姜文：“父親有何打算？要将大娘送走？”
姜文沉默了一陣，終是開口道：“城外翠屏山下有座莊子，你明日一早就送阿嫄去吧。我會讓管家将一切都安排好，你就不用操心了。”
姜複站起來，“是，父親。”
天還未亮，國公府後門駛出來兩輛馬車，辚辚向城外行去。
前面一輛馬車內坐的正是姜嫄，後面一輛裝的是行李以及随行的仆人，姜複騎馬跟随在側。
姜嫄還沒怎麽睡醒，腦袋昏昏沉沉的，靠在馬車壁上打盹，她夢見自己站在一個攤子前，攤主正在炒豆子，那噼裏啪啦的聲響很是真實。
忽然醒過來，聽見外頭竟在下雨，砸在馬車頂上，可不就像是在炒豆子？
她掀開簾子一看，外頭雨勢頗急，忙喚姜複：“大哥！快進來躲雨！”
姜複挾着一陣濕氣進來，身上濕了大半，頭發正往下滴着水，姜嫄忙拿帕子給他擦拭，一臉歉意道：“大哥，都是我不好，剛才睡過去了，竟沒察覺到外頭下雨了。”
又嗔怪了一句：“大哥你也是的，外頭下了雨怎麽不知道進來？任由自個兒被淋成了個落湯雞。”
她正給他擦着脖子，手腕忽然被扣住，一擡眸就對上他的眼睛，她這才發覺此刻兩人竟挨得如此之近，近得都能看清他長而彎翹的睫毛上沾着幾顆水珠。
她呼吸不由一窒，忙退開身，将帕子塞給他，掩飾道：“大哥，我給你倒杯茶。”
他衣服被打濕了緊緊貼伏在身上，勾勒出結實有力的胸膛和臂膀，姜嫄看了一眼就忙撇開視線。
她從暗格中拿出一只布包，展開來，裏頭整整齊齊疊着一件男子外袍，“大哥，你身上都濕了，趕緊換上這件吧。”
她将衣服遞過去。
“你做的？”姜複将衣服接過去，摩挲了下領口的精致暗紋。
“嗯，閑來無事就做了件，我估摸着大哥的身形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試過就知道了。”
姜複也沒避諱她，當着她的面就脫下了外衫。姜嫄忙垂下眼睛，非禮勿視，卻有陣陣衣服摩擦的動靜傳進耳中。
她藏在面紗下的臉，悄悄紅了，心跳也不自覺亂了。
姜嫄！你有什麽好害羞的！這可是你大哥！雖然不甚親近，但兩人确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妹，不許胡思亂想。
輕素跪伏在馬車一角，将自己縮成了只鹌鹑，總覺得大娘子和大公子之間彌漫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
“好了。”姜複聲音響起。
姜嫄擡頭端詳一眼，玄色果然很适合大哥，他穿上後整個人就像一座墨色玉山，巍巍挺立，湛然生輝。
“大哥擡下手試試，肩膀這裏是不是有點緊了？”
她話音剛落，馬車突然劇烈一晃，她身子往前一栽，整個人趴到了姜複腿上。這個姿勢……實在是太令人難為情了。
姜嫄腦子裏轟的一聲炸開，整個人都不好了，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起來。還沒坐穩，馬車又是一陣颠簸，這回更是一頭撞進他懷裏。
她都快哭了，還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大哥，沒撞疼你吧？”
她直起身欲退出去，卻被他按住肩膀，重新壓回去，頭頂響起他微啞的聲音，“下了雨，外頭道路濘泥難行，還是我扶着你吧，免得天花還沒好，又撞破了腦袋。”
他說到“天花”二字時咬字要格外重一些，姜嫄身子一僵，他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
縮在一角的輕素眼觀鼻鼻觀心，全當沒看見對面兩人抱在一起的畫面。
雖然是親兄妹，但這也太親密了吧？
到了莊子上，莊頭夫婦兩個殷勤地将姜嫄一行安置妥當，又置辦了一席豐盛的酒菜。
山珍野味野菜，應有盡有，雖然菜色看着不似府裏那般精細，但味道是真沒的說，鮮得能讓人把舌頭都吞下去，最重要的是讓人吃得安心，姜嫄一個沒忍住，多吃了一碗飯。
見狀，姜複賞了莊頭五兩銀子，喜得夫婦倆沒口子道謝，承諾務必會将大娘子照顧得妥妥帖帖。
下雨天，留客天，外頭雨還在繼續下着，姜複因此滞留下來，宿在姜嫄隔壁屋子裏。
姜嫄躺在床上，聽着外面的雨聲，一時了無睡意，不禁想着，不知大哥現在睡了沒？又或者在做什麽？
姜複負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雨夜，一個黑衣人單膝跪在他身後，腦袋低垂。
“……另外，徐氏的墓穴被人動過，又依樣還原，手法很高明，屬下查探之下發現，似乎是寧王的人幹的。屬下估計，他已經懷疑到您身上了。”
姜複道：“遲早的事。将蕭晏和王成的事透露出去，給他找點事做。”
蕭晏便是黑衣人口中寧王的世子，寧王乃前朝皇室遺族，是當朝皇帝顯示自己仁愛的吉祥物。他活着，就能對百姓和前朝官員起到一定的安撫作用。但也僅僅是活着罷了。
而王成，便是姜嫄要想法子退掉的有龍陽之好的夫君。
黑衣人應一聲“是”，身形輕飄飄沒入夜色中。
雨淅淅瀝瀝一直下個不停，大有要下到天荒地老的架勢。姜複也就只能繼續留下來，姜嫄感覺很過意不去，怕他無聊，提議道：“大哥，我們來手談一局，如何？”
“好。”姜複面上倒是不見絲毫急躁，反倒閑适自在得很。
初時姜嫄下的還算順利，但你來我往落了數顆子後，她每落一顆都得仔細想一陣，反觀對面的姜複，一派氣定神閑，每次她一落子，他的棋子就緊跟着落下，讓她覺得很是挫敗，有些氣惱地鼓了鼓臉。
明明她棋藝很不錯的說，為何碰到大哥就步步維艱？
姜複将她臉上的表情盡數看在眼裏，待她冥思苦想終于走了一步之後，他眉頭微蹙，舉棋不定，似乎不知該如何走下一步。
見狀，姜嫄頓時有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感覺，心裏輕哼一聲，大哥你也有今天！她笑得眉眼彎彎，像只偷了腥的小狐貍，姜複突然覺得手癢，只能摩挲兩下棋子，權當解饞。
作者有話要說：
O(∩_∩)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