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善變的男人
有張池得力的幫襯,何湘很快便麻利的,将久未住人的客房拾掇幹淨。緊接着給他二人準備被褥,鋪好了床。既然答應了收留一日,來者是客,她合該盡到主家的本分。
眼下她只想趕緊弄完了好離開。那人自離開爹爹的卧房後,便恢複了原形。。她感覺自己都要被他看出骨頭來。。
終于全部弄好後,她輕道:“都好了,你們自便吧。”說完,就想離開。
那人卻是對她開口了:“敢問小姐貴姓?”他明知故問。
何湘心說,明日就走了,何必要知道她的姓氏。又想,爹爹素來質樸,不懂人情世故。剛才估摸着全沒想過,要告訴這人自家的姓氏。
轉念想,不對啊!宅子門前懸挂的何家先祖留下來的牌匾,那上面碩大的“何府”二字,他難道沒有看見?
心裏雖是嘀咕,然在他幽深黑眸目不轉睛的注視下,她還是禮貌回應道:“免貴姓何。”
“何姑娘,你比我小,不介意的話,我就喚你湘兒可好?”
。。。
何湘。。
她能說什麽?!
同樣感到懵逼的還有張池。。。
唉,現在要說他家公子對這何姑娘沒甚麽想法?打死他都不信!什麽時候見過公子對一個女子這般主動過?
這回何湘沒有回話,她垂下頭,低聲道:“你的腳傷了,快些上藥吧。”
剛轉身,他卻道:“湘兒,今天你不要準備膳食。我讓張池去張羅,你只管給何伯父熬藥就好。”
何湘聞言,不得不回頭朝他回道:“淩公子,不必了!你們顧着自己就成,不用管我和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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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甚好!何湘心底暗暗舒了口氣。講真,家裏還真沒有多的食物招待他們。。
她今兒只給爹爹買了只雞,想着給爹爹補補身子。因爹爹要喝藥,不能吃油膩肉食,為此,她專門買的白肉。之前,問過郎中,說是适當吃些雞肉,對補虛益氣散寒,是很有好處的。
區區一只雞,就她看的張池那健壯體格。。約莫他一個人吃都不夠。。園子裏的菜圃種的都是蔬菜,待客總歸不大好。
雖然,認真算起來,他們并不是何家的正經客人。。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罷了。
可是,已然收留下來,不管他們吃喝,也說不過去。她正為這犯愁呢?老實說,她去一次街市也不容易。他既這樣說,整好了卻她這樁新添的心事。
“湘兒,莫要推辭!不過是聊表謝意而已。在下叨擾在前,伯父又不肯收下酬金。你若還要推辭,在下委實過意不去。就這麽說定了!你就別準備了,沒得浪費。”
。。。
何湘。。
這個人性格強得很吶。之前端看他的氣勢,已知此人定當是個慣常發號施令的人。這樣的人想當然甚有主見,亦應該不大能接受拒絕。。
何湘本就性子溫順,見他如此堅持,也便随他去了。橫豎,他明日就走了。犯不着折了他顏面,平白給人添堵。
由此,她對他點點頭,不再看他,轉身步出了廂房。
淩逸軒透過敞開的房門,目送她遠去。直到那纖柔的身影再也看不見後才收回了目光。
“今日用過午膳你就回了吧。”他朝張池淡聲道。
“是,公子。”張池恭敬答道。
便是他心裏有疑問,他亦不會開口詢問。公子從來說一不二,舉凡做了決定,那就是一錘定音。除非是公子自己變更,否則斷無改變收回的可能。
而他跟随公子這些年,也只見過一回公子自行改變原定的主意。。
呃。。正是這一回。。。
來了渝州,公子在見到何姑娘後,一切都變了。公子原先的打算全盤被他自個推翻。。
他自來忠于公子,當是公子怎麽說怎麽好,他謹遵君令就是。不論怎樣,公子總歸有他自個的思量。
“待會去趟明泰樓多點幾個菜讓他們送過來,”淩逸軒吩咐道:“再到德順居端幾個齋菜。”
“是!”張池應聲。
明泰樓是公子和他呆在渝州這些天來,固定用膳的地方。明泰樓的菜肴做工精細,用料講究。道道菜品皆稱得上是巧奪天工的玉盤珍馐。其口碑在渝州屬獨一份。公子由來口味挑剔,難得有這麽個酒樓能得他青眼。
如此美味佳肴,價錢自然也貴得出奇。說來,明泰樓本就是做的富家豪門的生意,尋常小百姓也只能可望不可即,遠遠的看看就好。
畢竟對于終日勞碌,為了生活奔波為了養家糊口,而掙着血汗錢不得不細水長流過日子的小老百姓來說,誰能舍得一頓飯就吃掉全家人小半年的用度開支?
