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海棠春豔(22)

離蠱成還有兩日時間, 這兩日沈洛老實的待在府裏哪也沒去, 就算孫道長得了那篇功法, 請她一敘她都沒去。

主要是沈老爺知道了沈洛先前在瓊花觀的事跡,覺得不能再放縱下去,所以将她關在府裏。

沈洛之所以這麽老實的待在府裏, 是因為那晚她被皇帝一問, 問的啞語, 她自己都沒有弄清這裏面的內情, 哪能告訴皇帝。

接下來的日子,她都避着皇帝, 好在何旭好像受到皇帝指示, 也沒來打擾她。

空閑了那麽兩日, 沈洛又是心慌, 又是心裏有些不對勁, 等第三日蠱成日後,她才打起精神準備出門。

出門前, 她派人跟皇帝說了一聲,畢竟回來後,還得取血試驗。

皇帝那邊要巡視地方,自然顧不上她,只是讓人帶了一句,他知道了。

沈洛有些失落,随後拍了拍臉蛋振作起來,這次她沒帶家裏的家丁, 而是知道無論她去哪兒,身後都有人跟着,也就別讓普通人受驚吓。所以這一次,沈老爺前腳出門,沈洛後腳也跟着出去了。

她先去了亂葬崗,不過幾日功夫,亂葬崗就有了很大變化,這裏雜草繁盛,與之前光禿禿的黃土相比簡直就像是換了副場景。

沈洛也不意外,她當時放入甕中的是聚陰符,就是為了短時間彙聚大量陰氣,而亂葬崗原本就是聚陰之地,有了聚陰符加持,自然是一天一個變化。

畢竟喜陰的植物還是有很多的,先前亂葬崗暴曬在太陽之下,這些因為陰氣彙聚在此處的植物生存艱難,更多的是生長在旁邊的小河邊。而這邊陰氣一多,植物立刻茁壯成長起來,小河邊的植物也蔓延過來,自然讓此處有了大變化。

若是當初跟随沈洛而來的家丁在此,必然是認不出沈洛之前放置的甕在哪裏,因為這裏的地面已經被草覆蓋的嚴嚴實實。

而沈洛卻心中自有丘壑,只見她看着随意卻用一種很有韻味的步伐,往旁邊走了幾步,又往右走了幾步,一會兒左一會兒右,有時應該往前,但卻是退後,這一系列行為說是慢,其實不過是一眨眼,沈洛就在一處草地前停住。

她将帶來的鏟子往前面地上輕輕一挖,就聽見清脆的哐當聲,沈洛眼也不眨,她從頭到尾都确定自己她養蠱的蠱器在哪。

鏟子掀開上面覆蓋的雜草以及泥土後,沈洛蹲下身,将甕給搬了出來。

她掀開甕,就看見裏面趴着一只指甲蓋大小很像金蟬一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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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金蟬蠱!”沈洛輕呼一口氣,有些高興,“這下可省不少事了。”

金蟬蠱算是一種很少養成的蠱,沒想到此地的陰氣這麽旺盛,竟然養成了這等上等蠱。

蠱也是有等級之分,占據最上等級最高處的是蠱王和蠱後。

蠱王和蠱後可號令百蠱,對下級蠱有天熱的壓制能力。

然而,蠱王和蠱後并不是一開始就能練成,而是後期喂一些高等蠱靈藥,或毒物,進化而成。

苗族善蠱是天下衆知,他們對于養蠱有一套方法,就是選出一對蠱全力奉養,而且是一代接着一代奉養,随着時間流逝,這些蠱自然會進化成蠱王蠱後,這大概是最溫和的方法。

也不是每一只蠱都有進化成蠱王和蠱後可能,就如人分成三六九等,蠱也是同樣有資質之分,很多蠱剛養成還是很不錯的,可是都倒在進化這條路上,自古到今,大概也只要苗疆出現過蠱王或蠱後。也不排除那裏是蠱天然的生長之地,能提高蠱的生存能力。

