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萬淑芳住的院子中有一個小石桌，靠近院子的大門，早上買完菜回家的時候，院子裏的老奶奶們都喜歡圍坐在石桌旁邊聊點天說點話。
老太太們嘛，退了休，平日裏又都沒什麽事情幹，好奇心一個比一個強，坐在一起的時候就愛打聽點消息唠點嗑，A市市長的女兒嫁了省裏哪個高官的兒子，誰家的老公在外面包了個小老婆生了個大胖小子，這種消息一般就是在此時交流得來的。
當然，除了偶爾交換一下八卦之外，她們偶爾也會顯擺顯擺一下自己家孫子。
這天，林明遠剛剛下了夜班，平日裏他下夜班沒有這麽晚，但今天來交接的同事家裏孩子出了點事，來的時候晚了點，于是林明遠下班也下的晚了點，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奶奶們的八卦時間。
林明遠才一走進院子，就遠遠的聽見萬淑芳扯着嗓門對着石桌前的四個老奶奶喊：“美國的那些個州啊，就相當于我們這兒的省。”
……
林明遠想着是不是該喊萬淑芳回家做飯了，這麽想着，就朝萬淑芳走了過去。
“我們文楚那個州啊，就在美國中部。”萬淑芳一邊說着一邊拿手在石桌上畫了個圈示意美國，又在圈的中心點了點，示意中部。
“一般來說呢，要去我們文楚那個州啊，是沒有直達的飛機的。”
院子裏安安靜靜的，四雙渾濁發黃的眼睛認真的盯着她。萬淑芳心中得意，刻意停頓了一下，這才接着說出下一句。
“要先在弗朗明戈轉個機——然後才能飛到愛荷華。”
院中萬籁俱寂，除了萬淑芳的大嗓門再無其他的聲音。
石桌前的四個老太太聽得聚精會神，萬淑芳身後的林明遠卻突然愣了一下。
弗朗明戈？
美國有這個地名？
弗朗明戈難道不是一種舞蹈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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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維稍微轉了一下，林明遠就明白過來了，他又重提腳步，走近石桌，“老太太，那是芝加哥，不是弗朗明戈啦。”
突如其來的聲音，其他老太太擡起頭來，頓時看到了林明遠，“喲，明遠來啦。”
聽故事的氛圍突然一下子就淡了。
萬淑芳也回過頭，看着林明遠沒好氣道：“來啦？”
林明遠看着她笑：“弗朗明戈到底是什麽鬼啦！”
自己在同伴面前的豪言壯語被林明遠打斷，萬淑芳已經覺得心情很不好了，眼下見林明遠還敢反駁自己的話，萬淑芳不服氣地道：“你知道個鬼。”
“我就是知道啊。你別不知道就在這裏忽悠其他老太太。”
林明遠一手提起石桌下萬淑芳身旁裝菜的塑料袋，一手拉起萬淑芳的手，“走啦，回家做飯啦。”
你才忽悠。
你全家都忽悠。
萬淑芳犟在石凳上，整個人氣鼓鼓的，“我不回家。”
林明遠彎下腰，像哄小孩一樣看着她。
萬淑芳轉過頭不去看林明遠的眼睛。
“老太太，你都多大了，還耍小孩子脾氣。”
石桌旁的其他老太太也幫着林明遠說話，“對啊對啊，跟自己孫子耍什麽脾氣，回家做飯比較重要啦，我們改天再來聽。”
萬淑芳還是不理。
林明遠拉着她的手輕輕捏了捏，“走啦，回家啦。”
她這才站起來。
然而雖然人站起來了，氣卻還是不肯消。
一直走到了樓道口，萬淑芳還回過頭來對林明遠道：“就是弗朗明戈，不信等文楚回來問文楚！”
林明遠點點頭：“好好好，等她回來問她。”
看林明遠擺明了一副敷衍自己的神情，萬淑芳轉頭瞪他一眼，“你知道什麽？那天文楚和我說的時候你又不在場，你怎麽可能知道。”
