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梁勤對曾晚的訓練很随性, 但也很有針對性。梁勤前半個月還讓她跟李笑笑練接球, 這半個月就找了群上年紀的爺爺奶奶和她對打。梁勤讓曾晚随便打, 飛起來打都行, 唯一的要求就是只能用正手直拍回擊。

老人們的打法有些很遲鈍, 有些卻很有靈性,甚至讓曾晚都很意外, 要是他們再年輕個幾十歲,就沒他們這些年輕人什麽事兒了。

在這個小小的乒乓球社區,曾晚遇過最多的打法是橫拍弧圈結合快攻,但也有不少是直拍左推右攻和削攻結合。小天地, 大氣象,她是心懷尊敬與感激的。

休息時間, 拍子一收, 曾晚扭頭問梁勤:“教練,這些個爺爺奶奶,可一點也不像爺爺奶奶啊。”

梁勤手裏編着簍筐,說:“忘了告訴你, 他們中不少都是胡國寧, 許建樹和梁博的陪練。”

“哇哦。”曾晚佩服。

“那幾個臭小子能有後來的成績, 都要好好謝謝他們。乒乓球是一個人的運動嘛, 那不能啊。比賽經驗,實戰經驗,都是不能少的。吃過多少虧,才能長多少心眼喔……”

梁勤一下子說了很多, 曾晚都記在心裏。

梁勤擡頭,“咋,怎麽不練了?”

曾晚擡下巴示意,“爺爺奶奶們累了。”

梁勤看去,老人們都坐下喝水休息了,他深深皺眉,老人畢竟是老人,哪怕十個人換着來,還是抵不上一個年輕人。

梁勤低頭,繼續編手中的背簍:“曾晚,再過一個月,你就回省隊練吧。”

“為什麽啊?”曾晚覺得她在這兒練得挺好的。

梁勤:“這些人年齡極端,要麽太小,要麽太老,你現在練練手還行,等日子長了,供不應求。”

最适合曾晚的,還是與實力相當的同年人較量成長。

曾晚沉默,梁勤擡頭觑她,曾晚的表情有些為難、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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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這副表情。”梁勤現在倒像是個爺爺在開導她。

“我……就是不想回省隊……”曾晚扁嘴,手裏拿了個球颠了起來。

“總要有個理由吧。”

“不太喜歡人家盯着我呗……”

梁勤手上的活兒停下,掃了眼曾晚許久沒遮的左手疤痕,說:“因為那道疤。”

“嗯。”曾晚應聲,“別人看我的眼神,我很不舒服。”

“你想他們做什麽,你練你的球不就好了。”

曾晚擠着眉頭,有些拽:“教練,你說的容易,但做起來難啊。”

梁勤笑笑:“那你以後要是上臺打比賽,怎麽整?幾百幾千個觀衆看着你,攝像機三百六十度對着你拍,免不了拍到你的疤。”

曾晚收了球拍,死犟:“那是到時候的事,現在就是不想回。”

梁勤又笑了,搖搖頭,曾晚這脾氣……

他退一步說:“我跟你一起回省隊練,這樣行嗎?”

曾晚訝然,揚眉:“真的假的?”

梁勤琢磨了會兒,悠悠說:“我回去和雷銘說說,看他同不同意呗,畢竟還要多清個宿舍,不然讓我這個老頭子睡街頭啊……我年紀大,也不可能像你一樣,每天起個大早騎車去,那還不得累得早死。”

曾晚“噗嗤”一笑,老頭說話能氣死個人,但理也實在是有,也不曉得梁奶奶是怎麽治他的。

曾晚揮揮球拍,給他比了個贊:“教練,等你好消息。”

“還有啊……”梁勤又停了停。

“嗯?”曾晚回頭。

梁勤嚴肅說:“明天開始,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你就要試着融合了。”

曾晚神情認真,聽梁勤講。

梁勤:“你現在反手和正手就像兩個人在打,橫拍直拍怎麽切換,你要自己琢磨,找出你自己的球路和打法。”

曾晚嘀咕:“我自己的……”

梁勤發問:“怎麽樣?心裏有概念嗎?”

曾晚咧嘴笑了,有信心點頭:“有啊,一直都有。”

“啊喲,我怎麽從來不知道。”梁勤意外,他一直以為曾晚像個無頭蒼蠅,只聽他指揮。

“您從來沒問過我啊。”

梁勤放下手裏的竹條,端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認真,說:“行啊,你說給我聽聽。”

曾晚靠在球桌旁,雙手環胸,腳也交叉着站,看着天花板,樂呵呵的,“我呢,以後都是準備防守為主。”

梁勤一頓,懷疑自己聽錯了,“防守?合着我這些日子直拍快攻白教你了?”

曾晚低頭淺笑:“教練,橫拍是我的根,直拍再怎麽練,都是輔助,為的只是讓我的正手不那麽薄弱。這點您不是也清楚嘛。”

梁勤不再插話,只是注視着曾晚。

“所以啊……”曾晚站直,忽地拿起球拍揮兩下,“我的目标,從來不是進攻,是防守,無死角的防守。”

這麽一瞬,梁勤對曾晚的那些個擔憂啊,煩惱啊,全然消失。有目标就好,他就怕她被他訓得連自己想要什麽都不清楚。

“啪——”梁勤的鞋底子砸在了曾晚的腿上。

曾晚跳起,“教練,您打我幹嘛呀!”

