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走不走心裏有數
劍為本,影為介,踏月掠水,獨往獨閑。标志性的劍影既出,言囚立即住了手,收了三尖兩刃刀化為銀光入體,任由沐休的玉手板在自己左肩一點。
他一收招,柳幽然頓時好受了很多,只是沒等她站起來緩緩,半空中墜落下來一個人影,差一寸就要砸在她身上。
揮手撣着飛起的塵土,柳幽然一把将沐休托起,捏着衣袖給他擦嘴邊的血,好生好氣勸他道:“以後有話好好說,你一沖動,不光我要被連累,你自己也不好過吧?”
順便把沐休被劍氣劃開的袍子觀察了一番,再擡頭,方才那漫天劍影,以及沐休布置出的土牆,全部消失無蹤。僅一個照面就能傷了沐休,看起來岳漣應該非常反感有人在自己的閑居打鬥。
沐休聽完話便轉向言囚那邊,但見高傲的蟒袍男人、潼灣蛟族的統領,此時正跪在一位身着普通青衣的青年面前:“在下潼灣言囚,特來拜見岳山主!還請山主能允許我入內采取浮蹉葉!”
只見岳漣袖一拂,俯身請他起來:“不必行此大禮。”接下來的話,卻好似是說給沐休聽的,“只要不生事,來的都是客。”
柳幽然有些不知道該從哪裏吐槽起。看這樣子,岳漣似乎壓根不知道,眼前這位“生事人”是他妹妹的師父。岳岚對沐休……準确來說是對慕容岩,又是仰慕又是敬畏,甚至還對他懷有報恩之心,要是她知道自家兄長把自己師父打傷,不曉得會不會氣到抱着琴天天擾岳漣心神。
言囚聞言大喜,起身立在一旁,靜唧唧等待岳漣繼續發話。
見岳漣接下來将目光轉向自己二人,為了讓進山變得容易些,柳幽然不假思索就如同抱她床上那只鲲一樣,一把抱緊了沐休,沖岳漣嘿然笑道:“那個,我是息紅伊的好友柳幽然,這家夥是我沒養熟的寵物鳶族,剛才有些沖動就失态了,還望山主大人海量啊!”
話音才落,她清晰地聽見了關節作響的咔吧聲。
聽清她的身份,岳漣面露訝色,但很快便一點頭:“原來狐兒方才提的友人便是你。好,你也随我來吧。”
感覺到他并不想放沐休進山,柳幽然抱得更緊了:“那什麽那什麽,山主大人啊,這家夥離開我就會幹壞事,什麽砍木燒草吃野獸啊,我不太放心他留在外圍,請讓他也跟着我們一道,這樣好嗎?”
是錯覺嗎?她好像……依稀聽到了沐休的磨牙聲?
柳幽然的餘光瞟向岳漣身旁的言囚,只見他正竭力忍着笑,卻沒有出言揭穿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先想辦法順利進去,以下犯上就以下犯上好了,大不了晚上多讓沐休占點便宜……等等,這畫風和思想都不對啊少女!
見沐休聞聲一改剛才的死魚臉,轉而面露溫和的笑,岳漣不知道為什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想着息紅伊還在閑居等自己,他沒多問,轉身走向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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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轉身的瞬間,柳幽然眼尖,目光捕捉到了他袖中透出的一抹紫色。那是名劍铘兆,岳家祖上遺留下來的寶物。
言囚跟着過去了,沐休在柳幽然的幫助下站起,剛站穩,便一把捏住了柳幽然的兩腮。
眸中透出一種名為危險的光芒:“嗯哼,你剛才說誰是養不熟的寵物?”
