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更新時間2008-12-20 14:28:57 字數:5325
叢勿笙聽得是鴿子,嗖地跑了過來,只見一只雪白的鴿子在院子裏低飛淺翔,見了叢勿笙倏地落在她的香肩上。叢勿笙笑着托起鴿子雙爪,道:“雪兒,給我帶什麽好東西了。”只見雪兒張開鳥啄,吐出一個銀光閃閃的小珠子,爪上還有帶着一卦信箋。
“誰的信箋?”斯伊諾娃等也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叢勿笙笑笑道:“是蔔姑姑捎的信,聽說我受了風寒,叫雪兒給我送了一粒百煉大還丹。”
祁尚不由道:“什麽叫百煉金剛大還丹?”
叢勿笙捧着大還丹,鳳目噙淚,出神地道:“百煉金剛大還丹,百煉是因為它要煉一百回才能成。金剛是因為吃了以後可以百毒不浸,這種丹極其難煉,煉一顆要五年之久。蔔姑姑總共也不過煉了兩顆,看這顆尚有餘溫,大概是剛煉成的第二顆大還丹,我只不過小小的風寒,那裏就用得着這個,蔔姑姑對我真是太好了。”
斯伊諾娃公主嫣然巧笑道:“誰讓你那麽讨人喜歡呢?我呀!真是羨慕死你了。”
叢勿笙嗤的一樂,紅顏綻開,嬌嗔道:“好啊!你是你死,還是我死呢?”
斯伊諾娃作哭狀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要是去了,肯定是天地變色,蒼穹嗚咽。人世間豈不是少了一大樂趣了。好了,你快吃了吧!別小看風寒,積郁成疾,也會變在大病呢?‘
夜半更深,叢勿笙散開秀發,梳了一下,忽聽祁尚叩門道:“阿笙,睡了嗎?祁大哥來看你來了。”
她開開門,只見祁尚悄然立于門外,祁尚一指皎潔的圓月,興興致勃勃道:”你看,這月色多好,如此良辰美景,不如陪我一起齊賞月,好不好?”
叢勿笙高興地道:”好啊!我去準備兩個小菜,咱們就在亭子裏對月淺酌一番.
俄爾酒菜齊備.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祁尚微帶醉意地看着叢勿笙.許久不曾眨一下.叢勿笙嗔道:”你看什麽?”
祁尚微微一嘆,這一嘆使叢勿笙起了許鑫莫名其妙的感慨.想起從前種種,想起母親,義父的慘殆,想起游反生,又想起慈林.想起慈林,心裏甜絲絲的,有種喜悅,又有種恐懼的感覺.恐懼什麽呢?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只聽祁尚癡癡地道:”很久沒有看見你,當然想好好看看你.我還想,以後永遠都能夠這樣看着你的.”
叢勿笙”噢”了一聲,打斷了思緒,悄聲道:”你要天天看見我,可就要看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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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尚深深一笑,道:”我還有有事想問你.那位斯伊諾娃是什麽?好像跟朝庭有過節,名姓外貌也不似中土人氏.”
叢勿笙忙”噓”了一聲,從地上撿了幾粒石子朝八丢了一下,探聲确定無人後,才小心翼翼道:”我跟你說,你可不要和別人講,這位姐姐來歷可不凡哪.她原是已滅元朝的一位公主.她的娘親,是吉什麽族的人,我反正記不住了,也不敢深問.破國時,她正陪娘親回外公家省親,所以才幸免于難.要說這位姐姐,文事武技,都是人中之龍鳳.一等一的高手.去歲曾刺過萬乘之尊,未果,才豹隐回疆.這可是天大的機密,你可不許對別人說了.”
祁尚駭然道:”你竟認識這種人,阿笙,你真是越來越神秘莫測了.”
叢勿笙微恚道:”彼此彼此,你還不是也一樣嗎?原來姓權,這會兒子又姓祁,不也一親是神秘莫測嗎.人家拿你當親哥哥一樣,百無禁忌才告訴你的.”
