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曾晚咬着嘴唇偷笑, 身體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陸程和餘光瞥着她這副偷樂的樣子, 也笑了。
陸程和的母親對着自家兒子的笑臉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笑是承認呢, 還是否認呢。
“程和。”劉玉芬嚴肅看他。
陸程和斂容,恢複正常, “媽,宋秋筱說的你就信?”
劉玉芬張張嘴,沒說話,不是相信別人說的, 是陸程和的行為舉止太惹人懷疑,三十歲, 沒個女朋友, 女性朋友也沒有,唯一一次的戀愛,還是跟宋秋筱談的。
這如果不是工作狂,那真的就是性取向有問題。
劉玉芬繞着彎子說:“媽也不是不開明的人, 你實話跟我說。”
陸程和掃了眼背過身的曾晚, 沉聲道:“媽, 我沒什麽要說的。”
劉玉芬直接些:“你真對男人有感覺?”
陸程和看着曾晚, “我對她有感覺。”
劉玉芬愣在原地,就差暈過去,磕磕巴巴半天擠出一個字:“他?”
曾晚背脊一僵。
兄弟,別玩了啊, 快解釋啊,這樣玩真會完蛋的啊……
劉玉芬趕緊轉移話題,“那宋秋筱有什麽不好,門當戶對,性子還柔,配你剛合适。”
陸程和靠在桌邊,“她是好,可跟我沒關系。”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媽給你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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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程和擡下巴,示意劉玉芬看曾晚,平淡道:“她這樣的。”
劉玉芬攥緊手裏的名牌包包,看着曾晚男性化的背影,驚吓之餘撫撫自己的胸口。
陸程和淡然:“媽,你沒心髒病,別撫了。”
曾晚在旁尴尬聽着,這陸程和怎麽也不解釋。這樣下去,別把他媽真給氣出病來。
曾晚遲疑開口:“那個……阿姨……”
曾晚準備回頭,劉玉芬制止了她,“小夥子,你別回頭。”
曾晚愣生生又把頭扭了回去,“阿姨……”
劉玉芬堆積在心底的話語爆發:“你別叫我阿姨!我不是你阿姨!你一個大男人,聲音娘裏娘氣,行為娘裏娘氣,還勾引我兒子,你要不要臉!”
曾晚:“……”
娘裏娘氣……曾晚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形容……
劉玉芬又怒瞪着陸程和:“怪不得不回家,在外面買房子,秋筱那麽好的女孩子你也看不上,原來是學會養男人啦!”
“媽!”陸程和沉冷叫,“我為什麽要搬出家,你還不知道?”
“我知道什麽?我現在只知道我兒子喜歡男人!”
氣氛僵持,曾晚猶豫須臾,默默轉頭。
她摘下了自己的鴨舌帽,留了個口罩,插話:“阿姨,我是女的,但不是您兒子的女朋友。不過我向你保證,他的性取向絕對正常。”
劉玉芬盯着曾晚上下看了好幾眼,眼神淩厲,确定她真的女孩子後,才斂起抵觸的神情。
曾晚也是頭一回見到陸程和的母親,聽着她聲音,以為是個長相嚴厲的母親,誰知長得平易近人,優雅溫和。
三人再度陷入尴尬。
陸程和平靜開口:“媽,沒別的事,我就要工作了,你先走吧。”
劉玉芬皺起眉頭,眼神動容,“我是你媽,你多跟我說幾句話怎麽這麽難,你這樣,惜語也是這樣。”
陸程和望着她,淡冷道:“媽,你什麽時候才能從你自己身上找原因,好好想一想,我們為什麽會這樣。”
劉玉芬胸膛起伏,看得出怒氣未息。
曾晚不再插嘴,又悄悄戴上帽子,假裝自己不存在。
劉玉芬瞥了眼曾晚,“你只要不是……我也就……”
陸程和:“不管我是不是,我的人生,不需要別人來插手。”
“我是你媽,我做什麽都是為你們好。”
“那也要看我跟惜語領不領情。”
“我難道會害你們嗎!”
“你不會害我們,只會逼我們。”陸程和一字一句說得清晰,都是心裏話。
劉玉芬張張嘴,終是沒再說話,眉宇間多了些憂愁,曾晚瞧着,明白的,可憐天下父母心。但她不是陸程和也不是陸惜語,所以不能感同身受。
“程和……那我先走了……改天再說。”劉玉芬嘆口氣,轉身欲離開,才走幾步,她又回頭,睨了眼曾晚,随後對陸程和說:“過幾天約了秋筱的父母吃飯,你記得來。”
陸程和充耳不聞,理着桌上的東西。
劉玉芬又重複:“別忘記。”
陸程和未吭聲,劉玉芬似乎習以為常,不再杵着,旋即推門離去。
曾晚擡了擡眼皮,偷偷瞄了眼陸程和。
宋秋筱……她知道的,陸程和的初戀。
這個名字就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被提及了數次,她忍不住在意起來。
雖然這跟她沒關系。
陸程和停下手裏動作,偏過臉觑着低頭發愣的曾晚,淡淡問:“曾晚,過幾天我要去嗎?”
