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成的。看起來這是大廳,正對着大門的是一個高高的臺子,就在臺子的邊上還放着厚厚的一摞書。不過唯一與房子的外觀不同的是,門外點的是藍色的燈,而擺放在房子裏面兩邊的道路上的則是一種綠色的燭燈,更加為這個由內到外都是藤蔓植物組成的房子添了幾絲神秘感。

克拉爾環顧左右,并沒有發現什麽異樣,不過這更加讓她的心緊張起來。她又向裏走了幾步,走到了大廳的中心,重新打量着四周。

“進都已經進來了,就不必要這麽緊張了吧?”一個悅耳的男性的聲音突然在克拉爾旁邊響起。

越是集中了注意力,就越是容易被吓到。克拉爾幾乎是下意識地跳轉了身體,面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這才發現在自己的左手邊原來還有一條沒有點燈的漆黑的通道,也難怪她會沒看到。很明顯,有個人站在那裏。即使他全身與通道中的黑暗混為一體,但克拉爾借助綠色的燭光還是看清了他露出黑暗的衣服的一角——是黑色的。于是她便很快地反應了過來,但是依然沒有放松。

“在大廳中點着燈,自己卻處于黑暗之中,是為了迎接我的到來還是想看我被驚吓到的樣子呢?”話音落下,克拉爾覺得在那黑暗之中,神秘的大祭司似乎笑了一下。接下來他聲音中明顯的笑意驗證了她的猜想:“你真的确定以你的身份,我會來迎接你嗎?”

随着聲音的漸漸靠近,一個黑色的影子漸漸從黑暗中顯現出來,先是黑袍的一個衣角,接着是大部分的黑袍都暴露在了綠色的燈光下,再然後,隐藏着一張神秘的臉的帽檐的輪廓也顯現了出來。

卡洛斯低着頭,寬大的黑色兜帽蓋住了他的臉,剩下一點沒被蓋住的肌膚也被陰影擋住。

克拉爾微微退後了一步,始終保持着警惕,仔細打量着眼前的這個人,确定他與自己在早上看到的那個背影是一個人。雖然是她尋求別人幫助來的,可是也不排除別人謀害她的可能啊。

仿佛察覺到了她不安的目光般,卡洛斯的嘴角又上揚了一個弧度,接着他又靠近了她幾步,并擡起了頭,伸手緩緩拉下了寬大的兜帽——

在克拉爾的漆黑的眸底,在綠色的燈光中,一個雕塑般完美的臉龐随着兜帽的滑落藝術品似的展現出來,讓克拉爾又吓了一跳——一半是因為他的容貌,一半是她沒有想到一向神秘的“大祭司”會突然以真面目示人。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她應該是第一個聽見“大祭司”聲音,看到他真面目的人。只是她實在猜不出,既然這個“大祭司”長得并不吓人,為什麽還要把自己弄得這麽神秘呢?

不過看到克拉爾神情微微變化的臉,卡洛斯倒是還挺高興的,他嘴角的笑意在不知不覺間又加深了一些。然後他轉過身去,面對着半掩着的大門,透過巴掌大小的縫隙望着門外在風中飄搖不定的幽藍燭火:“我知道你的一切,克拉爾.安絲裏克.冥……噢,現在也許不應該叫‘冥’了。我也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麽,你想要完成這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怎麽就一定能确定我會幫助你呢?”

克拉爾的注意力從他那張近乎完美的臉上轉移:“我不敢确定,可是如果我連試試的勇氣都沒有,怎麽可以做到那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呢?”

她對眼前的這個人始終保持着警惕之心,可是就在剛才,就在他說出她的名字和他的反問的時候,她的心徹底放松了下來,因為一個知道她那麽多事情的人,是絕對可以輕而易舉地消滅了她的,可是就在他說話的語氣中,她已經隐隐約約聽出了最後的結果——他答應幫助自己的可能性大于他消滅自己的可能性。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對話一直在用最大膽也最謹慎的問句進行。

卡洛斯望着門外搖曳的燭光,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加明顯了。他悄悄地控制門關上,然後轉過了身,重新面對克拉爾:“你知道。”

克拉爾用一個微笑回答了他。

卡洛斯聳了聳肩膀,表示無奈,然後開門見山地說道:“那麽你打算用什麽來和我作交換?”

