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海棠春豔(20)

第二日沈洛來到瓊花觀, 這次她沒有再将再将瓊花大門圍住, 反而道觀自己派人把大門看守住,并邀請了揚州其他道觀的人過來做評判。

畢竟昨天的事, 揚州城知道的人不再少數, 瓊花觀作為揚州城道觀之首,也是其他道觀的風向标,有什麽風吹草動, 這些道觀必定是頭一個知道。

知道瓊花觀敗給一個小娘子,人人心中不是滋味, 稍微有些名氣的看中這次機會,企圖把瓊花觀從揚州第一道觀拉下來自己上。也有真心為瓊花觀擔憂, 是以昨晚瓊花觀很是熱鬧。

孫道長即使知道有些人目的不純,但還是高興的接受了, 并邀請揚州城大大小小的道觀觀主明日來作為評判。

沈洛下了馬車就見昨天那丢了兒子的男香客,他拉着一個四五歲大小的孩童等在門前。

看到沈洛他很高興, “沈娘子, 這是俺兒子, 要不是您,俺兒子也沒有那麽容易找回來!”

沈洛不好意思的抿了一下唇, “大叔,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昨天陳潇道長算的也很準, 按照他的測算, 你也只是多花一點功夫, 最終結果還是好的。”

陳潇接到沈洛到來的消息,此時恰好過來,聽見沈洛的誇獎他不由昂起頭,這女人還挺識貨!

“俺已經拜謝過陳道長了,俺這是等在這專門來謝謝沈娘子的。”大叔拉着兒子,對沈洛鞠躬。

沈洛安撫過大叔,然後問陳潇,“第二場,你們道觀誰跟我比?”

陳潇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自然還是我師兄,沈娘子,我師父和揚州幾個道觀觀主在裏面等着了,這第二場比試就由他們出題。”

沈洛早就發現陳潇這人不經逗,稍微逗一下就炸毛。

兩人往後院走,這次直接去了三清殿,三清殿裏上方跪坐着四個老頭,均是坐在蒲團上。

下首分兩邊,每邊各站着七八個道士,這些道士均上青下白,只道巾不同,有着雷巾有簡單的只戴一字巾還有戴道冠,一看就知道不是來自同一所道觀。

沈洛朝上方孫道長拜了一下,老頭今日換了一身嶄新的道袍,木簪将發髻別起來和一旁三個道士相比,顯得精神抖擻多了。

“這三位分別是三清觀的吳觀主,槐古道院的徐道長,真武道觀的裴觀主。”孫道長依次向沈洛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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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幾位道長。”沈洛行了個道禮,挑起眉看向孫道長。

孫道長含蓄道:“這幾位道友聽說今日比鬥道法,所以過來見識一下。”

沈洛了然,知道絕對沒有老道士說的那麽簡單,不過是道教內部的事,她也沒多問。

沒一會兒,瓊花觀的道士搬來兩個蒲團過來,分別放在正殿兩旁。

常豐随後進來,向幾位道長行了禮,這家夥也換了一身新服顯得英姿勃發。屋裏的兩旁的年輕道士們騷動了下,很快平靜下來,沈洛敏銳的察覺出,這些人看着常豐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一旁的張潇在心裏輕哼一聲,這些不過是大師兄的手下敗将,大師兄威武!

“這場比試的是道法,考驗的是二位對道法的理解。”真武道觀的裴觀主是個身材魁梧的漢子,他先對二人說道。

沈洛和常豐各自在自己的蒲團上盤腿坐下,然後一臉認真的聽着。

“貧道此次受孫道友邀請和吳觀主、徐道友一同商議這次的考題,最後決定這次考題只出一道,一題定勝負。”他分別看了二人一眼,緩緩道來,“《道德經》第二十五章有一句話,‘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這句話想必二人都聽說過。”

沈洛和常豐相繼點頭,裴道長滿意的點點頭,“如此,就請二位各種闡述一下對這句話的理解。”

