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44
那一整盒鮮蝦披薩被金克斯吃得将近尾聲的時候，查爾斯辦公室的劇目已經上演到了她最不喜歡的家庭倫理劇, 一個十七八歲的青蔥少年, 淚眼婆娑地看着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 帶着哭腔道：“爺爺, 你果然還在世, 你知不知道, 奶奶這大半輩子是怎麽過來的？你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海洋愛情故事》這一類的廣播故事多不勝數，比如住在深海的抹香鯨人與淺海的比目魚人春風一度，抹香鯨人的幼崽上浮至淺海，面對體型比他還小的父親, 含淚質問：“你怎麽舍得把母親抛在深海不聞不問，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年老的比目魚滿臉心酸：“被海水壓強阻隔的愛，你還年輕, 你不會懂。”
而此時此刻, 面對自己孫子的心靈拷問, 西裝革履英俊非凡，除了脖子上的大金鏈子太過辣眼之外一派舊派紳士模樣的安東尼不緊不慢地摸出了自己的金懷表, 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時間，假惺惺地說：“哎呀，都已經這麽晚了，我得走了。”
而他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一個老太太含着笑意的聲音：“哎呀，急什麽呀，這多年不見, 不敘敘舊嗎？”
金克斯此時正将最後一塊披薩餅吞咽進肚，擡頭往門邊看去，正看見一個精神抖擻滿頭花白的老太太踩着一雙十五公分的恨天高潇潇灑灑地走進來，她雖然看上去年紀不小了，但身材依然高挑勻稱，臉上畫着精致的妝容，鼻梁上還夾着衣服深咖色墨鏡，白頭發一絲不茍地盤在腦後，身上穿了件花花綠綠的絲質襯衫，脖子上還帶了條與安東尼如出一轍的金鏈子。
這下金克斯知道為什麽邁克爾在看見安東尼的那一刻直接就叫出了爺爺而不想想他的爺爺為什麽會這麽年輕。
這花襯衫和金鏈子的審美，是他們被海水壓強阻隔的愛的鐵的證明。
老太太一邊走進屋內，一邊摘下墨鏡，露出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她看了看邁克爾，再看了看安東尼，視線最後偷到了坐在書桌後方吃完披薩餅而有些迷茫的金克斯身上，眉毛一挑：“邁克爾，那位就是你跟我說過的，你爺爺在外面的私生子的女兒？”
在老太太踏入屋中的那一瞬間便有些整個人僵硬住的安東尼此時如同碎裂的大理石雕像一般，一絲一絲地裂開，他艱難地扭過頭看向金克斯，又回頭看向一臉微笑的老太太，只得幹笑道：“……哈哈哈。”
……當初是他要占一占恩裏克和金克斯的便宜，所以給金克斯安排的地球身份是他的孫女。
而金克斯面無表情，并不打算澄清。
只有邁克爾忍不住道：“奶奶，金克斯她……不是爺爺的孫子。”他看向金克斯，有些暴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金克斯她是……”
老太太微笑着看向查爾斯：“是你女兒？”
查爾斯：“……”
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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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
邁克爾：“……”
金克斯：“？？？”
邁克爾的奶奶名叫阿什麗.卡特。
阿什麗.卡特女士年輕時曾在美國陸軍航空隊服役，是隊內唯一一名女飛行員，也是最優秀的夜航飛行員，在二戰時期的歐洲戰場上有着夜玫瑰之稱。而她在1945年初參與盟軍轟炸德累斯頓一役後失蹤，直到六年後才被神盾局在柏林找到，那時候她身邊還帶着一個五六歲的男孩，長得頗像好萊塢黃金時代影星安東尼.加納。
而安東尼.加納本人在1943年參軍，在美國陸軍第八航空隊擔任軍醫，德國投降之後退役，1946主演了一部《烈火愛情》之後便郁郁而終。
其間故事令人遐想，倍感心酸。
阿什麗.卡特女士還有一位姐姐，名叫佩吉.卡特，也是一名出色的特工，阿什麗帶着兒子回國後，經佩吉.卡特介紹，加入神盾局，1959年認識伊利諾伊州的農場主傑克.帕斯，選擇辭去神盾局的職務，嫁到了伊利諾伊州，過着養貓逗馬的日子。
以上是金克斯在維基百科阿什麗.卡特的詞條上看見的，維基百科上還有她年輕時期的照片，她穿着飛行員的制服，坐在戰鬥機的機翼上，一臉的笑容，是一個帶着英武之氣的美人。
她飛快地從維基百科上掃出關鍵內容，然後看向站在身旁的邁克爾：“你奶奶這麽厲害。”
“是很厲害。”邁克爾捂着額頭，“在我三歲的時候就敢帶着我上戰鬥機表演特技飛行，還不給我系安全帶，我吐着下了飛機，還在後面說我不如我爸當年。”
金克斯：“……”
“她是不知道我爸早早進化出了蟹鉗死死抓住了椅子！”邁克爾忿忿道。
金克斯：“……”