至于公子讓到德順居端齋菜,大抵是為了照顧何老爺的口味。老人家喝湯藥,自當有些禁口的講究。約莫着多數葷腥都是不能沾的。
想到公子才将對何姑娘的體貼,張池略有些訝異,想公子平素多麽冷淡的一個人,關心起人來竟然細致得很。
凡事細微處見分曉,公子對何家父女可謂用心良苦。
“再給我尋一副拐杖。”淩逸軒思忖片刻後接道。
張池下意識望了望自家公子完好無損的雙腿,換來淩逸軒清淡的一瞥。
他趕緊麻溜的收回視線,好吧,他家公子這會腳“傷”得厲害。。
“讓時公子過來一趟。”淩逸軒繼續說道。
“是!”
将兩位稱得上是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安置好後,何湘便去了廚房,開始料理今日在街市買回的雞肉。
因她自個不會宰殺,為此專門找到肉案處,使了幾文錢請人幫宰殺了雞。這是她每次給爹爹,買雞肉補身子的固定事項。
其實何宅占地寬廣,要說家養幾只雞,完全沒問題。只讓何湘殺掉自己親手喂養大的雞,她真個下不了手。
事實上,她與爹爹還有她娘親在世時,何家人幾乎都食素。現下,爹爹年紀大了,身體每況愈下,越來越羸弱。何湘為了爹爹,不得不開了“殺戒”。。
即使答應了那位淩公子今天不備用膳食,她還是将雞給炖上了熬湯。想着現殺的雞肉終歸新鮮些。營養應該會更好。
到了晌午,何湘吃驚的發現,有兩位來自明泰樓的夥計,出現在家中。
他們訓練有素有條不紊的,自擺在桌上的食盒裏取出菜肴,一一布置在早已收拾幹淨的食桌上。很快,便擺了滿滿一桌。
各式美食噴香的味兒交織在一起,漂浮在空氣中撲鼻而來。令人聞之,即食指大動胃口大開。
明泰樓的菜,得花多少銀子啊?
而那人正端坐桌前,老神在在一派主人風範。。他的座椅邊還放置了一支單拐。
“湘兒”,他望着她叫得熟稔。墨色的眼瞳依舊眨也不眨,定定的瞧她。
起先以為他是一個清冷的人,沒想到他這麽的自來熟。。
不知怎地,此刻,在他灼然的眼神下,何湘臉紅了。也許是他直接喚着她的閨名,也許是他,他長得太好看了。。
這個人怎麽可以長得這麽好!
俊眉朗目,唇紅齒白。尤其那雙眼,眸如點漆,灼亮幽深得令她不敢直視。
“他怎麽不在?去哪了?”何湘讷讷開口問道。她也不知該如何稱呼張池。。
只是在他的注視下,她感到緊張與難言的羞意,不得已沒話找話。
“他回梁城了。”淩逸軒知道她問的張池,遂輕聲回道。他讓張池就在明泰樓用了午膳。
“回梁城了?”何湘有些疑惑。
“湘兒,過來坐下。何伯父那邊我已讓德順居的送了齋菜過去,你不用擔心。伯父正吃藥,想來會有忌口。所以我替他老人家點了齋菜。德順居的齋菜聽說口味做得很不錯。”他神态自若,不疾不徐的說道,絲毫不拘束。貌似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言行,顯得交淺言深。。反客為主~
“湘兒”,他挑着眉,望着身形不動的何湘,一臉的“你不過來,我就看着你”的表情。。
何湘。。。
她挪步至他對面坐下。
“淩公子,你的腳沒事吧?”她問。
不太明白為什麽張池獨自一人回去了?那他怎麽辦?明天怕是回不了吧。。
梁城距渝州路遠迢迢,張池走了,他一個人怎麽回呢?
那回去報信搬救兵的車夫,縱是快馬加鞭沒個十天半個月的,也回不了淩府。
“還好!并沒有傷到筋骨,只要這幾日多加休養應該就沒事了。”他凝望着她答道,俊臉上現出頗為愉悅的神情。
複又添了句:“湘兒,我比你年長。以後你可以叫我淩大哥。”
。。。。。。
何湘。。
以後?
她不由得困惑的看向他,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很微妙說不上來。她看着他利索的盛好米飯,然後放到她面前。。
“湘兒,”他的聲音近在耳畔:“吃飯。”
他一面說,一面細心的為她布菜,仿似天經地義一般,他的動作再自然不過。
他也不問她愛吃什麽?只管替她逐樣都夾了些,嘴裏言道:“都嘗嘗看,喜歡吃的就多吃些。”
何湘。。
這個人真正變幻多端。。。
不可捉摸!
短短幾個時辰內,她已見了他好幾種迥然相異,截然不同的面貌:傲慢無禮的模樣;斯文有禮的模樣;還有現在這鄰家哥哥似耐心溫柔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