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來說,她不會有任何損失;但是對于他來說,他将會被所有的星使懷疑。如果他回答克拉爾還活着,那麽羅伊一定會再要求去查清事情真相,處于兩難的境界,他不得不答應,而他一旦答應,就等于給克拉爾引來了殺身之禍——不管沃爾茲是不是她殺的,羅伊都會找理由将她殺掉。她是在給他下挑戰書,他卻不得不接受。

他大膽且自信地做了一個贊同的姿勢,完全沒有理會身邊伊默爾焦急的目光,然後清晰有力地說道:“羅伊殿下的假設和我的一樣。那麽,為了調查克拉爾是否與這件事情有關系,羅伊殿下,請你浪費一點時間,去追蹤監視克拉爾吧。”既然他正反都是要破罐子破摔,那就摔吧,他有信心在羅伊解決掉克拉爾之前先解決掉她。

羅伊聽到他的回答一驚,不敢相信他居然就這麽承認克拉爾還活着,并且主動提出讓她去調查。但他的笑容,分明是那麽自信,這讓她有些慌亂,簡單地做了一個遵從的姿勢,然後又低下頭,沉默不語。

伊默爾緊皺着眉頭,望着卡洛斯。但是後者只是用目光掃過了他的臉。伊默爾終于也低下了頭,不易察覺地嘆息了一聲。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沃爾茲被刺殺的事情我還會親自調查。如果大家沒什麽事了的話,可以離開了。”卡洛斯果斷地結束了會議,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沒用的事情上。

星使們陸續離開,他還是坐在椅子上沒有動,始終保持着笑容。直到伊默爾在那些星使中最後一個起身,經過他走出了門,他嘴角的笑容才慢慢變淡,兩條眉毛在面具下也漸漸皺在了一起。

一切美好都只是瞬息,接下來的,才是事實。

☆、五天

月光穿過無邊無境的細雨,蒼白而又稀薄地鋪在屋頂上。視線所及之處,是一片被細雨籠罩的在黑夜中模模糊糊的黑色樹林。清涼的空氣中帶着一些草木和泥土的清香,幾乎粘在一起的雨滴輕輕打在克拉爾的長發上、手臂上、背上,看起來單薄的衣衫已被打濕許多。

安德魯離開已經是五天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從那以後,她也沒有看見過卡洛斯。大祭司房子裏的燭火是熄滅的,五天來都是這樣,看起來死氣沉沉。她幹脆放棄了尋找,因為她知道,如果他真的有什麽事情,那麽自己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他的。于是這幾天裏她只好一個人練習魔法,進步雖然大,但是成果明顯不如卡洛斯指導的時候。

他到底去哪裏了?

想到這個問題,克拉爾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她坐在屋頂上,雙手環抱着自己的膝蓋,身體蜷縮成一團。她的臉上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雨滴,在微弱的月光下閃着光。她辨別不出自己身體的溫度和雨水的溫度,初冬時節,下着雨,她穿得又少,但是她只知道自己還不想回到屋子裏去,她只想這樣靜靜地淋着雨。

會不會是因為上次那個“吻”?她空洞地望着前方的目光突然一緊,但是随後又立即排除了這個可能。那個“吻”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吻,況且還是他主動的,她都沒介意,他又怎麽會因為這個五天不見她呢?

“果然是有事情嗎……”她自言自語道,輕輕的說話聲在微風細雨中很快就飄散了。

她又懊惱地低下了頭,望着自己的膝蓋,然後緊緊閉上了眼睛。我到底是怎麽回事,只是五天沒見而已,我還沒有不能獨立到這種程度吧?很快她就又被自己的想法給吓到了:獨立?難道我之前一直依賴着他嗎?她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別開玩笑了,克拉爾,經過這麽多的事情以後,你怎麽可能還會輕易對一個人産生依賴?況且這個人,還是你連他身世、背景,甚至為什麽幫助自己都不知道的人。

“我才沒那麽天真呢……”她把臉埋在雙腿間,嘟囔着。

她的頭發變得濕漉漉的,一根一根貼在她的臉上,她的背上,像一道黑色的瀑布。

雨似乎又大了一些。成千上萬的雨滴輕輕敲打着屋頂和樹葉的清脆聲音襯托着夜晚的寧靜,空氣中還是若有若無地飄蕩着一股謎岚花的香味——到了真正降雪的時候,這些香味都會被掩蓋在厚厚的積雪下,不過當春天到來時,它們又會變得濃烈起來。

一切都在思考着,一切都在冥想着。

她察覺到在屋頂不宜久留,于是站了起來,走到了屋檐邊。她向下望着地面,幾秒之後,輕輕嘆了一口氣:“還真是奇怪呢……”

“奇怪什麽?”

