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51
查爾斯是在電話裏面聽說中城高中交響樂團的返校節活動的。
自從被日本恐怖片的金克斯吓到躲被子裏的金克斯聽他講過故事之後, 就對他們第一代X戰警的經歷産生了莫大的興趣,無形的通訊信號連通了靜谧鄉間西切斯特與繁華的大都市紐約, 金克斯開着手機免提, 趴在床上,望着滿牆的海藍色,以及天花板上發出暖橘色燈光的水母形狀的吊燈,聽着查爾斯說着他年輕時候的夢。
其實少年時期的查爾斯跟現在的澤維爾學校的學生沒什麽不同, 只是在幾十年前, 變種人并不像現在這樣為人所知,每個變種人都像是一座孤島, 找不到同類, 守着自己的秘密, 扮成普通人,小心翼翼的生活着。
“我因為自己的能力, 所以無論學習什麽東西都很快, 大概年輕人總是有着自命不凡的特性, 所以那個時候, 我覺得我能改變這個世界。”查爾斯說, 臉上帶了些笑意。
他靠在床頭, 腿上放着一本阿加莎.克裏斯蒂的小說,那本是他每晚睡前的消遣,但現在這本《東方快車謀殺案》卻已經受了好幾天的冷落,書簽一直停留在第四十八頁道第五十頁之間,沒有再往後挪。
他拿着手機, 聽筒一側貼着耳廓,還可以從細微的電流聲中聽見金克斯輕輕的呼吸聲。
金克斯教會了他開手機免提,但他還是更喜歡将手機緊緊地貼在耳廓和臉頰邊上,好像那樣的話,電話那邊的聲音就能聽得很清晰一些,也更能縮短一些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然後我遇見了埃裏克,他是個很強大的變種人,也很神秘,我們喝了幾次酒,聊了一會天,發現大家其實都有同樣的理想。”查爾斯說,“想有一天,變種人不再茍且而活,能站在陽光底下,不受猜疑,不受恐懼。”
“但後來,我才發現,其實我跟埃裏克在根本上是不同的,埃裏克說得對,現實太殘酷,而我太善良。他的善良,我更相信是個貶義詞。年輕人有理想是好事,但完全理想化卻不是恨什麽好事,所以我失去了我朋友,失去了雙腿,也曾經失去過理想。那時候,我關閉了學校,放棄了異能,使用藥劑迫使自己能夠勉強站起來,我不再以為自己能改變世界,我甚至不能連朋友都留不住……”查爾斯呼出一口氣,“但好在,我最終還是把理想找回來了。”
他說得很慢,聲音也很輕,就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金克斯隔着電流聲,仿佛能看見他的床頭燈的暖色燈光灑在他長發的發梢,從他的眼睫上跳過,像墜入海中的陽光一般浸染着他的藍色瞳孔。
“查爾斯。”她說,“其實我的星球上的每個人,都是靠着理想而活下去的,我也是。”
“嗯。”查爾斯低低地應了一聲,這大概是他第一次聽金克斯主動提起她的母星。
“我的母星沒有陸地,大家都是生活在海裏,當大家都是弱肉強食的海洋生物的時候,海是我們的家,是我們的獵場,也是我們的墓地。而當大家都進化出了平等的智慧時,海局限了我們,所以,我們開始在星際中穿梭,去征服別的星球的陸地。”金克斯說,“征服與侵略,是理想也是生存。”
她聽安東尼和查爾斯都提到了二戰,于是也在網上看到了許多資料,也了解到了很多之前并不知道的東西。
比如,九頭蛇組織在二戰期間與納粹德國是相互合作的關系,比如德意志元首希特勒的政治主張,比如當時狂熱的納粹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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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很多資料,越看,越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解開六秒詛咒之後,她能思考的東西越來越多,自然而然地,便将軸心國套在了深泉星系上。
一樣的資源短缺,一樣的征服與侵略,一樣的全民皆兵,瘋狂而危險。
而在深泉星系已經不缺乏資源的今天,她再次思考征服地球的必要性,然後發現,現在的深泉星系,其實已經不需要為了獲取生存空間而去征服其他星球,再次發動戰争,只是純粹的侵略。
她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母星産生了懷疑。
而理想一旦動搖,便猶如海上的飓風,帶着摧枯拉朽般的氣勢,将所有平靜一卷而盡。
她不知道該不該向查爾斯說,正猶豫時,就聽見查爾斯笑着說道:“金克斯,思維并不應該只為你帶來煩惱,繼續做那個每天在腦子裏唱着小曲兒的小姑娘吧。”他頓了頓,說,“思維是讓你看清自己的,做你最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我最想做的?”金克斯愣了愣,然後仔細地想了想,認真地說,“成為深泉星系最優秀的軍人。”
“嗯,那是你的理想……”查爾斯輕聲道,“那麽現在呢?”