祁尚心裏頓時格登了一下,疏忖道:”原來她只是拿我當親哥哥來看.”頓時沮喪起來,忽又想道:”只要她還沒有見到游反生,自己還是有機緣的.”在他心裏,一直是将游反生當情敵來看的.因此即以為另一個雀屏之選的,必然是游反生無疑.只聽叢勿笙又道:”我聽笑姑姑說,你有一把劍,很鋒利的,能不能讓我觀賞一下.”
祁尚略為遲疑了下,随即爽快地将青龍劍交與叢勿笙,叢勿笙輕輕抽劍,只見一道寒光,驟然劃過長空.仿佛将着月色一分為二.月光也似乎畏懼的縮了縮身子,猶如一潭泓水呈現在叢勿笙面前.”好劍”叢勿笙贊道.卻是發自內心.驀地,秀目一亮,盯在劍身”青龍”二字上.
祁尚也察覺了,試探道:”怎麽,阿笙,你見過這把劍.”
叢勿笙頓時發覺失态,忙道:”不”手裏卻握着劍柄,久不欲還.默然良久,才道:”祁大哥,你這把劍好鋒利,能不能借我用一用.一個月手,就還給你,好不好.你知道,在江湖上,沒有護身符,是很容易受人欺的,你就讓它當我一個月的護身符,好不好?讓我也威風一下.”
祁尚看看叢勿笙醉人的笑顏,婉轉哀求和樣子,幾乎忍不住就要答應了.終于仰制住沖動,理智占了上風,緩緩道:”按說妹妹你要的東西,祁大哥原不該吝啬.就是送給你也無妨.可是,一來這是我祖傳寶物,這了這把劍,害我滿門弟子,慘遭毒手.這把劍關系着我派的振興大業.祁大哥不能也不敢交給你啊!”
這一番話說得占情占理,叢勿笙也為之動容.內心焦不安,思慮再三,終于決定和盤托出,道:”祁大哥,你以為我為會麽想要這柄劍……..江湖上有句諺語,想你應該聽過.”
祁尚颔首道:”我身為寶劍執有者,自然知道江湖上有’青龍偃月,刀劍合壁,入我門來,一統天下’這句話.可惜大哥愚魯,空有寶劍,不得其門而入.實在看不出它有什麽不平常.亦或江湖謬傳,不足為信.”
“唉!”叢勿笙輕輕一嘆,出了一會兒神,呷了口酒,才緩緩道:”東海孤島,名曰紫來,中有一門,刀劍入壁,紫氣東來,阿楊涅磐.”
祁尚全身一顫,抓住叢勿笙的皓腕,顫聲道:”你……..你說什麽…….”
叢勿笙淡淡道:”我是說,确有其事.一切的秘密,就在東海的紫來島上.亦是前輩威楊女俠仙逝之所.這麽說,你該明白了.”
祁尚頓時如聆仙樂,手舞足蹈起來,歡喜得無以形容.半響,才道:”阿笙,你…….你怎麽知道這個秘密的.”
叢勿笙輕輕一笑,直笑得祁尚心旌動搖,心猿意馬,然後才嬌聲道:”這是因為____我是偃月寶刀的持有者.”
祁尚先是一怔,然後喜滋滋道:”如此說來,武功秘笈就是我們的了.”
叢勿笙燦然一笑,道:”我們選個日子去取寶吧!我好像看看,裏面藏的是什麽,會讓這麽多人舍生忘死的.”
祁尚想了想,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我現如今,有一批藥材要運,還有一些教務要處理,不能馬上去.我看,明年春暖花開,五月節的時候,我們再在海邊相會,尋方紫來,你意如何?”
叢勿笙道:”如此甚好,神不知鬼不覺.”
