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情深義重

穆奈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吳樾正皺着眉頭看着自己。

“怎麽了？阿樾，是不是頭還疼？”穆奈說着伸出手背碰了碰吳樾的額頭，然後再碰了碰自己的，覺得溫度沒有什麽差異之後才稍稍安心。

吳樾別開臉，“沒事，早餐已經做好了，吃過後帶你去見你爸爸。”

雖然對“你爸爸”這樣生疏的字眼覺得有些不太習慣，但是想到父親跟吳樾的關系從他們結婚開始便有些疏淡了，所以穆奈也沒有糾結。

穆奈轉頭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小鬧鐘，發現才不到七點，平時家裏的阿姨都是七點半過來，她轉頭看着吳樾，“周阿姨今天來的這麽早嗎？”

吳樾看着穆奈清麗的雙眸，微微抿了抿唇，“沒有，昨天晚上她孩子生病了，請了幾天假，早餐是我做的。”

穆奈點點頭，本來還在想着要不要給周阿姨打個電話問問孩子的情況，突然想到吳樾居然給她做早餐了，結婚兩年多，這還是頭一次。

以前沒有在一起的時候，穆奈也經常去吳樾租的房子裏玩，吳樾經常會做飯給她吃，後來結婚後他就越來越忙，就再也沒有時間給她做飯了，穆奈也心疼他工作辛苦，不會胡攪蠻纏。

穆奈笑着從床上蹦起來的時候，吳樾眯了眯眼睛，她口裏嘟囔着過年啦，然後就進了衛生間。

看着穆奈小小的身影，吳樾腦海裏卻出現了另一個女人的樣子。

她好像比穆奈高一點，也胖一點，穆奈總是吃不胖，卻像個鳥胃，吃東西一點就飽了，那個人總是抱怨一吃就胖，卻總是吃得停不下來，然後再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想到以前跟她一起的時光，吳樾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穆奈站在衛生間的門口，轉頭的時候剛好看見吳樾的這個笑容，本來是想跟他分享自己新發現的牙膏很好看，突然有些尴尬，立刻轉過身重新對着鏡子洗漱。

穆奈天性敏感，自然知道吳樾這個笑容不是因為自己，他從來沒有對自己那麽笑過，從來沒有。

這幾年吳樾對她很好，甚至比父親還要體貼溫柔，但是穆奈總覺得差了些什麽，他們兩個之間，一定差了點什麽。

穆奈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努力地把自己臉上慌亂的表情調整成笑臉。

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她總是這樣告訴自己。

有些人善于保護自己，會預知，會聰明地早做準備，穆奈不會，她自保的辦法就是逃避和自欺欺人。

在災難來臨之前，她選擇性失明。

臉上的表情收住了，手卻止不住地抖，放杯子的時候杯子和牙刷牙膏一起掉到了地上，玻璃杯頃刻間支離破碎，穆奈立刻蹲到地上用手去撿那些碎片。

吳樾聽到響聲就立刻進來了，看着穆奈用手在那裏撿，他眉頭一皺，“別碰，你先出來，我來收拾。”

穆奈擡起頭，“這是我們的情侶杯，我們是一對的。”

吳樾不知道穆奈的腦子裏在想什麽，大步走過去把她拉了起來，敷衍地說：“那就再買一個，一模一樣的。”

穆奈于是不再說話，安靜地站在門口看着吳樾收拾，吳樾收拾完了出來才發現穆奈嘴上還有牙膏泡沫。

“去把臉洗了，來客廳吃早餐，我去熱牛奶。”

穆奈點點頭，重新站到鏡子前，對着自己說：“真的會一模一樣嗎？”

剛走到門口的吳樾聽到了這句話，他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後走了出去。

穆奈似乎有些不一樣，可是他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穆雄昏迷不醒，他只需要再等幾天，等到股東大會，為了穆氏的發展，大家會重新選舉，到時候，只要穆奈把手裏的股份全部轉讓給他，他就會成為穆氏的總裁。

只要到了那一天，穆雄即使再醒來，也無法控制他了，而他終于不再受制于人，也就可以保護自己心愛的人了。

三年多了，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他馬上就可以接她回家了。

穆奈看着吳樾盛給她的一碗西紅柿雞蛋面，手指甲在桌底快把自己的手心摳出血來。

“阿樾，我不吃西紅柿，你忘了嗎？”

吳樾心裏咯噔一下，他想起來了，穆奈很挑食，很多東西都不吃，他應該記得的。

只是今天早上站在廚房的時候，腦子裏都是那個女人的臉，在孤兒院的時候，他經常給她做西紅柿雞蛋面，他突然特別想念那個味道，就特地開車去買了西紅柿回來。

可是他忽略了，穆奈不是她，不是他一碗西紅柿雞蛋面就能讨得歡心的女孩。

穆奈是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是從來沒有受過委屈吃過苦的小公主，怎麽會懂呢？

看着吳樾發呆的樣子，穆奈已經開始用筷子把碗裏的西紅柿夾到餐盤裏了，這是吳樾親手做的，她不該掃興的。

還沒開始吃，吳樾就把穆奈面前的碗拿走了，“別勉強自己，我去給你煎雞蛋，烤面包，先別喝牛奶，空腹對胃不好。”

