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克拉爾呆呆地望着他,一時沒有想好要怎麽接下去這個話題。
過了很久很久以後,卡洛斯終于露出了一絲微笑,開口打破了沉默:“準備好接下來的噩夢哦,憤怒的複仇者。”
克拉爾愣了一愣,然後很快地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于是迅速拿起了身邊的一個靠墊,朝他扔了過去。可是卡洛斯已經在她動手之前從房間裏沖了出去……
☆、花栗鼠(二)
“放松你的身體,雙眼注視着前方你的目的地,找到起跑前的感覺。然後現在,用你最迫切的心情、最集中的注意力讓自己向前沖!”
卡洛斯話音剛落下,克拉爾就已經沖到了五十多米外的一個草坪上。
“非常好!”卡洛斯鼓起掌來。
克拉爾又沖到了他的身邊,臉上帶着洋洋得意的笑容:“我說過這不是什麽大的問題,根本不需要一天的時間來練習。”
她現在練習的所有魔法都是她曾經學過的,因此十分容易找到方法和感覺,再加上卡洛斯的幫助和學習進度加快的條件,練習這種“疾行術”,對于她來說簡直易如反掌。還沒花掉兩個小時的功夫,她就掌握得很好了。
“是嗎?”卡洛斯的臉上突然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他繼續說道:“如果你被我追上了呢?”
克拉爾馬上聽出了他想幹什麽,于是笑道:“那就試試看吧!”
說完,她就立刻轉身向前方的森林沖了過去。卡洛斯也反應迅速地追了上去……
燦爛的陽光被樹葉遮擋住,但仍有幾束灑落在土地上。在明媚的光線所及之處,就連清冷的晨霧都顯得那麽溫暖,那麽晶瑩。
“沙沙……”行走在落葉上所發出的聲音由遠及近,打破了森林中的寂靜。克拉爾像一陣風一般閃過,幾片落葉在她經過之後飛揚起來,接着又晃晃悠悠地落到地面上,然後又被随之經過的卡洛斯給揚起。
眼前的景象在以不可置信的速度變換着,腳邊的石頭、身邊的大樹、樹根邊依舊妖豔的謎岚花、纏在樹梢的奇怪藤蔓……這一切在她的前方等待,在她身邊經過,最終被她超越。她熟練地拐過一個又一個彎,躲避開迎面的大樹,疾行的刺激感在她的腦中不斷翻騰着。這種感覺,她已經很久沒有了,幾乎都快忘記了。
她的嘴角不禁上揚了一絲微笑。她回過頭确定自己和卡洛斯的距離,他在她身後十步遠的距離處。
“難道你只能跑這麽快了嗎,克拉爾小姐?”卡洛斯又離她近了一些,大聲地問道。
“你追不上就行!”克拉爾以同樣大的聲音回答,同時回頭對他做了一個吐舌頭的動作。
“如果我追上了呢?”
“我就給你捉一對花栗鼠!”
“小心!”
克拉爾一回頭,就看到了一棵樹迅速地向自己逼近着——确切地說應該是她以驚人的速度向一棵樹撞去,并且馬上就要撞上它了!
在這種情況下,她別無選擇,只能停下了“疾行”。但是之前飛快的移動速度還是讓她沒有立刻停下來,而是繼續向前沖去——
“啊!疼!”
果然,克拉爾還是一頭撞在了樹上。堅硬的樹幹毫不留情地在她的額頭上留了一個大包,痛得她捂着額頭癱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畢竟痛苦不是自己的,卡洛斯就很幸災樂禍地在一邊大聲笑道,完全不顧克拉爾的感受。
額頭上的疼痛感加上心裏的不平衡終于讓克拉爾忍無可忍,朝還在放肆大笑的卡洛斯吼道:“你這算什麽反應!幸災樂禍也不能到這種程度吧!”她發誓,他是她看到過的最沒有良心的人——在這種場合好歹也先忍住不笑啊!