殿內安靜下來,衆人都看向沈洛二人。

沈洛沉吟,這話看着很好理解,但卻牽涉到道教經典,沈洛不敢肯定自己就一定辯過自小熟讀道教經書的常豐。

她有預感這次比試想必是會輸了,不過她倒是沒看重,原就有了心裏準備,她看重的是第三關,只要第三關贏了,這關輸了也無妨。

“我的理解是天地之間,自然規律最大。天、地、人一切要合乎道,什麽是道?道是路,是規律。就好比日月無人燃而自明,星辰無人列而自序,禽獸無人造而自生,風無人扇而自動,水無人推而自流,草木無人種而自生,不呼吸而自呼吸,不心跳而自心跳。一切事物非事物,不約而同,統一遵循某種東西,無有例外。它即變化之本,不生不滅,無形無象,無始無終,無所不包,其大無外,其小無內,過而變之、亘古不變。所以,道法自然,規律存在于天地之間,沒有超出自然以外的規律。”

沈洛先開口,她是從宏觀意義上來敘述自己的理解,這也是現今世人對道的理解。

上首的幾位道長不約而同颔首,畢竟沈娘子是外行,能有這種程度認知已經很不錯了。

常豐等沈洛說完後,他開口道:“各位師叔伯,我的見解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這四句話,不僅是做人做事的法則,還是修真證道的法則……”

一句話砸下來,頓時惹來上面四位道長騷動。

“這四句話所闡述的真義,正是向我們揭示了後天複返先天自然大道的修證法則。我認為在這句話前面應該再加一個‘我法母’,這就形成了一個先天理論,可貫通為‘我法母,人法地,人法天,人法道,人法自然。’這五個階段。”

沈洛和其他人一樣目瞪口呆,不得了了,這常豐竟然從這話中悟出這般道理,完全可自成一派了。

常豐可能還嫌爆炸性不夠,他又繼續道:“我從內功中解析出,這句話又可稱為‘我法于母,人法于地,神法于天,仙法于道,聖法于自然。’這五個階段詳細準确的說明了由後天返先天、由低層向高層的人天合一境界邁進的過程。”

這下有人都暈菜了,有跟得上他想法的眼睛越來越亮。

“人降生之後,已由先天轉為後天,塵世的繁勞,欲心妄念的損耗,使嬰幼時期的先天狀況逐漸消失。中年之後,先天真氣已變得殘缺不全。人體生命要複還先天,只有通過修煉,奪取天地之間的先天真氣,使生命質量逐漸複返到未生前的嬰兒先天狀态。修煉‘我法于母’,要在修心養性、攝身養生等方面,效法母性的仁善慈愛之心。母愛是偉大的善德,要像母親護子女一樣去愛護天下衆生,愛一切萬物,做一個真正的善人、仁人、有益于人民的人。修煉者本應繼承父母仁善之心,不斷克服人心之私,完成後天主觀意識的改造,在三元回歸和三源再造領域,完成‘法于母’的過程。同時在命體方面,經過修爻補漏,逐步完成生命再造,達到在母腹中的先天乾健狀态……”他一一道來。

沈洛倒是沒什麽感觸,畢竟她是草木精類,可以直接從天地之間汲取靈力。倒是其他人都一副深有感觸的樣子,這話對于他們來說簡直就是醍醐灌頂,令人豁然開朗。

沈洛認真的看了常豐一眼,心裏有些可惜,如今天地靈力盡失,先天真氣可是少的可憐,若他再生早一點,必能成就一番偉業,可惜了他這番悟性,如今只能成為理論上的大師。

這一場,沈洛自動認輸,因為氣氛較好的緣故,這些道士忽略過沈洛都追着常豐,問起他關于剛才那番話具體的了解。

常豐來者不拒,這一談就是一早上。

中午時,沈洛在道觀吃了頓齋飯,其他道觀的道士都已經離開。

風水比試得去現場,也就用不上這些道士評判了,孫道長便将人送走。

等觀裏只剩下自己人後,沈洛便孫道長請到了一旁的側殿,這殿內只有孫道長和常豐二人。

沈洛一進去,孫道長便十分不好意思道:“沈娘子,今日恰好有一家風水出了狀況,貧道看了一下有些棘手,而且對方不願意将主家信息暴露出來,讓太多人知道,所以得麻煩您和常豐二人去了。”