穆奈的“沒關系，我可以吃”就這樣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們兩個，究竟是誰在勉強自己，誰又說得清呢？

之後的早餐，兩人像是心照不宣的沒有再說一句話，穆奈好幾次想開口，都被吳樾冷峻的表情堵住，她只能低頭默默吃完了手裏的三明治。

吳樾最後也沒有碰那碗面條，跟穆奈一起吃的三明治，那兩碗面條放在桌上，像是另一個世界。

吃過早餐，吳樾就帶着穆奈到了醫院，穆奈一路上都很擔心，本來想開口問吳樾爸爸的情況到底怎麽樣，可是吳樾一路上都在接電話，看着吳樾的側臉，穆奈忍不住感慨，他好像真的很忙。

“等會兒我送你到醫院，李管家會下來接你，公司有點事，我要先過去，我忙完了就來接你。”最後吳樾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僵局。

穆奈點點頭，吳樾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爸爸現在生病，公司都是你在忙，我也幫不上什麽忙，你還要照顧我跟爸爸，辛苦你了，阿樾。”穆奈把頭輕輕地靠在了吳樾肩上。

“瞎說什麽呢？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吳樾淡淡地說。

有些話說多了，自己都會信以為真吧。

“一家人”，穆奈對這個說法很滿意，因為父親一直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家人，現在還有吳樾，真好。

吳樾把穆奈送到醫院門口，下車跟她道別之後就離開了，李管家站在臺階上，看着這一幕，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以前他一直不知道穆總這樣的決定是對是錯，如今看來似乎是對的，他們小姐，看上去過得很幸福。

看上去而已。

“李伯伯，爸爸怎麽樣了？阿樾說他摔倒了，他怎麽會摔倒呢？”穆奈一上來就焦急地問。

“我也不知道，穆總是在公司的樓梯間摔跤的，我當時在家裏，是穆總的助理給我打的電話，我才告訴你的，好在沒有生命危險，只是昏迷不醒。”

在公司摔倒的？阿樾當時不是也在公司嗎？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給自己打電話呢？

穆奈的這些疑問都只在心裏，并沒有說出口，父親沒有大礙，就是萬幸。

這樣的想法，在穆奈看到躺在床上的穆雄時，就沒有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虛弱的穆雄，在她眼裏，從小到大，父親都是頂天立地的超級英雄，她沒有想過父親真的會變老。

穆奈的眼淚止不住，李管家在一旁看着心裏也不是滋味。

她握着穆雄的手，一遍遍地喊爸爸，除了這兩個字，她幾乎沒有辦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小姐，你別太難過了，穆總沒事，醫生說醒過來的幾率很大，只是腦子裏有個小血塊，姑爺已經安排人去接國外的腦科專家過來了，過幾天就能動手術了，你這樣傷心，穆總會很自責的。”

穆奈擦了擦眼淚，淚眼朦胧地看着李管家，“你是說，阿樾他……”

“是的，姑爺第一個發現了穆總摔倒，然後送他到的醫院，醫生說得虧送來的及時，不然就有生命危險了。醫院所有的一切都是姑爺在安排，小姐，姑爺是真的對你情深義重。”

吳樾先發現的父親？穆奈記得父親跟吳樾的辦公室不在一層樓，這麽巧都在同一天前後腳出現在同一個樓梯間？父親怎麽會無緣無故摔倒？而且自己給吳樾打電話的時候，吳樾壓根沒提這些事，難道不應該第一時間給自己打給電話嗎？

穆奈不是傻子，甚至還比一般人敏感，她無法相信吳樾跟父親的昏迷沒有關聯，可是她又不敢細想，畢竟吳樾确實在費心費力地救父親，如果是吳樾有什麽歹意，大可不必管父親的死活。

那麽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呢？穆奈完全想不出頭緒，一切都只能等父親醒來才能真相大白了。

穆奈在醫院裏陪了穆雄一整天，一整天水都沒喝一滴，李管家說什麽她都說沒胃口，李管家也只能作罷。

吳樾過來的時候，穆奈靠在穆雄旁邊睡着了，李管家在一旁看到吳樾賴了就想叫醒穆奈，吳樾搖搖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李管家會意，沒有發出聲響。

穆奈臉上還有沒幹的眼淚，睫毛濕濕的，吳樾看着心裏堵堵的，他從來沒有見過穆奈流眼淚。

他在心裏感嘆，還好，還好穆雄沒什麽大礙，不然穆奈一定會恨死他吧。

雖然沒有想過以丈夫的身份陪她一輩子，但還是希望她快樂。這是吳樾的初心。

可是初心跟現實相差太遠了，一開始他決定娶她的時候，就已經意味着她要被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