某卡這才使勁憋住了笑,做了一個抱歉的姿勢,然後在她身邊蹲了下來,努力保持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是那麽充滿幸災樂禍的笑意,開口說道:“讓我看看,你撞得怎麽樣了。”
他拿開她護在額頭前的手,然後仔細地觀察着她的傷口:她的額頭上有一個大包,周圍的皮膚也有些被粗糙的樹皮磨破了,上面還模模糊糊地印着樹皮的紋理。看起來克拉爾撞得很疼。
“應該沒有流血吧?”克拉爾試探性地問道。
“這種小傷,怎麽可能流血。頂多你接下來幾天時間每天都會頂着額頭上的一個大包出門。”卡洛斯的語氣很輕松。
果然傷口不在他身上,他就不知道疼痛。克拉爾很郁悶地想着,已經默默準備好了明天見到亞瑟的時候對額頭上這個大包解釋的措辭。她的目光随意地越過卡洛斯的肩膀,望向被自己撞的那棵大樹。在她看清楚樹上到底有什麽的時候,她不禁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氣……
“喂,快看你身後那棵樹。”
卡洛斯感覺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繼續觀察着克拉爾的傷口,不以為然地回答:“別吵,我在研究你的傷口呢。”
“快看你身後!”這次聲音中充滿了欣喜、激動,還隐隐有一絲緊張。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樹,然後又轉過了頭,不耐煩地說道:“哎呀不就是兩只花栗鼠嗎,有什麽好看的……花栗鼠?”他終于反應了過來自己看到了什麽,迅速又回過頭,不可思議地望着自己身後的樹:在那深棕色的樹幹上,兩只黃褐色的花栗鼠正好奇地看着他們。更加天理不容的是,它們的尾巴,竟然是牽在一起的!
卡洛斯的臉瞬間就烏雲密布了:“克拉爾你以前學算命的吧?”
但是克拉爾一心沉浸在見到花栗鼠的喜悅當中,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語氣中的懷疑和驚奇。
“我告訴你過,一對花栗鼠的尾巴真的會牽在一起!”她笑得一臉燦爛地轉過頭望向卡洛斯。她的笑容像陽光一般明媚,瞬間驅散了聚集在他臉上的烏雲。在那一刻,他感到心中有什麽冰冷的地方正在漸漸融化,就像冰雪在陽光下融化。他愣了一下,沒有弄清楚這種奇怪的感受。
克拉爾并沒有注意到他表情的細微變化,于是又望向那兩只花栗鼠,伸出手嘗試着去撫摸它們……
卡洛斯呆呆地望着她,看着她愉快地和花栗鼠玩耍。他從未看到她的臉上展現出這種純真動人的笑容,在她深紫色衣服的襯托下顯得更加溫暖、燦爛。
很久很久之後,他才收回神,表情恢複了平靜。
這樣的美麗卻只是昙花一現。
但是,克拉爾,到底是什麽讓你哭,又是什麽讓你笑呢?
☆、玫瑰花與安德魯
空氣中飄蕩着濃濃的花香,混合着百合花、玫瑰花、茉莉花的香味,還有一些不知名的青草、藤蔓的氣味。這些植物有些被精心布置在兩邊的花圃中,有些放置在頭頂上的吊籃中,藤蔓植物更是繞滿了天花板上的柱子,然後再長長地垂下來,看起來就和王宮中的公主一樣優雅高貴。
仆人把茶端了上來。精致的白色茶杯上冒着熱氣,茶香穿越了層層花香鑽入克拉爾的鼻子中,讓她放松了許多。
“那麽,你找我來到底有什麽事呢?為什麽亞力克也在?這裏應該是你單獨會見使者的地方,為什麽我也要來呢?”
