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窗外是透骨寒的呼呼北風,窗內是又想到了自己無能為力的人和事的流之,心中難過異常。
流之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胸狹小,對于死去的人還耿耿于懷,流之不知道他們的亡靈是不是得不到安息,只知道自己的心每年這個時候是悲哀不安寧的。到底是以這樣的方式來記住他們的樣子,還是誰不肯放過誰?
呵!多可笑,人都走了好幾年,自己也一直在外好幾年,也虔誠地求了神拜了佛,請他們安息,讓自己神定,可是自己還是會經常做到關于他們以前對自己的各種不好各種打罵的噩夢,然後無助之極哭醒過來。
求神拜佛有用嗎?想當初,讀大學的時候,不迷信的自己不顧深山難爬,經常去那個最有名的寺院裏拿出自己從未有過的虔誠來祈求,求它們保佑年老的爺爺奶奶身體健康,求它們讓父親冥頑不靈的心性轉變,為奶奶分擔家務,求它們讓自己的手足關系變得情深。
可是全都是沒有用的,大雄寶殿裏的如來聽不見,其它金身羅漢也全都聽不見。
一向把自己當作牛人的奶奶,前一天還好好的,生龍活虎的,第二天就突然得了腦出血,給所有人一個晴天霹靂,以致流之接到家裏電話的時候不敢相信,只能哭着顫着聲音,重重複複只會說一句:“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奶奶病不到五個月就瘦得皮包骨死去。
父親的心性不但沒改,在奶奶生病的期間更是已經到了令人發指忍無可忍的地步,家裏被他弄得像狗窩那般肮髒,一回來真是無從下腳,就連他自己吃飯的碗筷都是髒兮兮。全家人出動來說他的不是,流之歇斯底裏地痛斥着他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他置若罔聞,拿着個水煙筒抽着煙不痛不癢聽完,不言不語又回去看他的電視。
流之不得不承認自己一直是對那彼此無從親近的兄弟姐妹之情感到遺憾至極的。也許是彼此年齡有差距,從流之讀書開始到現在大家的相處時間就少得可憐,再加上小時候就不親熱,沒有多少話可說,彼此之間的交流,絞盡腦汁想出來的一句話,然後你一個“哦”我一個“嗯”阻隔一切已經到了舌尖的話語。
一切的一切滿滿的都是已經無力說話的絕望,不甘心這樣的局面卻又無能為力。
每年一到放假的這個時候,流之都會難過得無任何的睡意。不知道自己飄零零的一個人為什麽要何苦來到這個世界上。真的找不到答案。大了,再難過都沒有起過自殺的念頭,只能跟随着時間的腳步努力的好好的活着,活得更好,更獨立,更堅強,不敢破罐子破砸虛生虛過這一世,沒有能力做到平天下治國齊家,只能修身正心誠意,不能讓人家笑話戳脊梁骨說:“那誰誰就是有人生沒人養的野人!沒媽的孩子就是沒教養!沒媽的孩子命賤得像草!她父親那樣混賬的東西,留下的種也全都是那樣混賬的!……”
死不了,活下去。
聽着外面厮號的怒風,懷着難排難遣的難過之情的流之拿着手機翻看着關野陽不在自己身邊時給自己發的一條又一條字不是很多,卻字字都帶着牽挂又嵌着情思的短信,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迷迷糊糊睡着。
關野陽的公司也放假了,身為老板的關野陽也放假了。昨天參加完了公司的年終聚餐,看看時間已經很晚了,而且又喝了酒,便沒有去流之那裏。看看手機,流之沒有發來只言片語。有點失望,卻不舍對她失望,只是心疼她。周離一早就跟自己說過她算是只有一人而已,即使是過年也是一個人過。可是她不跟自己說,也不跟已經結了婚的周離說。
其實關野陽是多麽希望流之能夠黏一點自己,多主動問問自己在幹什麽。可是關野陽從一開始就知道獨立堅強至極的流之怎麽會黏人呢?更不要說是依賴人了。
好不容易兩個人去逛趟超市買東西,她都是自己付錢自己拎東西,無論東西多少都是那樣。關野陽看着她忽略自己的存在不讓自己來結賬拎東西,看着她提着一大袋沉甸甸的東西先走在前面,心裏既氣她又心疼她,只好一手拎過東西一手牽着她走。
她只是堅強獨立慣了而已。關野陽有時候自私地想她不要那麽堅強獨立,随時全心全意地撒嬌依賴着自己。可是一想到自己不能時時在她身邊,她不堅強獨立,又怎麽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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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完全的給彼此之間最大的自由,相處自在,又各有所愛。
兩個人可以靜靜地坐在她那小小的客廳裏各不幹涉各看各的東西,不說一句話,時不時又靈犀十足相視一笑依偎親吻。也許是這樣,自己才會對她戀戀不舍,各種牽腸挂肚。自己在空閑時間思念的那個人是她,想念的名字是她的,想去的那座城市因為有她在,那座城市的風景忘不了,那是因為有她和自己的甜蜜的足跡。
雖然每一次去她那裏的時間很短暫,可是和她在一起度過的時間真的很簡單純粹幸福快樂。那是他三十多年來,第一次體驗到的感覺。
流之的行為很簡單,卻讓人四肢百骸都舒暢倍感溫馨。
每一次自己提前告訴她要去她那裏,無論多晚她都會像一個妻子等着丈夫歸來一樣,開着一盞柔和的燈安安靜靜地坐在客廳裏有時看書有時看電影安安靜靜耐心地等着自己的到來。在大冷天的時候,一身寒氣的自己一開門,她就撲進自己的懷裏,用她那暖和的手握着自己冰冷的手,嗔怪着:“大冷天的這麽大個人還不知道戴手襪。”也許她都不知道她這樣子做,讓一進門的自己心裏有多暖和,外面的天氣再冷,心都是暖暖的。有誰喜歡一開門就是一室的黑暗與冷清孤寂?