克拉爾沉思了一會兒之後,擡起頭,堅定地望着他,說道:“只要你能幫助我成功,即使是我的性命,我都無所謂。”她眼中的神情令人聯想到了鋼鐵的堅硬,卻也是那麽令人心碎。因為一個念頭,她變得很堅強,可是也是因為同一個想法,她是如此的執着,執着到天真,執着到傻。

卡洛斯臉上的笑容在她堅定的目光的注視下漸漸消失,當他重新開口時,聲音裏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笑意:“你确定嗎?”

“确定,”克拉爾的目光微微一波動,然後她繼續說道:“因為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已經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锵锵~~男主隆重登場~

☆、契約生效

“好吧。”卡洛斯轉身朝着大廳中心的高臺走去,留下的仿佛一陣嘆息。

克拉爾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然後也跟着走了過去。

卡洛斯拿起了臺上放着的一疊書中的其中一本,克拉爾注意到它的封面是全黑的,并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符文和法陣圖案。

“這是什麽?”克拉爾皺着眉頭看卡洛斯熟練地翻着那本書,不禁問道。

可是他沒有回答,只是把書翻到其中一頁,然後又在旁邊的一本本子上撕下了一張微微泛黃的紙,拿起筆,對照着書上的內容,似乎是在抄寫什麽。書上的內容是以一種克拉爾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文字寫的,她自然也不知道上面到底寫了些什麽。只是這種文字竟然比她所看到的任何一種都要好看,仿佛一氣呵成,字與字之間的連接是那麽賞心悅目,有一種古老文字的韻味。

卡洛斯寫的內容與書上的一模一樣,他寫字的速度很快,字體也出其意料的美觀,她可以聽到筆尖每一次的劃動時紙發出的□□。

她就這麽一直看着他抄完了書中大半頁的內容,然後停下了筆。

“這到底是……”克拉爾剛剛想問,卻被卡洛斯一把拉過了自己的手,放在他寫滿了字的那張紙上。

“你要幹什麽?”

卡洛斯另一只手微微舉起,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一把鋒利的匕首便出現在他的手中。他擡起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你不是說為了完成這件事你可以連命都不要嗎?”冰冷的語氣帶着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可是居然很神奇地使克拉爾不再緊張。

也許是從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細微的神情變化,卡洛斯重新低下了頭,打開她的手掌,然後毫不猶豫地用刀劃了下去——

“啊……”因為疼痛,克拉爾輕輕發出了一聲□□,皺起了眉頭。

刀尖緩緩在她柔軟的掌心劃過,經過的每一段距離,刺眼的紅色都像高于堤岸的河水般湧了出來。她的另一只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她寧可他一下子劃破自己的皮膚,這種緩緩的刀割的疼痛,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鮮血從皮膚的裂痕中緩緩滲出來,彙集到掌心,又從掌心一滴一滴地滑落了下來,滴在了卡洛斯寫滿了字的紙上,在泛黃的紙張上渲染開來,紅得刺目,紅得驚心。

只是她沒有注意到,卡洛斯的手也在微微顫抖着。

這種漫長的痛苦仿佛持續了一個世界那麽長,沾上了血的刀片才離開了她的皮膚。沒等克拉爾說話,卡洛斯又迅速地把她的手反了過去——使傷口面對紙張,讓血液更直接地滴到了紙上。他閉上眼睛,啓動嘴唇,輕聲又快速地念着一些她聽不懂的文字。在他富有磁性的聲音中,她掌心間的疼痛還未消去,可是她的注意力卻已被轉移:随着他念的每一個文字,她的血液每滴到紙上,在渲染開來的同時還散發着淡淡的金色。她熟悉這種顏色,這種金色,曾經是她生活的全部。

直到她的血液幾乎浸濕了大半張紙的時候,紙上那些紅色的痕跡突然發出了更為強烈的光芒——燦爛的金色。可是這種耀眼并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光芒便黯淡下來,并且越來越暗,到最後成了近乎黑色的紫色。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克拉爾感到掌心上的傷口忽然變得灼熱起來,接着這種熱越來越難以忍受,可是卡洛斯偏偏又緊緊抓着她的手,不讓她掙脫。終于,在她快忍不住喊出來的時候,這種感覺又忽然消失了。