面對她的這麽多問題,亞瑟沒有回答,只是笑了一笑,然後拿起桌上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說道:“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克拉爾似乎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她皺了皺眉頭,但是也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開始打量着周圍各種各樣的花。她現在位于“謎岚”王宮中唯一一個不是露天的花園中,坐在花園正中的桌子邊。一般來說這裏是亞瑟單獨接見異域使者的地方,可是今天一大早就有仆人把她帶到這裏,然乎她才發現,卡洛斯也在這裏。
卡洛斯一直都靜靜地在桌子邊坐着,披着大祭司的黑袍,戴着大大的兜帽。從克拉爾進來到現在他都沒有說過話,也沒有動過一下,看上去就像一尊雕塑。
如果亞力克也在的話,應該是某個異域的使者吧?可是我為什麽也要過來呢?他們讨論的是什麽自然魔法中的問題嗎?那也是不需要我的呀。克拉爾心裏想着。她伸出手,漫不經心地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茶杯……
“克拉拉——”
從花園入口處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聲音中帶着讓人雞皮疙瘩直掉的甜膩。
這聲音是……
克拉爾在那一瞬間反應過來,手一抖,差點就沒拿住茶杯。
“安、德、魯?!”她回過頭,不可置信地望向花園入口處,安德魯正像風一般向她跑過來。她果斷選擇了離開自己的座位,趕緊跑到亞瑟身後躲避這“風一樣的男子”。
“克拉拉——人家想死你了!人家已經一年零六天八個小時三十六秒沒有見過你了!人家都不知道你這一年過得怎麽樣,瘦了還是胖了……哎呀克拉拉你不要跑嘛!人家好不容易和你見一次面,一定要好好抱抱你!”安德魯還是锲而不舍地追着克拉爾,完全沒有注意到她表情的變化和周圍的人的感受。
亞瑟無奈地笑了一下,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早就知道會是這種情況的……
克拉爾從亞瑟的身後逃到卡洛斯的身後,最後又轉回了自己的位子,然後又跑到亞瑟的身後……就這樣圍着桌子轉了幾圈以後,她終于忍無可忍,就在安德魯快要碰到自己的時候,她大聲喊道:“停!”
安德魯果然停了下來,一臉歡喜地看着她,等着她說下去。場面頓時安靜了許多。
克拉爾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亞瑟和卡洛斯,亞瑟估計已經憋笑到內傷了,卡洛斯還是像一尊雕塑一般一動不動。她不禁在心裏痛罵他們兩個,然後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對着眼前的安德魯,正要開口說話時,卻被他打斷。
“啊!克拉拉你的額頭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撞傷了而已。”
“撞傷?!”安德魯的情緒顯得很激動,憤怒在他的臉上展示得一覽無遺。“誰幹的?竟敢撞傷我的未婚妻!克拉拉你告訴我是誰幹的,我一定在他身上弄出一個更大的包!”
“真的沒事的……”話說到一半,克拉爾突然反應過來,大聲朝他吼道:“誰是你未婚妻?!”
安德魯一臉無辜地看着她,然後用很委屈的聲音反問道:“你不是嗎?”
于是克拉爾瞬間被這句話雷到石化了。就在她在腦海中尋找着語言來回答的時候,他趁着她思考的間隙一把把她抱住:“哈哈,得手了!”
“喂,你放開我!”克拉爾掙紮着想要逃脫,可是安德魯緊緊地抱着她,根本就不讓她動。一股濃濃的玫瑰花香鑽入她的鼻子,自從她第一次見到他就一直在詫異:怎麽會有這樣的玫瑰王子?花精靈歸花精靈,可是克拉爾覺得像他這樣的存在有點對不起玫瑰的高貴。
安德魯完全沒有理會克拉爾的掙紮,自顧自地說着:“克拉拉你知道嗎?自從去年見過你之後我就深深地喜歡上了你!雖然不見你一年,但是我對你的心是不會變的!所以今天我特別囑咐亞瑟一定要把你帶來!我要告訴你,在這一年中,我決定了——”他忽然捧起克拉爾的臉,認真地看着她。克拉爾被他這個動作驚訝到了,暫時忘記了掙紮,也就這麽呆呆地看着他。
“明天,我要娶你。”
空氣在這一刻凝結,亞瑟被茶給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桌子的另一邊,大大的兜帽遮住了卡洛斯的臉,讓人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
克拉爾注視着安德魯,大腦一片空白。
三秒之後,她終于爆發了:“娶個頭啊!”還明天!後面這句話她沒有說出來,因為安德魯被她突然的爆發給吓到,終于後退了一步,松開了她。克拉爾立刻躲到了亞瑟身後。
安德魯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看着克拉爾,委屈地問道:“為什麽?人家是認真的!”
克拉爾緊緊抱住亞瑟椅子的靠背,然後露出了一絲略帶邪惡的冷笑:“你以為我會嫁給一個頭發比我長的男人嗎?”