而這些能進化蠱王蠱後的蠱中,金蟬蠱是最容易大概是進化成功的蠱。

不過沈洛沒想着将之養成蠱王蠱後,她只是用來培育出皇帝體內的那種蠱,所以現在這種程度已經夠她用的了。

輸了一點靈力給金蟬蠱,讓它自己消化,沈洛便趕往下一個目的地。

然而接下來四個地方,只有一處石橋下的蠱養成,其他兩個餓死在甕中,還有一個甕裏堆滿了半甕的蛇蠍毒蟲屍體,顯然是自相殘殺前功盡棄,連成蠱的最後一步都沒有轉化完成。

而那唯一成功的還只是最低等的蛇蠱,這種蠱對于已經得到金蟬蠱的沈洛來說有如雞肋,所以她扔了一張烈火符,直接将之消滅在甕裏。

對于沈洛來說養成了蠱還只是第一步,她先前之所以分了五個地方來養蠱,就怕第一次養的成的品質不好,打算到時五只蠱放在一起,合成一個蠱。

也不知道她今日的運氣是好還是不好,五只蠱只成了兩,也是她高估了自己,初次養蠱本就有失敗的可能性,至于那只金蟬蠱……唔,或許是新手的運氣?

不管怎麽說,如今有了金蟬蠱也算是省了讓蠱自相殘殺這一步。

取回了蠱沈洛回了府,那只金蟬蠱還在吸收着靈氣一動不動。沈洛先放在一旁,蠱養成後還得有進行下一步。下一步就是喂食皇帝的血,讓蠱熟悉皇帝體內蠱的毒性,養蠱自然是要有轉化方向的,沈洛是打算讓它向皇帝體內的蠱轉化,等它熟悉了另一只蠱的毒性,就能投食毒物,蠱會重複皇帝體內蠱養成時的食性,選取那只蠱服用過得毒物,以此轉化自身。

沒錯,沈洛的打算是養成一只和皇帝體內一樣的蠱,然後讓自己的蠱,去将那只蠱吞噬。

蠱吞噬蠱,也是向前進化的一種,而且有她靈力加持,沈洛有自信,自己的蠱會更勝一籌。

不過,這些不是短時間能辦到,還得花費大量時間。

皇帝回來後,沈洛第一時間去取了血,然後喂給蠱,蠱吸收後慢慢消化。

皇帝看着吸食完血就一動不動的蠱,他便皺着眉,問,“需要多長時間?”

沈洛将蠱放入玉盒收起來,回道:“先讓它分析出陛下您血中蠱毒的成分,随後我會先投一些毒草進去,增加這只金蟬蠱的毒性,等它适應後,再慢慢投其他毒性更烈的毒物。這樣免得一下子毒性太大,反而把金蟬蠱毒死。”

皇帝不知道這其中的門道,但還是點點頭,随即又奇道:“蠱還能被毒死?”

沈洛挑眉,“自然會啊,蠱也是生靈的一種啊!”如同蠱王蠱後,完全有了自己的靈智。她很驚訝,皇帝怎麽會問這種話。

萬物有靈,連花草石頭都能生出靈來,這蠱原本是百蟲練成,如何不會是生靈。

皇帝拳頭抵在唇邊咳嗽了一下,“是朕孤陋寡聞了。”

第二日就是皇帝啓程離開的時間,沈洛這邊沒有什麽好帶的。倒是青河忙的團團轉,一連串的指揮着家裏的人收拾了好幾船要帶的東西,光是現銀就帶了二十萬,還有厚厚一沓一萬兩一張的銀票,至少價值一千萬兩,這已經抵得上江南這一帶一年的稅收了。

還不提古玩古籍珍藏一類,光是沈洛吃飯喝水用的頂級器具都有好幾十套,每套價值不下于千兩。随行的宮人咋舌,這位要是入了宮,想必也是宮裏最富裕的了,人家那平日裏用的瓷器就比後宮最得寵的夫人還要好,可以說就算沒有皇帝的恩寵,憑着手裏的銀子,沈洛也能在宮裏活的很滋潤。