祁尚走後,勿勿數月,已是次年.叢勿笙往返于鎮上,升龍崖.這天,她又來看斯伊諾娃.兩人見過面,寒噓過後,未及聊幾句家常,門人又報:”有客到”兩人互了一眼,迎至中門.首先繞過影壁的卻是游反生.游,叢二人對視了一眼,有些呆住了.俱覺對方好像是自己很熟識的一個人,八百年前好就已經認識了.兩人都是同種感覺,卻因初次見面,無以訴之.叢勿笙看了一眼斯伊諾娃公主.随後又走進一個光禿禿的佛門弟子.面如冠玉,眉分八彩.穩如泰山.淵停岳峙一般.正是叢勿笙在心裏叫了無數次的慈林,叢勿笙踏步上前,淺笑盈盈,:”慈林師父,我們又見面了,按佛門來講,可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啊!”
慈林再也想不到,叢勿笙會在這裏.打了個稽首道:”叢施主別來無恙.小僧這廂有禮了.”叢勿笙機靈靈打了個冷顫,佛塵兩界,何處是盡頭.
游反生哈哈一笑,道:”慈林老弟,俠名遠揚,看來是不需我引見了.這位姑娘是何許人,諾娃姐姐,你身為主人,該引見一下了吧!”
斯伊諾娃這才嘻笑道:”你看這個丫頭,喧賓奪主,哪裏有我說話的分呢?這位原來是慈林小師父.久聞大名.反生,這位叢勿笙叢姑娘.”
叢勿笙一直呆呆地凝視着慈林,沒有聽清她說什麽,游反生卻是又驚又喜.一個聲音在心裏叫着:”阿笙,你就是阿笙,我終于找到你了.”緩緩走了過去,強制信激動,笑笑道:”笙妹,你不認識我了.”
叢勿笙這才看了他一眼,懶懶道:”看着面善,也許那裏見罷.”
游反笙頓覺心灰意冷,神色默然,自弱冠以來,他一直很受女孩子所青睐,如此冷遇,還是頭一次,更何況對方還是自己的心上人.但又不甘心,道:”阿笙,你不認得我了嘛?你小時候生病,叢大叔不在,又沒有藥,我在你房裏放了一碗醋,又用面由醮醋給貼額上,你才退的燒.你燒飯,又不小心手被燙了,我又用醬油醮在你的手上,你才說不痛了.可惜日後留下一小塊淺淺的褐色疤痕.”
叢勿笙這才恍然而悟,嬌嗔道:”你,你就是游大哥,小時匆匆一別,你不會怪我吧!”
游反笙略喜道”那裏,你可讓我好找哦!天可憐見,總算讓我遇到你了.”
斯伊諾娃詫道:”原來阿笙就是你要找的人嗎?”兩人卻未理會她,只是相視而笑.斯伊諾娃看着這對壁人,心底微微一嘆,忖道:”她們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對.”她這麽一想,禁不住黯然神傷起來.
衆人進了屋,分賓主落了座,各訴離情.許久,”誰?”窗下忽然傳來藝棋的一聲叱喝.衆人紛紛出屋.只見院中,笑姑正與一面罩紅由,身穿水紅緊身衣的一個窈窕女子鬥在一起.游反生一看身形就認得是莫纖雲,輕哼了一聲.聽進莫纖雲的耳裏,只見她嬌軀一顫,霍地掉過頭來,直逼游反生,鳳目噙淚,盈盈欲滴,我見猶憐.就這一呆的功夫,笑姑一招鳳點頭,手中劍尖點在莫纖雲的香肩上.頓時流出血來.笑姑順勢一挑面罩,露出一張絕世豔若桃李的面容來.斯伊諾娃暗道:”我只道笙兒妹妹是天下間少有的尤物,想不到還有比她更美的人.”更是自慚歲月不饒人.
莫纖雲捂着傷口,冷若冰霜地看着游反生,增天才又是關切,又是恨意難消地道:”你.你的毒可曾去了嗎?”
游反生見她身處劣勢,仍是還牽挂于已,也是有點感動,然一想到她的冷酷,又畏懼起來,暗自警惕,忖道:”這可是朵刺玫瑰,碰不得.”遂冷冷道:”多謝姑娘的好意,在下經慈林師弟的妙手,已經痊愈.想必是令姑娘大失所望了.”
