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海棠春豔(19)

薛公子随着小厮去了瓊花觀, 在道觀前被攔住,那一溜兒的大漢将道觀大門遮掩的嚴嚴實實,街上不時有路人假裝路過掃一眼。

薛公子轉身問小厮,“今日瓊花觀是發生了何事嗎?為何堂堂道觀被人圍住不讓人進出?”薛公子懷疑裏面有了變故,祖母這才叫人喊他過來?

小厮很快回道:“公子, 這些是沈府的家丁, 沈家娘子正與裏面的道士鬥法,為了不讓人打擾,所以才封住道觀。”百姓都喜歡湊熱鬧,特別是這種鬥法之類的事, 不圍住道觀是怕等會道觀被人給擠爆了。

“鬥法?”薛公子眉頭緊蹙, 他心裏有了不好的念頭, 莫非祖母她……?

薛公子就忍不住想捂頭,以他祖母的性子很有可能把他當作難題扔給鬥法之人,畢竟先前瓊花觀的道士一直敷衍她, 老太太性子有些擰,一定不會放棄這種場合替他尋找解救之法。

“走吧。”事到如今多想無益, 薛公子擡腳上臺階,對沈府家丁道:“我祖母乃是薛老夫人,她遣人找我來,還請各位行個方便。”

“原來是薛公子,請進。”家丁可是知道裏面的動靜, 自然也知道裏面都在等這位薛公子, 這可是自家娘子這一場的比試之題。家丁們自然也知道這位薛公子乃是天煞孤星, 膽怯之下連忙讓出一個空缺了供他渡過。

薛公子目不斜視進了道觀,他發現自進入道觀大門後就不見一個人影。這可是奇事,瓊花觀是道教名門,平日裏香火鼎盛,香客從來沒斷過,哪有像現在這般安靜的如同偏僻之所?

這樣想着他腳步加快很快進了裏院,遠遠聽見前方的人聲,轉過一道月門,也就是剎那間視野開闊起來,人聲嘈雜撲面而來,和前院了人去樓空形成鮮明對比。

薛公子看着院子裏圍着的上百人,他才明白過來,感情全道觀的人都聚在這兒來了,難怪一路上他都沒碰到人。

小厮連忙在前面帶路,奮力想擠出一條道來,“讓讓,大夥兒讓讓,我家公子來了。”他這樣喊着,可誰知道他家公子是誰?

這院子原本就擠滿了人,過道,走廊,假山上,全都有人影,那圍在外圍想更厲害了,裏裏外外一共圍了四五層。為了給中間比鬥場地留出空來,人群是摩肩接踵,人與人之間更是沒有一點空隙。

小厮擠進去後發現公子還被人群擋在外圍,頓時急了,大吼一聲,“沈娘子要等的薛公子到了,大夥兒讓讓!”

得了,這聲音頓時将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過去,院子裏聲音短暫的停了那麽一下,然後有人發出聲音。

“薛公子來了!”

“大夥兒讓讓,讓薛公子先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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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都別擠,那個王八孫子踩到我腳了,我的鞋,鞋,鞋去哪了?”

……

原本坐着的薛老夫人聽見這邊動靜忙起身看過了,正好看見她家孫子從那人群中擠了過來。

常豐擡眼看了一下很快有把眼神收回去。

孫道長搖頭嘆息。

沈洛從青河手中接過一杯茶,沒有對薛公子的到來而觸動。

“峰兒!”薛老夫人朝她孫子招手。

薛公子過來攙扶着他祖母,掃了一眼坐着的寥寥幾個人,他一臉擔心的問,“祖母,不是來上香嗎?您怎麽跑這來了?要是被人擠着哪了,該如何是好?”這院子裏的人可真多,剛才他都被擠出汗來。