柳幽然被他捏着腮幫,說話聲糊裏糊塗的:“我粗不會縮素你呢(我才不會說是你呢)唔……”
唇上一痛,原來是沐休趁機偏過頭在她唇上微微一啄,白牙對着粉色的嫩肉切了下去,一瞬間産生的疼痛直達腦髓。
“你最好祈求一會兒別和我分在同一個寝居。”他聲音陰冷地放了句狠話,拉過她跟上去。
……
浮蹉嶺上緣溪亭,早擺了一張木幾,兩個蒲團,桌上左有茶壺,右有米酒陳釀,杯自取,中間擺着一副棋盤。常規設定便是如此,只要岳岚在山中,便會與兄長下棋,誰輸誰罰酒或茶。
柳幽然四人還未走入亭中,遠遠地就見到一抹紅影伏在木幾上。這時岳漣徑直不管身後三人,腳下踏起特殊的步法,身形幾瞬,轉眼先入了亭中。
柳幽然注意着他的步法,若有所思地道了聲“折蓮幽步”。除無雨城薛家衆人外,岳漣應該是目前她所知第二個會折蓮幽步的人,畢竟他年少時曾在薛家做過外門弟子。至于這第一個麽,自然是沐休了。
岳漣這麽急着過去,便是因為伏在木幾上的人是息紅伊。柳幽然三人慢悠悠靠近緣溪亭,才踏進亭中,鼻中當即鑽入一股惡臭。
柳幽然幾步過去,見岳漣正将醉倒的息紅伊扶到一旁去吐酒水,忍不住道:“岳山主,紅伊她昨晚就醉得不輕,依我看,木幾上的酒還是收幾日吧,免得你一沒留心,她就借酒消愁。”
岳漣嘆了一聲:“多謝提醒,待我扶她回房後就收。我倒不曾知道她昨晚才醉過酒,若是早就知道,也不會……”一語未了,息紅伊因力竭而軟倒在他懷中,額上涔涔的都是細汗,看着他動了動嘴唇,卻沒了說話的力氣。
岳漣替她拭去汗,橫抱着她道聲“失陪”,轉身走去離亭十餘丈遠的竹屋。
亭中又留下了尴尬的三人。柳幽然自覺擋在沐休與言囚之間,防止他們又突然幹架。大概是忍不了亭中那灘惡臭,言囚皺眉捏了個水訣,将那灘穢物洗刷幹淨。
見氣氛過于劍拔弩張,柳幽然尋了個幹淨的空蒲團坐下,想着引個話題解尬,于是唉聲嘆氣道:“沐兄啊,我覺得紅伊的婚事,真的難說。看這樣子,她應當是不會忘記傅流鶴那個渣男了。”
沐休輕哼一聲:“如今又有什麽法子呢?反正左右都尋思不出雙全的辦法,任你絞盡腦汁,也只得看着息紅伊繼續為情所困。”
琢磨了一下,柳幽然決定拉言囚一起下這趟渾水,便接着道:“可是如果她的事解決不了,多少也會影響到岳漣吧?我還想來拜師和采浮蹉葉呢,你說要是他陪着紅伊一起氣惱,封了山嶺怎麽辦辦?”
她邊說邊給沐休遞眼色,內心跟着焦急,沐兄啊你可千萬要懂我意思!
沐休的回話讓她心裏頓時樂開了花:“嗯……若是他真的氣惱,封山也是常事。只是不知道會封山多久,不過據我所知,大概也就封上一年半載吧。”
柳幽然故意驚呼出聲:“什麽?我說沐兄你別吓我,浮蹉葉六十年一生,今年不采明年就沒了!喂喂,你是想讓我活不過今年嗎?!”
沐休沒有說話,只是配合着拍了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慰。
她又想起了一個老設定,浮蹉葉可以延長灼命的潛伏期,比如現在她只能活半年,半年後灼命就會在她體內大範圍毒發,但要是服下浮蹉葉,灼命的毒發時間,就可以延遲到一年後。
就是不曉得,這個設定在這個世界還管不管用。
餘光裏的言囚将身體一挺,柳幽然知道自己是誘惑成功了。接下來就該等言囚詢問要如何“幫岳漣排憂解難”了。
等了十幾秒,卻等到一句涼涼的勸誡:“小姑娘,想多活幾年,還請你盡早離開這只道貌岸然的大火鳥。聽你這麽說,想必是中了他的劇毒‘灼命’了吧?趁還有時間,趕緊投奔薛家去,沒準還能得個解藥。留在他身邊,只有死路一條,或許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柳幽然感覺自己右眼皮開始跳了。果不其然,言囚剛說完這句話,頸子一緊,不知何時起身的沐休,毫無忌憚地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身旁的柱子上。
沐休冷眼盯着他,咬着字道:“她留不留在本座身邊,與你這在水裏搖尾巴的蚯蚓無關!”