果然,這句話殺傷力不是一般的大。安德魯低下頭,無辜地看了一眼自己及膝蓋的金色長發,然後又看了克拉爾一眼,最終還是垂下頭,灰心喪氣地走到了桌子邊,拉開一把椅子,氣鼓鼓地坐了下去。
克拉爾終于松了一口氣。她小心翼翼地從卡洛斯身後繞回了自己的座位,又不易察覺地搬了一下椅子,靠近卡洛斯——對于安德魯這種“瘋一樣的男子”,越離他遠,她就越安全。
“咳咳,接下來我們進入正題。”亞瑟見局面終于變得可以控制了,于是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今天的演講。這是他在統治“謎岚”,經歷了無數會議之後學會的一項新技能——怎樣讓局面順其自然地有利發展。
克拉爾努力把注意力都放在亞瑟的講話上,很認真地思考着他的每一個假設和提議,但是還是在這個過程中察覺到了來自于自己身邊安德魯的目光。她知道其實他的目的不是這次的會議,而是她,這也是為什麽她被請到這裏來的原因。
她不易察覺地嘆了一口氣。他始終都是一個小孩子呢……
☆、背了個大黑鍋
兩個小時後——
“救命啊——”克拉爾逃亡一般從王宮飛奔了出來。如果說前兩個小時她還認為安德魯只是一個小孩子而已,那麽現在她承認自己錯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變态”的小孩子。會議結束之後他就一直追着她,才導致了她現在陷入這種“落荒而逃”的境界。他到底為什麽追她,言簡意赅地說,就是兩個字——逼婚!
“克拉拉你不要跑這麽快嘛!人家只是想和你好好談一談而已!”安德魯在後面窮追不舍,逼婚這個決定,還是他在兩個小時的會議中突然冒出來的靈感,也正因為如此,他對于亞瑟做了什麽關乎自己種族的決定根本不知道。用克拉爾的話來評判一下他的行為,就是“精靈族要毀在他手上了”!
該死的卡洛斯和亞瑟,過了這麽久,竟然沒有一個人來救我,就算是看在同情的份上,也應該來支援我一下啊!克拉爾默默在心裏罵道。她回頭看了安德魯一眼,不禁又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突然,身後的腳步聲似乎停了下來。克拉爾連忙一個急剎車,然後轉過身一看究竟:一團巨大的黑紫色火焰不知道什麽時候莫名其妙地出現,安德魯被包圍在火焰中,似乎動彈不得。
而後者好像也對這團火焰的出現表示十分的驚訝。他的背後飄散開一片片的玫瑰花瓣,想辦法打破這個禁锢。可是那些美麗的玫瑰花瓣在火焰的燃燒下顯得那麽脆弱,才剛剛碰到火焰的內焰,就被燒得只剩下了灰燼。
“這是……怎麽回事?”安德魯再次嘗試着突破火焰,可是始終還是沒能逃離禁锢。
正在克拉爾詫異的時候,她的身邊突然“飄”來了一團黑色,吓得她差點沒叫出來。
“是我。”卡洛斯提醒道。聲音在這一身黑的襯托下顯得異常冷靜。
熟悉的聲音一下子讓克拉爾消除了所有緊張和驚訝。她的雙眼幾乎是發着光,望向卡洛斯,感動地說道:“大恩大德,永世難忘!”終于有人來救她了,這說明她的人品還是很好的!
但是她話才剛剛說完,卡洛斯就又立刻毫不留情地給她潑了一盆冷水:“別誤會,我只是幫你控制住他,讓你們可以不在追逐中氣喘籲籲地談論,我随時都能撤去禁锢。所以——現在你們可以面對面地讨論了。哦,對了,勸告你一句,既然人家已經這麽熱情了,你就成全他吧。”
他在前一秒還“閃閃發光”的天使形象在他話說出口的那一刻就瞬間被摧殘得連渣都不留了。克拉爾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你說什麽!”
卡洛斯轉身面對着她,靜靜地注視着她,幾秒以後,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不用謝我,我是好人。”之後他便很自然地又轉身就想離去。
“你……”克拉爾面對着他的背影,被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果然還是高興太早了!