直到紙上的血跡不再發出光芒,卡洛斯才松開了克拉爾的手。

克拉爾收回自己的手一看,驚訝地發現自己掌心上原來的傷口已經愈合得根本看不出來了,而被刀劃過的地方,一個深紫色的蝴蝶圖案,赫然印在她的掌心。

她驚訝地擡起頭,看着他。卡洛斯額前的劉海灑下的陰影遮住了他大半個臉,令人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

“手心是接觸一切的部位,好好利用。”比冰霜還冷的語氣仿佛是一個警告。

克拉爾望着他,現在的他,即使不戴上寬大的兜帽,她還是一樣看不清他的臉,看不清這位神秘大祭司的臉。

閃動的綠色燈光映照在他柔軟的黑發上,忽明忽暗,卻也在他身上增添了一絲美感。

她就這樣望着他,目光中閃現着複雜的思想和情感。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她才低下頭,畢恭畢敬地做了一個感謝的動作,然後轉身,朝着大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克拉爾離去的腳步聲漸漸淡去,卡洛斯立在原地,還是保持着剛才的動作。就在剛才,他殺了一個人。盡管這是必然,盡管他原來認為自己不會下不了手的,可是他把她的仇恨想得太簡單了。當他看到她回答時眼裏的堅定,他所做的一切準備就在那一刻被瓦解了。從來沒有一個人恨他恨到過這種地步,真的無所謂嗎?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那只是在欺騙自己。那本書——就是他摘抄的那本書,就是丹尼爾拉的□□,只有很少的人可以完成上面的任何全部魔法,即使是他,也只能做到學會一些基本的戰鬥魔法,把上面的法術源轉移到其他人身上而已。□□上的魔法高級程度超過了他的想象,控制者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如果不能真正掌控上面的魔法,只會被反噬。克拉爾必須要死,他不能留着這個禍患——并且他可能已經做到了。

卡洛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擡起頭,望向他身邊這個放着各種魔法書的桌面,上面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副銀色和黑色交織的精致面具。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撫過面具的每一處,感受着冰涼的溫度從指尖傳來,是那麽令人感到慰藉……

面具邊,被翻開的□□在燭火的映照下顯得那麽古老,仿佛上面的每一個文字,都是一個記憶。而卡洛斯摘抄過的那一頁,正好被灑上了從對面窗外照進來的月光,使泛黃紙張上的每一個字變得更加清晰:

我們踏在未知的途中,

擡頭仰望着天空,

卻看不到黑夜。

誰都不知道該怎麽走下去,

怎麽走下去……

☆、周圍的黑暗

已是深夜,可是克拉爾卻還是睡意全無。

在輾轉反側了大半截蠟燭的時間之後,她終于一鼓作氣,從床上坐了起來。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溫柔地落在了她的床腳,原本深紫色的被子此時也蒼白得像張紙。從窗戶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那一輪月明半掩在霧般的雲層間,在黑夜中充當着光明的角色。

可惜,它周圍的黑暗,已經不屬于自己了。

克拉爾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後蜷起身子,往後坐了坐,移到了不被月光照到的陰影處,雙手緊緊抱住了膝蓋。

父親、卡洛斯、羅伊、伊默爾、恒星、冥王星……這些事物的景象又開始在她腦中閃過,猶如洪水暴發般制止不住。她緊緊閉上眼睛,把頭埋在了膝蓋之間,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夜晚很冷,卻冰凍不住這些片段。

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她擡起頭,望了一眼窗外的月亮,然後把右手伸到了被月光照射到的地方,手掌朝上——深紫色的蝴蝶圖案在蒼白的月光下仿佛變得更加妖豔了。

“好好利用……”她呆呆地望着自己手上這個美麗的圖案,重複了卡洛斯說過的一句話。

許久,她收回了手,又退回了黑暗之中。

這樣的黑暗,這樣的寒冷,這樣的無邊無際,她要怎麽熬到下一個黎明呢?