曾晚眼珠轉了下,裝傻:“去什麽……”
“和宋秋筱的父母吃飯。”
“那是你的事。”
曾晚怕他繼續問,理理衣裳,說:“我還是去口腔科外頭的走廊裏等吧。”
陸程和擋在她身前,“回答我。”
曾晚仰頭,對上他墨色的瞳仁,那目光熾烈灼人,她蹙眉,态度未變,“我說了,那是你的事。”
寂靜,無盡的寂靜。
陸程和不說話,曾晚耷拉着腦袋,耐心也快用盡。
曾晚推開他,邁步,“我走了。”
她幾步走到門前,手剛握上門把,就被人制止了接下來的動作。
陸程和掰過她,将她拘在他與門板的狹小空間內。
這種超越醫生與病患間的親密距離,讓曾晚心砰砰跳。
“我想聽你的答案,或是……意見。”
陸程和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曾晚的視線一直垂着,落在他白大褂的下插口袋上,帽檐很好擋住了陸程和探究的眼神,這讓曾晚松口氣,不然她眼內的動搖,只會被一覽無餘。
曾晚內心有把尺,清清楚楚劃着她與陸程和之間的距離。
他們的關系,就像先前一樣保持下去,是她認為最好的。
這并不意味着她是推拉高手,只是要跨越那比山高的一步,太難。
曾晚壓着聲音說:“沒答案,但作為朋友,給你意見,去吧。”
去了,然後放棄她。
她也少一點惦念,專心練球。
陸程和冷冽道:“剛才的話,我當沒聽過。”
曾晚手插在衣服口袋,咬咬唇,倏地,她擡頭看他,把自己帽子摘了,讓陸程和能看清她的眼神,“你他媽聽不懂我的話啊,我讓你去,你不是要答案嗎,我現在給你了啊!”
剛才和劉玉芬的争辯,讓陸程和一向極其控制的情緒有了波動。
現在曾晚又在激他,他清楚得很,可仍然失控了。
“知道了。”陸程和聲音冷得不像話。
他退後兩步,拉開兩人間距離,轉身走回辦公桌,坐下開始寫報告。
曾晚一人立在門口,陸程和把她當空氣。
曾晚忍着鼻酸,這才是她認識的陸程和,孤傲冷漠,遠離她,撇清關系,然後再也不見。
曾晚抿嘴,轉身拉開門,邁步離去。
陸程和頓住手上動作,握着筆杆的手指指尖泛白,在隐忍怒氣。
片刻後,他又松開,腦袋清醒過來。
他扔下筆,迅速起身追了出去。
曾晚進了人擠人的電梯,這回,她又被擠在角落,沒人替她說話,只是受着四處的碾壓,壓得她快喘不過氣。
心情為什麽這麽低落……
為什麽這麽難受……
曾晚深呼吸幾次,都無法平複那股煩躁。
才下了一層,曾晚就失了魂似的擠了出去,意識到不對,她又想重新回去,可有人立刻填補了她的位置。
她愣神看着,扯了下嘴角,苦笑。
曾晚啊……有空位就會有人去占……
陸程和心裏的位置,總有一天會裝別人,別想了,不是你的,終究不是。
比三個月好一點吧,大半年了,他們間的糾纏才結束。
曾晚轉身,尋找着安全出口。
走樓梯都比走喘不過氣的電梯來得好。
不知為什麽,醫院的樓梯間燈光總是那麽暗,不是聲控燈嗎,她都跺了多少腳了,仍然沒反應。
她喪氣往下走,與先前的板鞋不同,運動鞋走在大理石的瓷磚上,沒有任何聲響,連帶着心跳也沒了,跟死了一樣。
就這樣,走到底層,她又向上走,沒路了,她又向下。
來來回回,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好受些。
打起精神,她踩着臺階上樓去口腔科。
她打開安全門,一直低頭,才走幾步,就撞到個人,她有氣無力說:“對不起。”
繞開走,又撞到了,她繼續:“對不起。”
魂沒回來,人也沒反應過來,一瞬被拽進了樓梯通道。
“你誰啊!”
曾晚陡然清醒,可擡頭看見來人,話擠在嗓子眼說不出來。
除了陸程和,還能是誰。
陸程和驀地摟住她的腰,曾晚使勁掰開他的手。
他說:“曾晚,我不去。”
曾晚咬着嘴唇,不說話,還在堅持推着,是真用力,掰得陸程和手指都紅了,可沒有效果。
“只要我不放手,別想推開我。”
“靠!你他媽倒是松手啊!”
“我不。”
“滾犢子!”
“聽不懂。”
“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