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送燈

兩臺燈彙合到了場地，就在正中央舞了起來，雙龍戲珠，龍打滾，鑽三跳七，變換了好多種隊形，馮書又跑到了梁夏邊上，兩人看的高興，手都拍紅了。

舞完龍，就是梁夏爸爸的主場，放了鞭炮，上了香，開始誦經請求賜福。

這個過程大家都只能看着，梁爸爸誦經的聲音在安靜的場地中顯得特別的神聖了。

差不多進行了半個小時，表演終于開始了，主持人是公司宣傳部的人，很能調動氣氛。

但是節目準備的很倉促，質量并不是很高，民俗樂隊表演了幾首曲子，還有地方戲曲也唱了一段，公司的員工也出了兩個節目。

其實最主要的是後面猜燈謎和送燈籠。

元宵節在古代其實也可以說是情人節，那個時候年輕女子三步不出閨門，元宵節由于開禁，各地制作花燈，男女出門可以相遇，給未婚男女相識提供了一個機會。

所以這次有一個環節，叫送燈。

空地上燃起了篝火，主持人拿着話筒介紹這個新的環節，“這個是我們策劃的一個環節，在這做個試驗，規則呢，是這樣的，如果單身，不管你是寡婦還是鳏夫，不管你是村裏的姑娘，還是我們公司的帥小夥，都是拿一盞燈，看誰對眼了，就把燈送給她，機會只有一次，對誰有好感就勇敢送出燈去，機會只有一次啊，好好把握。如果你們結婚了是夫妻，沒關系，男士也好女士也好也可以拿一盞等送過你的愛人，對她/他表白，愛，要說出來！”

梁夏看向馮書，他一點消息都沒漏，她還奇怪那裏還有那麽多的燈，怎麽就不讓在上面寫謎語了呢。

馮書笑而不語，但是梁夏就是能從他眼睛裏看出自豪來，哼哼，估計尾巴又翹起來了。

馮書催促着梁夏，“單身狗，趕緊去選燈，不然好看的被選走了。”

梁夏看一眼馮書，然後眼珠一轉，一把推開馮書，就開始跑，邊跑邊喊，“我比你快，別跟我搶。”

馮書笑笑，誰要跟你搶，你想要就都拿去好了。

梁夏挑了半天，想要的小兔子被人挑走了，只能退而求其次選了一個小鹿，然後在人群裏找李岳，墊着腳尖跌跌撞撞看了好久，終于找到了也拿着一盞燈的李岳，心裏既緊張又興奮，李岳會選她嗎？還是選別人？不會，這裏就只有她是小學同學，沒有別人了，所以那燈是送她的對吧？應該是的。

梁夏的手明明怎麽捂都捂不熱的，這時候手心裏卻都是汗。

“好了，大家拿好燈了嗎？男生站我的左手邊，女生站右手邊。”主持人适時的出來控制場面，一時間鬧鬧哄哄選燈的現場變得安靜了。

梁夏站在女生人群中，心跳的更加快了，馮書在她對面左手邊，見她視線掃到他的時候使勁跟她招手。

梁夏僵硬的對他扯出一個笑容，怎麽還沒看到李岳啊。

仔仔細細的掃視了兩遍，終于在主持人喊開始的時候看到李岳站在最右邊的角落裏，看到人梁夏心就定了。

“大家找到自己要表白的人啊，可千萬別認錯了。”主持人開着話筒提醒。

主持人話音剛落，人群就開始流動了，梁夏想朝右邊走，但是不斷有人從她面前過，時不時有人碰她一下，梁夏都要很謹慎的防止自己被撞倒。

本來以為鄉下人情感表現都比較含蓄，參與人不多，但是事情很是出乎馮書的意料。這些叔叔阿姨，大爺大媽有熱鬧都愛湊。

明明男女方距離相隔并不遠，但是大家都在尋找自己找的人時路線縱橫交錯，梁夏明明就在他眼前，但是他卻到不了，心裏變得暴躁急切了。

馮書挑了一盞燈，他打算送給梁夏。

他跟公司的人說了，如果村民們對這個不感冒，那麽氣氛由他們炒起來，不用局限于喜歡不喜歡，看到異性就可以送，表達對他們的感謝或者尊重都可以。

他還特地沒有告訴梁夏，她接到自己送的燈的時候肯定傻眼，會以為自己喜歡她，馮書的打算就是先讓梁夏誤會，然後他在特別無辜的說我其實沒那個意思，他都可以想象到梁夏那個羞憤的表情。

要說馮書到底喜不喜歡梁夏，馮書自己也有點說不清。

他上小學的時候其實是暗戀過梁夏的。

馮書小學的時候喜歡欺負梁夏，那純粹就是小男孩不知道如何表達喜歡，只能做盡一切惡劣的事情吸引喜歡的女孩的注意。

梁夏臉小時候嬰兒肥，臉圓圓的，眼睛也圓溜溜的，瞪着他的時候特別可愛，梳着兩條小辮子一甩一甩的，他就特喜歡去扯。上課的時候梁夏痛了還不敢吭聲，眼睛裏水光閃閃，跟琉璃似的，晶瑩剔透的，于是馮書欺負的更狠了。