“可以。”沈洛敏銳的察覺出這裏必定還有其他事,不然光是看風水,哪需要這般避諱?

道觀準備了兩輛馬車,沈洛和常豐分別上了馬車,也不管目的地是哪兒。

沈洛閉上眼在馬車裏閉目養神,平時這個時間點是她午休的時候,所以在馬車的輕微晃動下,她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原本和緩行駛的馬車像是壓到什麽咯噔一下,沈洛便驀然睜開眼,她目中清明,哪像是剛才還在睡的人?

馬車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往走,沈洛掀開簾子,發現馬車已經進了某處後院。

她倒是不擔心自己的安危,皇帝派來的兩個尾巴可是一直跟在她身後呢!

馬車停下後,沈洛下了車,一個管家樣子的中年男人已經等候在馬車前。

沈洛下車就看見她身旁的馬車也停下來,常豐掀開簾子跳了下來。

“常道長。”管家朝常豐拱手,然後看了眼沈洛問常豐,一臉疑惑,“不知這位娘子是?”

這種拿人家風水來當成比試的事自然是不能往外說,常豐便道:“這位是我師叔家的晚輩,對風水一道有一定了解,這次是過來見識一下。”

沈洛不樂意的皺了皺鼻頭,她很不滿意自己輩分降低,成了孫道長的晚輩,那豈不是說和常豐成了同輩?

管家立刻了然道:“原來是孫道長家的晚輩,果然是家學淵源,不過……”

常豐立馬接話,“放心,今日在鬼府發生的事,我們都不會說出去。”

管家立刻放下心來,然後邀請兩人往府裏走。

沈洛被當成附帶品,也沒有不高興,這樣她可以更加自在的查看這家的風水了。

一處宅子的風水,從來不是就不是從局部就能看出來,所以管家先帶着常豐和沈洛在宅子走動。

這一路下來沈洛發現了一件比較怪異的事情,就是這宅子的下人很少,就算是青天白日也很少有人出現。而少少幾個人也是眼下青黑,顴骨高高隆起,長衫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空飄飄,一點也不合身。

常豐顯然也看到了這種情況,他看向氣血十足的管家問,“這些人是?”

管家也看了一眼,小心的回答:“回道長的話,這些人就是待在這宅子中的人,自打我家老爺發現家裏不對勁後,就搬到別院去,然而沒想到不過半個月功夫,這些下人就成了這個樣子。若是這樣也就罷了,只是別院那邊也不太平,我們老爺也是偶然聽人說應該是宅子的風水出了問題,若是不盡快解決,待在別院也無濟于事。”

常豐點點頭,然後看向沈洛。

沈洛正盯着旁邊一座院子看,因為她背對着人,所以也無人發現她如今雙目中銀光閃爍。

沈洛暫時開了天眼,她雖然對風水了解的不多,但世間萬物有形,天眼之下,萬物無所遁形,不論是妖魔鬼怪還是陰氣邪氣穢只要出現,都能被她捕捉,這完全是作弊器。

而在沈洛的那雙天眼之下,她看見這座院子上空白霧湧動,等上到一定高度後,就像是碰到一層無形罩子,然後後退,接着被吸入西方,而西方一間高院中,一大片黑色霧氣騰空而起,與白霧交纏同化,顯得異常詭異。