莫纖雲先是一喜,後又遽然色變,慘笑一聲,道:”好!游反生,我告訴你,我想要得到的東西,即使與之同歸于盡,也不會讓別人得到的.”
語畢,她忽然一抖袖子,院子時節宛如天女散花般,下起了雨花,叢勿笙驚道:“快運功逼住毒花,不要讓毒花沾身。臭丫頭,原來你是朝聖教的人。”迅如鬼魅般向莫纖雲撲去。眼見得毒花即将落在莫纖雲身,她不閃不避,巋然不動。“這丫頭不要命了。”叢勿笙心想。隔空拍出一掌,擊落數朵毒花,反手捏住莫纖雲的命脈。再看其餘衆人,皆運氣護住全身,無一朵落在身上。只見散花落處,石板變黑,青草枯黃,春寒寒抖峭,無力卧入泥土中,衆人觀之,無不心生寒意。
叢勿笙大叫道:“誰也不要動。”連點莫纖雲周身處要穴,又從她腋下百寶囊中摸出一個玉瓶。倒在地上,房上,百草複蘇,但已不如先前生同盎然的樣子。莫纖雲古怪地看着她,叢勿笙又将毒花掃成一堆,又在莫纖雲的百寶囊裏取出一個瓶子,向毒花上灑了些藍色粉未。這才放火燒掉,然後道:“行了,各位可以随意行動了。”衆人這才輕籲了一口氣。
叢勿笙走到莫纖雲身邊,陰沉着臉,嗔怒地道:“看來你是魔教的弟子了。我跟魔教有不共戴天之仇,也曾發過誓,只要是魔教中人,我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死在本姑娘手中的魔教中人,沒一百,也八十了。”
莫纖雲悖然大怒道:“原來你就是暗中殺我教中兄弟之人。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來。鬼鬼祟祟的,算什麽英雄。我卻奇怪,天女散花是我神教中的秘密,只須護法以上的人物,才會識得破解之法,你是怎麽曉得的。”
叢勿笙恚怒道:“你以為這很了不起嗎?幸虧我識得破解之法。不然燒了毒花,毒氣散發,我們一樣要死,而且毒氣凝滞不散,久而久之,這裏就會成為一個死亡之地。”慈林等人這才大驚失色,這才了解後果之慘重。
“哼!你別以為就你狠,我告訴你,本姑娘比你還要狠十倍,你信不信。”叢勿笙惡狠狠地道。
莫纖雲掉過頭去,冷笑道:“你再狠又能怎樣,至多不過将我殺了。”
從勿笙恚怒道:“殺了你?那太便宜你了,你不是長得很迷人?女為悅已者容顏,我把你的容顏毀了,看你還嫁不嫁得出去。”說着,竟真的抽出莫纖雲的佩劍向她的臉上劃去。衆人驚呼了一聲,莫纖去但覺面上一涼一痛,感到血流了下來,原本滑不溜脂的玉肌上留下兩條長長淺淺的劍痕。莫纖雲幾乎要哭了出來。驀地,忽聽一個青衣中年在房上急叫道:“雲兒莫怕,爹來了。”只見莫偷香急如飓風般呼嘯而來,一掌擊向叢勿笙,叢勿笙遂感一股勁風襲來,胸前一陣窒息,忙向後一仰,一個就地十入翻,閃了開去。莫偷香長袖一卷,抱起女兒,迅捷如鬼魅般飄然逸去。
在一家客棧內,一直守在床前的莫偷香隐隐約約的聽到女兒在夢呓:“游大哥,我不是存心要害你呀!為什麽你就不能體諒我……”輕輕一嘆,莫偷香情知女兒已經是情根深種,到了難以自撥的地步。捋捋她額前的秀發,莫纖雲驀地驚醒了。看了一眼莫偷香道:“爹!你怎麽也來了。”
莫偷香氣咻咻道:“幸虧我來了,不然你的小命都不保了。纖雲,你一向精明伶俐,這會兒怎麽變得這麽傻了,爹好心疼啊!”