……

這是羅伊在近十天裏第無數次站在恒星大殿前,遭到拒絕。

“卡洛斯殿下到底有什麽事情?已經整整十天了!”她差一點有掐死她面前這個仆人的沖動。

“請息怒,羅伊殿下。”一身金袍的仆人面不改色地說道,做了一個毫無誠意的表示抱歉的姿勢。“卡洛斯殿下确實有很重要的事情,他特地命令我在三個月之內不要讓任何人見他,還希望羅伊殿下可以諒解。”

羅伊的鼻子中發出一聲冷哼,擺出一副主人對仆人的态度,直截了當地說道:“三個月?這麽長?這是他說的。三個月之後,我一定要看到他出現在我面前!”

仆人低着頭,恭恭敬敬地又做了一個抱歉的姿勢。

“哼!”羅伊最後看了他一眼,然後很優雅地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剛離開恒星大殿沒多久,羅伊身邊一個随行的個子矮小的女仆便擡起尖尖的臉,用尖細地聲音問道:“殿下,你真的相信卡洛斯殿下是真的有事情嗎?”

“廢話!”

“殿下,”女仆突然一步沖到了她的前面,擋住了她的路。這種行為是對星使的不尊重。

羅伊不得不停了下來,剛想開口罵的時候,注意力卻又被女仆說的話轉移:“您一定也察覺到了卡洛斯殿下的異樣,我有一個大膽卻也最能解釋現在情況的猜測,不知道您是不是有興趣聽我說。”

“什麽?”羅伊第一次仔細看自己眼前這個身材矮小的女孩,她長得并不漂亮,臉上閃現着狐貍一般狡猾的神情。

“原諒我的直接,但是我認為卡洛斯殿下在這個時間段消失很可能是暗暗追殺克拉爾……殿下。”女仆考慮再三,最終還是加上了最後兩個字。

“所以?”

“按理說如果卡洛斯殿下想清除掉這個障礙的話,應該是幾秒鐘的事情,可是您剛剛也聽見了,卡洛斯殿下需要三個月的時間,這又怎麽可能呢?所以我認為卡洛斯殿下是在此期間另外做了打算,可是那是克拉爾殿下,是上任恒星使殿下的女兒,如果要利用,也是絕對不會選擇她的,也正因為如此,我猜測卡洛斯殿下是在拖延時間。可是如果最終的結果克拉爾殿下還是得死的話,又何必用這麽長時間呢?”

“那麽你是說——”

“我是說,也許,卡洛斯殿下,并沒有打算殺死克拉爾殿下。但是他為什麽不呢?原因可能就得您自己想象了,我相信您也是可以猜到的。”女仆深綠色的眼睛裏再次閃現出狡猾的光芒,意味深長地望着羅伊。

羅伊的思緒從她開始說話起就一直沒有平靜下來,一直随着她的判斷作着種種猜測,然後驚訝地發現,這個女仆說的,竟然有可能是真的!

她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重新對上她的目光,問道:“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很簡單,”也許是羅伊出現了幻覺,女仆的臉上掠過一絲冷笑,配在她尖尖的臉上格外別扭。“每個人的出發點都是為了自己,而我作為一個仆人,本不該想那麽多,但是為了您,更多的是為了我自己以後的發展,才想了不該想的事情。”她很聰明地沒有把一些話說明白,但是言語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這是一個交易。

她說的沒錯,任何人都是為了自己,這點她有深切的體會。

羅伊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這個臉型和聲音一樣尖的女孩,又作了許多的考慮,最終把目光停在了她帶着笑意的臉上:“好吧,我答應你。”

……

作者有話要說: 锵锵~

這就是傳說中的女配QAQ

☆、兩全其美

接下來的日子裏,對克拉爾來說像是一種煎熬。

她從未想到過世界上有哪一種魔法這麽難控制,即使是最簡單的移動術,也是她付出了千倍的辛苦,幾乎日夜不停息地勉強掌握的。她是一個有絕對魔法基礎的人,甚至連星使的法術都能熟練掌控,她真的很想知道“大祭司”給她的魔法源到底是哪一種法術,這樣的飄忽不定,無法捕捉。