薛公子看見常豐,朝他點了點頭,常豐常在外界走動,是揚州城各大戶的常客,他自然是認得。

随後他又看了坐在椅子的兩位娘子,其中一人年紀大些,眼睛時刻盯着小的那位,這種眼神他很熟悉,就如下人時刻關注着主人的需求。

薛老夫人笑呵呵道:“沒事,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沈娘子。”她指着坐在樹蔭下的沈洛對孫子介紹。

然後又拉着孫子的手走到沈洛面前,“沈娘子,這是我孫子,薛淩峰,您給他看看。”說到最後她語氣上揚,帶着期盼。

沈娘子?薛淩峰想起道觀外的那群人,頓時明白了,原來這就是要和瓊花觀道士鬥法的沈娘子,只是看着也太年輕了。

薛淩峰一直知道他祖母對他的命格耿耿于懷,接連七任未婚妻都發生了大大小小的意外,他已經對于姻緣之事不抱希望了,或許他真的是天煞孤星,不然也不會年幼時父母雙亡,親近之人都沒有好下場。

眼見祖母将他引薦給沈娘子,他就知道祖母還是不死心,但他卻不報希望,這沈娘子也太小了,就算是在娘胎裏修煉,難道還能比修煉幾十年的瓊花觀觀主厲害?

不過他一貫孝順,自然也不會違背祖母的意思。

沈洛放下杯子,先朝薛淩峰點頭,然後請他坐。

薛淩峰先扶着祖母坐下,自己才挨着椅子坐下。

沈洛看了這一幕也沒有說話,反而先問常豐,“這次比試的題目是解決薛公子的命格,你确定要放棄?”

常豐搖搖頭,“我道行低微,師父都參不破的面相,我還沒能力挑戰。”自打觀主說了薛公子的命格後,管裏不是沒有人去挑戰,可最後都铩羽而歸,自然他也不例外。

薛公子的面相在整個揚州城的道觀來說也是個難以攀登的難題。

沈洛聽他這樣一說,幹脆的起身來到薛淩峰面前,薛淩峰目不斜視,眼睛盯着鼻子,任由她觀察。

過了一會兒,沈洛皺起眉了,雖然她早就心裏有了底,可還是被這位薛公子的命格給驚到了。

這薛公子的天煞孤星命,分明是已經延續了好幾世,也就是幾世下來逐漸減輕才沒克到薛老夫人。

沈洛在心裏啧啧一聲,看這薛公子一身的煞氣,最開始幾世一定是孤寡一生,注定靠近誰誰倒黴,連貓狗都不待見的那種,簡稱掃把星!

然而這種人卻是權利在握,稱孤道寡,就算一世孤獨可卻是人相争羨。

這一世能有個親人,幾世輪回,消減了一部分煞氣。

可減弱不代表沒有,未及冠前煞氣都固定在他體內,薛淩峰父母作為他的直系血親,首先抗不住煞氣而逝,薛老夫人因為是隔輩親人所以才沒有受到煞氣太大侵害,然而當薛淩峰成年後,煞氣開始外湧,最先波及到的就是與他定親的女子。

因沈洛一直盯着薛淩峰的臉看,臉上的表情也嚴肅,在場的人都不由自主屏息,大氣也不敢出,就怕打擾到她。

孫道長坐在桌前擺弄着一本經書,漫不經心的翻着。

常豐自打沈洛開始後,便退居一步,回到師兄弟中。

“師兄,你覺得這沈娘子能解決薛公子這命格嗎?”陳潇拽了拽常豐府衣袖問。

常豐一臉嚴肅的直視前方,“我到是希望沈娘子能解決。”這證明道法還沒有還沒有到末路。

陳潇嘿嘿一笑,“我也這樣想。”他先前看沈洛神來一筆用符來救人已經佩服的心服口服了,在他看來這場鬥法輸贏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在比鬥中領悟到的東西。

這時場上沈洛突然開口說話,兩人不再對話,認真的看着前方。

“薛公子的天煞孤星命格是因為他前世中有一世是殺将,殺氣太重,死後殺氣轉換為煞氣随着他轉世,這才形成他的天煞孤星命格。這種命格是破除不掉,只能随着輪回,一世一世削弱煞氣,等煞氣減弱到一定程度這種命格會自動破解。”