一旁還被禁锢着的安德魯立刻見縫插針,很熱情地朝着她喊道:“克拉拉,我們開始讨論吧!我們可以先從婚禮的部分開始,你喜歡婚禮在室內還是室外?整個排場是怎麽樣的呢?場景的布置有沒有什麽需要放進去的東西?本王可以讓整個精靈族都參加!或者……”
“不好意思。”克拉爾低着頭,很冷靜地打斷了他的說話。她額前的劉海在她臉上投下的陰影遮住了她的臉,讓人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
安德魯對她接下來的行動還一無所知,他露出一副疑問和好奇的樣子,示意她說下去。
“其實……”克拉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更加下定了決心。既然剛才的事情是他對不起她的話,那麽接下來,她也要對不起他一回了!她猛地擡起頭,望向安德魯,目光中顯示出堅定。“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卡洛斯的腳步在她的話說出口的時候一停,然後在很短暫的時間裏,一種不好的預感突然襲上了他的心頭。
安德魯在火焰中靜靜地站立了幾秒之後,終于反應過來她剛才說了什麽,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震驚到無以複加。仿佛是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敢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麽?”
“沒錯。”克拉爾點了點頭,肯定了他沒有聽錯。
安德魯的面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的聲音顫抖着,問道:“是誰?”
克拉爾停頓了一會之後,伸出手指,毫不留情地指向了正想悄悄逃走的卡洛斯。“就是他!”
卡洛斯一愣,然後又錯過了逃走的機會。克拉爾一個箭步沖到了他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并用手緊緊拉住了他。“我們已經認識五個月零二十三天九小時十六秒了,我們是不會分開的!”
安德魯呆了一會兒,然後看着卡洛斯,很不可置信地反問道:“就是這個黑糊糊的家夥?我才不信!”
這句話徹底引起了卡洛斯的不滿。什麽叫“黑糊糊的家夥”?用這樣的形容詞是很不禮貌的好不好?黑糊糊的也比一個全身散發着濃濃的玫瑰花香的男人好!一種莫名其妙的鬥志就這樣被這句話給挑了起來,他露出了一絲邪惡的微笑,本來還想做了這個順水人情的呢……
“你……”克拉爾被這個問題難倒了。要怎麽證明呢?
“克拉爾。”就在她拼命想着證明的方式的時候,身邊的卡洛斯突然喊道。
“嗯?”克拉爾剛一回頭面對他,就被他接下來這個出其不意的動作給驚呆了:卡洛斯突然俯下身來,捧住了她的臉,用大拇指迅速地按住了她的唇,然後毫不猶豫地“吻”了下來。
直到感受到了這份盡在咫尺的溫度,她才敢相信這竟然是真的。雖然他吻的不過是自己的手指,這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吻,但是效果卻和吻差不多。克拉爾的心髒還是不可避免地“怦怦”快速跳動了起來。
卡洛斯兜帽的邊緣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在安德魯的角度看來,這個動作已經說明了一切。他就這樣站在原地,大腦空白,甚至忘記了要沖上去分開他們——不過就算他想沖上去也沒用,卡洛斯對他釋放的禁锢還沒有消失。
克拉爾世界的陽光已經徹底被卡洛斯的帽檐遮住,她不可思議地睜着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眼前這張精致的面孔,始終都沒敢呼吸。卡洛斯指尖的溫暖停留在她的臉上和她的唇上,讓她全身僵硬到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劇烈的心跳。
秋風格外溫柔地吹動了她的長發,試圖分散她的注意力,但是還是沒有成功。
“喂,我說,既然這不是真的,你的心跳也不用這麽快吧?”仿佛是察覺到了她的心跳聲,卡洛斯微微一笑,然後睜開眼睛,對上她的目光,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但是事實上,他的心跳也很快,只不過比克拉爾好多了。
克拉爾終于從全身僵硬的狀态緩過了神,望着他充滿嘲笑的眼睛,想都沒想就一腳踩向了他的腳。但是卡洛斯的動作總是比她快一步,他迅速地把腳往後退了半步的距離,然後用一種很得意洋洋的眼神望向她,加重了手的力度。“用這樣的方式報答你的恩人可是不好的哦。”聲音中含着毫不掩飾的勝利的喜悅和嘲笑。
克拉爾的臉被他捏得生疼,她不禁在心裏罵道:只是踩你一下而已啊,況且還沒有踩到呢!用得着捏這麽重嗎?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她突然靈機一動,張開嘴巴就咬住了他的手指。
“你……你是狗嗎?”卡洛斯完全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做,随着手指上傳來的疼痛感的加劇,他同樣也更加重地捏住了她的臉。
“快……放……手!”克拉爾感覺自己的臉快被他捏得變形了,在牙齒咬住他手指的同時,很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
“你不放,我也不放!”
