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要抱抱

“你這次來幹嘛?又犯事了?”

“你們NFSA就沒有職工言行準則嗎?”

方渡青掐着指尖,平靜反問。

“你什麽意思?”

那人尖着嗓子,還想刺激幾句,電梯門就開了,方渡青搶先一步出去,轉過身對她說,“那你的一言一行還真是丢NFSA的臉。”

丢時遇殊的臉。

不想再和那人有言語上的交鋒,方渡青只悶着頭往前走,視線裏卻出現一個人的身影。

看那雙腿似乎也能認出是誰來,方渡青迅速擡頭,果真看到時遇殊唇角的笑。

她不知為何,心裏抽了下,別過頭迅速吸了吸鼻子。

卻不經意看見那兩人也從電梯裏出來了。

一瞬間,說不清是報複還是委屈,方渡青直接兩步跑到時遇殊面前,仰起頭,對他說了三個字。

“要抱抱。”

“什麽?”

時遇殊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他微微俯身,方渡青卻直接将手挂上來,直接用行動重複那句話。

不懂她的突如其來,但時遇殊不會拒絕送上門的小姑娘,右手摟住她,剛想開口,看見方渡青泛着微微水光的眼,她搖搖頭,表示不想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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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随她去了,時遇殊摁住她的腦袋,卻看到面前還站了兩人,一個表情比一個驚訝。

心裏有了個猜想,時遇殊沒說話,大拇指在方渡青臉上按了按,示意她擡起頭來。

等到眼中映滿那張臉,時遇殊輕輕低下頭,問,“那個記錄員,是不是說了什麽?”

“是。”

她卻小聲再度開口,“我餓了。”

和人争辯哪有填滿口腹之欲來得重要,況且時遇殊的護短已說明一切。

方渡青不覺心情漸好,拉着時遇殊往他辦公室走。

問他吃什麽,時遇殊想了想, “等會有菜單,你看着辦。”

揉了下肚子,方渡青表示自己可是餓慘了。

“吃不垮的。”

開了門,時遇殊推她進去,反手關上,正對上一雙雙好奇的眼睛。

不用想也知道,他很快要成為私下流言的中心。

但他樂意做一次色令智不昏的君主。

吃過飯,方渡青問,“你們查到什麽頭緒了嗎?”

“現在什麽年代了,能明目張膽擄人走,不是普通人的作為,先不說郁觀樓家裏的身份,陳問渠多多少少也算個知名人物,至少那人有權、也有錢。”

“所以……”

“懷疑名單其實很小。”

“但奇怪的是,所有可能性都排除過了。”

突然心涼,方渡青頓了頓,“那就是……死局了?”

“NFSA裏有全國所有機構現在都沒的信息系統,即使是這樣,也毫無頭緒。”

時遇殊敲着桌,雖然口吻淡然,但眼裏洶湧成海。

這已經不是至親好友的請求,而是對所有公職人員的挑釁。

“和你們上次在寧繪查的案子有關嗎?”

方渡青靠近時遇殊,認真地問。

他揚了眉,“你也這麽想?”

她坐上了時遇殊的辦公桌,他也沒多言,伸手扶了一把,防止她掉下,“剛才聽你的分析,我第一反應,就是上次去未來見到的那個男人。”

“雖然看不清臉,他就像個夢魇一樣。”

“這個案子,上次就有人阻着攔着,關系網很深,若是要深究,只怕會動到許多人。”

方渡青乖乖聽着,突然覺得這個年可能并不會是萬家團聚。

她垂着頭,“如果,我能再去一次未來……”

“不要想這些。”

時遇殊沉沉看她,“這不是你的責任和義務,既然你知道我們要找的人有多兇惡,最應該做的就是不要貿然淌進來。”

“明天回醫院去,陪陪你爸爸。”

輕聲說着,時遇殊拂了下她的劉海。

“好。”

方渡青不是不惜命的人,出于對陳如許的情誼,她願意試着幫助,但若時遇殊不願讓她冒險,她也不會做孤膽英雄。

上一次的險境至今不時入夢來,讓她不得好眠。

“不是說大年三十一家人要一起吃頓飯嗎?”

撿了些開心的事說,時遇殊努力帶她走出目前的沉悶氣氛,方渡青笑,“對啊,昨天阿葉說他會努力請假的,我等會打個電話再問問他。”

她笑起來很像剛生下的小白貓,瞳仁黑,臉上被牽出幾道紋,很可愛。

時遇殊想,這份敞懷的愉悅,是他花了大半年的心血養出的,又怎麽會輕易把她牽連進別的事故中,背負着兩個親人的生命,已足夠讓她深陷苦水。

他不介意給她許多糖,囊括餘生。

下班後,時遇殊先把方渡青送回醫院,不忘再度叮囑,“好好過你的節,不要以身試險。”

她連連點頭。

“開學了,記得回家啊,小姑娘。”

他直勾勾看她,不掩眼中的熱切,方渡青突然彌漫出幾分不舍,要留時遇殊一個人投入那場戰鬥了。

可是他又說出了那樣一個無法抗拒的約定,她只能伸出手,勾了勾他的小指,“好的。”

“你也是,小爸爸。”

“……”

時遇殊突然很想咬她一口,真是個不識好歹的小兔崽子。

幾步走遠,方渡青頭也不回,揮了揮右手。

他又被安撫,離開了醫院。

目的地卻是郁觀樓家裏,陳如許說他奔波一天未曾進食,胃痛難忍,不得不休養。

上了樓,見到歪在床上還不忘抱着電腦聯絡的郁觀樓,時遇殊也不廢話,拉過椅子坐下,“季期科技查了嗎?”