言囚緩了一口氣,發出一聲冷笑。
“無關?仲暮楓,你有時間禍害人族,不妨将這些時間留出來多管管你的妖族大軍去。”他面向愣在原地的柳幽然,繼續道,“我的愛人,只是二十一年前偷了他一枚修煉用的三轉靈魄,便被他毀去肉身,散盡修為,至今還不曾蘇醒。漓漓她是蟒族,修為比你強了不止十倍,一條性命就這樣在他手下毀了。是去是留,你難道真的不想考慮一下麽?”
柳幽然看着他滿臉的真誠與懇切,不禁有些發蒙。沐休的确是個大反派,但她希望自己能将他從反派這個位置上拖出來。但是……她要是努力下去,真的能做到嗎?改良什麽的,萬一失敗了,萬一沐休對她真的有意思,萬一他不放自己回現世……
“少來蠱惑我的人!”
沐休的斷喝聲将她驚醒。柳幽然狠狠晃了晃腦袋,再看向言囚,卻見他正勾起嘴角,臉上挂着失望。
繼而言囚的輕笑傳入她耳中:“這麽快就清醒,真不知該說你太信他,還是你太傻。罷了罷了,随你吧,反正你的命又不是我的,我管不着。”
狠狠剮了他一眼,聽得身後傳來腳步聲,沐休松開手,在言囚捂着脖子退到一旁咳嗽時,他鄭重地走到柳幽然身旁,盤膝坐下。
“她是我的東西,從前是,現在是,以後?只要活着,就一直是我的。”他面朝柳幽然,卻是對言囚說道,“就像你撿了一條大青蟒立為妖後,我不過是撿了個蠢東西立為妖後罷了。是的吧,蠢小然?”
聽他叫了自己,柳幽然懵逼而乖巧地坐好。
言囚不屑地“哦?”了一聲:“所以你現在想對她做什麽?在這簡陋的地方完成立後儀式?”
沐休沒有理他,此時他的注意力全在柳幽然身上。
“把我送你的青鳶手鏈拿出來。”他柔聲命令道。
柳幽然照做了,但見沐休接過青鳶手鏈,不知施了什麽咒,随後又給她戴回左手。
她并不記得自己有設定過什麽奇怪的“立後儀式”,見狀奇道:“你做這個儀式的時候,我需要做什麽嗎?”
沐休搖了搖頭,将手放到她胸口,輕輕一拉,竟是拉開了她的上衣拉開。柳幽然驚悚地往後一縮,護着自己失聲道:“幹什麽?!你、你該不會要在這裏把我——”
見沐休沒有再動,她才敢挪回來,卻是繼續弱弱地問道:“說好了長開再吃,沐兄你應該……不是言而無信之人吧?”
眼前的鳶族微笑着搖起頭,手一招,凰寂劍橫在二人之間。
“放心好了,我不會提前要了你。”他用指腹在劍鋒上一蹭,血珠子立刻從傷口滲出,“也不需要你做什麽,忍着就好。”
柳幽然還在發蒙,胸口突然中了沐休一掌。這一掌力道雖輕飄飄,但卻是她從未見識過的——
按在自己左胸的手掌,突然化為猛禽的利爪,探入她的皮肉。根本等不到慘叫出聲,柳幽然只覺自己跳動的心髒上貼來冰涼,繼而撕裂般的痛楚自胸口輻射到全身,這一痛以後,她便失去了知覺。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