“而以薛公子如今的情況來看,這煞氣還很重,專門針對另一半,所以想在這一世破解命格是不可能的。”

沈洛說完一攤手,薛老夫人聞言身體晃了晃,有些坐不穩,好在一旁的薛淩峰及時扶住她。

“祖母,您沒事吧?”薛淩峰小心翼翼的問。

薛老夫人朝他搖搖頭,向沈洛懇求道,“沈娘子,您可得幫幫老身孫子,至少改了他這克妻命格!”

沈洛一臉為難,她還沒說話,薛淩峰先開口,“祖母,您老就別為難沈娘子了,她不是說了這是老天注定,如何能改?”

“峰兒,你這話簡直是剜我的心,你讓我如何能看着你孤獨一輩子?”

在場的人聽了祖孫倆的對話,都是很同情。

聽着二人的話,沈洛不經意看了薛淩峰的面相,她驚訝的“咦”了一聲。

就在剛才她發現薛淩峰面相竟然有了一絲變化,沈洛在仔細一看這變化又不見了,要不是她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會出錯,還真會以為剛才看錯了。

沈洛心裏算了算,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薛老夫人,您別急,我雖然破不了薛公子這天煞孤星命也解不了他這克妻命格,但還是卻能幫您找一個令你滿意的孫媳婦。”

薛老夫人眼淚一擦,急忙問向沈洛,“沈娘子你真的可以幫我找個孫媳婦?不被我孫子克的那種?”

沈洛點點頭,肯定的回道:“對,保證不會受到薛公子的影響。”

“真有這種人?”薛老夫人追問。

連一旁的道士們也側目,常豐出聲問,“沈娘子,這世上誰人能不受天煞孤星影響?”

沈洛立刻吐出四個字,“天乙貴人。”

一聽這四個字,孫道長立刻拍了下桌子,咋舌道:“對呀,天煞孤星命非天乙貴人不破,貧道怎麽沒想到?”何止是他,就連他幾位師兄師叔也沒想到,主要是這個記載少的可憐,看過的人沒幾個。

“天乙貴人真的能破我孫兒的命格?這人去哪裏尋找?”薛老夫人見孫道長的表現,就知道沈洛說的是真的,她立刻高興起來。

沈洛開口道:“天乙貴人乃是命理神煞中最吉之神,尋常人遇之能改禍為福,一切煞氣隐然而避。而天煞孤星的天乙貴人雖然不能改變天煞孤星命格,卻能保證自己不受煞氣影響,逢兇化吉。”

“只是并不是每個人命中都有天乙貴人。”孫道長補充道。

薛老夫人連忙推着孫子向前一步,“那還請沈娘子幫我看看,我孫子命中可有天乙貴人?”

薛淩峰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他祖母也太心急了。

“自然是有的。”沈洛回道,“我剛才看薛公子面相吉星閃爍,這天乙貴人必然是有的,只是……”她咬了咬唇,“……不知道這貴人性別。”

薛老夫人卡殼了,這天乙貴人要是女人還好,但若是男人……

她看了看自家偉岸的孫子,安慰自己就當多了一個孫子,“沈娘子,沒事,你說,我撐得住。”孫媳婦是男是女她都能接受!

薛淩峰木着臉眼神虛浮,心想,祖母,你倒是比我還開放!

這個年代結契兄弟的不在少數,薛淩峰雖然不歧視,可絕對沒想過自己也參與進去。

“得咧,您老這麽放的開,那我就幫你算算。”沈洛笑着問薛老夫人要了薛淩峰的生辰八字。

薛老夫人寫給她,沈洛看過之後就交還給她,在這年代一個人的生辰八字可是最緊要的秘密,除了特殊情況,一般都不會告知別人。

沈洛自然也知道,她這樣做也是謹慎,掐算了一番後,沈洛朝薛老夫人笑了笑,“薛老夫人不用擔心,薛公子的天乙貴人是名女子。”

薛老夫人誇張的松了口氣,惹來薛淩峰無奈一笑,“祖母,這下您老放心了吧?”