現在,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這棵大樹上,努力在上面嘗試一些新的法術。可是無論她怎樣努力,即使汗水已經浸濕了她的後背,大樹還是無動于衷,甚至連幾片葉子都沒有掉落。

這樣又維持了将近一個小時,她終于重重地嘆息了一聲,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柔軟的草地上。她用手撐着頭,大口地喘着氣。這幾天以來幾近不眠不夜的嘗試讓她終于意識到,她真的沒辦法掌控這種魔法,并且不是她自身的原因。

夜晚的草地微微濕潤,空氣變得寒冷。月光照在草地上,水珠便閃着銀色的光芒,映襯着周圍紫色的謎岚花。夜晚的謎岚很安靜,安靜到略微有一絲詭異,但是這些都被它豔麗的外貌掩蓋了。

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感受讓她又想起了剛剛學習魔法的時候,那種好像永遠都沒辦法學會的無助和厭煩,還有當時的天真稚嫩。

她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苦笑,然後直接向後倒在了草地上——不管上面的水珠,閉上了眼,深深地呼吸了一次。接着她感到有人走了過來。

“看來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努力。”傳來的聲音驗證了她的猜想。

“你也比我想象的有想象力。”她睜開了眼睛,卻沒有去看旁邊的人,而是望着夜空。

亞瑟微微一笑,輕輕地在她旁邊坐下,也不管草地上的水珠就躺了下來:“真沒想到你竟然說服了大祭司來幫你。”

“碰巧而已,再說了,這不是還沒有成功嘛。”

然後是一片沉默,但是不是因為亞瑟不想回答,而是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頭上的這片星空。“謎岚”的景色真的有讓人沉醉的魔力。

月光灑落在克拉爾的臉龐上,此刻,她的眼睛裏只有閃亮的群星。“喂,你還記得嗎?我們小時候常常在這裏玩耍呢。你,我,還有伊默爾。”

“當然,”亞瑟溫柔的眼神中同樣映着甜美的夜空,“我還記得那個時候我還沒辦法把耳朵和尾巴給變幻成人形,然後被你們嘲笑。”

克拉爾不禁笑出了聲,即使時隔多年,那個時候亞瑟還是半人半狐貍的可愛的樣子還能夠清晰地浮現在她的腦海。她笑着說道:“那有什麽,我不是那個時候因為掉了一顆門牙,也一直被你們嘲笑嗎?”

亞瑟也笑出了聲,扭頭過去看着她。克拉爾也正好扭頭,兩人一看到對方現在的樣子,就很自然地又比較了各自小時候的樣子,然後笑得更開心了。清朗的笑聲載着兒時的回憶,仿佛讓夜空也動容了。

好不容易控制住了笑聲,克拉爾又半開玩笑地問道:“想起這些,有沒有感覺自己突然老了?”

亞瑟的嘴角又浮起一絲微笑:“嗯,不過還好還有你們陪着我一起老,要死一起死。”

克拉爾輕輕地笑了幾聲,然後又轉過了頭,繼續望着星空,望着漫天的璀璨。笑聲漸漸小了下去,她的眼裏又顯現出另一種認真:“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會以哪一種方式老去?”

回答她的是沉默。這回,亞瑟是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去回答這個問題。她問的,是如何老去,而不是如何死去。因為有了魔法的關系,又掌管着自然的某一部分,對于他們來說,他們的生命是可以到幾千年甚至更長的,相對于人類而言,他們生命的每一個階段都被拉長,就比如說克拉爾,今年二百七十歲,如果是在人間的話,也就十七歲左右。如何老去,是時間的問題,但是亞瑟聽得出來,她問的,不只是這個。

“還有一千多年的時間呢,你真的要把它們都犧牲在你的決定中嗎?”雖然很不想提到這件事情,但是這是不可避免的。

克拉爾望着夜空,沒有回答。

一陣晚風吹來,空氣仿佛驟然變冷了。亞瑟悄悄嘆了一口氣,想擠出一絲笑容,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也許我不懂你的仇恨,但是伊默爾懂,你還在他和我的保護之間,你的悲傷,有人和你一起承擔。我只是你的朋友,但你難道真的不了解伊默爾嗎?”