這些霧氣牢牢的将這座宅子鎖住,使得太陽的熱度都隔絕在外,這也是為何外面街上人的都沒人影,而這院子裏的人還穿着長衫出來走動。

沈洛知道白色霧氣為吉氣,而黑色霧氣為邪氣,詭異的是這裏明明是一處很普通的宅子,為何邪氣之盛堪比聚陰之所。

“沈娘子這院子莫非有問題?”常豐開口問道。

沈洛眼中的銀光頓消,她收回看向院子的目光,轉身回常豐,“這座院子風水不錯。”

常豐一聽,就知道她話中有話,便問管家,“不知這院子是何人所住?”

雖然眼前這院子被人鎖了起來,可透過圍牆還是能看見裏面那株蒼勁茂盛,生機勃勃的古柏。

沈洛看了那古柏一眼,那蓬勃的吉氣正是這顆樹散發出來的生氣,以此來對抗西方的邪氣,若沒有這棵樹,這宅子早就成了死宅。

“這院子是我家小少爺所住。”管家恭敬的回道。

“這棵樹是?”常豐出聲詢問,沈洛看向管家,她同樣也想知道。

“這顆古柏樹有千年歲月,是去年少夫人懷孕,我家老爺特意從深山中移栽過來。”

“我們能進去看看嗎?”常豐見沈洛很關注這顆樹,向管家提道。

管家點點頭,從懷裏掏出鑰匙,“我家老爺有吩咐,不論哪個院子,只要道長想看都可以進去。”

常豐滿意了,等管家開來院門後,他伸手,請沈洛先進。

沈洛進去後直奔院子裏那顆參天大樹,大樹合她一人都抱不過來。她手放在樹上,閉眼感受風中的零言碎語,随後睜開眼,她有些失望,這原本是顆快要生出靈智的柏樹,沒想到臨頭一腳被人從深山中移到熱鬧的世間,完全斷絕了它的後路,這也是上天賜予它的劫難,草木成精原本就比旁的要困難。

她以為這顆大樹會對抗邪氣是因為生了靈智,沒想到不過是大樹自己的本能,而這樣粗暴行為下,大樹總有生氣用盡之時,到那時樹的生命便到盡頭了。

沈洛輸了一些靈氣給它,這些可以補償它失去的根本,只要還活着,以後或許有機緣再生靈智。

“看出什麽來沒有?”常豐進屋裏轉了一圈,出來後見沈洛還在摸着古柏樹,便問她。

沈洛彎了下唇,“這院子算是這宅子風水最好的地方,只要有這顆樹在,住在這院子裏的人便會百邪不侵。”

聽她這麽一說,管家笑得合不攏嘴,“承您吉言。”管家還以為這位娘子是知道這裏是小少爺居住的地方才會這般奉承。

一旁的常豐立即道:“沈娘子的道行比我高深,她說的話自然會應驗!”

沈娘子?

管家一聽肅然起敬,“莫非娘子是傳聞中天仙轉世的沈娘子?”

有關大明寺那場雷霆之怒的傳聞,基本上揚州城的人都知道了,大家不約而同相信沈娘子身懷奇術。

而瓊花觀的鬥法因為昨日才發生,信息流傳有限,所以知道那場比試的人,雖然覺得沈洛比瓊花觀的道士還要厲害,但也只是在內部說說。管家因為沒聽過昨日的事,以為沈洛只是跟随常豐過來瞧瞧,這次風水之事他自然更關注常豐的說法。

沈洛驚訝道:“天仙轉世?已經傳的這麽厲害了?”她還真不知道這個傳聞已經衆人皆知,這不是幾個閑着無事的婦人随意說的嗎?