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富有磁性的悅耳的男聲,越過了層層雨幕,讓她的心靈一震:這種聲音,這種語調,這是……卡洛斯?!

克拉爾一驚,正想轉過身去,卻沒想到在慌亂之中一腳踩空,直接從屋頂面朝下摔了下去——

仿佛是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吓中反應過來,在她摔下去的那一剎那,她的大腦竟是一片空白,根本來不及控制平衡,避免自己摔在地上。等她反應過來之後,她離地面也已經不遠了。

正當她本能地閉上眼睛,等待着跌落的疼痛感傳來的時候,她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腹部抵住了什麽東西,接住了她的墜落。

“真是的,我沒有教過你怎麽在墜落中控制平衡嗎?”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聽上去帶着些許疲憊。

她驚訝地睜開眼睛,然後才發現在那一刻居然是卡洛斯接住了自己。現在她面朝下趴在他肩上,腹部抵着他的肩,上半身和下半身很自然地下垂着,被打濕的黑色長發在她眼前像黑色的水草一樣輕輕晃動着。他的手扶着她的腰,似乎是為了防止她重心不穩而再次摔下去。

另一個人的體溫漸漸傳遞到她身上,她愣了幾秒之後才一用力,跳了下來。但是,最後糟糕的結果似乎還是無可避免的,她的頭發本來就是濕的,再加上這麽一向前、一向後的垂落,都變得淩亂不堪,有些甚至“粘”在了克拉爾的臉上。她連忙整理着自己的頭發。

卡洛斯靜靜地看着面前的人慌亂的動作,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然後伸出手,輕輕把貼在她臉上的一縷黑發給拂了下來。動作輕柔得就連他自己都大吃了一驚。

克拉爾更是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不可思議地望着他。但是也正是在這幾秒的注視中,她才看清了他此時的模樣:他完美的臉龐似乎又消瘦了一些,隐隐透着蒼白。他的眸底藏着不易察覺的疲倦,甚至連他嘴角上揚的弧度都顯得那麽筋疲力盡。只是短短五天沒有相見,她不敢相信他居然變了這麽多。一種相逢的喜悅混合着心痛和辛酸,一起襲上她的心頭,讓她久久呆在原地,就這麽一直看着他。

“克拉爾,你知道嗎。”卡洛斯盡力保持着微笑,指尖滑過她的秀發。“沃爾茲死了。”

克拉爾的大腦一下子無法接受這麽多的東西,她還是呆呆地看着他。随後才反應過來,用顫抖的聲音問道:“誰幹的?”沃爾茲平時工作很認真,為人善良,雖然年紀大了,但是也不會就這麽輕易地死去。這必定是他殺。這樣的推理讓她自己吓了一大跳。

卡洛斯觀察着她的面部表情,在聽到她的問題時嘴角的笑意似乎更明顯了。“我就知道不會是你幹的。”

☆、晚安

雨已經很大了,好像一頭猛獸掙紮着想要醒來。被風吹得飄搖不定的雨滴無情地打落在他身上。他身上單薄的黑袍也幾乎被雨水浸透了,裹在了他的身上,更加顯示出他身形的修長、消瘦。

雨滴不斷地順着克拉爾的臉龐滑落,不過她沒有在意這些,而是用懷疑和驚訝的目光看着卡洛斯,等待着他的回答。

但是卡洛斯只是嘆息了一聲,說道:“你就不打算進去說話嗎?”