薛老夫人一個勁點頭,“放心,放心。”随後她又問沈洛,“這天乙貴人去哪裏找?沈娘子能否指點一下?”她的孫媳婦有望了。

沈洛指點道:“八月四日,乃是薛公子的吉日,這日他出門一路往北,在八月十四日這天來到鴻城,過城門不入,未時三刻等在鴻城外第三個碼頭,在哪裏他便能見到他的天乙貴人。”

薛老夫人大喜過望,“謝謝沈娘子,要是這事真成了,老身一定感激你一輩子。”

沈洛無奈道:“老夫人,你先別急着謝,等到時我的話真應驗了再說。”

薛淩峰也有了期待,問道:“不知那天乙貴人可有什麽特殊之處?”總不能随便看到個女子,都是他的天乙貴人吧?

薛老夫人也想到這一點,連忙附和道:“對呀,真要是到時認錯人可不得害了別人?”她對她孫子的殺傷力心有餘悸。

沈洛神秘一笑,“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到時等在那,你自會認出她來。”兩人有宿世姻緣,前幾世因命格幹擾,沒有相遇過,這一世兩人遇見自然如**誰都擋不住。

解決了這件事,沈洛轉身問常豐,“這回還是我勝?”

“是。”常豐盯着沈洛,沒想到讓他師傅都棘手的事真讓她完成了。

沈洛滿意的點頭,看了看天色,道:“今天就到這裏吧,天色也不早了,若是沒其他事我先走了?”

常豐看了看已經西墜的金烏,自然沒有意見。

說定之後,人群也開始散去,沈洛贏了兩場,令瓊花觀顏面大失,狠狠出了口氣,她心情好了起來,樂呵呵的喊了青河收拾東西離開。

青河看了看散去的道士們,轉身問沈洛,“娘子,我們明日還來嗎?”

沈洛笑而不答。

自然是不來,今日她已經重重的踩了瓊花觀的面子,若是再贏下去就不好收場了,對瓊花觀不好,對她也不好。

瓊花觀失了顏面是一回事,她再這樣出風頭下去,便是出頭的橼子。

等明天找個理由推了這邊的比試,雙方也好有個臺階下,沈洛這樣想,恰好這時有小道童跑過來攔住她,“沈娘子,孫師叔祖請您過去一敘。”

沈洛哦了一聲,然後吩咐青河先去讓外面的人撤了,她去去就來。

說完跟着小道童走了。

沈洛跟着道童徑直往裏走,一直來到道士們居住的院子,一路上看見沈洛的道士均一副見鬼的表情,不好了,這沈娘子都打到他們住處了,還有直接攔下道童問他打算帶沈娘子去哪?

道童一一回答,總算是擺脫了那幾位。

沈洛讪笑,看來自己對于道士們來說就如虎狼來襲。

“沈娘子這邊請。”道童引着沈洛進了一處院子。

這是一間很狹小的院子,院中天井內栽了幾棵矮樹,就沒有其他裝點了。

孫道長正背對着身站在房門前,聽到動靜他轉身,揮退道童,向沈洛深深一拜,“沈娘子,貧道愧對于你。”

沈洛卻不領情往旁邊避開,她随手摘了一片樹葉把玩,“孫道長,我還得謝謝你,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被陛下看中。”

孫道長更加愧疚,恨不能掩面,他老孫做了一輩子道士,向來坦坦蕩蕩,偏偏上一回的事令他一世英名一朝淪喪。

“沈娘子,貧道知道再怎麽道歉也已經太遲了,害你如此,無以為報。貧道向你保證,若是以後你需要什麽地方用到貧道,貧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沈洛冷哼一聲,“你覺得你有什麽地方可以幫到我的嗎?”論法術她強他十萬八千裏,論符箓她腦子裏存貨也遠遠比他多,她實在不知道他這保證與她有何用。