不管怎麽說,知道沈洛不是無名小輩之後,管家對待她的态度立即轉變,對于她之前的話也保持着慎重的态度,“沈娘子既然這麽說,我會如實禀報給我家老爺。”

沈洛也只是給柏樹增加一些砝碼,至少不會被人砍去,反正她話裏雖然有些誇大柏樹的作用,可基本上說的都是事實。

這顆柏樹生機之盛簡直罕見,若不是如此,移過來也不會輕易成活。住在生氣旺盛之所,不說百病全消,但身體健康是少不了的。

看完了這間院子,沈洛就沒再看其他地方,而是指着西邊那最高的一處院子問管家,“哪裏又是何人居住?”

那院子倒是很普通,只是院子裏的正堂屋檐,要比其他屋檐要高那麽半尺,那高出了的屋檐猶如長大的一張口吞噬着宅子裏的吉氣,随即又有源源不斷的邪氣從那口中逸出。

看來這裏就是這宅子的古怪所在。

随着沈洛一指,常豐也發覺那院子有些不對勁,雖然他沒有開天眼,可當他看向那院子時,只覺得很不舒服。

他立即從布袋中掏出羅盤來,羅盤一出來,那指針就不停亂串,根本無法工作。

沈洛瞥了一眼,就知道這是因為他們現在正處于吉氣與邪氣交疊之處,兩相争鬥導致氣機混亂,羅盤能正常工作那才是見鬼了。

所以她就從來不使用這些外物,當然不排除她看不懂這些東西。

常豐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可他經驗廣,知道這種情況羅盤用不上,他掏出一只巴掌大的金龜來,那金龜雕的活靈活現,昂着頭氣勢嚣張,背上紋路清晰可見。

這只金龜是風水法器,常豐放在身上蘊養了很久,平日裏愛惜的不得了,要不是怕被沈洛看笑話,他也舍不得拿出來。

常豐手一張,激發了金龜周身的氣機,頓時這金龜猶如活了過來,一步一步慢吞吞的走出手掌,在半空中行走如履平地。

一旁的管家吃驚的張大嘴。

沈洛可以看出那金龜每一步都踏在一團上升的氣體上,不論黑白,也就是說這金龜不是自己行走在半空中,而是由着氣體托在半空中。

“這叫金龜探水,以天地之氣作海,帶動金龜幫我探出邪氣最盛之處。”常豐見二人眼珠不錯的看着半空中越走越往上的金龜,眉眼一彎,介紹道。

這是沈洛見到的第二個擁有神奇能力的法器,第一個是善行拿出來的葫蘆,唬住了她爹。第二個就是眼前這金龜,看着這金龜,沈洛手有些癢癢,想拿東西把它拍下來。

不過她看了看常豐,想想還是算了,畢竟這主人還在。

管家見常豐施展神通後,那态度更加謙卑了,然後一臉期待的看着沈洛。

沈洛轉過身,看什麽看?她可沒有這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

難怪道法會衰落,上古時期,人注重的都是自身修煉,誰會關注這些外物?然而到了如今,靈力稀薄,還得借用外物才能溝通天地之威。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然而這就是道法末路的悲哀。

金龜往那院子走去,三人跟在後面。

“管家,你還沒說那是誰的院子?”沈洛再次詢問,她看着那慢吞吞的金龜有些不耐煩了,明知道那金龜的目的地是那院子,現在只能跟在後面慢慢的來,所以她詢問起管家一些事來。

“那是我們家少爺的院子,今日老爺原本想讓少爺過來接待二位,只是他臨時有事,便派了我來。”管家回道。

沈洛又看了一眼那屋檐,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我看那屋檐上的瓦片都是新的,是不是翻修過?”

“是的,自打我家少爺得了小少爺後,就将他的院子翻修了一遍,說是老房翻新,行善積德。”管家一臉喜氣的說。

沈洛翻了個白眼,又問,“那屋檐後來是不是加高了?”

“加了飛檐,少爺說這叫節節高升,可以旺小少爺,這樣不好嗎?”管家不解的問。

沈洛幹脆不開口了,還節節高升,她就從來沒聽過有這麽一說!

