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林明遠和顧冉約好了在A市的一家咖啡廳見面。

咖啡廳臨街,店裏放着悠揚的輕音樂,顧冉已經早就到了。鄰座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生,開着電腦,不知道在準備什麽考試,滿屏的英語選擇題,小雞啄米似的昏昏欲睡。

林明遠在這時走進來坐下。

“明遠,想喝點什麽?”顧冉遞過去菜單。仿佛提前猜到他們這頓聊天的主題是什麽,顧冉的神色有種刻意的熱絡,“他家新出的抹茶拿鐵很好喝的。”

林明遠推開菜單,“不用了。”

所有寒暄都可以直接省略。

顧冉一時有些慌。

但她還是擡起頭來,笑道:“我點了菊花茶,那待會就喝我的好了。”

林明遠點點頭。

“嗯,都可以。”

顧冉轉頭看看四周,聽到了店裏輕音樂,連忙轉過頭來說:“這首歌很舒緩诶,你知道……”

還沒說完,被林明遠打斷了:“顧冉,我們直接開門見山吧。”

顧冉直直地看着林明遠。

“我們分……”

“啊,你知道文楚有喜歡的人了嗎?”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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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明遠想說的話很重要。

但他聽到的那個關鍵詞更重要。

“什麽?”林明遠問。

顧冉鎮定一下,找回自己最冷靜又親切的聲音:“你還不知道嗎?文楚有喜歡的人了啊?”

林明遠皺眉反應了一下。

“是誰?”

“就是上次和她一起吃飯的那個男生啊。”

林明遠仔細回想,消化了一下這個消息,然後低下頭笑了一下,“不可能。”

“顧客您好,您的花茶。”

菊花茶在這時候被上上來。

顧冉連忙拿過侍者放在桌上的茶杯:“我自己來就好。”

侍者點頭,安靜離開。

顧冉一邊拎起茶壺倒茶,一邊擡起頭看着林明遠輕輕柔柔地說:“不信你自己問她啊。”

林明遠看着顧冉手裏的茶壺定定的出神,沒過一會兒,回過神來,還是那句話,“不可能。”

或許是茶壺太燙,顧冉倒了兩杯茶,已經覺得自己手心開始發燙。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情急之下要說謊,但她就是本能的不想和林明遠分手。

顧冉拿起其中一杯茶,放到嘴邊輕輕呷了一口,低頭看着桌面:“不信你問嘛。”

輕飄飄的語氣。

但有時偏偏就是這種語氣讓人更加心中不定。

鄰座坐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生,電腦屏幕已經黑屏,男孩趴在桌面上已經快要進入昏迷狀态。

“嘭”地一聲響,是椅子與地面的摩擦聲音。

原本昏昏欲睡的男生頓時擡起頭。

誰?

什麽?

發生什麽了?

他慌忙擡起頭四處張望。

卻什麽特別的景象也沒看到。

只看到一個匆匆離去的男人和對着一壺菊花茶失落的女人。

林明遠離開咖啡館後就匆匆往家裏趕。

顧冉對他說文楚有喜歡的人了。老實說,他不太相信。

要問他為什麽對這個判斷這麽有把握,他也不太清楚。

他只是本能的覺得,以他和文楚這幾天的相處,她不像是還騰出了個心思去挂念別人的狀态。

更何況,若是她真的喜歡上了別人,他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可是顧冉那麽言之鑿鑿地對他說,他又有些沒把握。

整條回家的路上,林明遠都面色沉沉。

文楚挂完了徐晶的電話,整個人就陷入恍惚狀态。

她一會兒想着徐晶的那句“他不愛你”,一會兒想着顧冉的那句“搬出去吧”。

本能告訴她要堅定自己,可是在可見的現實與期望的鴻溝前,人怎麽可能不迷茫呢?

于是林明遠回家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子的文楚:她呆呆地蹲在打開的行李箱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林明遠頓時心下一沉。

“你在幹什麽?”

文楚被他突然的聲音吓得整個人跳起來,看到是他,又轉過頭去:“沒幹什麽。”

林明遠走過去,臉上還是那副老樣子,沒什麽表情,但就是給人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你收拾行李做什麽?”

文楚不看他,也不答話。

林明遠拉着她的手臂将她的身體轉過來,好讓她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我問你收拾行李做什麽?”

文楚還是不說話。

他将她轉過來有什麽用?她不看他就好了。

她又是那副防備的樣子了。

她從小就是這樣,一進入防備狀态,就不肯說話,不肯理人,不肯剖白自己。

林明遠此時簡直恨死她這個樣子。

他胸前起伏兩下,像是要壓下去什麽才好開口,林明遠一個字一個字地問她:“文楚,收拾行李做什麽?”