沈洛卻沒管這些,一來,對于她來說這些不過是凡俗之物,或許在她眼裏的價值還不如一張符箓有價值。二來,雖然青河忙活的熱火朝天,但是沈洛完全沒注意到,對于她自己來說,她還是很窮,身上雖然有顆龍珠,可對于她來說不過是靈力的轉化器。驚精香雖然很有用,可許多旁佐的靈藥找不到。如今她目前的身家就是幾張符箓,以及一只金蟬蠱。

噢,對了,金蟬蠱是給皇帝治命用的,暫時也不屬于她,看着床上那寥寥幾張符,沈洛不由感嘆,“好窮啊~”

這話一出,青河立即反駁道:“娘子,你怎麽能窮呢?老爺可是為你準備了很多好東西。”

沈洛撇撇嘴,“那些凡物怎麽能跟我的寶貝相提并論,加起來還不如我一顆龍珠有價值,反正你是要跟随我入宮的,以後那些就由你打理。”

對于青河來說她還是很信任的,當初沈含青病的快不行了,身邊只有青河不離不棄,最終還将仇托付給這丫頭。而青河确實不負重托,花了五年時間籌謀扳倒了寧王,成了聞名天下的忠義之人。只是下場不大好,寧王伏法後,她被寧王府餘孽洩憤刺殺。

沈含青對于青河也是有愧疚的,所以沈洛待青河一直很好。

青河頓時蹲身,“是。”

定下來的出發時間是上午,可再加上送別的人多,随行的船也有增多,導致陛下的龍船一時半會還出不了東關渡口。

所以沈老爺乘着沈洛還沒走,便拉着她有些依依不舍,“女兒,你身份特殊,平時可得掩着點,別讓人發現不對來。”這都臨走了,沈老爺才想起自己女兒身體裏的可不是本尊。

“放心,不會有人發現。”沈洛看了看前方陸續出渡口的船回道。

“爹,我要上船了,你還有什麽要交代?”

沈老爺也看見前面皇帝的禦辇準備上龍船了,他抹了一把淚,道:“女兒,你放心,爹爹會盡快整頓家業,倒是進京陪你。”他還想着就近照顧女兒。

沈洛一頭黑線,“這就不必了吧,家裏在江南不是發展的好好的嗎?”

沈老爺卻道:“那是以前你爹我是不敢發展到京城,京城藏龍卧虎,十個人裏面有一個就是皇親國戚或官員子弟,就怕咱家這點家業還不是肉包子打狗,去了也是送人,現在可不一樣了,咱家也是皇親國戚了,誰敢打咱們主意?”

沈洛汗了一下,感情是這個原因,她還以為,她爹真的舍不得她。

“你想去就去吧,爹,時間來不及了,我得趕緊上船了。”

“行,爹也不攔你了,你要好好伺候陛下,争取三年抱倆!”

沈洛上甲板的腳腕忍不住一滑,她真想回頭對沈老爺大吼一聲,她跟皇帝還不是那種關系!

現在揚州城都已經知道皇帝在沈家落腳期間看上了沈家的小娘子,這件風流韻事已經從揚州迅速向整個江南擴散。

皇帝這次來江南是為了解蠱,所以才會給沈洛一個身份,讓她名正言順的待在她身邊。而為了不暴露沈洛幫皇帝解蠱這件事,他二人只能默認了這個流言,這也是為了不讓背後下蠱的人察覺。

不然若是對方提前發動蠱,而沈洛的金蟬蠱還沒轉化成功那可就糟了。

所以在沈洛心裏,她只是皇帝的私人大夫,雖然明面上挂着皇帝女人的身份,可她完全沒把這事當真。沈洛有些頭疼,她還想以後解決這事,可她爹顯然已經進入狀态了。

船出了渡口,沒多久就離開的揚州城,沈洛看着運河兩岸的風景,心裏的郁悶稍稍緩和了下。

站在一旁的青河,不住的勸她進船房休息。

“小姐,這外面日頭大,若是曬傷了可就不好了。”

沈洛撇開她要攙扶着她的手,“行了,管家婆,我再吹一會兒風就好。”

恰好在這時,船邊劃過來一張小船,船很小,也只能容納三兩個人。

小船上站了兩個人,一位是沈洛的老熟人何旭,另一位是膀闊腰圓奮力劃着舟過來的陌生侍衛。

那侍衛膀上肌肉鼓起,看的一旁的青河面頰飛起紅霞。

好吧,和江南白皙柔弱書生十足的男子相比,北方的男人是粗犷一些,但也有男子漢氣概。

沈洛倒是沒注意什麽侍衛不侍衛,她招手向何旭打了聲招呼,“何總管,你這是去哪兒?”