孫道長苦笑,“貧道自然知道沈娘子看不上貧道這點微薄之力,然而這皇宮可不比尋常之地,許多事不能依靠道術解決,瓊花觀在凡俗還是有些勢力,若是有需要,瓊花觀會鼎力相助。”這是在向她投誠。

沈洛雖然暫時不太明白,但卻不阻攔她接受這份心意,現在不明白沒關系,總有一天她會弄明白。

沈洛含蓄的點頭,算是默認了。

孫道長心裏不由一松。

沈洛又接着問,“你總得跟我說說原因吧,為何陛下會來找你?你又為何想到把我請過來?”

孫道長長長嘆了口氣,“沈娘子可知陛下先龍船一步來揚州?”

沈洛搖搖頭,這事她還真不知道,然後孫道長說了一些沈洛不知道的事。

原來這次皇帝之所以夏季南巡,其實是另有目的。

經過五年勵精圖治,皇帝雖然說已經把住了朝政,可因為沒有繼承人,大臣始終無法放心,再加上內有太後和逐漸長大的魏王,外有寧王這類對皇位始終不死心的藩王,對與皇帝來說都是威脅。

這次也是皇帝沒有防備,被人爆出他中毒的傳聞。雖然沒有爆出他其實是中蠱,可皇帝中毒這個傳聞對朝廷上下也是個巨大打擊。而且皇位過渡太頻繁,也會引發民間不穩,而且皇位繼承人一日未立,朝中大臣人心就一日不穩。

後宮幾年沒有子嗣于是就有人提議立魏王為皇太弟,這下子立刻捅了馬蜂窩,有人跳出來稱陛下的弟弟有好幾位,為何要選魏王,然後朝堂上什麽牛鬼蛇神都出來了,一個個吵着要立自己看好的王爺。

皇帝這次出來,一來是未來避開這場鬧劇,二來是解決體內那個不穩定性,再加上經過他幾年處理,朝廷已經盡在他掌握之中,一些小打小鬧完全擾不了他,所以他才趁此功夫來到江南。

宮裏的太醫驅除不了蠱,那民間總有高人在吧,特別是那些道士和尚,醫術高深的比比皆是。

然而皇帝棋差一招,他剛宣布南巡,轉頭太後就找借口把江南的道士和尚都叫到京城去了,看那樣子簡直就是一網打盡,完全不給皇帝漏網之魚。

皇帝這下是知道了,他中蠱一事絕對與太後有關,就算不是她下的,但太後在這件事中也不會太幹淨。

然而皇帝雖然恨不得不行,可卻不能拿太後怎麽樣,因為他繼承皇位,還是靠太後推了一把,這正是那一把讓游移不定的先帝下定決心立他為繼承人,所以這個人情他得還。

聽說揚州之前出過名醫,所以出了金陵,皇帝直奔揚州來,上次他在大明寺遇見沈洛大展身手,就是去大明寺尋醫,不料大明寺比瓊花觀還不堪,只剩下看家的和尚沒什麽用處,至少瓊花觀還有個長老留守。

只是這個長老醫術不行,錯把蠱診成了毒,也是讓皇帝哭笑不得。

“……就是這樣,其實陛下一來,貧道就認出來了,當年先帝駕崩,宣了白雲觀的道士和嘉福寺的和尚做法。貧道正好在白雲觀挂單,也随白雲觀的道友進過宮,有幸見過陛下一面。”孫道長解釋。

“陛下是位好皇帝,貧道醫術淺薄,對他體內的狀況束手無策,貧道也知揚州境內沒有什麽醫術高明之人,這才想到沈娘子。起先貧道并沒想到沈娘子能醫救,而是想着沈娘子符箓高明,可以用符先将毒控制住,不再損害陛下的身體。沒想到陛下中的是毒不是蠱,若不是沈娘子診出來,貧道還不知道自己診錯了。”

