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轉變
于是,晚膳時分,何湘充分體會到了孟娘急切滴心情。這婦人只差将“求您了,小姐,您多吃點啊!”寫在臉上了。。
看來是那壞人又給孟娘施壓了。何湘瞧着孟娘焦急的神情,終不忍她為難,另亦然帶了些洩憤的心思,化悲憤為食欲,埋首大快朵頤。
我吃,我吃,我吃死你個冤大頭!
孟娘傻眼。。
這位午膳吃得極斯文秀氣的何小姐,此刻仿若饑腸辘辘,餓壞了似,吃得那叫一個急。。
這吃相前後反差實在太大。。。
老實說,明泰樓的菜的确是一絕,色香味上上佳,名不虛傳。何湘敞開了吃,竟然有些停不下來。。
說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真正體味到明泰樓菜品的美味。之前同那人一塊用膳,他總會給她夾菜,可是在他時不時的眸光“關照”下,她根本無心享受美味,盡顧着羞惱與緊張了。
這會本是勉為其難的吃,沒曾想竟然會吃到不亦樂乎的地步。。直等她不經意間瞥到孟娘一臉懵的表情後,她才陡然驚覺。。。
何湘頗為羞赧的停下筷子,讪讪然輕聲言道:“孟娘,我吃飽了。”
孟娘瞧她那一臉仿若做錯事的稚氣孩童樣兒,沒忍住抿唇笑了笑,緊接着趕緊克制住,面色一整,恭聲道:“是,小姐,奴這就收了去。”
望着幾碟菜盤裏吃了過半的菜肴,孟娘如釋重負。
再到前屋,孟娘如願。那冷面公子看了剩菜後,果然很滿意。那清涼的眸光中,不見午時的寒芒。他的臉上甚至帶着些微的笑意。很顯然,對這一結果,他心情愉悅。
從這一天開始,何湘正式過起了被伺候的日子。。
孟娘很能幹,做事勤懇利索,又快又好。宅子裏幾個人的衣服都被她包了。
何湘伊始,與她道:“你只管洗淩公子的衣衫就好。我與爹爹的,我自己能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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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做過主子,她着實端不來主子架子。
可她說罷,孟娘面色就變了,一臉誠惶誠恐。最終更索性直言不諱道:“小姐,千萬使不得!你若這樣,讓淩公子知道了,他怪罪下來,奴委實擔當不起啊。還請小姐體恤,莫要令奴為難。”
何湘。。
看着孟娘眨巴着眼睛,老實敦厚的臉上布滿憂慮,她只能作罷。
只自個的裏衣,說什麽她都必須自己清洗。讓外人替她洗那些個隐私的衣物,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到底是大姑娘家了,她會不好意思。她如此堅持,孟娘倒也沒再強求。
何湘一直躲着淩逸軒,自孟娘來後,躲他變得容易多了。她已經有整整三天沒見過他了,只是也有整整三天沒去見爹爹了。
因為,她知道他一定會在那。。
爹爹的情形,全憑孟娘說與她聽。為此,她心裏自責又愧疚。從孟娘嘴裏,她得知爹爹這幾日過得很是不錯,沒有發作犯疼。
倒并不是那勞什子的湯藥有多大作用。而是他每天都會運功為爹爹疏通經絡,活血化瘀。
她聽說後,心裏也理不清究竟是個什麽滋味。真要論起來,這人雖行事霸道,心思詭辯,難以捉摸。
但他的所作所為,卻在在是為了他們好。相形之下,反襯得她這個做主人的好似不知好歹,頗是小家氣。
只依他的脾性,與這種種行徑做派,他怕是也根本就沒當他自個是客人。
她猜爹爹許是瞧出了些端倪。不然,不會連她三天沒去給他老人家請安,他也不讓孟娘給她遞個話的。這般看來,爹爹約莫亦是贊同她與那人保持距離的吧。
何湘能猜中何父的心思,心肝七竅生性敏銳的淩逸軒,自也将何父的心意看得一清二楚。然,對此,他并不以為意。
無妨!一切都交由時間去驗證。
其實這幾天,何湘是沒見到他,但他卻是天天都要隐在暗處,對着她瞧上好些時。他知道小人兒在躲他。
對這個他私心底罕有的感到些無奈。那麽個溫順綿軟的小小人兒,獨獨對他沒個好顏色。。擺明了不待見他。。。
偏他還就舍不得她有一絲的勉強,有一絲的委屈。
唉!他算是遇上了他的小冤家。
※※※※
何湘搬了椅子,坐在小院的走廊裏,曬着太陽做繡活。許是天賦遺傳,抑或自小耳濡目染潛移默化,何湘的手也象她的娘親一樣,十分靈巧。
她正在一方淺綠色的帕子上繡着梅花。左右閑來無事,她便繡起花來~
她繡得專注,那人是什麽時候到她近旁的,她渾然不覺。。
事實上,淩逸軒來了好一會,他立在院門前,眯着眼凝望暖陽照耀下,小小人柔美恬靜的側顏。
溫煦的日光打在她身上,使得她純淨又美好的小模樣兒,仿似暈染在光暈裏,那般柔那般美,令他心動不已。
整個院子處處透出清雅與安然。沒有絲毫晦澀,沒有世俗的濁氣。簡簡單單,幹幹淨淨。他心中陡生出一股強烈的沖動,直想将她按在懷裏,緊緊的圈在他的世界裏。
他強行按捺住心內翻湧的情&潮,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不能吓着了她。
過了半晌,他才緩緩走近她。他輕功高絕,走起路來輕盈無聲。他到她側旁時,小人兒全然不知。
他看着她在那素雅的帕子上,靈活的飛針走線。她手指白皙纖長,非常的精致秀氣,仿若玉雕。如玉的美手在伶俐的舉針穿梭間,竟至有種難以描畫的美感。淩逸軒不知不覺竟似看得入迷。
一個繡得聚精會神,一個看得渾然忘我。
何湘繡完最後一針,惬意的放下手頭的針,慣性擡首仰脖,拿手揉着脖頸。冷不丁看見地面上多出來的人影。
她吃了一驚。本能的扭頭。可不就是他!
