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文楚……”

“文楚,起床了。”

一個擾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嗯……”

睡夢中聽到疑似叫喚自己名字的聲音,文楚不耐煩地翻了個身。

“文楚,要起床了。”

聲音還在持續不斷地騷擾着,文楚翻卷了被子一角直接蓋在頭上,本以為這樣就可以隔絕那個聲音,誰知那個聲音竟然将被子一角掀起,直接湊到她耳邊——“文楚,起床啦!”

文楚這下徹底不耐煩了,她猛地睜開眼睛,帶着殺意的眼神射向那道煩人的聲音!

眼前的老人頭發花白,笑容慈祥。

……

這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

文楚愣愣神,看看老人,又轉頭看看四周,太陽已經高高挂起,清晨的日光透過窗戶灑在窗前的書桌上。

“奶奶……”文楚喃喃道。

“文楚啊,該起床了。”萬淑芳不厭其煩道。

文楚一把拿過床頭的手機,七點。

好吧,的确該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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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楚倒在床上,“奶奶,你怎麽醒那麽早?”

比我們上班族還起得早。

“我得趕快買了菜去打門球啊。”

文楚皺眉,轉頭,正想對萬淑芳對門球的熱情表示不解,就聽見萬淑芳道:“再說了,樂佳超市早上八點以前,打折的青菜最多。”

“……”

這下,文楚沒有不解了。

“快起床!”萬淑芳拍拍文楚的被子。

“嗯,好。”

文楚從床上坐起來,對着窗外的晨光發了一會兒呆,拿起床尾昨日準備的衣服換起來。

轉身的時候,眼角餘光又瞥到《必要的喪失》那本書,灰色的封面,白色的書封。

文楚愣愣神,繼續穿衣。

出了房門洗漱好,萬淑芳已經在桌前坐下了,正在喝一碗粥。

“快來,文楚,我買了紅糖包子,鮮肉包子,豆沙包子,你自己過來挑。”

“好啊奶奶。”文楚依言走過去。

桌上的包子放了一段時間,無色透明的塑料袋上已經沾染了一層水汽。

文楚用筷子夾了鮮肉包子拿在手上,剛吃了一口,餘光突然瞥到身側的壁櫥裏有個相框。

文楚順手拿過來。

大夏天的戶外,隔着照片都能感受到空氣被太陽烤得炙熱,光禿禿的一根電線杆上,站着個長衣長褲裝備齊全的男人。

相框裏,男人皮膚曬得發黑,卻絲毫不掩眼神裏的光彩。劍眉依舊聳立,抱着安全帽,是一副懶洋洋的姿态,卻愣是站出了英氣逼人的氣勢。

文楚看着照片,一時有些愣神。

照片裏的男人神色還帶着青澀。

文楚忍不住算了算,她出國了多少年?九年?十年?

她出國的這段時間,究竟錯過了多少他的事情。

有多少原本可以和他一起見證哪怕只是聽他說一說的事情,就這樣與她“平行時空”在地球的另一邊,從此不為得知。

文楚心中一時升騰起一些悔恨。

文楚拿着相框擡頭問萬淑芳:“這是什麽時候照的?”

“什麽?”照片一直擺在壁櫥裏,擺的太久,幾乎都讓人開始忽略它的存在,萬淑芳一時沒有想起來相框裏的照片是什麽內容。

只見她身子靠過來文楚這邊瞥了一眼,這才道,“哦這啊,這是林明遠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單位裏舉辦爬杆比賽照的。”

“诶?”文楚覺得新奇,“居然還有爬杆比賽這種比賽?”

文楚低下頭繼續打量照片,果然看到林明遠腳上的鞋與一般的鞋并不相同——那雙鞋上帶着兩道巨大的回環的鈎子。

看到那兩條巨大的詭異的鈎子,文楚笑了笑,擡頭又問萬淑芳道:“爬電線杆的話,不會從電線杆上摔下來嗎?”

“所以要穿鈎子鞋啊。”萬淑芳一邊喝着粥一邊說。

林明遠高考的時候報考的是電力學校,畢業以後借着小姨的關系就進了當地的變電站,A市變電站每年的培訓新人傳統項目就是爬電線杆比賽。

文楚又低下頭去看照片,“所以比賽最後的結果是?”

“第一名啊。”萬淑芳不以為然,“這種考猴子一樣的比賽,拿個第一名,對他來說,還不是輕而易舉。”

考猴子一樣的比賽……

“奶奶!”

文楚嗔怪地看老人一眼。

林明遠在您老人家心目中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形象啊……

“爬電線杆,可不是考猴子一樣嘛。”

老人擡頭對她嘿嘿一笑,老花鏡後的一雙眼睛精神抖擻。

文楚看着萬淑芳,一時也笑了。

你這老太太。

文楚将相框放回壁櫥,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她轉頭打量打量四周,确實沒發現林明遠,這才回過頭來問萬淑芳道:“對了,奶奶,你怎麽光叫我起床,不叫林明遠起床?”

“哦,明遠啊,他昨天晚上的夜班,早上才回來,別叫他了,讓他好好睡覺。”

文楚聞言,嘴裏嚼東西的動作頓時停住。

“他昨天晚上夜班?”

他昨天接完她回來以後就去上班了?