克拉爾瞪了他一眼,但還是轉身打開門,和他走了進去。

走進屋內突如其來的溫暖讓兩人都很不适應,更是感到了身體散發的冰涼。卡洛斯脫下外面的黑袍,所幸的是裏面的襯衣還沒怎麽淋濕。克拉爾點起了壁爐中的火,給了他一條毛巾和一條厚厚的毛毯——毛巾是用來擦幹頭發上的水的,毛毯是用來給他取暖的。卡洛斯也很配合地按照她的意思做了。

克拉爾胡亂地擦幹了自己的頭發,然後在身上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幹袍子,一邊倒水一邊問道:“你剛才說什麽?什麽叫做‘就知道不會是你幹的’?”

從身後的沙發上傳來回答:“星使們都認為是你殺了沃爾茲,羅伊被派下來調查這件事情是不是你幹的,所以這幾天你要更加小心。”

壁爐裏的火漸漸旺了起來,火光也幾乎照亮了整個客廳。但是克拉爾感到她的心更冷了。

羅伊……果然還會再見面的嗎?

她一愣,茶水微微有些從杯中溢了出來,燙到了她的手,像火焰一般熾熱。她連忙擦幹淨了桌上的水跡,然後小心翼翼地把茶端給了卡洛斯,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也就是說沃爾茲真正的死因現在還不明确?”

卡洛斯把水放到了一邊的桌子上,然後放松地靠在沙發上,回答道:“兇手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聲音中透着疲憊。

“哦……”克拉爾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思緒随着濃濃的茶香飄遠:沃爾茲死了,她不知道他生前到底得罪了誰,但是突然間一位昔日亦師亦友的人的離去讓她的心頭突然間有些空落落的,就好像丢失了什麽東西。也正因為如此,她要再次見到羅伊了。

其實她的心裏很明白,這一次的相見,必定只有一個人可以回去。關于星使們為什麽會懷疑是她殺了沃爾茲,她知道,這個“星使們”僅僅代表羅伊一個人而已。星使會議的畫面自動組成在她的腦海中閃過,她閉上眼睛,想象着羅伊針對她說的每一句話,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再次睜開眼時,眼角已經微微濕潤。

茶水的溫度終于讓她的手不再是那麽冰涼,她輕輕抿了一口茶,清新的香味鑽入她的鼻子,讓她有一刻放松了下來,但是随即酸楚又襲上了她的心頭。

沉默在火焰爆發的“呲呲”聲中顯得更加漫長。

克拉爾終于注意到了那個一直被她遺忘的重要問題。

“等一下!你是怎麽知道……”她轉過身,焦急地問道。但是,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卡洛斯已然靠在沙發上睡着了。

她硬生生把要問的問題給咽了下去。她走近他,卡洛斯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他的一只手放在沙發背沿上,頭輕輕地倚在上面,呼吸平緩——看樣子已經睡着了很長時間了。

克拉爾久久站在他身邊,靜靜地看着他,最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看他的樣子,一定很累吧?不管他這五天經歷了什麽,遇見過誰,又怎麽會知道這些事情,克拉爾發現,自己已經不舍得再吵醒他了。

她将他平放在了沙發上,然後又細心地為他蓋上了被子。動作很輕柔,似乎卡洛斯是一片羽毛,她生怕一不小心就讓他飄走了。

客廳中的燭燈被吹滅了,但是壁爐中的火光還是照亮了客廳。

“晚安。”

克拉爾最後望了一眼熟睡的卡洛斯,微笑着輕輕說道。

……

☆、遵從心意

昨夜的燭火還未熄滅,空氣中的潮濕還沒褪去,濃濃地圍繞在伊默爾身邊。

天邊才顯現出微微的亮光,腳下的路還不是那麽清晰。他撤去了所有的仆人,獨自在花園中散着步。

他低着頭,鎖眉望着鵝卵石鋪成的小路,思緒卻又回到了昨夜,卡洛斯離開的那個晚上——

“你什麽時候回來?”他問道。

卡洛斯邁開的腳步又停了下來:“不知道,也許……等到一切都結束之後吧。”

“結束……之後?”何為“結束”,又從何處結束?