他一身白衣,長身玉立站在她身側。手臂上還搭着個天藍色的袍子。
莫名的,何湘臉紅了。。
他什麽時候來的?都看了多久了?她怎地一點也沒察覺到。。。
她不知淩逸軒不單輕功了得,行路無聲。就是呼吸也比常人更為清淺。她全神貫注繡着帕子,未能及時發現,也不是甚麽稀奇事。
淩逸軒注視着她,眼看着她清麗的小臉兒,愈變愈紅,猶如一朵嬌花,別樣妩媚。
他眼眸閃了閃,喉結動了動。終是歸于平靜自持,不動聲色。
他不出聲,何湘又感到了那種獨對着他才會有的熟悉的緊張。
她想對他笑一笑,畢竟他一直盡心照料着爹爹,且她都吃了他這麽多頓的飯菜。。
所謂拿人手軟,吃人嘴短,她感覺貌似欠他的越來越多。
淩逸軒瞧着她糾結不已,甚是難為情的小樣兒,心下失笑。與他說說話,有這麽難麽?
他看着她,依然沒有一點開口的意思。
她站起身努着唇,細聲道:“謝謝你!謝謝你為爹爹所做的一切。”她的眼睛在他臉上飛快的瞥了一眼,複又掉轉視線看向別處。
對她的道謝,他并沒有顯出什麽特別的情緒,反應頗為平淡。
“湘兒,為甚麽幾日都不去給伯父請安?”須臾,他故意問道。
何湘不知道怎麽回答,不想撒謊。可說實話,未免太傷情面。幹脆垂下頭,悶聲不吭。
“是為了躲我吧?嗯?就這麽讨厭我?他問得直白。
何湘……
繼續沉默。
他都了解她心思了,她還能說什麽呢?只不過,她現在其實也不讨厭他了。
安靜的氣流帶着微妙,萦繞在兩人之間。無形中有暧昧流過,是誰的心亂了?
似乎她不回應,他便要與她這般站到天荒地老。。
何湘擡眼,小聲問他:“淩公子,你找我是有何事?”
她不回他的話,淩逸軒也不追問,橫豎兩人心照不宣。
“袍子劃破了,你給補補。”他說得雲淡風輕,好似她為他縫補衣裳天經地義。
他說完,将手裏的衣袍遞向她。
好巧不巧,正遇上他瞧見了她繡帕子,這回便是想用不會女紅,也搪塞不過去了。再說了,是個姑娘家,都會針線活的吧。
根本找不到借口。
給他縫補衣裳本不過舉手之勞,只是,她沒來由的覺得她若是接了,他們之間仿似就要變得不同了。。
一個女人給一個男人縫補衣袍,總歸顯得太過親密了些。
“怎麽了?不願意?”他似笑非笑的看她,語氣卻不掩失望。
“沒有,”她頓了頓,終是接過。
唉,他那般善待爹爹。她又怎麽能拒絕,也就是補補袍子罷,他一個大男人也是做不來。
心裏忽又冒出個念頭,他怎地不找孟娘呢?
接着心裏又出來個聲音:他不找孟娘,單單來找你,你還有什麽不懂的呢?他不過就是想要找你罷了。
“那等我補好後,再給你。”她說道。
“現在不能補麽?”他問。
何湘。。
當然可以補了。可她不想他站在旁邊等啊!她,她會緊張啊。
“你繡了很久麽?”他突望向她繡好了梅花的帕子,輕聲問。
“差不多一兩個時辰吧。”她誠實作答。
“嗯,”他沉吟片刻後說道:“那袍子先擱在你這,不急。你今日就不要做了,沒得傷眼。”
聽到他輕易的改變主意,只為擔心傷到她的眼睛。何湘心底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好。我補好後,會即刻拿給你。”她說道。
“嗯。”
“一起去伯父那?”他瞅着她的眼睛,朗聲問道。
“哦,好。”在他深深的凝視下,她說不出拒絕的話。
“你還有什麽需要準備的麽?我在外面等你。”他彬彬有禮的問。
唉,他突然對她溫文爾雅,她竟覺得不太習慣。。
“沒有,這就走吧。”
她回道。說話的同時,已将他的袍子輕輕疊好,裝在身旁的衣簍裏。繼而,她疊起那方帕子,準備也放進簍中。
“湘兒,這個可以送我麽?”他卻是開口。眸光在她與她手中的帕子間來回。眼神裏似乎對她手裏的帕子很感興趣。
何湘。。
同樣,這帕子不值當什麽,尋常得很。
可送帕子的意義,就不那麽好說了。。
委實太過親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