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抄
平康坊,紅袖館。
三樓一間雅間內,李琰已經來了不短的時間,卻始終不見姜複的人,煩悶地灌下一杯酒,重重擱下杯子,“無妄,你去看看,姜複來了沒。”
不久無妄返回,後面跟着一男子,“小的受公子之命,前來告知一聲,殿下動了不該動的人,公子與您的合作到此為止。”
說完,男子便轉身大步離開。
李琰“嘭”的一聲将杯子砸了出去,摔了個四分五裂,臉上盛怒難消,“真是豈有此理!他姜複以為自己是誰?不過是個國公府的庶子,還真當自己有多大能耐了!笑話!”
在屋子裏走了幾圈,他猶自氣不順,一腳踹翻了一只凳子。
待冷靜下來後,他面上浮現出一抹怪異的笑,“動了不該動的人?我還沒把姜嫄怎麽樣呢,姜複你就坐不住了?看來果真是對那姜嫄不一般。既如此,就不要怪我朝她下手了。”
他想到什麽眼神一動,将無妄招過來,“去打聽打聽,姜大娘子可有婚配。”
無妄回來時,屋子裏的狼藉已經清理幹淨,李琰摟着一名姿容姣好的女子在懷裏,虛閉着眼睛聽屏風後的女子彈奏琵琶。
李琰揮手,“下去吧。”
兩名女子柔聲應了“是”,規規矩矩退了下去,屋子裏清靜下來。
“如何?”李琰問。
“姜大娘子并無婚配。”
“很好,那姜嫄我也是見過的,仙姿玉容,娶了她也不虧,最要緊的是,以姜複對她的着緊程度,只要将她攥在手心裏,姜複也就只能乖乖聽我的話了。”
“公子,宮裏傳來消息,三殿下有意娶大娘子為妃。”一黑衣人單膝跪在地上禀道。
姜複氣息一沉,手中握着的茶杯登時被他的內勁震得粉碎,裏面的水盡數潑灑在地,有大半濺在身上,黑衣人卻不敢稍有動彈,任由滾燙的茶水從臉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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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複一言不發,起身走到窗邊,負手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看來他是閑的沒事幹了,給宮裏去信,讓貴妃娘娘好好睡一陣。”
他說的“睡”當然不是指的字面上的意思,黑衣人心頭一凜,恭聲應下。
自從二皇子被貶為庶人之後,皇後就緊閉宮門,一心禮佛,頗有股超脫紅塵的意味。
這天她正如往常那般跪在蒲團上念經,貼身宮女悄步走進來,貼近她耳邊道:“娘娘,紫宸殿那位得了怪病,連太醫都診斷不出來,如今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聞言,皇後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眼中迸發出強烈的光彩,“當真?”
“确鑿無疑。”
“哈哈哈哈!該!賤人這下變成了個半死人,我看她還怎麽在我面前威風的起來!老天爺真是有眼!真該直接收了她去才好!”
不經意間瞥見供桌上的慈悲的觀音菩薩,皇後笑聲戛然而止,雙手合十,連聲道:“罪過罪過,信女一時忘形,還望菩薩莫要怪罪。”
“好了,你下去吧,那邊再有什麽消息,務必要及時回報給我。”
姜嫄坐在廊下,手裏的腰帶已繡了一半,上面繡的是青雲直上的花樣。距離秋試已經不剩幾天,她想要在那之前将腰帶繡完好送給大哥。
一個小丫鬟過來道:“娘子,夫人說有事跟您說,請您過去一趟。”
“不知母親喚女兒過來有什麽事?”姜嫄給杜氏行禮後起身道。
杜氏面上笑得慈和,好似之前的不愉快完全沒發生過一樣,朝邊上的位置指了指,溫聲道:“來,坐我旁邊。”
姜嫄姿态閑雅地落座,一舉一動皆說不出的賞心悅目,卻又讓人挑不出絲毫的錯來,杜氏看了心裏便是一堵,然想到自己現下有求于她,便不得不将這口惡氣忍下,臉上笑得愈發溫柔。
“阿嫄,那天的事,還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是太過擔心阿妘的情況才會口不擇言,實在不是存心要拿你出氣。”
杜氏握住姜嫄的手,“你就不要怪母親了,不然我這心裏……”
她說着眼眶竟然紅了起來,好似自責得不行。
杜氏的手保養得很好,瓷白細膩,肌膚微涼,然而被她觸碰的地方,卻像是被一條陰冷的蛇給纏住了一樣,姜嫄抽出手來,拿帕子給她擦了擦淚,柔聲勸道:“母親,您不提女兒都要忘了,我也知道您是太過憂心阿妘的病情,自然不會怪您。”
“不怪就好。”杜氏摸了摸她的鬓發,“我就知道阿嫄你向來是個識大體的。有一件事,我不知當不當說……”
“母親有什麽話盡管說好了,女兒洗耳恭聽。”
“阿嫄,你也知道再過幾天就是中秋了,往年咱們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席賞月,熱鬧得很,今年卻……”她聲音裏有了哽意,拿帕子壓了壓眼角,“一想到阿妘孤零零一個人呆在冷清的莊子裏,我這心啊,就跟放在油鍋裏炸似的,不知有多煎熬。”
她目帶希望地向姜嫄看去,“我想把阿妘接回來,好歹這中秋團圓的日子不能撇下她一個人是不是?可是任我怎麽跟你爹求情,他都不松口,我實在是沒辦法了,不如你去跟你爹說幾句好話,讓他将阿妘接回來好不好?”
“母親說得對,等爹他回來我就去跟他說。”
杜氏擦了擦淚,“還好有你,阿嫄,真是謝謝你了。”
“母親說的什麽話,咱們母女之間還有什麽謝不謝的?”
走出正院,姜嫄便将帕子丢給輕素,輕聲道:“拿回去燒了吧。”
回到院子裏,姜嫄繼續拿起腰帶開始飛針走線,睡飽了的雪團颠颠跑過來,兩只眼睛亮晶晶的,看得人心頭發軟。
姜嫄都已經伸出手準備迎接小家夥的投懷送抱了,誰知它突然停了下來,鼻子翕動兩下,最終目光定在了腰帶上,叫喚了一聲。
雪團作為一只厲害的龍犬,平日裏是不屑用叫聲來恐吓誰的,一般很少出聲,而它每次出聲,那必定是發現了什麽情況。
姜嫄看着腰帶,心裏一動,拿着回到屋子,挑斷絲線拆開來,竟從裏面發現了一張小抄,上面密密麻麻謄寫着一些句子,都是出自《論語》、《春秋》、《禮記》這些科舉必考的內容!
她這條腰帶是要送給大哥的,大哥必定會系在身上,到時進考場被查了出來,喪失考試資格都是輕的,更甚者以後都不能參加科舉!
這樣大哥還有什麽前途?她簡直不敢想象那樣的後果!
到底是誰要這樣害他?而且對于她要将腰帶送給大哥的事如此清楚?
幾乎不用想,姜嫄就已經有了懷疑對象。
之前腰帶并無異常,不然雪團也不會到現在才提醒她,那麽也就是說是小抄是今天才被塞進去的。更準确來說,是她剛才離開的那段間隙!
姜嫄死死攥着小抄,眼底泛紅,頭一次對杜氏産生了恨意。
雪團用腦袋撞了她一下,姜嫄驚醒過來,将它抱進懷裏,蹭了蹭它的腦袋,看着手裏已經被她捏得不成樣子的紙條,忽然勾唇一笑。
“雪團,再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