“我早應該看出來。”沈洛有些懊悔,當時去給皇帝診斷時,那無雙亭戒備森嚴,一看就知道裏面的人地位非凡,偏偏當時龍船還沒到揚州,所以她才沒往那方面想。

皇帝完全是打她一個措手不及。

“行了,這個中緣由我也知道了,要是沒其他事我就離開了。”沈洛想起今日出來的時間太長,家裏還有一尊大佛等着,又道:“明日的兩場比鬥就免了。”

孫道長連忙叫住她,吞吞吐吐艱難道:“沈娘子,這比鬥能否繼續下去?”

沈洛停下腳步,詫異的問他,“你要知道,你那些徒子徒孫可不是我的對手,你确定讓我繼續□□下去?”

孫道長苦笑一聲道:“按照貧道的立場自然是希望明日的比鬥能免了,然而若是為了道觀未來的發展,貧道希望沈娘子不要手下留情。”

“我看你這道觀裏的小道士不是挺好的?”沈洛想了想今日見到的那些道士,團結友愛,在她看來都很不錯。

“沈娘子有所不知,瓊花觀是名觀雖然比不上道派祖庭白雲觀,可在江南這一帶還是鼎鼎有名。這也養成了觀中弟子自視甚高,有看不起過來挂單的外地道士跡象。豈不知神州大地,卧虎藏龍,又哪是我瓊花觀可以藐視。為了避免将來這些孩子遇到更大的挫折一蹶不振,貧道希望明日沈娘子可以重創他們的氣焰。”

完了後,他憂心忡忡道:“至少現在貧道還可以給他們當作依靠。”以後就要靠他們自己闖蕩了。

沈洛沒好氣道:“孫道長,你看我是那種舍己為人的人嗎?我要是幫你打壓了你那些晚輩,明日就輪到我出名了。我還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抱歉,這種後患無窮的事,我是不會做。”

她斷然拒絕。

孫道長也知道自己太想當然了,然後他咬咬牙道:“沈娘子,若是你肯幫貧道這個忙,貧道就容你在貧道的私藏裏選一樣東西。”這是打算賄賂她。

沈洛眼睛轉了轉,想這個可以有,她連忙道:“行啊,你要是有東西能打動我,我自然願意幫你這個忙。”

“那好。”孫道長得到承諾,連忙轉身往屋裏跑,很快拖着個百納袋出來。

将百納袋放在地上,孫道長掀開口子讓沈洛看,“貧道這些年的收藏都在這裏,沈娘子看看哪樣你能看上眼。”

沈洛來了興趣,伸出進袋子裏翻了翻,都是一些符還有法器之類,她真沒看上眼的,很快她捏了一塊黑褐色銅幣大小的樹皮出來,然後聞了聞,下一刻她瞳孔不由縮了縮,對孫道長道:“我要這個!”

孫道長看了一眼,見沈洛挑了這一樣,他好奇的問,“這是什麽東西?”

沈洛納悶的皺眉看着他,“你的東西,你不知道是什麽?”

孫道長支支吾吾道:“這東西是從貧道師傅哪裏繼承過來,只知道有奇香,貧道師傅一直想知道這是何物?”

眼見沈洛選中,他也知道這是好東西了,雖然有些可惜,但是拿自己無用的東西換來道觀弟子的成長,他覺得值!

“反正是好東西。”沈洛嘻嘻一笑,也不明說,她怕她一說,這老頭就會後悔。

孫道長又看了她手上的樹皮一眼,然後寶貝似的将百納袋收起來,防賊一般對沈洛道:“你挑也挑好了,明天可得過來繼續比鬥!”

沈洛将樹皮握在手心裏,對他道:“放心,我保證過來。”

回去的路上,沈洛看着手中的樹皮,她心裏一陣激動。

沒想到孫道長哪裏竟然會有塊驚精香,只是他身在寶山不識寶,竟将這等寶物拱手讓人!