“我說一二三我們一起放!”
“我憑什麽相信你呢?”
“有本事一直這樣堅持着啊!”
“我一定不會松手的!”
“那就比比誰的力氣大吧!”
……
☆、陰謀
深夜,土星使宮殿長長的走廊點着一盞盞的燭燈,橙紅色的燭光投在地面上鋪着的厚地毯上,陰影與光亮的配合恰到好處,刻畫出了一個幽靜而又詭異的夜晚。突然,地面上掠過一道黑影,燭火開始依次猛烈地跳動起來,走廊中的光線開始變得搖擺不定,陰影和光亮混亂地重疊在一起,分開,又重疊……在一段漫長的時間過後,一切才恢複原樣。
“沃爾茲……沃爾茲……”
土星使巨大的房間內,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月光從窗臺傾瀉下來,映亮了半個房間,但是除此之外,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中。
“沃爾茲……沃爾茲……”似乎虛無缥缈的聲音回蕩在房間內,更加顯出氣氛的詭異。
年老的土星使沃爾茲終于被吵醒了,他先是不耐煩地嘟囔了一聲,接着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用力支撐着自己那肥大的身體,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他才猛然間發現,自己的床邊竟然還有一個人。他頓時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拉起被子擋到了自己身前,雙眼驚恐地望向床邊的人,用顫顫巍巍的聲音問道:“你……你是誰?”
灑向床邊的月光正好照亮了那個人一半的臉,而另一半卻被陰影擋住。沃爾茲只看到了那個人的嘴角向上揚着。
“你連我都不認識了嗎?”那個人笑着說道。
沃爾茲大口喘息着,好不容易終于讓心跳平靜了一些。他笨拙地移動了一下身體,想換個角度看看床邊的人到底是誰,但還是沒法辨認——他的年紀大了,有一半原因是因為視力。他先是試探着靠近那個人,在發現暫時沒危險之後才把動作幅度變大了一些。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着,直到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到足以他看清那個人的五官和面龐時,他才認出了自己對面的人到底是誰,然後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大段距離,失聲喊了出來:“丹尼爾拉!”
“你果然還記得我呢,沃爾茲。”在聽到他喊出她名字的時候,丹尼爾拉露出了欣慰的微笑,月光把她的一邊臉映得近乎慘白,毫無血色。
但是下一秒,悲劇就發生了。
鋒利的匕首無情地刺進了沃爾茲的心髒,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還被他緊緊握着的被子的一角,在月光下顯得無比刺眼。
沃爾茲呆呆地坐在床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當他反應過來之後,大腦已經不容許他思考了。他死了,保持着生前最後一刻的姿勢和表情,目光中充滿了恐懼,望向丹尼爾拉。
丹尼爾拉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變,她的眼睛像蛇的眼睛一般,冷冰冰地看着自己面前死去的人,沒有一點同情。
“真可惜,你還是沒有料到這一步呢……”輕輕的一陣嘆息就像是不經意吹過的一陣微風,厚厚的地毯遮蓋了她的腳步聲,她頭也沒回地離開了這個已經毫無生氣的房間。
殺他,當然是有原因的。
如果當年不是他的話,她也不會被封印這麽多年。但是丹尼爾拉不恨他與克拉爾的父親合謀,她唯一憎惡的只是他那顆自私到對已經觸手可得的權利都不願等待的自私的心。沃爾茲與克拉爾的父親合謀将她封印時,當時作為星侍的他已經快要成為土星使了。可是僅僅是為了縮短這個等待的時間,他還是與克拉爾的父親約定将她封印,他成為了恒星使,并且擁有了統治星域的權利之後,幫助他當上土星使。縱使當年她再強大,也防不過這兩人的陰謀。