何旭讓侍衛劃着小船靠近,随後将繩子扔上了沈洛這張船上,很快就有船夫過來将繩子固定在船邊。

“沈娘子,陛下請您過去一同用午膳。”何旭等舟停穩,仰着頭笑着向沈洛一拱手道。

沈洛看了看日頭,“都這麽個時辰了?”看來之前在岸邊是磨蹭了不少時間。

“等一下,我先取點東西,馬上就去。”說完她就往船房跑,那些寶貝,可不能随意離身。

沈洛進了船房,就将從床上摸出一個荷包來。荷包看着癟癟的,其實裏面是另有乾坤,是她特意用符箓将荷包內的空間折疊起來,起碼有半個桌子大小。雖然這種符箓是有時效性,而且靈力消耗的也快,可短時間卻解決了她的難題。

這還是跟孫道長學的,那家夥的百納袋就是用符擴張,只是沒有沈洛這邊這麽誇張,一下大了幾十倍。

出去後,沈洛看見船邊已經伸出一個木梯到小船上,何旭正在向青河問話。

沈洛還沒走近,只聽何旭向青河在問她的飲食喜好,沈洛笑眯眯的走過去,打斷道:“聊什麽呢?”

何旭笑着回答,“在問娘子的飲食忌諱,免得随行的禦廚犯了娘子的忌諱。”

皇帝所坐的龍船自然是有禦廚伺候,就比如沈洛這張船,是沈老爺準備的廚子,就怕沈洛會吃不慣北邊的菜。

“無妨,我不挑食。”她笑了笑,沿着梯子往下爬,随後跳入小船中。

青河原本也想跟上,還是沈洛叫住她,“你不用去,還是在船上待着吧,看你臉白的,不會是暈船了吧?”

青河諾諾應是,退後一步,很快梯子被船夫提了上去。

沈洛被何旭請到小船中坐下,那原本劃船的侍衛,飛快的晃動了船槳,頓時小船如同急射一般往前方飛去。

皇帝的龍船在船隊的中間,被大大小小上百只船包圍着,沈洛的船要靠後,雖然不是在最後,可還是與龍船隔離了一段距離。

上了龍船,皇帝正坐在船頭與人下棋。

他身後自有人扶着華蓋遮陰,持着扇子輕扇。

“見過陛下。”沈洛行禮。

有外人在她還是很乖覺的,這種乖覺就體現在禮儀上。

“平身。”皇帝持白子放入棋盤中。

很快坐在他對面的老者,笑着認輸,“還是陛下高明,把臣打的落花流水。”

皇帝笑了笑,然後轉身招沈洛上前,給老者介紹道:“老師,這就是沈娘子。”

沈洛一臉茫然,這位又是誰?

老者看了沈洛一眼,确定這不是有心計的女子,便點了點頭,道:“恭喜陛下添了一位佳人。”

“老師眼下放心了吧?”皇帝結果一旁宮女遞過來的茶水,吹了吹上面浮起茶葉。

“陛下的眼光很好。”老者看了看太陽,又對皇帝道:“臣還有事,容臣先告退。”

皇帝放下茶杯挽留,“老師不如吃完午膳再離去不遲。”

“不用了,臣還得趕回京,若是陛下回宮後還願意賜臣一頓飯食,臣一定不會推卻。”

“這是一定,這次的事勞煩老師千裏迢迢跑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為陛下效力,是作為臣子的本分。”

皇帝嘆息一聲,“若是其他人也這麽想就好了。”

老者頓時語塞,皇帝也沒多說,立刻轉了話題,“朕還得一段時日才能回京,這期間朝中就托給老師了。”

