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誰早戀?
“郁局,這樣安排行嗎?”
郁觀樓盯着車裏的電腦,嗯了聲,他探出頭看了下天色,“叫那兩個記者去車上呆着,不要添亂。”
“好的。”
身後那人轉身就要走,郁觀樓捏了下礦泉水瓶,頓了三秒,又把他叫住,“把那個女記者和心理科的姑娘們安排到一起。”
“……行。”
郁觀樓覺得陳問渠是來添亂的,跟着進一線行動就算了,還和男性同事一起。
存心想激發出他為所不多的男性自尊心嗎?
淩晨一點,被監測的小廠仍毫無動靜,郁觀樓和車裏的同事叮囑了幾句,跳下車去透氣,夜涼風大,他靠在樹上,安靜看着遠處連綿蟄伏的山。
“你不休息會嗎?”
熟悉的女聲,逐漸走到他身邊。
低頭挑了個塊幹淨的地坐下,郁觀樓也不回頭,“該休息的人是你,負責抓捕的是我們,不是你們記者。”
窸窸窣窣的響動後,地上的影子成了雙,郁觀樓忍不住借着幽微月色看陳問渠,她紮着馬尾,臉上素淨,穿着長長黑色大衣,就這麽和他隔了一掌的距離,并肩而坐。
為什麽離婚了接觸反而多了起來。
郁觀樓心裏氣泡咕嚕咕嚕上湧,明明過不久就是一場危險的行動,他們兩人還能平靜一起看夜色。
“說實話,你們調查的速度挺快的。我們花了一年半明察暗訪的資料,抵不過你們來這一周的工作。”
是在置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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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觀樓觀察陳問渠的臉色,她卻再平靜不過,手指和一根狗尾巴草做拉扯。
“是小殊他們把我們情報科的工作承擔了,不然我們不會如此順利。”
郁觀樓從不吝啬誇獎這個比自己年少卻出色的弟弟,一如從前,他挨打時總會試圖多替那人挨幾下。
“是嗎……”
陳問渠輕輕呼出一口氣,“你那個弟弟啊,還真的不是個普通人。”
“什麽意思?”
“沒什麽,抓捕的時候小心。”
拍了拍沾上草屑的手,陳問渠慢慢起身,“我會跟在你們身後拍照做實時報道的。”
“那該小心的人,應該是你才對。”
郁觀樓撐着地直接跳起,拉住陳問渠的手,借着身高優勢看她。
這幾天他和前妻一同工作,總能在不大的辦公地遇到。
他似乎看到一個從未見過的陳問渠,堅韌又努力,雖然更多時候看着她的背影,總是無名一股怒氣。
“陳問渠,你就沒有一點道歉的心思嗎?”
她擡起眼,終于有了點其他神色,皺眉重複,“道歉?為什麽要……”
“你看,我現在和你在同一戰線,在努力想要理解你的這份工作了,即使你騙我,首先舍棄了我,我還是對你有問必答,洩露情報。你就沒有一點因為任性想要道歉的心理波動嗎?”
“……”
陳問渠覺得過去自己認識的那個刑偵局長大概是假的郁觀樓。
離期末考試還有一周,方渡青回到學校上課。
來詢問她病情和近況的人,除了班主任就是張帆了,少年在說完一堆廢話後,才昂起下巴說了重點,“當然了,我覺得你這次考試肯定贏不了我。”
用左手翻着積累的試卷,方渡青頭也沒擡,“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的右手能寫字了。”
“……”
“你……以前不是從不帶作業回家的嗎?”
張帆甚至在腦海裏想象出了一個整日躺在家裏吃着零食,回到學校胖三斤的女孩子。可事實是,方渡青仍然是那副模樣,下巴埋在圍巾裏,有些懶洋洋的不愛說話。
“我這次在家複習了。”
這已經是對競争對手最大的坦誠,方渡青難得對張帆笑了笑,大眼睛彎了起來,“因為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張帆轉過頭去,吸了口氣埋頭加快速度寫試卷——他這個競争對手,太可怕。
時遇殊正饒有趣味看着街邊的小吃,方渡青敲了敲車窗,探了半個身子進來,“今晚夜宵吃什麽?”
終于有人陪她加餐了,方渡青發自內心感到愉快。
“在這買?”
“是啊,嘗嘗你沒吃過的東西。”
“我當年也吃過不少路邊攤的。”
“哦,是嗎?”
方渡青伸手拽住時遇殊的手腕,“下來了。”
他無奈笑笑,“你先出去,我把車停好來找你。”
得逞後的方渡青背着手轉身,一陣風過,她将大半張臉都埋進圍巾裏,挑了個暗處等着時遇殊。
這裏離學校已有兩條街的距離,雖然方渡青沒說,時遇殊确實細心考慮到她現在學生的身份,不亂引事端。
找到方渡青時,她正背手看對面的燒烤店,怕冷的小姑娘已經換上了薄羽絨服,黑色靴子包裹的腿卻還是纖細的,在地上動來動去獲取熱量。
時遇殊揪了下她圍巾上的小毛球,“想去吃?”