“……”

“結束之後……”他再次重複道,卻只是在喃喃自語。

“一切都會結束。”他堅定地看着他,這種眼神卻讓他更加感到可笑、悲哀,還有同情。卡洛斯——那孩子,還沒有意識到情況在發生怎樣的改變,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發生怎樣的改變。一切都變了,一切,已經永無盡頭。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眼中的月光蕩漾開來。

“一切遵從你自己的心意吧……”

……

他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腳下的道路上。

羅伊讓原本平淡的一切又沸騰了起來,不過這樣或許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他們都沒有勇氣揭開黑暗的一面,他們都沒有勇氣傷害克拉爾。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中總有種不好的預感,隐隐地告訴他事情可能又不是這麽發展的。羅伊會死,這幾乎已經是事實了。但是除此之外呢?他不敢想象把造成的傷亡減到最小,命運齒輪突然加快的旋轉速度讓他踹不過氣來,每走一步都是那麽沉重。

他繼續走着,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繞了偌大的花園好幾圈。

最壞的結果不過是他想象中的那樣,克拉爾也許會死。這對于他來說更是一種解脫,他深深地知道,如果克拉爾死了,自己的生活也會陷入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不用再在意什麽家族使命——他寧可就這樣淪陷。他常常在想,如果不是因為家族的安排,如果沒有這一切的歷史背景,他們也許都會很幸福吧?但是生活沒有如果,這一切都是一個噩夢,一個他必須進行的噩夢。

想到這裏,他的腳步停了下來。他擡起頭,望向前方泛白的天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已近黎明,卻又永遠不可能等到黎明。他再次低下頭,消瘦的身影被埋沒在狂妄吐露鮮豔的花叢間……

一切遵從自己的心意吧。

☆、不經意間

視線中朦朦胧胧地浮現出天花板的輪廓。克拉爾的睫毛抖動了幾下,然後才睜開眼睛。

房間內已是一片明亮。

現在幾點了?她扶着頭坐了起來,意識到自己可能睡了很長時間。她望向房間內的燭火——裏面的火焰已經熄滅,代表真正的“早晨”已經來到,她睡了很久。也許是因為昨天晚上在床上翻來覆去沒怎麽睡着,她還是感到自己很累。

但是不管怎樣,她不能再睡下去了。她迅速地起床,邊走邊整理好了衣服,來到了客廳。

結果果然不出她所料,卡洛斯比她睡得還香。似乎還放松過了頭,昨天晚上還好好蓋在他身上的毛毯現在已經掉落在了沙發下,令克拉爾的心頭浮上一絲擔憂——雖然壁爐的火徹夜未息,但是畢竟現在還是初冬。她趕緊走上去拾起地上的毛毯,然後重新小心翼翼地蓋在了他身上。

卡洛斯面朝沙發裏面、背對着她睡着,平緩的呼吸聲襯托着這個寧靜的早晨。克拉爾一直将毯子拉到了他的肩膀上,然後又伸出手放在他的手上——果然很涼。

“真是的……”她不由自主地輕輕嘆息着,想把手伸回來。可是似乎是她的動作幅度太大了,卡洛斯突然發出一聲呓語,輕得像鴻毛。

“什麽?”克拉爾把耳朵湊近他,想聽清他在說什麽。可是就在那一瞬間,猝不及防的,卡洛斯猛地翻了個身,手臂很霸道地直接将她攬住,并很輕松地就把毫不知情的克拉爾壓倒在了沙發上。

糟了。克拉爾心裏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她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毫無準備還是卡洛斯力氣太大,總之她現在确确實實地很拘謹地躺在沙發上,卡洛斯的一只手臂放在她的腰上,讓她緊張到不敢呼吸。等到心跳平緩了一些之後,她才敢嘗試着起來。但是卡洛斯的下一個動作讓她的身體再次僵硬到了極點:他不知道又夢見了什麽,含糊不清地說着難以辨認的音節,同時将身體又靠近了她一些。似乎是本能反應似的,他找了一個最舒服的位置,将頭埋在了她的頸間,手臂又抱緊了她一點。

他平緩的呼吸聲仿佛近在咫尺,伴随着克拉爾久久不能平息的心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交織在一起,卻像一曲美妙的圓舞曲。

克拉爾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不敢相信剛才又發生了什麽。她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血液在流動,只能這樣一動不動地像一個木偶一樣躺在沙發上。

