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速之客

“淩公子”,她面染薄紅,讷讷開口,卻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淩大哥”,他說着,眼睛裏閃爍出迷人的笑意,語聲溫柔:“湘兒,叫我淩大哥。”

何湘不自覺咬唇,兩只小手絞擰着帕子,心跳得厲害。這樣的他讓她愈發緊張了。。

淩逸軒瞧着她無意識間,流露出的小女兒嬌态,心中只覺得愛意湧動,歡喜得緊。眼見小人兒怔怔不語,他幹脆長臂一伸,直接自她小手裏輕輕一扯,那帕子便到了他手裏。指尖劃過之處,感受到她小手上滑膩的肌膚,綿軟柔嫩。

何湘。。

此刻,她沒有注意到他手指的碰觸,因為她整個人都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住了!他,他就那麽拿走了她的帕子。。

這個人不單霸道,貌似面皮也厚得很吶。。。

淩逸軒捺下心中的情動,笑吟吟看着小小人張着小嘴,一臉錯愕。但覺心情暢快開懷,無比舒爽。他眸光凝住她的臉,好整以暇的将手中,已被她擰絞成麻花狀,褶皺叢生的帕子,複疊平整。然後在何湘愣愣的眼神中,他将帕子放進腰間的衣兜內。

唉,算了!何湘完全沒轍,眼睜睜看着他老神在在,耍無賴。。

心說:這人就不是個講禮數的。或者他就是不肯跟她講禮數。。她瞧他與爹爹相處時,可是個謙恭有禮的儒雅君子。

說起來,何湘後知後覺的想,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大剌剌明目張膽的跑到她的閨房院子裏,本身已是極其失禮的行為,堪稱輕浮孟浪之舉。

他這樣不管不顧,似乎一點也不在乎會被人看見。呃。。雖然當前整個何宅包括他在內,也只有區區四個人。。。但總歸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地,難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再抑或,他根本就是有意為之。以他的出身,他不可能會不知曉,一個外男擅闖女兒家的寝居,會牽累當事女方名節受損。

可她卻偏偏莫名的篤定,他并不是會置她的名聲而不顧的人。為甚麽會如此篤定,她也說不上來。就是一種感覺,當真只能意會,不可言傳。

那他這般作為。。

何湘心底驀然間,陡生出一個強烈的怪異的念頭:她和他許是要牽扯不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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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兒,走吧。”他口氣輕快,朝她輕擡了擡下巴,示意她向前行。随即轉身率先舉步。

何湘低着頭,跟在他身後。倆人一前一後,緩緩而行。他步子邁得不大,很顯然是為了遷就她的步子。

一路上,倆人沒有言語。何湘垂着頭,又有心事。壓根沒注意到行在前面的男人,那俊逸的臉上,一直上翹着的嘴角。

走着走着,何湘猛擡首,對了,她說有哪裏不一樣了呢?他怎麽沒杵拐杖了?他的腳傷徹底好了?這麽快?

望着男人身姿英挺,步伐穩健的背影,何湘驚訝的想男人和女人真正大不同矣。

她還記得初見那天,他忍痛的神情。那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額頭上那些細密的汗珠。這才幾日功夫,他便已經象個沒事人似,健步如常了。

若換作是她,只怕沒個十天半個月的,好不利索。

※※※※

自從那日過後,何湘與淩逸軒之間的氣氛,就多了些難以表述的微妙意味。

淩逸軒不再讓孟娘給何湘送飯,而是面對面,開門見山的直接要求何湘與他一起用膳。他語聲溫和,卻隐隐帶着不容她再行推卻的堅持。

到如今,拒絕他的話,何湘是說不出口了。于是乎,倆人又恢複了初始同桌而食的情狀。他依然會細致耐心的為她夾菜,他的目光依然會長久的停駐在她臉上。

一切都沒有變。

但何湘的心境變了。

大概真是習慣成自然。。她對他的這些行為,漸漸的習以為常。。。

不再若之前那樣,會心生反感。緊張還是有的,只這種緊張又似有不同,到底哪裏不同,何湘不願深究。

心情平和,看待人與事的角度,比之心有抵觸時自是迥然相異。她意外發現這個人實在有些意思。

他瞧着傲慢冷淡,行事恣意妄為,仿似半點不受世俗禮法的約束。可他對爹爹卻由來恭敬有加。而且他的吃相姿态端正,非常規矩。無論夾菜還是咀嚼,一舉一動都透着優雅,極其優雅!十足的世家公子範,修養良好。