“……”
“除非她有親自跟你提過！”
“……”
林明遠聞言頓了頓。
是啊，文楚又沒親口對他提過，他怎麽知道要在哪轉機呢？
還把轉機時間和手續都記得清清楚楚。
林明遠低下頭，勾了下嘴唇，這下有點苦笑的意味。
“好，我記得是錯的，行了吧，老太太。”
“哼，等文楚回來看吧。”
等到上了樓，萬淑芳拿出鑰匙開了門，整個人還是氣鼓鼓的，林明遠雖然不大能理解為什麽糾正了一個地名的錯誤能讓萬淑芳情緒這麽激動，但他也不想惹她生氣，于是一邊換着拖鞋一邊找話題跟她聊：“老太太，今天吃什麽呢？”
“飯！”
“老太太，說正經的。”林明遠換完拖鞋一把上去從背後抱住萬淑芳，“快，今天吃什麽？”邊說着臉一邊磨蹭着萬淑芳的臉。
“幹什麽幹什麽？沒大沒小的。”
“今天吃什麽？”林明遠又重複了一遍。?“青椒炒肉片，煎茄子，還有西紅柿蛋湯，行了吧。”
“這不就得了。”林明遠松了手。
萬淑芳回頭瞪他一眼。
林明遠當沒看見似的。
“哦對了，”萬淑芳補充道，“另外還煮個黑豆枸杞菊花粥。”
林明遠皺眉，“好端端的喝什麽粥？”他從小到大就不喜歡喝粥，只愛吃米飯。
大概是他嘀咕的聲音有點小，萬淑芳沒聽見他的話，提着菜往廚房深處去了。
林明遠撓撓頭，他一宿沒睡，現在跟萬淑芳插科打诨完，突然間所有的疲憊都潮水一樣湧上來，他決定趁着萬淑芳做飯的時間去房間補補覺。
正腳步往房間裏轉時，想起什麽，又轉回廚房，“對了奶奶，今天晚上有個同事生日大家一起給他慶祝，我今晚不回來吃飯。”
“好啊。”萬淑芳低着頭切青椒，一邊切一邊嘟囔，“剛好文楚今天晚上也不回來吃飯，我一個人可以簡單吃點。”
林明遠交待完本來正要轉身，這下待轉的身子突然頓住，“她怎麽又不回來吃晚飯？”?“啊？”萬淑芳擡起頭想了想，“不知道，好像是說來了新同事，老板要請吃飯。”
“知道了。”
林明遠轉身往房間走。
昨天顧冉說看見她和一個男人在學校門口的餐廳吃飯。
林明遠躺在床上想了想，想不出什麽頭緒，終于還是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昨晚上了夜班，下午便不用再去上班。吃過午飯以後，林明遠又去床上補了會覺，然後起床出門奔赴同事的生日宴。
生日宴在宣記粥鋪。
宣記粥鋪是A市近年來新開的一家飯店，位于城南，據食客們評價，宣記廚師的手藝只能算得上是馬馬虎虎，作為招牌菜的麻辣蝦球不夠入味，香酥鴨架的鴨架又不夠酥脆，然而架不住宣記粥鋪裝修精致，環境優美，食客們總有想要擺排場的時候，每當這種時候，宣記粥鋪就是首選。
林明遠打了個的士直奔宣記粥鋪，等他走進去的時候，發現同事都到了。
“喲明遠來了呀。”座席正中間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道。
這人是馬建雄，平日裏大家都叫他小馬哥。
今天便是小馬哥的生日。
“小馬哥。”林明遠也朝他打個招呼。
“快坐快坐，不知怎麽搞的，今天預定的時候包房全都被人訂滿了，只剩下在大廳的座位了，唉，他們家還真是生意好啊。”
“沒事，坐大廳裏熱鬧。”林明遠笑笑。
林明遠回頭環視大廳，大概因為今天包房爆滿的原因，大廳裏此時坐滿了人。林明遠轉頭望了一圈，正要收回目光的時候，突然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
是林燕和鄭寬和，他的大姑和大姑父。
林明遠對這兩個人沒什麽感情，說是親戚，但其實比陌生人還要疏遠。
林明遠神色莫辯的轉過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