莫纖雲帶點玩笑道:“也許,是你前半生造的孽太多了,所以才報應到我頭上了。”
“你!”莫偷香一時為之語诘。看看女兒面頰上那兩道長長淺淺的劍痕,憤憤地道:“我去把那個臭丫頭殺了,替你出氣。”
莫纖雲忙拽住他道:“不,爹!你要殺了她,游大哥一定會恨我的,我,我不想讓他再恨我了。”
莫偷香瞪着她道:“雲兒,你什麽時候變成婦人之仁了。”
莫纖雲苦笑道:“爹!難道你老真的想我變成一個心狠手辣,六親不認的人嗎?其實,就是你老人家也做不到。不然,你就會仍下我不管了。既然如此,又何苦要逼我做這樣的人呢?是不是?”
莫偷香輕輕嘆息了一聲,道:“雲兒,我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你好。也許你說的對,我年輕時造孽太多,因而才報應在我唯一的女兒身上吧!”
“爹!我瞎說的,你可別當真。”莫纖雲道。
大漠女兒行》][bookid=2013609,bookname=《挂劍別江山
十六節 踏舊七彩山 紅花鬥萬利
更新時間2008-12-28 15:45:27 字數:8586
踏舊七彩山紅花鬥萬利
游反生,慈林在鎮上将養了些時日,每日裏除了吟詩作對,就是舞刀弄劍,切磋技藝,日子過得倒也惬意.
一日,游反生對叢勿笙道:”阿笙,你很久沒有回到七彩山了,想不想回去看看.我請你回七彩山呆幾天,舊地重游,你看好不好.”
叢勿笙知道慈林也會去七彩山,因而高興地道:”好啊!我也想回以前的小屋看看.這麽多年沒有打掃,一定是蛛網塵結了.”心道:”總算可以和慈林哥哥結伴同游了.”芳心甚喜.
游反生則道:”我在山上時,經常給你打掃屋子的,不過,現在沒人管了,應該是要重新收拾了番了.不過,你可以住在別的地方.”叢勿笙點點頭.
幾日後,到了離七彩山不遠的池州,三人找了間酒樓打過中尖後,準備出城.出了城門一裏多路,卻是一片荒野.忽聞有激鬥聲,三人循聲而去,行不遠,只見一僧一俗赤手空拳,近身纏鬥在一起,忽拳忽掌,忽點忽劈,乍合還分地粘在一起.
叢勿笙和慈林面面相觑,那和尚正是紅花禪師,另一位中年藍儒雅書生,卻不知道是誰,藍袍書生一式盤古開天化拳為掌,力逾千斤地直沖紅花禪師的胸前大穴.禪師亦自有些手忙腳亂起來.眼前禪師不妙,叢勿笙用腳勾起一塊石頭,“啪!”的一聲,踢向禪師将要站立的後腳跟上,紅花禪師一個立足不穩,跌倒在地,堪堪躲過這一掌。
叢勿笙跳着腳,拍手叫道:“好啊!假羅漢來了個狗啃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怎麽樣?”
藍袍書生微恚道:“紅花禪師,我一向敬你是一代武林宗師,想不到你也人邀拳助陣。”
紅花禪師忙爬起來,搖搖手道:“施主,別誤會,這個丫頭,天生就是個搗蛋鬼。貧僧認輸還不成嗎?笙兒,還不快過來見過前輩。”
叢勿笙笑嘻嘻地上前道:“前輩在上,晚輩叢勿笙告罪了。敢問前輩尊姓大名,能打贏紅花禪師的人,瘳廖可數,想必定能讓晚輩如雷貫耳。”
藍袍書生盯着她,若有所思,這音容笑貌,很像一個人,錯非她姓叢而不姓依,他幾乎就可以立即認定她是誰了。
從勿竹詫異地望着他,不知他何以如此失常,紅花禪師笑呵呵道:“笙兒,他就是萬利镖局的局主,號稱宇內第一人,天下第一镖的玄春浩了。快叫伯伯,你嘴甜點,說不定能從他那掏點玩意出來呢。”
叢勿笙的臉上立時慘白如紙,冷冷地盯着他,閃着一抹怨毒。玄春浩從心裏感到一股的驚悸,心想一定是她了,除了她,別人誰還會這麽恨他,因道:“老禿驢,你要我傳幾手,就幹脆明說了,何必惺惺作态,這可不是出家人之本意,別說傳幾手,即使頃囊而授,又有何不可。”轉而對叢勿笙道:“姑娘,你好像聽過玄某人的名號?”