梁勤佯裝吓她:“防守防守,光說有用啊!橫拍直拍都不會切,還無死角呢!做夢啊!快去練球啊!”

“知道了嘛知道了嘛——”曾晚嚎叫抱怨。

曾晚又拜托那群爺爺奶奶們,輪流跟她打着。

梁勤靠牆看着,笑容和藹,有出息啊……真的有出息……

一眨眼,銀杏葉也泛上了黃。

梁勤跟省隊主教練雷銘說了要去省隊教曾晚的事情,雖然得到批準的過程有些困難,但許建樹和胡國寧在背後推了一把,還是較為容易地解決了。

梁勤跟梁奶奶說好了,周末回家,其餘時間就住在省隊宿舍教曾晚。髒活重活都放着,等着他回來幹,梁奶奶嫌他啰嗦,讓他一門心思好好教曾晚。

陸程和近期工作比較忙,曾晚見他少,但每晚他還是會在省隊門口等她,曾晚瞧他倦容挂起,也沒力氣跟他拌嘴,任人魚肉,随他怎麽按。

今晚,曾晚瞧着頭頂,月亮圓又亮。

“陸程和……”曾晚叫他。

曾晚停下動作,看她:“嗯?”

“秋天了耶……”

“嗯,是啊。”陸程和一笑。

她沒想過,陪她經歷晚春,跨越炎夏,逾至初秋。

熬過了這段沒底氣,也很空落落的日子的人。

其中會有陸程和。

曾晚扭頭,觑着他,突然眨下眼,“兄弟,你覺得我這個月球練得怎麽樣?”

“嗯,挺好。”

“我也覺得挺好。”曾晚也是頭一回對自己這麽有信心。

曾晚陳述:“明天開始就要在省隊練球了。”

“緊張?”他像是看透了她。

“有點……嘿嘿……怕出醜……”

陸程和平淡道:“練球嘛,你都行,那還練什麽。”

“也是哦……”

曾晚站起來,做了幾下伸展運動,揮揮手朝門口走,“回去了。”

“嗯,晚安。”

曾晚頓住腳步回頭,淺淺一笑,“晚安。”

曾晚省隊練球的第一天就不順利。原因是她的一顆牙蛀了,日積月累的,洞又大又深,還疼。以免牙疼影響她的集中力,梁勤讓她去醫院補好了再練,曾晚怎麽拖時間,怎麽不願意去,梁勤一個眼神,她只好灰溜溜同意了。

沒辦法,曾晚戴好帽子口罩,向醫院進發。

醫院人多,曾晚想了又想,決定從側門進,可剛下出租車往那邊溜,門口那個挺拔的身影撞入了她的視線。

陸程和穿着白大褂,神情自若伫立在那兒,視線已經向她站的位置投來,曾晚愣在原地忘了動。

等她?

曾晚歪頭,不會吧……

她疾步向前,去到側門,假裝沒看見他往裏頭鑽,陸程和帶住她的手臂,聲音在她後頭響起,攜笑:“跑什麽?誰追你?跑那麽快。”

曾晚尴尬扭頭,仰視他,“這麽巧啊,你怎麽在側門啊。”

陸程和:“等你。”

曾晚:“等我啊……”

“教練提前給我打電話了。”

“哦……”

怪不得……

曾晚扁嘴,但戴着口罩,陸程和看不見。

曾晚脅肩:“沒事,你忙吧,挂號我自己來。”

陸程和拉着她往裏頭走:“都幫你弄好了,就等你來。”

陸程和力氣死大,曾晚怎麽抽,手也抽不出去:“去哪兒啊?”

“口腔科。”

口腔科那叫一個人山人海。

本來人一多,曾晚就怕,結果陸程和這個招搖的“花瓶”陪着,更多人瞅她,她更怕。

就這樣,受不了大家的目光,曾晚只好先去陸程和辦公室躲着了。

曾晚坐在陸程和的椅子上,抱怨:“怎麽那麽多人啊……”

陸程和給曾晚倒了杯水放在她手旁。

“篤篤篤——”

有人敲門,随後是推門聲。

陸程和回頭,身體自然而然擋住曾晚,不讓別人瞧見她。曾晚低頭,壓低帽檐,麻溜戴上口罩。

“媽,你怎麽來了。”陸程和聲音沉沉。

媽……媽?!

卧槽……曾晚吞了吞口水,就一個念頭,跑。

“程和,這個男人是誰啊?”

曾晚一愣,男人?這屋裏還有男人?不就是只有她和陸程和嗎?

曾晚低頭瞧了眼自己的裝扮……明白了……

陸程和母親嘴裏說的那個“男人”應該就是她……

陸程和母親把門關上,向前幾步,曾晚轉動椅子背過去捂實自己,生怕被認出來,又惹麻煩。

陸程和的母親不可置信道:“程和,你……你不會真的像秋筱說的那樣……喜歡……喜歡男、男的?”

曾晚:嗯???

“媽……”陸程和哭笑不得。

幾月的事了,他母親在心底惦記琢磨着,想着怎麽捅破這層紙,今天總算忍不住來找他了。可這也太會挑日子了。

陸程和母親語調拔高:“你真的是gay?!”

陸程和:“……”

曾晚:哇哦……(⊙o⊙)

刺激。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來吧出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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