“現在啊。”金克斯突然想到了坐在睡蓮池邊的查爾斯,脫口而出,“見到你。”
電話對面的查爾斯一愣,連呼吸都似乎屏住了一般,聽不見一分一毫的響動,金克斯耐心等了幾十秒,皺了皺眉,不知道查爾斯那邊發生了什麽。
良久,那邊笑了一聲,似乎頗有些無奈:“金克斯……你真是……”
金克斯歪了歪頭,看向自己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說道:“我怎麽了?”
“沒怎麽。”查爾斯說,“你們返校節的活動是幾號?”
“七號。”金克斯說着,掰着指頭算起來,“下個星期一開始,周一是英雄主題日,周二是童話王國,周三是社團活動日,周四就是舞會了。”
“社團活動日?那你會在周三表演嗎?”
“是的。”金克斯說到表演,就興奮起來,“梅林老師已經借到了演出服,我今天試穿過了,穿上之後我已經不想去敲定音鼓了,我想舉着火把,去到凱普萊特家的花園,去找我的朱麗葉!”
那邊笑幾聲,然後柔聲說道:“好的,蒙太古家的羅密歐小姑娘,已經到了睡覺時間了,先睡覺,再去找你的朱麗葉吧。”
挂了電話之後,羅密歐小姑娘頭一次翻來覆去睡不着,她睜着眼睛,看着海藍色的天花板上透明的水母吊燈,又用力閉上眼,然後将自己縮進了被子裏去。
她看見自己身着十五世紀的意大利男子裝束,頭發松松散散地披在了身後,她舉着火把,穿着将小腿裹得緊緊的長靴,踏過長着一層苔藓的石板小道,蟬鳴和着蟋蟀鳴叫,點綴着這個繁星點點的夏夜,她聽見遠處盛滿了燈光的陽臺上傳來一個低沉而柔和的聲音,這個原本應該帶着幾分笑意的聲音此時有些憂愁,像是秋日纏纏綿綿的雨。
她加快了腳步,走到了陽臺下,看見站在陽臺的人,他穿着白色的裙子,像是一個天使。
“羅密歐啊,羅密歐!為什麽你偏偏是羅密歐呢?否認你的父親,抛棄你的姓名吧;也許你不願意這樣做,那麽只要你宣誓做我的愛人,我也不願再姓凱普萊特了。”
他說着,然後仿佛是察覺到了陽臺下的人,低下了頭,他的頭發只到下巴處,在燈光下泛着深棕的色澤,眼睛像是海一般藍,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唇,尖尖的下巴,以及下巴上短短的胡茬。
……胡茬都沒剃幹淨,可以說是很憂愁了。
金克斯看着陽臺上穿着白色裙子的人,愣了半天,然後看見那個人笑着說:“看來思維不僅為你帶來了煩惱,還帶來了想象力。”
金克斯:“……”
她猛地從夢中驚醒,将自己從被子裏拔了出來。
她之前不知不覺地睡着,也沒關燈,被子外面亮堂一片,使得她下意識地閉緊了雙眼,等她适應了光亮,再緩緩擡頭看向天花板上的水母吊燈,覺得像是回到了靠着栉水母照明的深海中。
思維帶來的想象力開始在這間被塗成海藍色屋子裏發散。
她想到那天安東尼說到他和阿什麗的時候,死活不肯說自己到底跟阿什麗經歷了什麽,卻咬牙切齒地說着狡猾的地球人能将他們這些單純善良的外星人騙得團團轉,讓他心甘情願地為她開心為她難過,甚至為她醉到人事不省。
最後,安東尼拍了拍她的肩膀,十分鄭重地說:“你,作為一個風流成性的章魚人,一定要在地球上找回我們外星人的場子,你知道嗎?”
金克斯當時覺得自己一頭的霧水,她不知道風流成性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怎麽在地球上找回外星人的場子。
于是她虛心求教。
“當然就是騙他們,讓他們深深愛上你,讓他們為你徹夜難眠,患得患失,然後再甩了他們,讓他們為你心碎,為你流淚,為你心甘情願去酒吧買醉。”安東尼說着,也不知道怎麽好像是越說越生氣,開始在金克斯的屋裏橫着走了起來,“簡直太過分了,就應該狠狠地懲罰他們!”
金克斯當時像是聽課一般,仔仔細細地将安東尼說的都給記下來。
金克斯打開手機的line,發了人生中的第一條朋友圈。
那是一張可妮兔可憐巴巴地躺在床上睜着眼睛想布朗熊的圖片。
“朱麗葉老叔叔,我沒有睡着。”
發完之後僅僅過去一分半鐘,她的朋友圈就已經收到了一條回複。
亨利:“……查爾斯的手機不是智能機,沒有下載line,不過我已經轉達。”
金克斯還在想智能機是什麽東西,然後就看見亨利的那條評論已經瞬間多了好幾條回複。
邁克爾:“……”
皮特羅:“???”
科特:“!!!”
瑞雯:“啧。”
……
金克斯看着這些意義不明的回複,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