她怎麽不知道。

“對啊,他們這工作經常要上夜班的,不過好在白天可以在家裏補覺。”

萬淑芳說着一邊也從袋子裏夾了個包子,“唉,文楚,你吃啊,我這包子買的多,林明遠吃不了那麽多,你多吃點。”

“嗯嗯好,奶奶。”

文楚若有所思地應道。

吃過早飯以後,奶奶出門去打門球,文楚則拿了包出門上班。

車還在修車行裏,今天不能開車,還好文楚提前準備好了硬幣,搭了公交去了公司。

公司裏,坐文楚小隔間隔壁的是一個快四十歲的大姐,雖然已經是一個男孩的媽,不過性格倒是爽朗天真,平日裏聊起八卦來雖然叱咤風雲、飛沙走石但卻不是背地裏酸人的那種姿态,文楚一直對她很有好感。

這天,文楚剛剛坐下,大姐就湊了過來,神色緊張兮兮。

文楚知道,她恐怕又有什麽八卦消息要傳播,文楚坐在小隔間裏按了電腦的開機鍵,一邊等着電腦啓動一邊等着她開口。

沒一會兒,大姐開口了:“文楚,你有男朋友沒?”

……

文楚一聽這老掉牙的開頭就知道大姐想要做什麽。

但她還是如實說了實話,“沒有。”

大姐一聽,來了興致,“我給你介紹呀!”

大姐順勢在她的工作桌上坐下,“我跟你說,我有個侄子剛從國外回來,學化學的,博士,還單着,我姐都快急死了。”

大姐說到這裏把頭一揚,好像大齡單身的就是她親兒子一樣,“我捉摸着,你倆都有海外經歷,有共同語言,你倆要是見一面肯定能成。”

大姐把臉湊到文楚臉邊,“怎麽樣?要不要試試?”

文楚手裏整理着桌上的筆記本和報告,轉頭:“不——試——”

“為什麽呀!”大姐一拍大腿,表示不解。

“為什麽要試?”

“你得找對象啊,結婚生子傳宗接代!”大姐一揮雙手,頗有幾分想要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架勢,文楚即時打住她,“好了好了,大姐,我今天很忙,我們有時間再聊。”

“你說的,有時間?”

文楚看着積極的大姐,這下都有些無奈的笑了:“對,有時間。”

大姐坐回原位,文楚打開電腦登陸員工賬號,開始工作。

審核過幾張表格,寫了一個報告,一天的光陰便這樣倏忽而過。

臨近下班時間,手機突然響起。

文楚拿起手機,是蔣衛國的電話。

文楚接起電話。

“喂,文妹妹啊,在幹啥?”

……

“上班。”文楚簡短答道。

“要不要出來玩?”

“去哪玩?”

“C市有個湯池溫泉,怎麽樣,今晚走,要不要一起?”隔着電話的聲音也能想象到蔣衛國此時肯定是一臉慫恿的神情。

文楚皺眉,“今晚?”

“對啊,今天正好星期五,玩一天,明天回來,周日還可以休息一天。”為了讓這躺旅行聽上去動人,蔣衛國此時的聲音簡直抑揚頓挫。

文楚轉頭望望窗外,樓下好似燃燒着的楓葉也開始片片飄落了,一轉眼已是深秋。

文楚轉回頭來,“秋天有什麽好泡溫泉的?”

文楚以前在朋友圈的旅游美文裏看過,大家都一般都是冬天下雪的時候才去泡溫泉,現在這個季節,恐怕還不是時候。

電話裏蔣衛國的聲音可以稱得上惋惜了,“诶,文妹妹,這就是你不懂了吧,秋天正是泡溫泉的時候,你想想,經過了燠熱悶濕的夏天,現在去泡溫泉,正好可以将體內的濕氣排出去啊。”

蔣衛國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聽上去像是因為太激動而換了只手拿手機,“你自己想象一下,溫熱舒适的地底泉水游走于你的全身,流連于你的肌膚,那感覺!多美妙啊!”?

文楚:“……”

文楚讓自己努力忽略蔣衛國那略帶猥瑣的描述,她略一沉思,“所以林明遠也去?”

“你這不是廢話,”蔣衛國理所當然,“我出去玩怎麽可能不叫你哥。”

文楚:“那我還是不去了。”

“唉別呀別呀,文楚,你怎麽能這麽不給你衛國哥面子,好歹也是從小跟你一起玩到大的衛國哥啊,你哥要是哪裏得罪你了,你跟我說,我押着他到你面前賠不是,但你不能因為他傷了和我之間的感情啊文楚!”

蔣衛國聲淚俱下,據理力争。

文楚:“……”

“所以是我們三個人?”文楚開口試探問道。

還是四個人?

“四個人。”蔣衛國答道,“你哥,你哥女朋友,我,還有你。”

“……”

文楚想不通這組合到底有什麽好出去玩的勁,正要拒絕,蔣衛國突然來了一句:“來嘛來嘛文楚,以前是你不在國內,所以都是我和你哥玩,你想想,我們三人都多久沒碰頭了。”

他的話一出來,文楚突然一愣。

是啊,有多久了,從那個下雪的夜晚開始,從西山的峽谷漂流結束,但無論是哪個時候,好像都夠已經離現在夠久了。

久到她都快要忘了那個人身旁站着個聒噪的男孩,身後跟着個不愛說話的自己,是一副怎麽樣的畫面。

文楚還沒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答應了。

“行,那文妹妹,待會下班你先回家收拾行李,我來接你。”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這個故事一共有三次回憶殺,三次結束的時候都是在睡覺中醒來……

不出意外的話待會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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