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謀奪臣妻的皇帝(二)

不用聞櫻說話,她的大丫鬟秋瑟就已經一個蹿步,大耳刮子抽到羅香臉上了。

“滿嘴的胡沁!你幫夫人做事,你幫夫人做什麽事了!?夫人叫你照顧好大小姐,你好好照顧了嗎!好一個笨手笨腳的丫頭,既沒法子幫夫人做事,還有臉求夫人替你求情?!”

聞櫻手裏捉着檀香扇下的流蘇,津津有味地聽她的一語雙關。

連個丫頭都能長出十副心眼子,宅子裏果然是閑得無聊。

但僅憑這一兩句,恐怕打消不了宋峥的懷疑,她又不是一味鬥嘴争輸贏的人。聞櫻想了想,對宋峥道:“這丫鬟含沙射影,話裏話外有鬼,不如爺派人審問審問。”

她一下把窗戶紙捅破了,倒讓宋峥一怔,卻也沒拒絕,把審問羅香的事交給了自己的親信。

宋府的婢仆下人似乎嗅到了府中風向發生變化的氣息,要不是原主經營多年、積威已久,恐怕立時三刻就要犯上作亂了。

另一邊,大丫鬟秋瑟“撲通”跪到了聞櫻跟前,自責不已:“夫人恕罪!若非我一時猶豫,本可以叫住羅香……”

沒想到大小姐被丫鬟救了上來,羅香倒戈。

聞櫻還不習慣別人跪她,人往旁邊偏了偏,道是:“起來吧,這事是我疏忽了,好在還有辦法解決……”

上位者朝令夕改,小丫頭不理解,執行力減弱是正常的事。

她正說話,忽的,斜刺裏蹿出一道影子,撲到聞櫻膝蓋上,因為腿短力有未逮,像毛毯一樣垂挂下來,可憐又可愛。

聞櫻“噗嗤”一下樂了,想起這是原主養的小貓福寶,長相是甜美的娃娃臉,像現代的拿破侖貓。

她把它抱起來放到腿上。

原主年方二十出頭,小丈夫十歲,在現代是還能沖父母撒嬌的年齡,但于古人而言已經不小了,因膝下無子,就養了只貓解悶。

她順了順福寶的毛,和她道:“我有幾件事交代你辦,這次可別再辦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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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瑟一聽,當即抖擻起精神,到主子跟前聽命。

等她一走,福寶倏爾沖門的位置叫起來,它聲音媚媚的,直叫人骨頭酥軟。

聞櫻擡頭一看,z942121不知道什麽時候憑空出現。她揉了揉福寶,“你還挺機靈。”

z942121冷着臉,“這個世界與上個世界背景不同,如果你專注于後宅,即使獲得宋峥的喜愛,評定等級也只能達到e級。會受到懲罰。”

聞櫻佯裝驚訝:“你好重口,是想讓我搶‘女兒’的未來夫君?”

“……”

“你覺得,他怎麽樣?”

她的手指在光源圖上移動,點在那亮如北極星的位置,赫然是當今天子!

z942121只是一團數據,但引導了數任神使,已經擁有經驗和記憶,饒是如此,還是對聞櫻的選擇産生了一種“驚訝”的情緒。

“不理解?其實我想過其它的方案,但在古代如果表現的太出格,會被當妖怪抓起來吧。況且讓我開公司開商店,經營事業當女強人,我暫時還沒學會。在這裏想要受人追捧,當貴婦是個不錯的選擇,什麽好東西都是從皇宮裏開始流傳,緊接着是貴族,然後平民百姓争相效仿,名氣就有了。”

無論從哪一方面考慮,天子衛淩恒都很合适。

他和她丈夫一樣三十出頭,正值青年。倘或換一個中年大叔,她大概就不會考慮這個方案了。

唯一的阻礙就是她臣妻的身份了。

z942121不置可否,只給了她一個溫馨提示:“首先,你需要接觸到他。”

确實,皇帝一直在皇宮裏生活,她又被困在內宅,想要接觸到對方就已經是千難萬難。

宋汐近來改變很大。

她嘉獎了救她的粗使丫鬟,将她提升為一等丫鬟,且又開始親近乳娘鄭媽媽。

那丫鬟力氣很大,一直在外院做灑掃工作,但人十分忠心。

同樣的,上輩子乳娘一直與繼母不對付,她親近繼母後,自然就疏遠了乳娘,還聽信繼母的話,認為乳娘挑撥她們母女倆的關系,想要掌控她這位宋家大小姐。她被繼母養得驕縱高傲,不能接受被一個下人控制。

久而久之,乳娘的話都被她當做了耳旁風。在她死後,乳娘因郁結于心,跟着去世了。

如今她才知道,乳娘才是真心對自己好的人。

可就在她和鄭媽媽說窩心話的功夫,一個丫鬟急忙忙跑進來,“大小姐,不好了!有人要抓鄭媽媽去審問,說羅香是鄭媽媽指使的!”

“什麽?!”