不過現在,所有的恩怨都已經了結,她要繼續自己當初未能完成的願望了……
☆、一切美好都是瞬息
第二天的星使會議上,氣氛顯得比以往更加嚴肅、沉重了,無形的壓力讓每個人幾乎都快踹不過氣來。誰都沒有說話。
華麗的門被無聲地推開,一名穿着金袍的仆人走了進來,用清晰響亮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各位殿下,卡洛斯殿下到了。”
氣氛中的沉重感似乎減輕了一些,羅伊最先擡起頭,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從門邊優雅地走進來,然後輕輕坐在會議桌最前方的屬于他的位置,露出了一絲微笑,動作非常輕松,就好像他今天來參加會議不是因為土星使沃爾茲被人刺殺的事情。
終于回來了呢,卡洛斯殿下。羅伊心中想着,又低下了頭。
卡洛斯的目光掃過每一位星使,他們的動作神态要不就是像羅伊一樣低着頭,面無表情,要不就是像伊默爾一樣,雙眼放空望着前方。
他是在今天早上收到伊默爾的消息的,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克拉爾就急匆匆趕回了星域,這是他在星域失蹤了五個月之後第一次在露面,雖然這對于其他人來說意義不是很重大,但是對于羅伊來說,這恰好解開了困惑了她幾天的謎團。
“各位星使,”卡洛斯開口說道,聲音很平靜,卻擁有某種命令般的力量。“我已經知道了發生的事情,土星使沃爾茲在昨天晚上被人刺殺了。那麽,在座的誰是第一個發現這件事的呢?”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木星使小聲地回答道:“殿下,是我。今天早上我去往沃爾茲殿下的宮殿,正好撞上迎面跑出來的星侍,詢問之後才知道沃爾茲殿下他……”說到後面,她就說不下去了。她身邊的金星使立刻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表示安慰。“但是殿下,”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又說道:“我真的不是殺害沃爾茲殿下的兇手,我只是……”
話說到一半,卻被卡洛斯打斷:“我知道。伊默爾殿下都告訴我了,血已經止住了,從傷口的新舊程度來看,确實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況且你們兩個在‘森林’的問題上還有合作,殺了他,對你沒有好處。”
木星使這才放下了心。
卡洛斯很放松地将身體靠在屬于他的那把華麗舒适的椅子的後背上,臉上冰冷的面具讓他有一點不适應,畢竟他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戴過它了。
“我聽說沃爾茲殿下的屍體在被發現的時候兇器還留在屍體上,是一把匕首,直插心髒。”
在這之後,沒有人把話接下去,氣氛頓時又變得凝重。卡洛斯敏銳的目光捕捉着每一個人的面部表情細微的動作,就像森林中的獵人在觀察着周圍的捕獵環境,最後在羅伊的臉上停了下來:“羅伊殿下,你覺得這把匕首會是誰留下的呢?”
她接下來的反應驗證了他的猜想,即使面對這樣一個不能擅自推測的問題,羅伊似乎一點都沒有驚慌。她不緊不慢地擡起頭,與他的目光相對,然後大聲地回答:“我認為最有可能的是前任冥王星使,克拉爾殿下幹的。”
空氣中,一種從未有過的緊張在蔓延。每位星使都屛住了呼吸,不可思議地望着羅伊,就好像她剛才說的是一種誰都聽不懂的語言。氣氛像冰霜一樣開始凍結,她話中的每一個字眼都像一把冰刃一般咄咄逼人。
卡洛斯的心微微一緊,但随後他擺在臉上的笑容就更加明顯燦爛了。
他知道她想幹什麽,借這句話可以很巧妙地問出克拉爾現在到底是死是活,這個問題他不得不回答。羅伊的假設是有依據的,一年之前,克拉爾還是冥王星使的時候曾與沃爾茲有過一次對元素控制的競争,如果她贏得了這個權利,她就有可能報她的殺父之仇。雖然已經過去了這麽長時間,但畢竟人心無常,這便是羅伊所持的理由。如果他回答克拉爾已經死了,對于羅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