也是她運氣來了,寶物自動上門,不然這塊驚精香還躺着孫道長的百納袋中發黴。

驚精香到底是何物,令沈洛如此欣喜?

要說驚精香這名字知道的不多,不過它還有另一個鼎鼎大名的名字——返魂樹。

返魂樹是制作返魂香的必要材料,少了返魂樹就做不成返魂香。

返魂樹顧名思義,人死服用後也能令人魂魄歸來,是傳說中的神物。

沈洛手裏這一小塊不過是返魂樹的樹皮,若讓人服用那藥力是不夠的,可這點節省着用還是能制作成一炷返魂香來。

這可比直接的服用效果好多了。

沈洛一回到家,就連忙用玉盒将驚精香保存起來,像孫道長那樣随意往百納袋裏一扔,簡直就是暴殄天物,也不知道這些年流失了多少藥性。

神物自然要用玉盒來裝,沈洛還放了一張符在裏面,希望用靈力來滋養驚精香,讓藥效能恢複過來。

庭楹院。

皇帝拍了拍手,很快有人過來過來将冷掉的茶水撤下去,暗衛繼續禀報今日瓊花觀所發生的一切。

得知明日沈洛還要去挑場子,他說了句知道了,順便囑咐暗衛只管看着不要多管,便讓人退下了。

暗衛心想,這沈娘子在陛下心裏地位不低,闖下這麽大禍,陛下還護着,宮裏可沒那個貴人有這般恩寵。

沈洛擺弄完自己的珍藏,也就兩樣而已,一顆龍珠,一塊驚精香,這兩樣對于普通人來說都沒甚大用。

龍珠對于人來說不過是顆好看的珠子,雖然裏面有條龍魂在游動,可總看也是會看膩的。而驚精香藥效流失的太厲害,得養一養,等養好,還不知道得哪年哪月。

沈洛想了想制作制作返魂香的其他材料,哪一樣對于現在的她來說都是可遇而不可求,有幾樣更是神州大地不出産,只有少少從西域國家流傳過來,更多都消失在浩蕩時光中。

将制作返魂香的其他材料寫出來,沈洛打算慢慢尋找,她有種感覺總有一天能用上。

晚上陪皇帝用餐,因為沈洛從孫道長那裏知道了不少皇帝的事,她對于皇帝逼着她進宮這行為也有些理解。畢竟整個江南醫術高明的人全都集體弄走,所以當皇帝知道沈洛有把握解決他體內蠱時,可不得趕緊将人抓在手裏。

沈洛自認若她是皇帝,易地而處她也會這樣做,畢竟她沈洛可是關系到皇帝的性命。

不過理解歸理解,但不代表沈洛就這樣輕易接受了,她最讨厭這種強硬插手改變她人生的行為。雖然她不至于像其他凡間女子那樣逆來順受,也有把握解決這次的危機,可被人強迫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心理上就是接受不了。

若不是沈家如今跟皇帝被擺在一條船上,她非得拖延時間讓皇帝受蠱毒一陣子折磨再說。

事到如今,寧王觊觎沈家的事,反倒不值一提。

“今日得來快報,南方暴雨,災區的旱情已經緩解。”皇帝見沈洛一直不吭聲,便随意拿了個話題來打破這沉悶的氣氛。

沈洛在心裏算了算,應離大概也到那了,布雨之事也是時候發生了。

皇帝繼續道:“這場雨來的很及時,前去赈災的官員已經将糧食交到災民手中,好在旱災是小範圍,災民沒有遷移。”

故土難離,若不是活不下去,很少人願意離開那片土地。

沈洛一想到正好可以坑寧王一把,她心情頓時好了些。寧王可是囤積了大筆糧食,一場雨一下可都悶在手裏了,知道還有人比她過得還不好,這就讓她高興了!

“陛下,等過幾日我蠱養出來,我立刻幫你試驗中的是何種蠱!”今晚她總算是給了皇帝一個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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