叢勿笙因而冷笑道:“前輩號稱宇內第一人,大名如日中天,區區弱女子,豈敢不聞。”‘弱女子‘三個字咬得特別重,玄春浩如何聽不出來,益發曉得她是誰了。
紅花禪師暗覺不妙,心道:“這是怎麽回事,笙兒怎麽夾槍帶棒的。”上前打圓場道:“好了,阿笙,老和尚可是很久沒有吃到你燒的好菜了。嘴裏快要淡出個鳥來了。今個能不能滿足老和尚的口腹之欲呢?”
叢勿笙斜睥了玄春浩一眼,漫不經心道:“自然是可以了,你老人家有令,豈敢不遵。”
是夜,五人投宿在一家客棧。叢勿笙做了清蒸魚,燴鮮磨,宮爆雞丁,魚香肉絲,燈影牛肉等幾樣小菜,叫慈林端上桌,又特意為慈林做道素什錦。親自從竈間端了出來,只見紅花禪師,玄春浩,慈林,游反生四人團團坐定,已經開吃起來了。叢勿笙的臉色一變,嘴角蠕動了一下。慈林接過菜,聞了聞,贊道:“好香,慈林還沒聞過這麽香的素菜呢。”叢勿笙淡然一笑,柔情脈脈地道:“那你就到外面去吃吧,這裏全是葷菜,別沒的弄髒了你的清白。”慈林愕然,一時不明所以然,游反生正夾了口菜往嘴裏送,見她對慈林神态暖昧,心下頗不是慈味。
叢勿笙此時将慈林輕輕一撥,劃到一邊,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嘩啷!”一聲,把滿桌子菜周翻在地。又笑咪咪地對慈林道:“慈林哥哥,快吃啊!涼了就不好吃了。”
紅花禪師霍地站了起來,質問道:“這,笙兒,你……你這是在幹什麽,這算怎麽一回事啊!”
叢勿笙倏然變色,冷冷道:“有人心裏明白,我叢勿笙做的菜,豈是随便什麽樣貓哇,狗的都可以吃的。你老人家要吃,做侄女的,自該待候,但你老人家要借我的手請宴,也是不是該同我說一聲,征得本姑娘同意才事。”
“你……氣死我了。”紅花亦為之語诘。衆人都聽得出來,這番話連諷帶刺是針對誰來着。玄春浩站起身,抱拳道:“在下不請自到,實在因聞香難禁,實在是冒昧,尚請姑娘寬宥則個。”
叢勿笙不屑地道:“即知冒昧,就不該來。”低首玩弄着發梢。
慈林亦看不下去了,勸道:“阿笙,玄前輩不請自到,固然有失禮數,但即是一路同行,況他又是紅花前輩的摯友,亦是應紅花前輩之邀才入席的。大家同宿一店,也是緣份,況乎同為江湖中人,你這又是何必。一來有失禮數不說,還浪費了這麽多好菜,多可惜,你知道湖廣水災,有多少人還吃不飽飯,忍饑挨餓嗎。”
叢勿笙萬料想不到慈林會說自己,遽然變色道:“好哇!連你也說我,我就是這樣的,有三事,你別理我,你要嫌可惜,你就吃了它!哼!”一推慈林,氣咻咻地跑到院子裏。游反生暗自高興,同行數日,他亦查覺到叢勿笙對慈林的情義非同一般,好在慈林是個出家人,因此才沒放在心上,但心下總不是個滋味。
玄春浩輕輕一嘆,走出房門,游反生對慈林,紅花禪師道:“真是奇怪,阿笙不是這麽小氣的人,不知為什麽,處處針對玄前輩,而玄前輩,似乎也不着惱。”
