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那夜過去, 曾晚與陸程和之間一直是低氣壓。換做以前, 曾晚還能蹭上去吧唧一口, 撒個嬌含糊過去, 現在這些她都做不了……
哪怕牽個手, 如此簡單的動作,她也無法完成。
正當曾晚郁悶的時候, 嚴小小把門牙磕了,找她求救,讓她問問陸程和有沒有靠譜的牙醫介紹給她。
曾晚心裏有疙瘩,不想跟陸程和說話, 就偷偷打電話給先前幫自己補牙的孫珏醫生。
她這電話剛挂沒多久,陸程和的電話就來了, 響了一陣, 曾晚也沒接,手機一扔繼續去練球。
訓練結束,外頭黑茫茫,她提着包從體育館走回宿舍, 就瞧見樓下站了個人。那人除了陸程和, 還能是誰。
此時此刻, 兩人就相隔十米遠, 一動不動看着對方。
曾晚手指焦慮摩擦着衣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低頭轉身往回走。
曾晚走着,身後的人跟着, 走了一段路,四下無人,曾晚二話不說坐在路邊的水泥臺階上,人靠着身後的路燈杆子,頭擡起來,就直勾勾盯着陸程和看。
陸程和手插在褲袋裏,也垂首觑她,仍兩相無言。
曾晚脾氣上來了,“你非把我變成望夫石啊?我脖子一直這麽擡着,很酸。”
因為曾晚這句話,陸程和立刻在她身旁坐下,黑色西服褲,肯定染一層灰,但他也不在乎,說:“這樣可以嗎?”
陸程和坐在右側,曾晚把頭扭到左側,看也不看他。
陸程和望着她的後腦勺說:“寧可打電話給不熟的孫珏,也不肯打給我?”
“就是不想打給你。”
“那我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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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想接。”
他氣,她也氣。
好一會兒,陸程和嘆息,“晚晚……”
曾晚埋頭,聲音悶悶的,“陸程和,那天我沒吐。”
“嗯?”
曾晚臉枕在手臂上,側過臉露出一只眼睛觑他:“我說我親了你以後沒吐。”
陸程和愣了愣,說:“那我現在碰你一下,你什麽反應?”
曾晚嘀咕:“和以前一樣……”
陸程和一眨不眨瞅着曾晚,認真道:“晚晚,在考慮我的感受之前,先考慮你自己的。我不需要你為了我勉強你自己,做出和那晚同樣的舉動,你明白嗎?”
曾晚聽着,臉從手臂間完全擡起,手裏撿起個石子,在地上畫圈圈:“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連簡單的觸碰都做不到,你會受不了,我也會受不了我自己……”
夜晚寂靜,連一聲蟬鳴也沒有,只有曾晚手中石子在水泥地上刮動的聲音。
突然,一只修長明晰的手出現在曾晚面前,曾晚下意識向後躲,結實靠在了身後的電線杆上,手的主人是陸程和。
陸程和一本正經說:“那從簡單的握手做起,今天練習五秒,明天練習十秒,直到你握着我的手不發抖也不吐為止。”
曾晚盯着那只手,沒說話。
“曾晚?”陸程和需要她一個回應。
曾晚吞咽口水,右手扔掉手中石子,顫顫巍巍向陸程和的手伸去,即将碰到的那一瞬,曾晚站了起來,“對不起……”
陸程和随着她起身,曾晚耷拉着腦袋,在他面前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曾晚輕聲說:“我做不到……”
陸程和彎腰,柔聲說:“晚晚,既然做不到,那就順其自然,等到你覺得你行了你能了的時候,再做嘗試,好嗎?”
曾晚乖乖點頭。
陸程和笑笑:“好了,談話結束,回去吧。”
陸程和轉身,曾晚抓住他的袖子,碎碎念:“那就假裝牽個手吧……我們算是和好了吧……”
陸程和揚唇:“你說了算。”
曾晚低頭笑,手攥緊陸程和的袖子,一前一後,路燈将兩人的影子拉長拉短。
“嚴小小的牙……”
“孫珏說他會看着辦。”
“哼,孫醫生居然給你打小報告。”
“你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好在他身邊。”
“這麽巧?!”
“嗯,就是這麽巧。”
“以後我們不要吵架了……”
“取決于你。”
“哼……明明是你先生氣的!”
“……”
秋去冬來,除了訓練,曾晚又繼續參加了其他公開賽,并且賽績顯著。
就像她之前說的那樣,她與陸程和除了是地下戀,還得經歷異國戀,有時候因為時差,甚至不能及時聯系。可即便艱難,兩人仍默默地堅持了下去。
在陸程和的陪同下,曾晚吹滅了新一年生日蛋糕上的蠟燭,她盯着蛋糕上的數字,納悶了一陣,奔三的人喽,奔三的人喽……
“陸醫生。”
“嗯?”