過了很久很久之後,她才感到放松了一些。

“為什麽連睡着的時候力氣都這麽大……”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從自己身上拿開。

卡洛斯的眉頭在她不經意間微微一皺。

“伊默爾……”

微弱的聲音飄入克拉爾的耳朵,立刻讓她變得敏感起來。她的動作忽然停住了,仿佛突然記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一般——昨天晚上,好像确實忘記了問他這個問題……

她木然地轉過頭,恰好看到了他精致的面龐。

她的眉頭蹙起,呼吸變得不一樣的急促。一種淡淡的緊張感在空氣中悄悄蔓延……

☆、正确的方向

一個小時候——

“亞力克,請你很誠實地回答我——在這幾天裏,你到底去了哪裏?”克拉爾站在卡洛斯面前,努力保持語氣的平靜。

剛剛睡醒的卡洛斯還是坐在沙發上,厚厚的毛毯一半蓋在他身上,一半滑落在地上。他揉了揉眼睛,似乎還有些不适應清晨的光線。

“一大清早的就問這種問題,至少也給我一個準備吧?”他不以為然地用慵懶的口氣說道。斜射進來的清冷的黃色光線溫柔地映照着他原本無暇的臉龐,顯得更加輪廓分明。烏黑柔軟的頭發還沒有來得及被整理,雖然略帶卷曲,但是配在他身上,卻也有說不出來的清秀之美。

克拉爾深深吸了一口氣,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長劍。她果斷且迅速地毫不留情地把劍指向對面人的喉嚨。“你去了哪裏?”冰冷的語氣讓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卡洛斯對于她手中的劍的出現顯得很不可思議,但是很快又平靜了下來,他知道以她的能力确實可以自由運用戰鬥的武器了。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後目光毫不畏懼地對上克拉爾的目光:“好吧,我去了星域。”

雖然是想象之中的回答,但是當他真的說出這一句話時,克拉爾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她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繼續開口問道:“你是怎麽認識羅伊、伊默爾和沃爾茲的?”

“我是‘謎岚’的大祭司,在亞瑟出行星域的時候也是随行的,又怎麽會不認識他們呢?”語氣依然是那麽輕松。

“你是怎麽知道沃爾茲去世的消息的?又是怎麽知道羅伊會來調查我的事情的?”其實這些東西是在她聽到回答之後就推理出來的,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可以想象到的——我和所有的星使關系都還不錯。”

克拉爾的目光突然一緊,在一種幾近痛苦的無形的壓抑下又把劍移近了他的喉嚨一些:“你和所有的星使都很熟悉?”

卡洛斯聳了聳肩,認同了她的話。

克拉爾深深吸了一口氣,心莫名其妙地一陣疼痛。所以,他也很熟悉我嗎……

“你是不是知道我所有的事情?”她盡量保持聲音不顫抖,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難過,學會接受背叛,這種事情不是她很早之前就學會的嗎?

卡洛斯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才露出一絲笑容:“算是吧。”

克拉爾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她望着他,幾秒之後,才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劍。淡紫色的鋒利的長劍像粉末一般一點點消失,到了最後,只剩下了她的手,無力地垂在身體邊。

卡洛斯悄悄觀察着她的神情變化,從她的雙眼中察覺到了她在顫抖。

“亞力克先生——你為什麽幫助我?”她伸出手扶着頭,仿佛是承受不了這樣的痛苦。

卡洛斯的嘴角不引人注意地勾起了一抹微笑,他就知道她會這麽問的。“很簡單,克拉爾小姐。我們都是為了自己而生存,你有你的目的,我也有。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問那麽仔細的好。”

“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嗎?”