“嗯,不知道,有一點想。”
頗為糾結,方渡青圍着時遇殊晃了幾圈,也沒得出個所以然。
“抛硬幣吧。”
她作勢要從書包裏摸出錢包來,時遇殊好笑地按住了她的左手,“別想了,走吧。”
兩人推開門,暖氣和香氣撲面而來。
剛才心裏的猶豫之火全然熄滅,方渡青迫不及待坐下,和桌上的菜單機器人聊天,“晚上好呀。”
在時遇殊看來,方渡青笑得莫名有些傻氣。脫了大衣,他卷起衣袖,将點菜的權利全部交給方渡青。
“您好,歡迎光顧本店。”
小機器人鞠了個躬,自動放起了一首歌。
“介紹下你們店的特色吧。”
伸出手,摸了摸它頭頂的帽子,方渡青覺得觸感十分真實,支着頭看它報菜名的表演。
最後如果不是時遇殊當機立斷決定了幾道菜,方渡青可能會忘記饑餓和桌上這個萌物機器人對話到天亮。
時遇殊笑她,“作業做完了嗎,還在這兒磨蹭。”
“又不是每個高三學生都緊張兮兮的。”
她反駁,從盒子裏摸出兩雙筷子,遞給時遇殊,敲木魚般敲了敲他面前的碗,試圖喚回他作為監護人投食的自覺。
像是印證方渡青的話,燒烤店的門又感應到幾位新客的到來,自動緩緩拉開,她正對着大門,擡眼看了下,迎來的每張臉孔都很熟悉,是她花了兩周時間才記下的——只因那是未來一年同班的同學。
方渡青是在期末考試前一天才聽到流言的,當然,她的運氣并沒有壞到在廁所裏聽到女生講小話,而是直接被董老師叫進了辦公室。
許久沒面對過這種場景——對面老師泡了一杯茶,也不說話,像是故意在醞釀大招。
她站了一會,覺得腰酸。
又咬牙熬了許久,方渡青聽到下課鈴響了兩遍,覺得事情可能不是談談期末競争這麽簡單,“董老師,找我有什麽事嗎?”
聽到了每個犯錯的學生的标準開場白,班主任表示欣慰——也沒算白晾了那麽久。于是悠悠開口,“方渡青同學,作為轉校生,老師無疑對你是不了解的,高三時期最忌憚的事,你知道是什麽嗎?”
“……董老師,我并不知道我做過什麽事讓你誤解成錯誤,不妨直接告訴我。”
班主任咳嗽了聲,端着溫度剛好的茶水喝了口,企圖維持威嚴,“舉報你的信息都發到校長那裏去,雖然只是一封郵件,也只有一封。但是收信人可是校長啊!這不是在間接告訴校長我管理不力讓學生早戀了嗎?”
“……”
方渡青整理了下混亂的心情,“那麻煩您了,我想看看那封郵件。”
“……”
誰家的孩子被舉報了還這麽從容的啊,班主任覺得茶水都要壓不住跳動的心髒了,但方渡青就站在那裏,直直注視着本該是“審判”她的人。
“好吧。”
開了電腦,班主任點開那封言辭難聽到自己都不忍多看的郵件,方渡青表情不變,往下翻到了重點——拍的圖是那日從燒烤店離開後,她和時遇殊肩并肩走着的場景。如果只是單純同行,偏偏時遇殊那時候正偏頭看她,方渡青也歪着腦袋和他對視,短暫的暧昧光景,就被永遠記錄了下來。
自然,發送人是匿名。
方渡青嘆了口氣,關了郵件。
“當然,這件事并沒這麽嚴重,談戀愛而已嘛,也沒影響學習,就是這個事被攤開了在校長面前,就無法無視了……”
“老師,說實話,我覺得因為這種捕風捉影的事去麻煩圖中的人,也就是我目前的監護人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如果老師覺得您的管理能力會被質疑的話,我會去向校長解釋。就是明天就要期末考試了,我還是很想争取一下獎學金的,如果老師一定要我對這件事做個解釋,我希望是考完之之後。希望老師能體諒。”
不卑不亢說完一席話,方渡青微微彎腰,等待班主任的回答。
這麽一頂高帽子扣下來,班主任不得不接,“好,老師對你的成績還是寄予厚望的,如果你能拿到獎學金,這件事帶來的影響也會減小許多,希望你明白啊。”
“謝謝董老師。”
方渡青轉身出去,并沒有直接回教室,她靠在欄杆上,看對面操場上撒歡奔跑的學弟學妹,被穿堂風吹得頭疼——發郵件的人,選的時間點如此巧妙,手段又如此直接,将大炸彈扔給了最大boss,一次性達到無聲而影響最大化。
可她并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得罪了這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