宋汐倏地站起來,滿臉不可置信。

鄭媽媽同樣又驚又怒,“是聞氏!一定是她在背後搞的鬼!”

确實是聞櫻搞的鬼,她讓秋瑟放出風,由着下人你一言我一語,把想散播的信息遞到了宋峥的親信跟前。

而實際上,羅香确實是鄭媽媽的人。

一開始是鄭媽媽怕繼母調唆宋汐,早早把羅香放到了宋汐身邊。羅香家和鄭媽媽家都是原配夫人的陪房,她一家子都和鄭媽媽走得近,鄭媽媽沒有不放心的。

只可惜羅香小孩子家家,哪像鄭媽媽一顆心為舊主。原主多拿出些好處來,就把她哄得了。

但明面上,顯然是鄭媽媽與她的聯系要更加緊密。

要說羅香,反得了一次就能反第二次,先前宋汐是捉到她與人私通的把柄威脅她。可眼下,府裏的權柄都攥在聞櫻手裏,留她還是賣她,那都是一句話的事。聞櫻找人吓唬了她一番,比起私通受罰,被賣出去的下場顯然更慘,她意志不堅,當即又反水了。

鄭媽媽生得彪悍,又奶過大小姐,她一力要讨公道,下人并不敢狠攔,眼不見的就被她沖到了上房。

聞櫻正和宋峥的親信說話,大門敞開。

她一邁進門檻,立即質問:“夫人何故冤枉我!說我調唆人推大小姐落水,呸,哪個爛了心腸的編排的鬼話!姐兒是我奶的,我看着她長大,好好兒的,我昏了頭去害她,我有什麽好處?!”

秋瑟作為聞櫻身邊忠心耿耿的大丫鬟,怎麽會讓夫人出手?豈不是落了身份!

她上前一步,一馬當先和她對掐:“鄭媽媽也先別叫屈,這事是羅香親口認了的,咱們也詫異呢,媽媽能得什麽好處,要這麽禍害大小姐?!”

她倒打一耙,把鄭媽媽氣了個倒仰!

那親信一派和氣,竟來打圓場:“媽媽莫急,那個叫羅香的婢女态度反複,前後不一,不具有完全的可信度。我正與夫人商議……”

“和夫人商量什麽?這事就是她做的!要不怎麽說自古後母都惡毒,我可憐的姐兒啊,媽媽要是被人冤枉了,你往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她哭嚎起來,一幹子仆從聽見了,在外頭探頭探腦。

聞櫻不與她辯駁,只轉去和親信說道:“先生也瞧見了,鄭媽媽一向與我不和,總以為我要害汐兒。她是姐姐留下的老人了,我也不敢為難,汐兒院中的事就都交由她來安排,我并不敢插手。”

眼見為實,親信點了點頭。

秋瑟得了聞櫻的眼神,立即補充:“這回大小姐雖說落了水,可剛一下去就被救上來了,倒像是訓練過似的。鄭媽媽必定沒想過害大小姐,倒像是想借此污蔑夫人!”

這樣一來,動機就被找到了。

鄭媽媽瞪大了眼珠,暗恨這毒婦手段了得,幸而姐兒給她出過主意,立即就要把那表公子的事抖摟出來。

她能安排姐兒院子裏的事,總沒能耐把個大男人藏到後宅吧?!

可她剛一張口,聞櫻就站了起來,借這個動作,讓屋裏的人都看向她。

她拿出了影後級的演技,輕嘆了一口氣,“媽媽你且說,此事,是不是聞家那邊支使你做的?”

什麽?!

一屋子人都傻愣在原地,連帶着門外的宋峥都停下了腳步。

“我知道母親向來不喜歡我,也是,我只是個庶女,比不得姐姐金尊玉貴,沒資格養她的兒女。她把我嫁過來,只不過是想我占着這個名分,不讓其他女人進門罷了。如今汐兒親近我,她老人家想是不高興了。”

這番話信息量太大,一時把人都鎮住了。

聞櫻瞄了一眼窗紗上倒映着的人影,臉上還端着笑,可一看就能讓人察覺出她傷心的情緒。

宋峥略微皺眉,不由想到,她好像一直都是這副愛笑的模樣,無論他的态度有多不耐煩,她都不會在意,隔一天,照樣笑吟吟替他張羅。

可眼下,他聽見她低落的語聲傳出。

“我只是想找人說說話罷了,可我又沒有自己的孩子……”她仿佛壓抑着悲傷的情緒在問:“媽媽難道忘了,我的孩子是怎麽沒了的嗎?”

宋峥心頭猛地一跳,鄭媽媽同樣一下子想起那灘濃猩的血水、女子痛苦的哭喊,登時面如紙白。

屋裏屋外,全然寂靜。

偏這時,聞櫻向屋外喚了一聲:“是爺來了嗎?”