這個樣子曾經一度在馮書的腦海裏，不管是初中，高中，大學裏，他見到梳着兩條麻花辮的女孩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她。

如果他沒回來，他想梁夏估計也就成為了他生命裏一抹亮色的回憶。但是他回到了七圍村，而且他出門去小學就看到了她。

披着頭發，穿着棉衣，一團毛茸茸的，整個臉都埋了進去，看他的時候圓溜溜的眼珠在眼眶靈活的來回動，他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不記得他了。

馮書心裏馬上就湧起了一陣不舒服，這丫頭把自己倒是忘得夠徹底的。

于是起了要逗弄的心思，她站起來，就到他肩膀的高度，臉上的嬰兒肥褪去了，尖尖的瓜子臉，表情卻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很豐富，讓人能一眼看出腦子裏在想什麽。

而他發現，長大了的梁夏他還是覺得好可愛啊。聽到她在找工作的時候更是沒有猶豫的把她騙進去公司。

馮書跟梁夏的相處模式依然像小時候一樣，時不時的逗逗她，一看她發飙生氣了就哄哄她。馮書有時候自我檢讨，都覺得他對梁夏時不時有些過分。

不過梁夏雖然還是可愛，可不如小時候可愛，因為她膽子比小時候大了不止一點半點了，面對他的欺負不是默默忍受而是奮起反抗，不過馮書更享受這個對抗的過程。

就比如現在他期待梁夏發現他的惡作劇之後所帶來的化學反應。

但是此時馮書卻眼睜睜的看着她離自己越來越遠，他喊了一聲，梁夏并沒有聽見，馮書不知道梁夏要走去哪兒，梁夏往右移動，馮書也跟上去，然後，梁夏不動了，拿着燈，站在那裏，僵硬的，看着一個地方發呆。

馮書朝着那個方向看過去，又是李岳那個小子。

難道梁夏是想跟李岳表白了？什麽時候她對李岳的感情一下子變得這麽深了。

但是他面前的那個女的又是誰，開始的時候并沒有見過她啊？波浪卷的長發，耳環亮晶晶的，很大，穿着大紅色的呢子衣，黑色裙子，高跟的靴子，高度到李岳的眼睛處，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并沒有拿着燈。

不是他們公司的，村子裏的姑娘都不會穿的這麽洋氣，就算是在外工作穿着時尚，回鄉下也會樸素些，因為好看的衣服在這裏很容易被弄髒的。

而李岳這時将手裏的燈送給了那個女孩，女孩笑着接下了，然後李岳笑了，笑的特別的刺眼。

李岳本身就愛笑，對誰都是微微笑，但馮書就是覺得他笑的假，皮笑肉不笑。因為他在笑着，卻并不能感受到他是真的在開心。

而這時李岳臉上的笑容，馮書能感覺到他從內心散發的那種喜悅。

馮書心開始疼了，他撥開擋在他前面的人，站立到了梁夏的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

一看，果然小妮子眼眶裏淚眼婆娑的，然後頭栽下來，埋進馮書的胸膛，沙啞的帶着哭腔的聲音傳來，“馮書，我眼睛好像進沙子了。”

馮書此刻恨死那兩個笑的跟朵花似的狗男女。

接過梁夏的小鹿燈籠，牽着她的手，穿過這群熱鬧喜慶的人群，拐彎，下坡，又上臺階，到了草堂裏面的亭子裏。

梁夏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麽丢人過，丢人到希望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裏，沒有拿過燈籠，沒有懷着期待緊張的心情去尋李岳。

因為那個嬸子和鄧阿姨的話，梁夏一直陷入一種盲目的幻想裏，覺得李岳喜歡的那個小學同學就是自己，越想越覺得有期盼，越想越覺得那就是真實。

那麽巧，元宵節居然策劃了送燈表白的環節，梁夏興奮的想立刻馬上把自己選好的燈送到李岳手裏，告訴他其實我也喜歡你的。

如果是平時梁夏根本不會做這麽大膽的事情，她看到李岳拿了燈，往她這個方向走，又被自己的美好的幻想所誤導，沖動之下，一股腦的想着送燈給李岳，向她表白心跡。

然而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當看到李岳以從來沒有對她展現過的笑容小心翼翼的，忐忑的把燈送給了那個漂亮女生的時候，梁夏心開始漏風了，渾身發涼，冷的刺骨。

低落，失望，窘迫，尴尬，丢臉，所有情緒都在內心過了一遍，然後眼睛模糊的，聚不了焦，看不清那兩個站在一起顯得特別般配的帥哥美女。

一個人影就像一堵牆擋在了她面前，擋住了她所有的難堪，梁夏終于找到了一個依靠，找到了一個可以帶她逃離這個窘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