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是男朋友

方渡青洗完澡已經快三點半,她的右手因為長時間舉起已經酸澀難當。

這個點叫不到外賣,時遇殊只能将就冰箱裏的物料炒了個飯,燒了個湯,此刻都還熱氣騰騰的在桌上。

他衣服仍然沒換,被方渡青哭得皺巴巴的。

她瞥見,有些赧然,慢吞吞坐在沙發上,狀似不經意問,“你是特意請假回來的嗎?”

“沒有。”

盛好飯,時遇殊給她慢悠悠攪着湯裏的勺子,擡眼看了下方渡青,小姑娘半張臉對着他,很明顯的不開心。

剛才狠狠哭過一通後,她的情緒好像異常鮮明,明晃晃擺在臉上,不發現也難。

他摸了摸湯碗的溫度,遞過去,“先喝點湯吧。”

“我還有三個小時就走了,早上九點有會。”

“所以是偷溜回來的?”

方渡青抿唇笑,眼睛哭腫了些,還是很亮,很大。

時遇殊嘆氣,“是啊,十幾通電話沒人接,不回來怎麽辦,現在就只有我管你啊。”

她捧起碗,乖乖喝着,番茄的酸味泛着些許油氣,大概是翻炒過的,反而開胃。盡管頭腦還昏沉着,不影響方渡青被這漂洋過海來看你的誠意取悅。

“不過,這次是我錯,不該讓小姑娘一人涉險。”

“可是你也去不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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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玩笑。”

方渡青放下空碗,拍拍肚子,坐到時遇殊身旁的小凳子上,拿起勺子吃炒飯,她側頭,“能幫上你,我挺開心的。”

“我一直覺得自己算是個罪人,就算是灰色地帶,那也是明文法律不被容許的。但為了最脆弱也最珍貴的生命,才不得不……我一直沒對你說過最真實的感激吧,就算沒有局長的幫助,你也會想辦法幫我脫困的吧。那晚,看到自華姐的結局後,我甚至有些小釋懷。”

“這很不道德吧,但我真的從中獲得了一絲熟悉感,這種時時刻刻怕失去親人的感受,不是我獨有。”

“可一個已經深陷龃龉的人反而想盡一切将另一個人托舉出這個漩渦。”

“所以,我很感激。”

拍拍方渡青的頭,時遇殊躺在沙發上,“我休息下,等會六點了叫我。”

鬧鐘響起的時候,時遇殊先醒了,他活動了下脖子,低頭看腿上多出的不明物體,方渡青很好心給他帶了床被子,然後把自己也放進了被子裏,一起當他的保暖罩。

還算機靈,知道定個鬧鐘。

他搖搖頭,輕捏着那只打着石膏的手,想把方渡青抱回房間,她卻先行醒了,“啊,你要走了嗎?”

“嗯,回房繼續睡。”

方渡青順從把手挂在時遇殊的脖子上,蠶繭一樣被送回房間。時遇殊擺正了昨晚匆匆被丢在床一角的相框,不忘叮囑方渡青,“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下次去不許亂來了,自己乖乖找蛋糕店吃東西。”

抱着枕頭,方渡青微揚眉梢,“可是我覺得那個男人,大概見過我……”

“記得去看醫生,好好養你的右手。”

時遇殊摁住她的腦袋,“有什麽事等我回來再說。”

“好的,爹。”

方渡青賣完乖,一骨碌鑽進被子裏,翻了個身,背對着時遇殊,揮了揮左手,當做送別。

幾秒後門被輕輕帶上。

她其實毫無睡意,連睡了十幾個小時,舉起右手看了看,方渡青在時遇殊面前宣洩了一通後,頭腦才清明了幾分,開始回憶那個夜晚。

時間的裂縫。

到底是在指什麽?

郁觀樓忙了一天,腳才終于落了地。

他帶着晚飯去找時遇殊,敲了許久,才得到回應。

來開門的男人睡眼惺忪,面對他沒什麽好脾氣,“有事?”

“靠,給你送完飯,你還這麽大爺姿态。”

時遇殊靠着門,“好啊,放下,走人。”

“……”

不理會某人身上泛濫的起床氣,郁觀樓直接擠進房間,順手開了燈,占據了最軟的沙發一角,招呼時遇殊,“來吃飯,今天忙了一天,我就早上吃了個面包。”

“等會。”

洗了臉出來,郁觀樓面前的盒子已快見底,時遇殊嗤笑,“你餓昏頭了?”

“快了。”

他擱下筷子,仰頭,“你們交了資料就算完成任務,我們負責的可是整個案件,後續還不是全部落我們頭上。不過你們技術科的人很厲害,靠那兩份資料,至少節約了半個月的時間去找關鍵線索。”

時遇殊剛拿起盒子,聞言一笑。

什麽技術科,不過一個小姑娘而已。

不過方渡青真的出乎他意料的勇敢和坦誠,即使害怕,卻因為內心的過意不去而奮勇償還心中的愧疚。

“剛才張老頭說你們的任務基本完成了,等我們找到季期科技的根據地,就可以走人。”

“是嗎?”

時遇殊踢了郁觀樓一腳,“那麻煩你速戰速決,我還要回家照顧病號。”

“病號?”

在時遇殊盒子裏搶了片牛肉,郁觀樓咬在嘴裏含糊不清地問,“什麽病號?你姐生病了?”

時遇殊冷面相對,“吃完了就滾。”

“你大爺的時遇殊,還有沒有從小到大一起挨打的友誼了?”