這次,她的聲音中帶着毫不掩飾的顫抖,讓他的心也跟着一緊。

“那要看你怎麽理解了,站在我的角度,也許算吧。但是站在你的角度,我也會幫助你達到你的目的。”

克拉爾擡起頭,靜靜地看着他,目光中含着複雜的情感。但是随後,她又低下了頭,嘆了一口氣:就這樣吧,就算現實有多麽殘酷,她也沒辦法再去改變了。

許久,她起身,一聲不響地輕輕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卡洛斯雙眼看向地面,額前的劉海遮住了光線,使人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

一切,似乎正在朝着本應的、正确的方向發展呢……

☆、看不到黑夜

夜間的氣溫一天比一天更低,即使是在一個半封閉的空間內,克拉爾輕輕呼出一口氣,一團白霧在月光下還是那麽明顯。

“當——”

教堂的大鐘終于敲響了,渾厚的鐘聲在凝重的夜色下漸行漸遠,克拉爾低着頭,緊緊地閉着眼睛,雙手捂着耳朵,拼命不讓自己聽到夜半的鐘聲。

她坐在“謎岚”最大的教堂的最前面的一排大理石椅子上,面前就是神像。

可是無論多麽想要心平氣和下來,終究只是在欺騙自己。輕微的一陣開門聲響起,就讓她分散了注意力。

她回過頭,借着從教堂兩邊巨大的落地窗外透過來的朦胧的月色,目光越過一排排一模一樣的大理石長椅,望向在門邊站着的人——

仿佛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亞瑟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靜靜與她對視了幾秒之後,才不緊不慢地又關上教堂華麗而沉重的門。

“我原來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才會大半夜不睡覺跑到教堂裏來的。”亞瑟一邊走,一邊說着,語氣和腳步聲一樣輕柔,但在這個偌大的教堂中聲音卻顯得異常的大。

克拉爾本來想起身迎接他的,但轉念一想,還是原封不動地坐在位置上。亞瑟按照應有的禮節簡單地參拜了一下神像之後,坐在了她的身邊。

“‘謎岚’這麽大,今天晚上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失眠——不要告訴我你只是來飯後散步的。”她繼續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用手撐着頭。

亞瑟微微一笑,沒有回答。月光輕輕灑落在他身上,他一頭銀發在柔和的色調中更加迷人。——在“謎岚”,不論刮風下雨,嚴寒酷暑,總是可以看到月亮的。可是偏偏在最美麗的夜晚,人們只是在夢境中體會。

“說吧,發生了什麽事情?”亞瑟打破了沉默。

克拉爾不知道怎麽去回答這個問題。不是她不信任他,也不是她不想告訴他。而是她不知道要如何去說清楚這件事情,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在那一瞬間,她才發現,自己靜靜平息了一天的心情竟然還是這麽不堪一擊,在表面的平靜被擊碎之後重新泛起了洶湧波濤。

“不願意嗎?”亞瑟看向她,溫柔地笑着。“如果你不能自己說出來的話,或許我也可以試着猜一猜——我想,這件事情和大祭司有關,對不對?”他在今天早上才見過卡洛斯,那時他就差距到他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當時他就猜測可能是他與克拉爾産生了什麽矛盾,現在看到克拉爾這副樣子,他就更加确定了。

突然之間被說中心事讓克拉爾有些猝不及防,她露出一絲苦笑,證明了他的猜測。

“那你呢?”

“我真的只是來散步的。”亞瑟望着窗外的月光,很認真地回答。

克拉爾看着他認真的樣子,很想笑,卻更害怕自己笑聲中隐藏的憂傷。

大理石長椅在冰冷的氣溫下像冰塊一般,寒氣籠罩着克拉爾的全身,也冰凍了她的戰栗。月光蒙上了一層白霜,顯得窗邊的神像更加神聖。

沉默了幾秒之後,亞瑟突然拉起克拉爾,向着窗邊走去。

“你幹什麽?”克拉爾有些意外,但是也沒有反抗。

亞瑟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茫茫的夜空,溫柔地說道:“克拉爾,看看天空。”

克拉爾雖有些奇怪,但是還是把目光投向了夜空:在一片靜谧的黑藍色幕布下,依稀閃爍着幾顆微小的恒星。月亮飄在薄薄的雲層之間,融化在光線的交錯之間。

“你知道為什麽白天看不到星星嗎?”亞瑟問道。

克拉爾沒有回答。

“是因為白日的光線掩蓋了它們的光芒。”他又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克拉爾又向落地窗靠近了一些。

“你看到那顆最亮的星星了嗎?”亞瑟用手指向天空中最亮的一顆小恒星。“這是屬于它們的夜空。每時每刻,它們的位置總在變化。也許白天裏你看不到它們的光芒,也許某一天晚上,你找不到那顆最亮的星星了,但是你要記住,它永遠不會消失。”