“臣必定不負陛下所托。”老者起身一拜。

送完老者,皇帝主動向沈洛解釋,“這位乃是當朝太師,這次寧王謊報災情的事就是他去處理。”

說到這皇帝露出笑容來,“這次老師過來是因為他一進江南就聽到了一樁事……”

沈洛有了不好的感覺,直覺告訴她,接下來的話一定不是她想聽的。

“老師聽說……”皇帝頓了一下,繼續道:“聽說朕被一個妖女迷惑了,不顧對方身份低微,硬是納為妃子……”

妖女?沈洛吓了一跳,莫非是有人知道她身份了?

“呵呵,江南的人們可真會想。”她強牽起笑容來。

皇帝又道:“所以老師特意等上船,就是為了看看這妖女到底是何方神聖,到底是不是迷惑了朕。”

原來此妖女非彼妖女,沈洛松了一口氣,可等反應過來,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在揚州她可是被傳為天女下凡,怎麽出了揚州這地界就迅速堕落成了妖女?

皇帝看了一眼沈洛不斷變化的臉色,覺得分外有趣,他接着說,“結果是他發現自己誤會了,就你這樣沒長成的豆芽菜,怎麽可能迷惑到朕!”

沈洛鼓起臉頰,“陛下,你說我不是妖女,我同意,可您要說我是豆芽菜,就別怪我生氣了!”她生起氣來可是連自己都怕,要是一不小心弄死金蟬蠱,可別怪她!

皇帝識趣的改口,“當然,這話我也不認同,沈娘子可是天仙,哪裏是其他庸脂俗粉可比。”

沈洛這才滿意的點頭。

安撫完小美人的情緒後,皇帝起身帶着沈洛往船艙走去。

皇帝所坐的龍船巨大非凡,足有三層樓高,行駛在水面上就猶如一座水上行宮。

而且守衛森嚴,不論是誰上船,都要核查身份。

船艙裏放了冰,所以一進門,沈洛就感覺冷氣撲面而來,連暑氣也消了不少,外面的甲板上雖然有風,可都是熱風,短時間還行,可長時間待在外面人真的很容易心浮氣躁。

皇帝和沈洛上了三樓,三樓視野更廣闊,風也更大一些,而且門簾是輕紗覆蓋,既不會擋風,又不會讓冷氣輕易擴散,所以在此處用膳是最享受不過。

最重要的是可坐觀兩岸美景。

兩人面對着坐下,桌上已經擺放了菜色,然沈洛意外的是這些菜加起來也不過八道,之前在沈府時,那每桌可是不下二十道菜,就唯恐怠慢皇帝,跟那會兒相比,這一頓就顯得有些寒碜。

沈洛也沒說什麽,她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剛有靈智那會可是朝飲露水夜食月華,成人後才嘗到了五味。

平靜的水面上,船往前行駛,兩岸的景色往後退。

離開揚州後船隊很快沿古運河南下,到達瓜州入長江時,卻突然有狀況發生。

沈洛剛與皇帝用完午膳,就聽見船上有喧嘩聲,皇帝皺眉看向何旭。一旁等候的何旭連忙彎腰退下,過了一會兒他上來向皇帝禀報。

“陛下,是巡邏隊發現船隊下方泥沙翻滾,正準備派人入水查探一番。”

沈洛直接伸頭往外看,果然看見不遠處的水面已經從清澈變成了渾濁樣子,就好像有什麽在水底攪動,這樣子絕對不正常。

沈洛感覺到水下靈力波動,突然開口,“讓人先別動。”

何旭第一反應是看向皇帝,皇帝問她,“你發現什麽了?”皇帝是知道她有點不同尋常的能力。

“不确定,只是這種情況很不尋常,無緣無故水質怎麽會起變化。”沈洛皺起眉,又道:“我先下去看看。”