然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有着讓人難以置信的孩氣的一面。。

何湘想起他拿給她縫補的那件袍子。做慣了針線活的人,對于衣物大概是遭遇了什麽,以致的破損,基本已能做到心中有數。

她給他縫補那件袍子時,一見那口子,心裏就已然明了。裂口前端邊緣齊整,後面卻突兀的變得毛躁。這情況分明是人為,先拿剪刀割出小口子,再拿手撕裂開來。。

他這麽做的用心,她心下了然。暗地哭笑不得,真看不出,他竟然會幹出如斯幼稚的事情來。。。

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吶。

将補好的袍子還給他時,她心裏好奇,特意盯住他的臉看,卻是半點端倪也瞧不出。人家一派鎮靜自若,從容不迫的好風範。。。

接過袍子後,他煞有介事的仔細瞅了瞅,她縫補在上頭的針線,文質彬彬的給她道謝,繼而語氣真誠的誇贊了一番她的縫補手藝。啧啧,瞧起來真個滴水不漏……

事後,她獨自在房裏悶笑了好久,想到他裝模作樣的表情,她就忍俊不禁。

瞧瞧這個人一忽兒直白,一忽兒他也會迂回着來一招。不管他使出些什麽招數,她知道,他都是為了她。

他大抵真是看上了她。。

每每想到這個,何湘心如鹿撞,有隐秘的甜意在她心頭劃過。卸下心防後,對這個男人産生好感,似乎輕而易舉,自然而然,再正常不過。

※※※※

這天,一大早就有人到何家登門拜訪。來人何湘并不陌生,正是那十裏八鄉,遠近聞名的王媒婆。她早前來過好幾回了。

回回都是替城東李家的二公子——李慶提親。說起這李慶,全渝州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其人不學無術,成日逗貓溜狗,流連煙花柳巷,煙館賭場。是個聲明狼藉,不折不扣的敗家纨绔。

奈何他生來好命,李家得蒙祖上蔭蔽,家財豐厚。而李慶是李家獨苗。上頭有個大哥三歲那年便得了天花,不治而亡。

偏他爹爹那些個小妾與通房,再無一人所出男丁。是以,他姐姐妹妹衆多,只餘他一個嫡子。

就這麽個兒子,李家長輩們自是對他嬌生慣養,極盡溺愛。導致李慶生生被養成了一個廢物。。他倚仗着家人們的寵愛,日日過着吃喝玩樂,揮金如土的豪奢生活。

自打一回,這位“聲名赫赫”的花花公子,在街市上偶遇了前往藥鋪,為爹爹抓藥的何湘後,便對她驚為天人,害起了相思。。。

回去後,便花重金找了王媒婆,前來何家提親。自是不成的。想當然耳,不說何湘,就是何父也斷不會同意,将自個的掌上明珠,許給那樣一個臭名昭著,不入流的膏粱子弟。

哪裏知道,沾上了一塊牛皮糖。。甩也甩不脫,掙也掙不掉。

別的人家上何家提親,舉凡是要臉面的,拒絕一回也就歇了心思。碰上個別心思下得深一些的,拒絕個兩三回也便罷了。

單只這李家。。

打年初開始,每隔個把月,李家就要請出這渝州城家喻戶曉,鼎鼎有名的巧嘴媒婆——王媒婆上門提親。

這不,今兒又來了。。。

王媒婆收了李家的銀子,自然熱情高漲。一張名不虛傳的巧嘴,當真巧舌如簧。。她不遺餘力的誇贊李慶,每每将其吹得天花亂墜。。

真當是,信誰也別信媒婆那張嘴。。。

一無是處的李慶,到了王媒婆的嘴裏,頓時有若被神仙點化,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禮儀恭謙讓加身,德智體美勞俱全的青年才俊。。。

何湘不想打擾到養病的爹爹,不願讓他無謂操心。

她板着小臉,正色對着面前的不速之客——王媒婆道:“勞煩您代為傳個話。我的意思已經說得很清楚,這門親事我是不會同意的。我的意思就是爹爹的意思。我不同意,他老人家當然也不會同意。您把這些都帶走,我們何家是不會收的。”

她指了指堂屋內的八仙桌上,放置的王媒婆帶過來的李家的求親禮。不外乎是些貴重的珠寶首飾,何湘連看一眼的興趣也沒有。

“您與他們說說吧,以後不要再來了。來再多次,也無濟于事。我的心意是不會改變的。”她接道。說罷,她便轉身想走,送客的意味不言自明。

王媒婆心裏其實也是老大的不高興。雖是意料之中,但何湘一點情面也不給,讓她自覺丢了面子,很是下不來臺。

不是看在白花花的銀子的份上,她才懶得來看面前這不知好歹的臭丫頭的臉色。哪個願意熱臉蹭冷臉,上趕着碰一鼻子灰。。

想她說了大半輩子的媒,玉成了不知多少對佳偶。還沒見過象何家丫頭這般油鹽不進的!回回吃癟,簡直是她說媒生涯的一大敗筆。。

今時不同往日,瞧瞧這何家,就是個空殼子,哪裏還有半分祖上的榮耀,財力與氣勢。何老爺子就是個酸腐的儒生,生下個女兒,比之尤甚!真真不識時務!

李家家財萬貫,有錢有勢,又只得李公子一個兒郎。多好的機會!這丫頭還不趁着青春年少,顏色正盛之際,趕緊的抱住李公子這顆大樹。

日後只要将夫君伺候得好了,再生個一男半女,一輩子吃穿不盡,榮華富貴的好日子還能少得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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