克拉爾心中一顫,她望向亞瑟,他的皮膚在月光下異常地慘白,卻折射出無法磨滅的光芒。

亞瑟轉過身來面對着她:“它們不會因為黑暗而迷失方向,當一顆小恒星老去,總會有另一顆來替代它,也許那顆星星會更加耀眼,更加完美。你的恒星,你的星宿也亦複如是。”

克拉爾望着亞瑟,一種名叫希望的東西又漸漸填滿了她的心。她重新望向窗外的夜空,望向夜空最偏僻的角落,幾顆不起眼的星星排列在一起,構成了冥王星宿。黑暗,是屬于它的。

我的星星,我的星宿,我的行星。

她突然想起了那首詩——

我們踏在未知的途中,

擡頭仰望着天空,

卻看不到黑夜。

誰都不知道該怎麽走下去,

怎麽走下去……

因為身處黑暗,才看不到周圍更深的絕望,才無法邁開腳步裝作勇敢地走下去。所有的恐懼都潛藏在無邊無境的黑暗中,但是它們也終有消失的一天。希望還是滅亡,似乎也沒有多大區別。她只要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只要知道誰可以幫助自己,這就足夠了。

克拉爾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充斥了她的心髒。她轉過身,輕輕抱住了亞瑟。

“謝謝你,亞瑟。”

……

☆、光明與黑暗

與此同時,在“謎岚”的某一處,結界正在被打開。羅伊走過了長長的懸索橋,無聲無息地潛入了“謎岚”。

她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長,黑色的陰影透露出魔鬼般的放肆與冷酷。她将自己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月光下,優雅地走在青石路面上,沒讓高跟鞋發出一點點聲響。

克拉爾沒死。

她的直覺一次又一次告訴她,在她踏入“謎岚”土地的時候,這種預感變得更加強烈,也更讓她充滿了信心。克拉爾本就不應該再活着,一個已經失敗過一次的人在自私的制度中只能被淘汰,她才會是站到最後的那個人。

想到這裏,她殷紅的唇又揚起了近乎完美的角度。

在森林前,她停了下來。

“事情完成了嗎?”冷酷的語氣在黑夜中顯得更加恐怖。

在她面前飄過一團濃濃的白霧,然後又幻化形成了人形,最後完全變成了一個仆人打扮的男人,對她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禮:“一切都已調查清楚,羅伊殿下。”

羅伊的眼中閃現出自信的光芒,她從寬大的口袋中拿出一袋金幣,給了男人。男人接過金幣,迅速放到自己的口袋中,然後又對她行了一個禮:“這邊請,羅伊殿下。”

羅伊跟着他,走了許多時間,來到了“謎岚”最偏僻的一個角落。正當她要失去耐心的時候,終于看到了目的地——面前一幢隐藏在夜色中,非常不起眼的小房子。

男人推開門,她走了進去——

盡管屋內光線十分微弱,但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依靠在牆角,被綁住手腳、捂住嘴巴的穿着黑袍的人。

“這就是‘謎岚’的大祭司嗎?”羅伊冷冷地看着牆角的人,揚起眉毛,問道。

“是的,殿下。”男人走過去,把大祭司帶到了她的面前。

羅伊在一邊的凳子上坐下,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謎岚”的大祭司。雖然他現在身穿黑袍,但是兜帽早已被男人摘下,露出了他真正的面目——就像一片慘不忍睹的沼澤地一般恐怖。

所以……才會找了這麽一個不需要露臉的角色來替代嗎?羅伊微微一笑,卡洛斯穿上黑袍的樣子仿佛就在她的眼前。她問道:“怎麽回事?”

“殿下,”男人回答道:“經過我的調查,我發現,卡洛斯殿下現在似乎就是‘謎岚’的大祭司,而且與還活着的克拉爾殿下相處的很好。我找到了卡洛斯殿下把“謎岚”真正大祭司藏着的異層空間,并把他帶了過來。”

羅伊閉上眼睛,靜靜思考着。果然,克拉爾還活着。

“殿下,剩下的事情……”

“剩下的事情就不勞你費心了,賞金已經給你了,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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