紅花禪師嘆道:“說得不錯,我也不知為什麽笙兒會發這麽大的脾氣,而不論阿笙怎麽發脾氣,使性子,玄老弟總是和言悅色的,不曾有半絲怨隙。依他的性子,也該發作了才是。”
悶了半響,也猜不個所以然來,游反生看着滿地狼籍,不無忌羨地道:“如今可好了,只有小師父你可以大飽口福了。”
慈林忙道:“小僧一個人反正也吃不完,不如我們三個人一起吃,菜雖沒了,飯總還是有的。咦!這還有兩盤沒有扣翻,也可以将就着吃了。”把地上的兩盤收好端了起來。
游反生心想,也好,總不至于餓肚子。紅花禪師嘻嘻一笑,道:“對了,我怎麽忘了,這也是阿笙做的菜。雖然是素齋,也總比別人做的葷菜還好吃。”一把搶過盤子,一盤菜讓記紅花禪師吃了一大半。頃刻間,吃得幹幹淨淨,連湯汁都收了。沒剩一滴。對叢勿笙的廚藝,是贊不絕口,
游反生不依道:“老前輩,一盤菜,讓你吃了大半。”
紅花禪師郝然笑道:“你那點心思,我還看不出來,只要你小子有福氣,以後有的是機會,還在乎老和尚多吃這兩口。”
游反生淡然一笑。
更深夜半,萬簌俱靜,玄春浩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起身出了房門,忽聞有人低啜聲,遁聲聲跨過角門,進另一間庭院,只見一個少女,抱着只小兔子坐在石磴上,溫柔地撫mo着小兔子,喃喃自語,少女在溶溶的月色下,顯得異常地它寧靜,柔和,月姑娘似給少女披了層銀色的外衣,使少女看起來,熠熠生輝。月下的美人和燈下的美人同樣迷人。
玄春浩從側面認出是他極熟悉,也是一生中唯一不敢面對的人。他看着少女輕輕地撫mo着小兔了,是那麽的恬靜。他一時有一股沖動。他想把少女攬在懷中,輕輕撫mo,請求她的寬宥。他還記得許多年前,也曾有一個少女像這樣等她,往事不堪追倔,那曾是多麽美好的時光。
只聽那少女悠悠一嘆,自言自語道:“唉!雪兒,慈林哥哥為什麽對我那麽兇嘛!他一定以為我是一個專橫跋扈的壞女孩了。怎麽辦?其實,……他又怎麽曉得人家心裏有多痛苦呢?”
玄春浩心中一驚,這個丫喜歡上一個小和尚了。他想,這下可糟了。他可以想得出這個少女今後面對的困境有多大。傻丫頭,你喜歡什麽人不好,為什麽會偏偏喜歡一個和尚呢?這簡直是大錯特錯啊!你竟根你娘一樣的傻麽,喜歡一個不該喜歡的人。停了一會兒,他想起那個令他一生無法忘懷,時刻萦繞在心頭的女人,又釋然了。感情本來就是超脫理智的。超脫法理規的玩意。它同生老病死一樣,不由人支配。他自己不就是這樣的人嗎?他有一種護犢的yu望,想要保護少女,卻又不知該如何才能使得她不受到任何一點一絲的傷害。這時少女又喃喃低語道:“義父啊娘親。你們說笙兒我該怎麽辦呢?”
玄春浩長嘆了一聲,踱進院子裏。“誰?”叢勿笙驀地回首。眼角還挂着殘存的淚痕。見是玄春浩,叢勿笙猝然變色道:“你來幹什麽?”
玄春浩看看月色,出了半天神,才默然道:“她還好嗎?”