未聽得宋峥的回音,她就張羅開了,“秋瑟,先前叫小廚房做的雞蛋羹呢?去端了來,給爺先墊墊肚子。”

宋峥走進來時,她就像是沒事人一樣迎出去,笑吟吟地和他說話:“前幾日你胃裏不好,不敢給你胡亂吃,今兒我叫他們放了你愛吃的蝦仁,保管你喜歡。”

屋中就像一下子打破了冰面,丫鬟們都忙碌起來,顯得熱鬧。

宋峥看她的眼神複雜起來,如果這些話是她與他抱怨說的,他大可不耐煩地走人。可她如今這樣的态度……

最終,他還是讓親信帶走了鄭媽媽,也吃了那碗雞蛋羹。

蝦仁鮮美,蛋羹滑舌,與往常每一日吃的都一樣,卻又有那麽點不一樣。

晚間,聞櫻臨窗托腮,繼續演她的閑愁少婦。清官能斷家務事,比起證據,宋峥是怎麽想的,偏向于誰,其實才是最重要的。

但比起宅門裏的鬥争,她更為難的是怎麽和皇帝有所接觸。

好在,上一個世界的任務獎勵給了她靈感——夢引香可以使她編織想要的夢境,而夢境,不受圍牆阻隔。

皇宮裏,衛淩恒考察兒子的課業時,只見三皇子衛瑄心不在焉,他借太傅的板子在兒子手心一敲。

“讓你代朕去一趟尚書府賀生,怎麽魂丢了?”

衛瑄馬上回了神,笑嘻嘻地:“父皇您不知道,宋大人府裏擺的戲有意思極了。讓兒子充分了解了‘最毒婦人心’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衛淩恒挑眉:“哦?”

衛瑄在他父親跟前一貫表現親昵,話家常似的,就把尚書府的所見所聞都抖摟出來。

“依我看,這位尚書夫人必定有問題,柳樹下藏個男人就夠奇怪了。兒子看她那神情,絕不是擔心女兒應該有的神情!”

這話在衛淩恒心裏一劃而過,不過笑笑。倒讓他想起來,兒子總好奇人家府中的家長裏短,想是到了年紀,該開府建牙,挑一位正妃了。

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到了晚上,衛淩恒睡意昏沉之際,做了一個奇異的夢。

夢裏,他站在某座宅邸的假山前,先是聽見兩個仆婦的碎嘴,随後仆婦離去了,他又聽見假山後面傳來一陣哭聲。

宮裏的人,別說是受了委屈躲起來哭,就是死了的也不在少數,他并不感興趣。但夢裏總是不由自主,他莫名地就找到了那哭聲的源頭。

十三四歲大的少女,蹲在假山的小黑洞裏,小聲地啜泣着。

他聽見自己問:“你怎麽了?”

許是他的聲音把她吓了一跳,她一下子收住了哭聲,擡起她那汪了淚珠子的眼睛,不由分說地瞪他:“你是誰,管我幹嗎?!”說完她就低下了頭,手上動了動。

他這才看清,那黑黢黢的洞裏,躺着一只灰毛的死貓。她就摸着那只死貓,一下又一下,再動動它的胡須、撓撓它的下颔,好像它還活着似的。

他不由想起前面那兩個仆婦閑磕牙的話。

“今日二小姐可真是大出風頭!一曲琵琶《破陣》,把教她的師傅都震住了,不比大小姐差呢。”

“何止是不比她差,大小姐怕也是比不得了,你是沒看到夫人的反應。聽說夫人的大丫鬟去了趟二小姐的住處,二小姐養的那只貓就死了!”

“原來你就是死了貓的二小姐。”他道。

她沒出聲搭理。

他看出了她是真傷心,緩和了語氣:“弱肉強食,世道如此,等你有了保護它的本事,再養一只就是了,別傷心了。”

“誰傷心了?”她輕揚了下巴瞥他,只剩下冷笑,“是貓死了又不是我死了,犯不着!”

他一怔,卻看見她眼睫上還挂着的淚珠。笑是冷的,眼裏的難過還未散去。她這樣的年紀,正是不會騙人的時候,她偏偏要騙他。從來宮裏的女人,都是口頭溫柔,笑裏藏刀,她嘴上不饒人,但就像是閉了口的水蚌,殼是硬的,一撬進去,盡是柔軟。

不知不覺,他的眉眼也柔和起來。

她皺起了眉,“你究竟是誰?”

他當然是當今天子,但沒等他想出搪塞的身份,就聽見夢裏的“自己”說道:“我是江湖俠客,今日飛過你家,看你在哭就停下來看看。”

“江湖俠客?”她眸光一亮,像是在打什麽主意,又佯作矜持,“看上去不像,若你能展現一下自己的本事,我就信你。”

“哦?”他在心裏好笑。

分明長着一張藏不住心事的臉,把話都替她說了。真是口不對心。

“你既是大俠,應當知道懲奸除惡的道理。這貓是這家的主母害死的,我不能替它報仇,它自己卻可以。”她最後撫摸了一下灰貓,猛地攥緊了手,打定了主意,“有勞你,将它吊到主母的窗前,讓它的眼睛正對她的梳妝鏡,且讓她好好瞧瞧!”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刻,衛淩恒驀地從夢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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