“查了。”

郁觀樓鎖着眉,顯然結果和時遇殊一樣。

刑偵局和NFSA都動不了的關系,還真是……比想象中更棘手。

時遇殊難得有了幾分血性,舔了下齒,“你怎麽看?”

對上郁觀樓的眼,同樣如狼一般血紅,“怎麽看?找回來,重新領證!”

“啧,這個春節要賠給你們倆了,準備怎麽謝我?”

郁觀樓坐起身,正色道,“那就只能在你爸媽懷疑你拐帶兒童的時候,發言證明你們是兩情相悅了。”

“……”

心裏并不覺奇怪,時遇殊對方渡青的愛護,就算是瞎子也能聽出幾分。

只是,郁觀樓此刻顯然有了轉移注意力的靶子——

“看不出來啊,你喜歡那一挂的小女孩。”

“……”

“成年了嗎?”

“……”

“滾,人家拿我當爹呢。”

時遇殊磨牙,不想和病人計較。

笑過之後,郁觀樓又沒開口說話,許久才将電腦放在櫃子上,“你下樓去,麻煩阿姨給我煮個粥,現在能吃的進東西了。”

淡淡應了聲,時遇殊沒有往日被差遣時的不自覺,很快出去,給郁觀樓帶上門。

找到家裏的阿姨,轉述郁觀樓的要求。

時遇殊也不多留,回了自己家。

只是時自華似乎還沒下過樓,行李箱還擱置在客廳一角。

他将行李箱提起,走到時自華房間外,擡手敲門。

沒人應。

他又敲三下,同時開口,“姐,還在睡?”

靜等了一會,時遇殊放下行李,去一樓儲物間裏找備用鑰匙,心裏想到什麽,翻找的動作急了些。

磕磕碰碰,還是找到那個泛着銀色的物體。捏在掌心,時遇殊複又上去,直接打開了門。

迎面就是一股濃郁的酒味。

沒有任何光線,如黑夜一般沉。

時遇殊皺眉,又叫人,“姐。”

角落有輕響,時遇殊不再動,又聽到幾個酒瓶被踢倒,窸窸窣窣中,有一句低低的應答,“小殊?”

他循聲走過去,卻也被酒瓶砸中,液體汩汩淹沒腳背,時遇殊腳步不停,終于在适應光線後看到蜷縮在牆角的那個人。

他蹲下去,“姐,喝酒可以找我,悶在屋子裏,不痛快。”

時自華似乎在笑,氣息切切嘈嘈,拂過他的耳朵,十分輕,像是即将遠走。

“沒事,你出去,我收拾下……就下樓。”

并沒理會,時遇殊伸出手,準确扶起了人,軀體是軟的,熱的,看來喝了不少,将時自華重新移回床上,時遇殊才向門口走去,“我叫阿姨給你熬點粥。”

“好。”

整整半個小時,時自華才下了樓,披了大衣,頭發淩亂,臉很白,卻暈着不正常的紅。

慢騰騰走到桌前,她看了下時遇殊,“爸媽沒回來?”

“在寸晖寺,說是明天回來。”

打量着她,時遇殊把粥推了過去,靠在椅背上,想着要怎麽開口——時自華的情況到底是朝着不好的方向在發展。

此刻她卻只簡簡單單束了馬尾,安靜吃飯。

一身酒氣全被洗幹淨,除了臉頰的那份顏色。

“姐。”

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時遇殊開口,看見她沒上妝的那張臉,哪有半分女明星的意氣,瘦削,凸顯着骨頭的輪廓,往日時自華笑說這是上鏡必須的,如今他看來,卻十分可憐。

“你遇到什麽事不能和我們說說?”

她挖了點泡菜,自顧自咀嚼着,沒有立刻回答。

時遇殊就安靜地等。

事實上,他很少和時自華這樣面對面聊天,氣氛不算太好,尤其是在一個人刻意逃避的情況下。

“嗯,沒事,你知道我的那個圈子,事多,不是看起來那樣永遠光芒滿滿,遇到許多問題,也只能自我消化。”

時自華笑了笑,沒到眼底。

目光落到她手指上,無名指戴了個戒指,很素,應該是時常被把玩着,光澤度意外很好。

“如果消化不了呢?”

身子往前傾了點,時遇殊看她,罕見地帶了點逼迫意味,眼中山雨欲來。

時自華擱下碗筷,帶了點笑,“小殊,你這是關心呢,還是屈打成招呢?”

他很堅定地又叫了聲姐。

時自華的那身悲怆似乎在浴室裏被蒸騰殆盡,她淡淡看時遇殊,像極了粉絲口中那個演技常年在線的影後,将所有不堪的、私密的心情都掩上了口,“我若是有事,你也幫不了。”

“不過,我也不會有事。”

“真是狼狽啊,偶爾一次失态,被自家老弟看見了,以後還怎麽保持我的女神形象?”

時自華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繼續調笑。

時遇殊徹底失去了表情,垂眸看桌上的玻璃暗紋,片刻後起身,“我出去會,晚飯不用叫我。幫郁觀樓查點資料。”

應了聲,時自華慢慢目送他的背影。

一直跟着自己身後的那個男孩子,也長成了男人,像他們那個老爸,背脊挺直,自有一股氣場,即使好看的一副皮相也壓不下去。

可是她心中的事,無法講與任何人聽。

時自華擡手,擦了擦眼角的一點水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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