曾晚伸手,笑嘻嘻:“生日禮物呢?”
陸程和搖頭:“沒有。”
曾晚扁嘴,“算了,我送我自己一個。”
陸程和打量她,想看她搞什麽鬼。
曾晚從地板上站起來,繞到他這邊兒坐下,兩人并排坐在地毯上,陸程和偏過頭看她要做什麽,曾晚盯着他笑,陸程和摸不着頭腦,“怎麽了?”
他聚精會神盯着她的時候,手上突然多了溫暖的觸感,陸程和身體一僵,緩緩低頭。
曾晚的一只手正握着他的左手。
“晚晚……”
陸程和趕緊去看曾晚的神情,雖然在顫抖,雖然還是有那麽些抗拒,但曾晚在笑,眼裏閃耀着星星。
曾晚嘟了下水潤的嘴唇,說:“想給你個驚喜……就沒讓醫生告訴你……我好很多了……能牽你的手了……”
陸程和欣喜地說不出話,他直勾勾看着她,“不……惡心嗎?”
曾晚抿抿唇:“還好……”
“怕嗎?”
“一點點……但也還好……”
曾晚另一只手摸摸胸口,“心髒跳的厲害,感要到跳出來了,特別緊張。”
陸程和:“我也緊張。”
“你緊張啥?”
“怕你是騙我的。”
曾晚握緊他的手,“都握這麽久了,你還說我是騙你的哦。”
陸程和笑着搖頭:“生日快樂。”
曾晚噘嘴:“哼,到底你生日還我生日啊,都變成我送你禮物了。”
曾晚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她想起他倆重逢時接的第一個吻,那天正好也是她生日。
陸程和淺笑,另只手伸向沙發靠墊的下頭,他從裏頭拿出一個精致的深棕色正方形盒子。
曾晚盯着盒子看,這個大小……
陸程和從曾晚手中抽出自己的左手,雙手緩緩打開方盒子,曾晚一刻不落盯着,燈光照耀下,能夠非常清楚看見,黑色絨布間卡着一枚戒指,是曾晚喜歡的那種,低調而細致。
曾晚:“陸程和……”
陸程和重新握着曾晚的手,曾晚下意識一抖,陸程和沒有松開,低沉道:“猶豫了很久,本來不打算送了,怕你有負擔,怕你給自己壓力。”
曾晚觑着戒指:“我……”
陸程和摩挲着曾晚的掌心:“但現在想想,它就是為你準備的,是你的生日禮物,不在今天給你,就沒有意義了。”
曾晚低頭:“陸程和……對不起……我不能……”
陸程和看着她內疚的模樣,嘆口氣說:“笨蛋啊,我知道,我已經猜到了。你把它留着,我等着你戴上它的那一天。”
曾晚擡頭,立刻精神:“不用現在戴哦?”
“沒讓你現在戴。”
曾晚松口氣,“吓死我了……”
“嗯,拿着吧。”
曾晚拿過戒指,盯着它看了好一會兒才将盒子合上。
陸程和催促:“切蛋糕吧。”
曾晚點頭,拿起蛋糕刀切着,她手上做着動作,餘光瞥了眼陸程和,陸程和就那麽靜靜靠在沙發上,盯着一處發呆,眉宇間有些失落。
曾晚心底嘆氣,是個人都會失落的吧……
曾晚把切得最好看的那塊蛋糕給了陸程和,“陸醫生,吃蛋糕吧。”
陸程和笑着接過。
曾晚說:“今天生日,跟隊裏說在家過不回去了,你今晚能收留我嗎?”
陸程和:“好,你是壽星你最大。”
曾晚彎眼笑。
淩晨,曾晚聽見客廳還有聲響,就偷偷從客房跑出來,她蹑手蹑腳走過去,發現陸程和已經靠在沙發上熟睡。
電視裏放着她看了無數遍的電影《阿甘正傳》,曾晚蹲在陸程和身旁,細細觀察着他的睡顏。
“如果我的情況再好一些……我就答應你了……”
她的話輕如蚊吶。
曾晚觑着陸程和,她湊近,一點一點,手死死攥緊,忍着心理的一切恐懼,唇瓣輕而淺觸碰了一秒。
那一刻,電影裏阿甘正對珍妮說:But you won't marry me.
但你不想嫁給我。
陸程和,我很想,很想很想。時間不等人,可還是想自私地讓你多等我一會兒,等到一切都更好一點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