此時三人已經随着金龜走到了院子外,常豐伸手收回了金龜。

聽了管家左一個少爺說右一個少爺說,沈洛頭疼,他家少爺懂風水嗎?胡搞一通,好好的風水被改的亂七八糟。

常豐看出這院子古怪,金龜可是停在院子門口,這就說明裏面的情況嚴重了。

沈洛不耐煩對管家解釋,直接拉着他走到院子外的某一處,讓他往裏看。

“是不是看那屋檐像一張大嘴?”聽沈洛這麽一說,管家也覺得像了,他頓時冒出一身冷汗,這可不就像是一張嘴,從這個位置看下去,那嘴猶如黑洞,口吞四方,光看着就不由想避開。

沈洛又教訓道:“房子是不能随意加高,你們家少爺腦子裏到底怎麽想的?若不是你們家老爺反應的快,不用一個月你們一府的人一個也跑不了!”

管家一臉焦急,“那可怎麽辦?當時少爺也是找了風水大師過來,大師可是說了不會有問題。”

“那大師是?”一旁聽了很長時間的常豐問道。

管家支支吾吾,最後道:“大師游歷去了。”

沈洛和常豐相視一眼,兩人心知肚明,游歷不過是好聽的說法,說到底不就是遇到騙子了嗎?

想來也是,若不是證實是騙子,這事也不會轉交到瓊花觀手裏。

“這屋檐一定是要拆的。”常豐對管家道。

“拆,一定拆。”管家忙不疊點頭。

“在屋檐拆之前,要先将這院子裏的東西解決掉!”常豐轉頭對沈洛說,“還請沈娘子待會助我一臂之力。”

沈洛還沒回答,管家倒抽一口氣,先叫了出來,“這、這院子有東西?”他聲音都變了調,一臉恐懼的望着那院子。

沈洛朝常豐點點頭,算是應了,她還真打算看看他還有那些手段。

常豐這才安撫管家,“不用怕,只是被人做了風水局,待我破了就無事了。”

一聽不是阿飄之類的,管家頓時松了口氣,對常豐說,“道長,這事你盡管來。”說着他掏出院子裏的鑰匙遞過去。

管家長了個心眼,他沒敢自己去開院子門上的鎖,不像這二位藝高人膽大,他怕裏面的風水局會波及到他。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這個風水局針對的是整個宅子,不論他在哪都躲不了。

就比如這宅子裏的老爺,即使搬離了此處,還是受到了風水的波及。這是因為他的氣機已經和這座宅子牽連在一起,宅子風水好,自然旺他,宅子風水壞了,他也逃不掉。而管家在這宅子待了幾十年,自然也會受到影響。

常豐開了鎖,推門進去。

沈洛也跟上,身後的管家見二人都進去了,連忙也跟上,他覺得與其一個人待在外面,還是跟高人在一起安全。

進了院子,管家不自覺裹了裹身上的衣衫,沈洛也發現這裏比外面還要冷上許多,便随手結了個印拍在管家身上,管家立刻感覺一陣暖意,身體溫度也恢複正常,他朝沈洛投來感激的目光。

沈洛沒再關注他,而是看向走在前面的常豐。

常豐再次拿出了羅盤,因為這裏全都是邪氣,不受吉氣幹擾,所以羅盤倒是能正常使用了。

羅盤的指針左右搖擺了幾下,最後指向正南方,沈洛看過去,天眼之下,那羅盤所指之處,一塊如同黑霧源頭的東西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沈洛皺起眉來,因為這東西邪氣太盛,隐隐給她一種威脅感。

常豐走過去,在一處柱子前停住。

這是根新柱子,和屋裏其他柱子相比,上面的漆都是很亮,一眼就能看出新舊之別。舊有的柱子上原本就有漆,就算是刷新,也與完完全全的新漆不同。

常豐叩了叩柱子,知道這裏就是風水局的陣眼所在。

緊跟着沈洛身後的管家出聲道:“常道長,這柱子是實心,不可能有問……”