“沒有。”

加快了扒飯的速度,郁觀樓覺得很委屈,天天和前妻擡頭不見低頭見就算了,還要受發小的冷落。

吃完後郁觀樓果然很守信地滾了,出了門,他才摸出一根煙,在時遇殊的房間裏就已經犯了瘾,可惜時遇殊不抽煙,只能憋了下來,此刻酒店長廊空無一人,郁觀樓走到這一層的小陽臺上,在夜風中點燃了一支煙。

左手在摸火機的時候,同時觸到了一個圓圓的小盒子——是陳問渠給他的糖。

雖然收下後千發誓萬發誓,郁觀樓還是快把糖吃光了,甚至下屬嬉笑着讨要的時候還護寶一樣捂在胸口。

他十分唾棄這樣的自己,總是有所牽挂,總是身陷囹圄,總是成為兩人中最狼狽的那個,他總是學不會陳問渠那樣的潇灑,七尺男兒敗在小女人的高傲下。

有細碎的腳步聲輕響,郁觀樓以為是旁人,悄無聲息往右邊挪了個位置,到下風口去,避免給陌生的異性帶去困擾。

然而他在分秒之間,在煙草氣息中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陳問渠從高中起就只用一個牌子一個味道的沐浴露,總是有甜甜的牛奶香。

“郁觀樓,明天的行動,我要跟着去。”

他摁在欄杆上熄滅了煙,動了動喉嚨,“這個不歸我管。”

“張叔說讓我來找你。”

她的聲音同樣淡然,明知被好心月老算計了,也能擺出合作同事的面孔來找他協商。

夜風越涼,郁觀樓心裏的火燒得越高。

方渡青請了一周的假,她傷在右手,去學校也只能和老師兩兩瞪眼。

只能争取在這一周多和老中醫見見面——那是周游章介紹的江碧著名神醫,也接待過不少娛樂圈的人,古稀之年還精神矍铄。

老中醫和她定了個時間,每天下午去做外敷。

周游章知道她骨折的事,也沒多問,只是叫方渡青自己注意安全。她一一應下,滿心郁悶,遇到危險陌生男人的事,誰也不能多說,而唯一的傾聽者還沒回來。

這場傷病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短時間內看不到汪桀了。

方渡青除了出門治療,就是安心在家複習。她仍沒放棄争取獎學金,即使那是汪氏企業給予的榮譽。

期間張帆不知從何尋到方渡青的電話,致電問候傷員,他在開場白裏就清晰闡述了自己是代表全班同學,方渡青還是笑着一起圓了這個謊,同時拒絕了張帆替她收撿老師發下試卷的好心要求。

最後她沒有忘記鞭策這位熱心的班長,“我還是要來考試的,骨折了也不影響我想拿獎學金。”

張帆:……………………

他有點後悔打這個電話了。

時遇殊回江碧的那天,方渡青正在老中醫的藥店裏,右手高高吊起,接了電話,“喂?”

“在哪呢小姑娘?”

難得聽到話中帶笑,方渡青一下猜到,“你回來了?”

“你還真是不把驚喜當驚喜啊。”

傻笑了兩聲,方渡青稍一激動,右手晃了晃,被老中醫頗具威嚴地瞪了眼,她立刻端正坐好,“那你現在要來接我?”

“嗯。”

飛快報出地址,方渡青又加了句,“那你停好車順便給我買個巷子口的叉燒吧,我餓了。”

老中醫笑她嘴饞,“小丫頭每天都湯湯水水地補着,還餓呢?”

“大概胃裏有貔貅?”

方渡青也笑,撐着頭好聲好氣的問,“爺爺,在一月中旬之前能治好嗎?”

“懷疑我的招牌?”

老中醫瞬間吹胡子瞪眼。

她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我只是擔心,我們要考試呢,我得拿起筆啊,不然怎麽寫試卷。只有考好了,才能拿到獎學金呢。”

“還是個氣性高的小丫頭嘛。”

“是啊,這是我的承諾啊。”

老中醫捋了把胡子,不懂學習和承諾又有什麽關系了,手裏摸着金針,“只要你聽話,爺爺保證讓你得償所願。”

“那就謝謝您了。”

方渡青仰起頭,眯眼笑,安心等時遇殊來投食。

他的速度意外很快,方渡青剛做完針灸,時遇殊就摸到小巷深處來了,衣服已經換過,不再是上次來不及收拾的一身深藍制服,墨綠大衣,手裏拎着一袋燒麥。

方渡青朝他晃晃左手,只敢小弧度地動動表示歡迎。

“這個地方挺難找的。”

他走過去,看着簾子後的老中醫,俯下身問方渡青,“你找的神醫?”

“不是,周哥哥給我介紹的。”

她轉過臉,誠實地回答,眼睛還是盯着時遇殊手中的袋子。

“餓了?”

“嗯。”

塞到她手中,方渡青卻嫌燙,又推回給時遇殊,“再等等,敷完藥再吃。”

時遇殊點點頭,走到一旁的紅木圈椅惬意坐下,将叉燒丢到桌上,做出等待的姿态。

他注意到一旁的鳥籠,拉過來逗弄了會。

老中醫配好藥,拿着膏藥貼走出來,看見大堂裏多出來的男人,瞥了方渡青一眼,聲似洪鐘地問,“小丫頭,那是你男朋友嗎。”

方渡青: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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