邁克爾發洩完自己的怨念之後，看向金克斯，想了想，才說：“所以，你不是我的妹妹？”
金克斯在他期冀的目光中搖了搖頭。
邁克爾嚴重的光立馬就熄滅了下去，他用手抹了抹臉，強笑道：“那所以，其實我爺爺并不是變種人，而是……來自于一個全是海洋生物的外星球，而我和我爸爸，都是外星人和地球人的混血嗎？”
金克斯點了點頭。
邁克爾眼中濕潤了起來：“你怎麽可以這麽殘忍，金克斯？”
金克斯：“？？？”
“先是深深相愛，才發現對方其實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親生兄妹，電視劇裏都是這麽演的！”邁克爾控訴道，“可是為什麽到我們這裏卻反了，讓我以為我有了一個妹妹，結果發現最後這個妹妹不是我的妹妹，太殘忍了，金克斯，這比有情人終成兄妹還要殘忍！”
金克斯：“……”
最殘忍的難道不應該是你才知道你爺爺真的是一只巨鳌蟹的事情嗎？
而另一邊，雖然年老但仍舊優雅的阿什麗.卡特女士坐在了安東尼面前：“多年不見，你還是沒變。”
安東尼跟邁克爾一樣扶着額：“你也沒變。”
“怎麽會？”阿什麗挑了挑眉，“我都老成這樣了。”
安東尼：“我沒想到我會遇見你。”
“我也沒想到。”阿什麗微笑，“我以為你早就死了。”
安東尼：“……”
“我是來處理你被九頭蛇毀掉的舊居的。”阿什麗想了想，“并且我也收到了我的母校的邀請，過幾個月要去參加母校的返校節。”
安東尼點點頭：“哦，中城高中啊。”
正在埋頭看維基百科的金克斯蒙地擡頭：“！！！”
“對，中城高中。”阿什麗說，“不過已經被斯塔克集團買下來了，全稱改成了斯塔克中城高中。”
金克斯：“！！！”
而這時，她手中的手機又再次響起了《維羅納》激昂的音樂，她手一滑，立馬秒接，等她反應過來，電話那邊已經傳出了彼得的聲音：“金克斯？金克斯你怎麽了，我聽鋼鐵俠說你剛剛解決了一個大事件，我打了你好多次電話都被拒接掉了，你沒事吧？”
金克斯側過頭看了看站在窗外同其他學生說話的查爾斯，眨了眨眼睛，然後回應道：“沒事。”
“那就好！”彼得松了一口氣，“這幾天你一定要好好練習啊，老師說我們在返校節上演奏的曲子是柴可夫斯基的《斯拉夫進行曲》，這首曲子難度很高，定音鼓的部分比較多。”
金克斯：“……”
拯救了一回地球，她就已經差點忘記了返校節上的表演。
結束了跟彼得的通話之後，她發現手機屏幕上彈出了好幾條line的消息，她将line的界面打開，發現是消息是發自數學考試時候坐在她後桌的湯姆.哈迪：“金克斯，你的暑假作業做了嗎？求抄！”
金克斯：“……”
拯救了一回地球，她不僅忘記了返校節上的表演，還忘了她的暑假作業。
她呆滞着将手機收回兜裏，無心開導迷茫中的少年邁克爾，也無心看現實版《海洋愛情故事》，而是像是一個幽靈一般，飄出了查爾斯的辦公室，邁克爾目送着她遠去，然後問了一句：“金克斯你去哪兒。”
金克斯面無表情地回過頭看他：“做暑假作業。”
邁克爾驚訝：“這麽早？”
金克斯眼中有了些許焦慮：“暑假已經過去很多天了。”
邁克爾聳聳肩：“暑假作業不一直都是開學前兩天抄一抄同學的嗎……”他頓了頓，突然想起，金克斯不一樣，他是開學前兩天抄一抄同學的，而金克斯，大概開學前兩天被同學排着隊借作業本去抄的。
而這時，原本在過道上跟學生說話的查爾斯控制着輪椅來到了門口，挑着眉看像邁克爾：“哦？邁克爾原來你的暑假作業都是這麽完成的？”
邁克爾：“……”
中城高中十一年級數學老師留下的作業并不多，只有十八道數學題，從最簡單的初等代數，到參數方程，到多變量微積分，再到堪稱地獄級難度的費馬大定理，十八道題，十八級深淵，被中城高中衆學子稱為十八層地獄。大多數學學渣連第一道都解不出來，別說完美走過第十八層地獄，直接飛升天堂。
金克斯翻開習題冊，習慣性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然而卻只摸到已經碎裂的吊墜，她愣了愣，才想起，克裏斯二號已經被天啓毀掉了，這些數學題沒有一個強大的智能光腦幫她解答了。
她将習題冊推到一邊，整個人靠在了椅背上。
身後傳來了三聲敲門聲，她回過頭，便看見安東尼推開了她的房間門，探出了半個身子，朝她招招手：“喲！金克斯！”
金克斯面無表情。
“他鄉遇故知，好歹給一點面無表情之外的表情嘛。”安東尼嘆了一口氣，他走進金克斯的屋子，一邊打量着屋子，一邊走道了金克斯的身邊，在看見金克斯脖子上那個碎掉的五角星吊墜時皺了皺眉，“克裏斯二號……”
“被一個地球人毀掉了。”金克斯語氣淡淡地說。
安東尼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別難過，我的凱撒一號也是被毀掉的。”
金克斯有些驚訝地看向他脖子上那根金鏈子。
“很多年前。”安東尼說，“也是在地球上。”
金克斯皺了皺眉：“是……二戰時期？”
“你知道地球上的二戰時期呀？”安東尼探過上身，用手碰了碰窗框上挂着的小風鈴，“那時候我也是還年輕，交了幾個地球上的朋友，眼見他們都參了軍，想保護他們，所以也跟着去參軍，結果他們去了特戰部隊，而我去了航空隊當軍醫。”他撇了撇嘴，“然後認識了阿什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