克拉爾沒有轉過頭去,夜空的顏色仿佛再也映照不到她的眼睛裏去。她知道他話中的意思,于是又是沉默了好久,才回答道:“當然知道,但是我只能把他也當做朋友,僅此而已。我不想讓你們每一個人都陪我一起傷心。”

“這怎麽可能呢?在你做出這項決定的時候,你就已經把我們都牽涉了進去,越是想保持平衡,就越難做到。世界上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總有一天,你會做出真正的選擇。”

他語氣中的隐隐的悲傷似乎與這星空很匹配,以至于克拉爾在深深陶醉迷人夜色的同時一時忘了回答。當她想到要回答的時候,似乎已經過了很久,但是她又驚訝地發現,這個問題又是如此适合沉默。

“也許吧。”她閉上了眼睛,嘴角帶着一絲微笑:“也許真的和你說的一樣,将來有一天,我會背叛你們。”

拂過臉頰的晚風涼到刺骨,更涼的卻是她的回答。亞瑟銀白色的睫毛關閉了眼睛最後一道觀看的大門,也在月光的沐浴下緩緩閉上了眼睛,把自己推入了夢中。夜晚确實寒冷,也許第二天他們都會着涼,但是,随它去吧。

☆、意料之外

卡洛斯沒有想到再次見到克拉爾會是以這種他從來沒有料想到過的形式,雖然這是完全有可能的,可是未免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亞瑟輕輕地将克拉爾放在了柔軟的床上,然後又擔憂地望了昏睡的她一眼,轉過身來,命令似的說道:“不管怎麽樣,我希望幾天以後站在我面前的還是一個可以行走、蹦跳的正常人,如果你可以治好她,你可以提任何要求,但是前提是——治好她。”

好吧,這件事情對于他來說也是從來沒有想到過的。昨天晚上他們在草地上度過了一整夜,結果第二天克拉爾就發燒了。但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不但發燒了,而且還是燒得“六親不認”的那一種,連他是誰都分不清了。

這樣熬了一整天之後,他終于無可奈何,放下繁忙的工作,把克拉爾送到了大祭司的地方。他也真是搞不懂了,克拉爾平時看起來不是特別健康的那一種嗎?從小到大也沒生過幾次大病,連近段時間最難的“心病”都挺過來了,怎麽昨天晚上凍了一個晚上,他沒什麽事情,她卻病成這樣呢?

卡洛斯微微低着頭,不讓自己的臉顯露出來,透過亞瑟瞥了一眼在他的床上靜靜躺着一動不動的克拉爾,然後點了點頭。

亞瑟輕輕嘆了一口氣,再次回頭看了“不省人事”的克拉爾一眼,最後叮囑他:“這是你答應我的,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把她治好不是什麽難事,你應該清楚。”

卡洛斯很耐心地又點了點頭。

亞瑟還想說什麽,可是最終還是把話又咽了下去,最後一次回頭看了看克拉爾,然後才離開了屋子。

直到亞瑟的腳步漸漸遠去,卡洛斯才伸手摘下了頭上的兜帽,露出了精致的臉,望向床上的克拉爾。

“真沒用,凍了一個晚上就這樣。看來消滅她要找一個更簡單的方法了。”俊美的臉上略微閃過一絲不耐煩。如果不是因為她,他才不會傻傻的留在這個地方充當“大祭司”的角色。

卡洛斯走到了床邊,托着下巴,仔細地打量着克拉爾。房間內暖色調的燭光清晰地映着她沉靜美麗的臉龐,光線跳躍在她的臉上,卻反而讓人感覺不到她在呼吸。她的頭發沒有像平時那樣束起,微微卷曲的黑色頭發很随意地披在她的肩上,本來是更添了美感,不過現在看來,更像是添了一種病态的美。

卡洛斯微微皺起了眉頭,然後坐在了床邊,伸出自己的手,把修長的手指放在了她的頭上——果然很燙!發燒的程度超過了他的想象,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他大概地做出了判斷:如果克拉爾是人類的話,燒到這種程度,估計已經神經不正常了。

“他們的大祭司還真是多才多藝,竟然還會給人看病,我為什麽當初選了冒充這個角色?”他一邊小聲嘀咕着,一邊站了起來,往房間外走去。優雅的步伐中帶着一種不耐煩。

不情願地端着水再次回到房間時,眼前的景象卻又讓一向處變不驚的他微微受到了驚吓:前幾秒種還躺着人的床現在竟然變得空蕩蕩了!