叢勿笙神色蒼道:“你,我說誰?”
玄春浩看着她道:“你知道的,你的娘親。”
叢勿笙恨恨地看着他,半響才恚怒道:“你該如願以償了,她已經去了。”“老天!”玄春浩在心裏狂喊道:“她竟真的去了嗎?是我害了她,依伊……你竟再也不肯給我補償的機會了嗎?”
叢勿笙冷冷道:“玄大俠,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該回歇息了。恕不奉陪,您老獨自一人賞月吧!今晚的月色很圓,只是可惜,月圓人不圓。”
“月圓人不圓?”玄春浩低喃了一句,見她要走,忙拽住她。叢勿笙冷冷道:“放手,這成何體統。”
玄春浩松開手,勉強笑道:“噢!……對不住了,我無意冒犯姑娘。只是,你這只小兔子很可愛,能讓我抱抱嗎?”
叢勿笙神色倏變,半響,才冷冷道:“多謝玄大俠的提醒了。”驀地把雪兒提了出來,扭住脖子用力一扭,“喀嚓!”一聲,脖子斷了,又狠狠地摔在地上。拍拍手,冷冷地看着玄春浩。玄春浩大驚,澀澀道:“為什麽……”
叢勿笙緩緩道:“自從義父去後,我心裏面就只有恨,我曾發誓,無論我愛上任何東西,都要毀掉它。所以我才說,我要謝謝你提醒了我。我不應該喜歡那只小白兔了。”
玄春浩看阒她,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夠狠,不愧是我玄某人的……”
叢勿笙猝然變色,疾聲厲色道:“住口!不許你胡言亂語的。”
玄春浩倏地頓住,微微一笑道:“你想把人都吵醒嗎?你以為殺了一只無辜的小兔子,就能表明你夠狠嗎?你太幼稚了,毀了一個自己所喜愛的東西,只能讓你徒增痛苦煩惱而已。人的一生已經夠痛苦了,為什麽自己還要跟自己過不去呢。”頓了一下,又緩緩道:“其實,我倒想你真能夠狠一點,慧劍斬情絲,或者把羅漢果毀了,你也可以不必太痛苦。”返身往回走去。
叢勿笙呆了一呆,沖着他大叫道:“玄春浩,你這個小人,你以為所有人都會像你嗎?我總有一天會殺了你的,我決不會許你動他一根寒毛。”
玄春浩頓了一下身子,回首道:“我就知道你還不夠狠。我祝你如願以償,不過,就憑你的身,恐怕狠難。我還要留着這身子,好好的保護你呢?”
叢勿笙臉色鐵青道:“放屁!我是死是活又關你何事。”這時,有的房裏響起蟋蟀的衣物磨擦聲,叢勿笙倒退兩步,飛快地跑回自己的屋裏。
次日一早,玄春浩不辭而別。連帶忖了紅樹花等人一夥的店資,飯資。叢勿笙悖然怒道:“誰要他的臭錢。”随手抖出一粒金珠子給掌櫃的,氣咻咻地走了。紅花禪師搖搖頭,不能其理,不過,還是把金珠子拿了回來。
午後,紅花禪師亦別去,三人踏上七彩幫的重地。舊地重游,叢勿笙心中感慨萬千。她一生寄人籬下,從未沒有體人過父慈母愛,只有叢林,卡芙,給過她最深厚的溫暖。也因她自小沒有玩伴,因此才和斯伊諾娃主仆三人打成一團。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就是在這兒度過的。邀月小築和怡心齋,留下了她無數的歡樂。這兒不但有游大哥,祁大哥,還有待她最深厚的義父叢林。
正想着,雪霁已經迎了出來,看見叢勿笙,雪霁雙眸一亮,随即一暗,自愧弗如,忖道:“難怪游大哥這樣喜歡她,果然是人間一絕色,靜如朗月,動如行雲。”她想着。
游反生給引見了一下,寒暄過後,叢勿笙微微一笑,燦若金光,信步走進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