“一起。”皇帝說完起身。

一行人下了樓,直接來到一樓。

龍船頭上已經站了不少人,個個身穿護甲腰別寶刀,見皇帝過來,忙跪下叩拜。

皇帝叫起身,沈洛不耐煩看這些,便走到船邊上往下看。

果然越靠近船,船下面的水越是渾濁,就好像下方有什麽東西似的。

這種未知最令人恐懼,特別還是發生在人所不了解的水中。

大概是發現龍船這邊的狀況,四周巡邏的船隊紛紛靠過來,然而就在這時,船下一道巨大的長黑影從船下方游過。

“咦,剛才是不是水下有什麽游過?”第一個發現的是個年輕侍衛,他所待的船離龍船最靠近,所以也是第一發現異常的人。

“水裏游的除了魚,還能是怎麽?”他身旁的同伴聽到他的疑問,随口答道。

年輕侍衛吞了吞唾沫,然後拉着同伴讓他看,“你說,這水裏有魚比海裏長的還大嗎?”

同伴看到那大片黑影後,頓時失聲叫起來,“水下有怪獸!”

這一聲尖叫,讓更多人發現水中的黑影,特別是發現黑影不停穿梭在龍船下方,頓時不停有人喊起來,“護駕,護駕!”

“小心水裏的東西,別讓它碰到龍船!”

這玩意可是不比龍船小,若是碰到龍船,非得把船弄翻不可。

然而說什麽,什麽就應驗,那黑影就好像知道上面的人越來越多,游的越來越快,然後整個江面上頓時波濤洶湧起來。

許多船翻了,船上的人跟下餃子一樣落在水裏。

龍船這邊也感覺到了颠簸,皇帝也沒站穩,眼看着要跌出船外。

何旭目眦欲裂,聲音都變了,“陛下!”

好在沈洛即使伸出手,這才沒讓皇帝跌入江中。

何旭穩住身子,連滾帶爬的過來扶住皇帝,皇帝正緊緊的抓住沈洛的手,而沈洛腳就猶如吸鐵一般牢牢黏在甲板上。

“陛下,情況緊急,您先和何旭回船房,我下水去将那東西解決。”沈洛将皇帝遞到何旭身邊,忙對皇帝說。

皇帝一臉嚴肅,“朕豈能獨自躲開,再說你一個女子又如何對付那水中的東西。”

沈洛看了一下越來越多的人落水,頓時急了,“陛下,我們分頭行動,我去處理水裏的那玩意,你派人趕緊救人。”她說完,掰開了皇帝的手,縱身往水中一躍就沒入江中。

沒過多久,江面平靜下來,何旭看着皇帝平靜的臉,感受着那平靜下的怒火,他膽戰心驚的問,“陛下,如今可如何是好?”

皇帝一甩袖子,回道:“停船,趕快救人!”說完就往船艙走去。

何旭也不知道這救人是指那些落水的侍衛,還是沈娘子,皇帝現在在氣頭上,他也不敢去問,只能讓人停下船,再趕緊将落水的人撈上來。

再說沈洛,沈洛一入水,便知道到底是什麽在作祟了。

她又怒又驚,到底是何人敢動手,傷了長江龍靈,難怪龍靈會現行作亂。

沈洛身邊張開結界過濾了江水,她向着渾濁的源頭游去,好在龍靈有識,雖然被人迫害,還是有顧慮沒有傷到人命,不然就不好說了。

龍靈原本好好的沉睡長江之中,也不知怎麽突然被人喚醒,然後它就感覺逆鱗被刺,頓時疼的翻滾起來。沈洛過來時,它不是沒有感覺,只是它如今已經恨透了這些修煉之人,因為傷它的身上就有修煉氣息。

沈洛游過去,龍靈想抽她一尾巴,這時沈洛将自己的氣息透露出來,龍靈發現沈洛也是靈類才猶豫着沒有動手。

雖然沈洛是植物之靈,龍靈屬于江河之靈,特別是現在很少有靈存在的世間,沈洛完全可以說是它半個同族。

沈洛見龍靈安靜下來,便渡了一些靈力給它,然後她飛身順着龍靈的身體向上游去,這才發現龍靈脖子上的逆鱗之處橫插着一把匕首,正是這把匕首才令龍靈兇性大發。

而這把匕首還散發着詭異的紅光,一看就知道這是陰邪之物,若是長久下去龍靈的清正的靈性就會被污染,到時龍靈就會成為邪物,長江也會泛濫。

沈洛拔掉匕首,看着那龍靈的傷口,随後心裏一緊,又是痋術,那帶着黑氣的傷口可不就是痋術造成?