他話還未說完,就見常豐跟插入豆腐中一樣,右手沒入柱子裏,随後一個黑布包被他拽了出來。

“……題!”管家脖子像是被人掐一般,聲音走調上揚。

他蹬蹬蹬跑過去,伸手摸了摸剛才常豐伸進去的地方,然而只摸到那硬邦邦的木頭,就好像剛才他看到的都不存在一般,“怎麽會沒有?”然後他又看着常豐手中的黑布包,“這東西到底藏哪了?”

沈洛走上來解釋,“這東西一直挂着柱子上,只是之前又風水局未破,我們的視線□□擾,才看不見。”所以別再看常道長的手了,他真沒有伸進柱子裏,一切都不過是幻覺欺騙了我們雙眼。

管家還是感覺很神奇,一臉贊嘆,然後問常豐,“道長,這風水局是破了嗎?”接着看了常豐手裏的黑布包一眼,問:“這又是什麽?”

常豐沒有回他,而是打開了黑布包,等打開後他立即變了臉色。

沈洛也望過去,這一望她立即頭皮發麻。

黑布包裏沒有其他可怖的東西,只是一個巴掌大笑眯眯的胎兒石俑。胎兒看起來五官俱全,四肢完整,如同在母體中蜷縮着,然而嘴角詭異的彎起,顯得詭異之極。

就是這個石俑令沈洛和常豐同時變了臉色。

“痋術!”兩人異口同聲道。

沈洛會認出來,正是她前一段時間看了大量書,對這種邪術她記憶猶新。

痋術是已經失傳的邪術,在各類史冊中都一筆帶過,山海經就有過記栽,相傳滇南一帶有個古國叫古滇國,這個國家的統治者為了統治周邊小國,利用痋術将奴隸異化成魔物,殺的周邊蠻夷俯首稱臣。

這大概是痋術在所有書中最詳細的記載了。

而沈洛卻在一本醫書上看到一段注語,詳細的介紹了痋術是怎麽利用死者地亡靈為媒介附在石人俑一類人形雕上,形成強大戰鬥力的怨靈。那醫書上這一段不知是那一任主人寫的,看起來更像是聽說的一樁趣事誰手記在書上。

常豐會認出來是因為他少年時跟随師父去過滇南一代,雖然痋術說是失傳,然而還是有一些滇族後裔使用。

就是那一次,他師父一個不慎,吃了大虧,所以他才對這個東西記憶猶深。

兩人都對這個東西尤為忌憚,最後還是沈洛接過來,拿出一張符放在石俑上,将它從新用黑布包起來。

沈洛眉頭深深蹙起,先前是蠱術,她就覺得不對,沒想到如今連痋術都出來了,南邊是出了什麽事嗎?

好在這次的痋術出現不久,裏面的怨靈也沒有壯大,不然就不好對付了,沈洛之前感到威脅不過是草木精類,對這些邪物自發抵抗。若真惹到她,一道“五雷正/法”符箓下去,一了百了,什麽邪氣怨靈通通滾蛋!

破了由痋術布置的風水局,屋裏的邪氣頓時像是失去了源頭,在屋裏飄散。

雖然不會立馬消散,可只要時間一長,遲早被吉氣擠壓空間,沈洛可是還記得,東邊院子裏還有一顆給力的古柏樹正持續不斷的提供着生氣。

屋裏的事情完了,三人又走到院子裏,期間管家一個勁問常豐,“這屋裏真沒問題了吧?不會有遺漏吧?”

問得常豐都忍不住歪嘴,“沒問題,真沒問題,屋裏就藏了那麽個玩意,有沈娘子鎮着呢,絕對不會有問題!”

沈洛見常豐都有些不耐煩了,忙開口解圍,“常道長,你過來看看,這屋檐是不是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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