文楚這下看進他的眼睛裏去了,“我要搬出去。”

“為什麽?”林明遠問。

文楚不說話,只是掰開他的手,真的去收拾行李。

她本來還在猶豫的。

或許不等他回來,她就會想清楚,發現本能還是戰勝過某些人的勸阻,她還是想留在林明遠身邊。

可是林明遠一回來,她的猶豫就都變成了委屈。

那些委屈讓她的心泡在水裏,酸酸軟軟的。

她才不管這些委屈是不是林明遠帶給她的呢,她就是要他怎麽不開心就和他對着來。

林明遠看見文楚去收拾行李,心裏跟失重了一樣的不舒服。他心裏有一頭想要毀滅世界的野獸,可是那是文楚,他不願意在她面前放出來,林明遠壓抑着自己,走過去拉住她的手:“文楚,不準搬。”

文楚充耳不聞。

被他抓住了一只手?沒關系,還有另一只手,還可以疊箱子裏的外套。

林明遠頓時暴躁,站起來猛地一踢,行李箱頓時被他踢向牆邊。

“嘭”地一聲響,豆沙色的行李箱被猛地撞到牆上,因為力道太大,行李箱甚至還被反彈回來一點距離。

“我說了不許搬!”

那頭野獸終于被放了出來。

文楚轉頭看着林明遠。

林明遠看着文楚,“文楚,不許搬!”

他的動作在發狠,可是他的眼神在說求求你。

可是這些,同樣被傷心蒙蔽的文楚怎麽可能看得到呢。

文楚将行李箱拖回來繼續收拾行李。

林明遠試着讓自己冷靜下來,對文楚講道理,“你要搬到哪裏去?搬回原來租的地方?你确定那裏安全?在外面哪裏住都不比家裏安全。”

文楚被他話裏的某個字眼刺激到,手裏的動作停了。

林明遠還在自顧自地說着:“家裏只有我一個人了,這麽大的房子……還是說,”

林明遠說到這裏,聲音突然變得苦澀:“你真的喜歡上了那個修車的?”

文楚聽着林明遠的話,幾乎就要不忍心,直到聽到最後一句,她轉過頭,眼神突然變得不可置信。

“顧冉……跟你說的?”

林明遠眼色也變了。

“是真的?”

文楚突然覺得荒唐。

她合上行李箱,站起來,看着林明遠,“是真的,你要怎麽樣?”

林明遠看着文楚,她此時的眼神是冷靜的,也是挑釁的。

那頭野獸徹底炸了,見人就咬。

“文楚,你确定你眼光沒錯吧?你喜歡一個修車的?”

“修車的怎麽了?行業不分貴賤。”

“你和他見過幾次?他長什麽樣你看清了嗎?他跟你交根交底了嗎?文楚,你可別像小時候,帶你吃了頓飯你就覺得他是好人。別最後被人賣了你還屁颠屁颠地犯傻。”

嘶——

受了傷的野獸怎麽可能有理智,見人就咬,咬住就撕,卻咬得文楚那顆心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誰在你難過的時候,帶你去吃A市最新開張的美式快餐。

誰在你被趕出家門的時候,親自為你炒一碗菜飯。

你可別像小時候,帶你吃了頓飯,你就覺得他是好人。

眼淚決堤一樣的掉下來。

文楚猛地推開林明遠:“林明遠你混蛋!”

林明遠接住她的手,臉上卻是冷笑:“怎麽?有了喜歡的人,說兩句都不行?”

文楚聽不下去了,她整個人像被抽走了力氣一樣:“你走林明遠。”

林明遠看着文楚的眼淚,心裏又心疼又絕望,他正要上前一步将文楚抓進自己的懷裏,門鈴在這時響起——

林明遠打算置之不理。

門鈴又一聲響。

好像敲門的那個人此時也心境不平似的。

林明遠忍下不耐,只好走過去開門。

摁下門鈴的人是顧冉。

“明遠,是我。”顧冉臉上笑意盈盈。

林明遠皺眉:“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你和文楚啊。”

林明遠沒說話。

“诶,文楚呢?”

顧冉說着就要往門裏走,但林明遠站在門前堵着她。

顧冉跟沒察覺到似的,身子一溜,就溜了進去。

在文楚房間發現她。

“文楚!”

房間裏,文楚已經擦幹了眼淚,但是眼睛還是紅的。

顧冉走進去,一看見文楚,頓時有些楞。

顧冉在那一瞬間憑借本能覺出一絲僥幸,自己的謊言或許還沒有被拆穿。

林明遠跟在顧冉身後一起來到文楚房間。

顧冉連忙走上去,刻意忽略文楚通紅的眼睛,“文楚,你上午不是跟我說你有喜歡的人了?”

文楚疲憊地看着顧冉,不敢相信是從什麽時候,她也開始有了心機。

顧冉餘光留意了一下身後的林明遠,又開心的對文楚道:“诶,我朋友剛剛送了我四張農家樂的票,我看了看,剛好離A市不遠,要不你叫上他,我們一起couple date啊?”顧冉一邊說着一邊晃晃手裏的票,“也叫明遠幫你看看到底人怎麽樣。”

文楚冷冷地看着顧冉,沒有說話。

顧冉心裏發虛,只好自己給自己接下去,“要不就今天怎麽樣,我們晚上過去,在那裏過一晚上,明天回來?”

文楚還是不說話,顧冉心裏急得跟什麽似的。

突然,身後的林明遠說話了:“怎麽不回答?不是寶貝得說都不讓說?叫出來我們幫你看一下啊?”

我們。

誰和誰是我們呢。

文楚憤憤地看着林明遠。

“就這麽說定了,晚上把他叫出來一起去農家樂。”

林明遠最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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