難道對方也來到這裏?這次到底是意外還是專門針對他們?

将匕首放起來,沈洛手覆蓋在龍靈的傷口上,都說龍有逆鱗觸之即死,卻不知傷到逆鱗,龍也會去了半條命,好在龍靈是靈體,不然這種傷法早就倒下了。

等沈洛移開手掌那原本綻開的傷口已經平複下來,沈洛和龍靈溝通,得知它是被人在此處喚醒随後又莫名其妙的被刺傷。

沈洛猜了個大概,只等一會兒上去驗證,她安撫了龍靈,很快龍靈圍着她轉了一圈,然後整個身形淡化,融入水中。

這是龍靈回歸到長江中,也就是說只要屬于長江範圍,都是龍靈所及之處。

沈洛浮出水面,立刻聽見船上有人喊。

“是沈娘子,沈娘子浮上來了!”沈洛尋聲望過去,就見何旭喜極而泣的趴在船頭望着她。

真是太好了,總算不用對着陛下的冷臉了!

沈洛一臉黑線,什麽叫浮上來了,不知道還以為是形容屍體呢!

沈洛往船邊游過去,很快從甲板上落下一條繩梯,她爬了上去,何旭連忙圍了過來,“沈娘子,已經準備好了水,你要不要清洗一下?”

其實沈洛在浮出水面時,已經撤掉了圍在身邊的靈力,總不能在水裏泡了那麽長時間,結果衣服頭發都沒濕吧?這不是擺明了告訴別人她有問題嗎?

所以沈洛現在全身濕噠噠的,她聽何旭這麽一說連忙應了。

等她洗完澡,披散着頭發,換了一身衣服後,再次出來,剛好看見皇帝站在甲板邊。

遠處的水面上好了幾艘船,沈洛問:“沒人出事吧?”

皇帝轉身,當看到她那一頭濕漉漉的頭發時不由皺起眉,“怎麽不擦幹?”

沈洛摸了摸長發,一臉無所謂的回道:“沒事,在太陽下曬曬,幹的會更快。”

皇帝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了救援後續,“人掉下水沒多久就被救上來了,只是損失了幾艘船,問題不大。”随後皇帝又問道:“水下是個什麽情況?”

沈洛走到皇帝身邊一臉晦氣的道:“也不知道哪個缺心眼的傷了龍靈,還偏偏在咱們船路過的時候。”

随後她三言兩語帶過了水下發生的事,然後指着西南處的一個土丘對皇帝道:“陛下,您派人上岸到那裏查看一下吧,雖然不一定能抓到兇手,可也能尋到一點蛛絲馬跡。”她将痋術這事略過不提。

若不是今日這船上有她在,那這次還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雖然說修道之人不能直接對付皇帝,可向這種借力打力的法子還在天道的法則之內。

若是皇帝落入水中,那結果就不好說了,再加上一條因受傷行徑瘋狂的龍靈,也許還真能把皇帝留下來。

顯然皇帝也想到了這一點,這次安全渡過,完全是因為船上多了一個沈洛,或許對方也沒想到皇帝身邊還有修煉之人。

皇帝眼神閃爍不定,開始猜測到底是他哪位兄弟坐不下去了打算弄死他?

不過現在唯一肯定的是絕不會是那背後下蠱之人,若是那人決定不會這麽費事,直接催動蠱就能要了他的命。

不出所料,那土丘上早無人影,反倒是發現了祭祀用的三牲五谷和少許燃燒過的灰燼。

聽完後,沈洛點點頭,對皇帝道:“不出我所料,這是用來召喚龍靈的,看來對方确實沖我們而來。”

皇帝表情嚴肅,表示他知道了。

接下來的一路上,船隊都外松內緊,都打起精神警惕起來。然而一路下來,沒再發生什麽狀況,傍晚時順利抵達蘇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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