迅速地放下水,卡洛斯打量了房間的周圍,偌大的房間裏完全沒有什麽人來過的景象。他又本能地一轉身,讓他意想不到的卻再次發生了。才剛一轉身,他就撞上了身後的克拉爾,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對面的人已經先倒了下去——

卡洛斯反應很迅速地在克拉爾快要摔在地上的時候扶住了她,因為重心的問題,幾乎也是蹲在了地上。

他扶着克拉爾的肩,控制着不讓她倒下去。她的長發比剛才更亂了,他幾乎看不到她的臉。但是當他真的看到克拉爾的臉時,再次震驚了。她的眼睛是閉起來的,看起來像是還在睡眠狀态。可是一個睡着的人怎麽會突然跳下床呢?一個疑問迅速在他心裏閃過,然後讓他沒想到的結果在他心中很直接地告訴他:克拉爾會夢游!

這個想法剛在他腦海中閃過,接下來他面前睡着的人的行動就徹底驗證了他的猜想。

克拉爾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卡洛斯的手臂,随之嘴裏還模糊不清地念着什麽東西。随着她的眉毛皺得越來越緊,她手的力量也越來越大,緊緊地抓着卡洛斯的手,怎麽甩也甩不掉。

“該死!”卡洛斯輕聲罵了一句,然後放開了她,抽回自己的手。

可是他又犯了一個錯誤。就在他放開克拉爾的一剎那,克拉爾好像頓時又失去了知覺一般,朝他倒了下來。因為是半蹲着的原因,克拉爾倒在他身上的沖擊力讓他一下子沒有站穩,也向後倒了下去,然後,就形成了這個很怪異的畫面:卡洛斯用手肘撐着地,努力支撐着自己。而克拉爾卻整個人伏在他身上,安靜地睡着。

因為距離很近,克拉爾此時又變得沉穩的呼吸在他的耳邊有規律地響着,她的秀發随意地披散在他胸間,一股淡淡的謎岚花的香味萦繞在他的鼻尖。

卡洛斯好不容易用手肘支撐住了自己,望向趴在自己身上熟睡的什麽事情都不知道的克拉爾,真的差點就想拿把匕首刺穿她的心髒。事情原來不是這麽發展的,本來就應該是他看着她痛苦地死去,現在竟然是她在給他帶來麻煩。可是有些底線不能做到就是不能做到,他還是沒辦法再以最直接的方式殺一個人,也正是因為這個,卡洛斯驚恐地發現:這一刻的意想不到居然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就以現在的姿勢保持了三秒鐘以後,确定了克拉爾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卡洛斯才敢稍微動了一下,然後停頓了一會兒,接着抓緊時間般地橫抱起克拉爾,向床邊走去。

不得不說,這次克拉爾真的病得挺嚴重的,他抱着她,跟抱了一個火爐差不多。

最後卡洛斯幾乎是直接把克拉爾扔到床上的,在她接觸到床的那一刻,卡洛斯仿佛聽到了她的一聲□□,接着只剩下了柔軟的大床發出的輕微的搖晃聲。

卡洛斯雙手叉着腰,以一種王者的驕傲姿态站立在床邊,低頭看着怎麽也不像是會夢游的克拉爾,發出了一聲冷哼:“恒星使繼承人,你連最後一個讓我寬恕你的機會都浪費了,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再用小兒科的手段來對付你了。”

把書桌上的水放到了床頭邊,再次瞥了床上的人一眼,他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在他的腳邁出房間的那一刻,他的嘴角挑起了一抹笑容:利用自身的體溫是對于她來說最快速的方法,只是過程會很難受而已……

帶着無比自信的微笑一直走到了大廳,卡洛斯突然想到了什麽,邁向前的腳步定在了原地。

大祭司的房子雖然豪華,可是也只有一張床。如果連唯一的一張床都沒了的話,那麽——

今天晚上他睡哪兒?!

他臉上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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