每一次自己要離開的時候,因為不忍最後只有她一個人獨自上樓,跟她說了不用她送自己下樓,可她每次都會堅持送自己下樓,上車的時候,她一雙幹淨的眼睛有眷戀不舍,而對自己切切叮咛的是:“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小心開車。”然後揮手跟自己告別,後視鏡裏跟自己揮手告別的她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小到自己不舍離去。
因為關父關母今天一定要一個人在外面住的關野陽回家吃晚飯,吃完飯二老又和兒子唠半天的家常才去散步,關野陽才得空來流之這裏。
這次關野陽沒有跟流之說,他希望流之會驚喜。
關野陽是好不容易才說服流之配一副她家裏的鑰匙給他的。
一開門,一室的黑暗。
關野陽知道現在的時間不早了,流之肯定睡覺了。
關上門,打開手機電筒,輕手輕腳來到流之的床前。她的睡姿總是那樣沒有安全感:床本來就不是很大的那種,可她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在床邊側只占一點睡着,空出一大半出來。
先入耳的是她低低淺淺的傷心至極的啜泣聲。然後才看到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拿着的還亮着的手機。
關野陽輕輕地喚了一聲流之,她沒應。就着光亮,看她手機的內容,卻是自己給她發的一條條短信。
關野陽此刻的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她從來不經意的行為總會讓自己百感交集,讓自己心生疼惜。既然想自己為什麽不打電話發短信給自己?就算自己再忙,公司再重要,難道她覺得自己都沒時間接聽她的電話嗎?她真是懂事善解人意得讓人心裏窩火又發不出來。
流之還在低低淺淺的啜泣。關野陽蹲在床邊用手輕輕拂開擋住她小小的臉的頭發,看到她的睫毛都被眼淚給濡濕了,彎彎顫顫地翹着。此時,她好看的眉目此時都已爬滿了欲絕的傷心。無助之極。
關野陽用手輕輕地撫着還在夢魇中的流之,希望這樣能驅趕掉她的傷心無助。
又做到不好的夢的流之,感覺到一雙熟悉溫暖的手在撫摸着自己的臉,才慢慢止住哭泣。那雙手很大很有安全感好暖,還在夢中的流之憑着感覺忍不住伸出手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用力地抓住關野陽的手。
夢中又是關野陽柔情似水地安慰着傷心不已的自己,給自己擦眼淚。還在夢中的流之又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喃喃地喚着關野陽的名字。
蹲在床邊的關野陽任流之抓着自己的手,看着她眉目間的傷心漸漸消失,一顆為她心疼得緊揪的心才慢慢放松下來。
關野陽又聽見已經停止哭泣的流之喃喃不清地說着什麽,側耳傾聽,好不容易才聽清她在夢中一聲聲呼喚的都是自己的名字。她總會讓人的心不知不覺中暖到底。關野陽一遍遍耐心地應着還在夢中的流之。
一個夢中人,一個夢外人,都是癡心人。
夢中的流之拉着關野陽的手不知疲倦地喃着關野陽的名字,關野陽之前的心疼全都變成甜蜜的好笑,不再用聲音回她,而是直接用唇來回她。
夢中的流之感覺到喘不過氣來,才慢慢轉醒。
關野陽感覺到流之彎彎翹翹的睫毛一直在顫動,輕輕柔柔癢癢地掃着自己的臉,知道她要醒了,才放開她。
流之一睜開眼就看到夢中的他那近在眼前含着缱绻笑意的俊臉,以為還是在做夢,又閉上眼。可是自己手中那溫暖的感覺确實是真實的,還有燈光也是真實的。又忍不住喚一聲關野陽的名字,聽到的也是他那好聽低沉的溫柔嗓音。
流之才又睜開眼,确确實實看到真實的關野陽蹲在床邊溫柔地對着自己笑:“醒了?”
做了那麽多次夢,夢中多次出現的他,只有這次醒來夢中人如玉的他真真實實的守護在自己床邊。自己的手還抓着他的手。
這夢想成真的感覺是幸福的,安心的,暖暖的。
沒有被驚到,而是欣喜不已。
至少還有一個不顧白天黑夜地關心在乎牽挂寵着自己的他。
流之點點頭,輕輕地應了一聲。用臉蹭蹭他溫暖的手:“冷不冷?”
“不冷。”
“餓嗎?”流之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不過根據以往的時間,關野陽都是很晚才到的。
“不餓,已經在家吃完了來的。”
“洗澡了沒?”
“沒有。”
“那你快去洗澡。”流之坐起來,想拉起還趴在床邊看着自己的關野陽,不過拉不動。
“等下,腳麻了。”關野陽笑笑,動動腳才扶着床慢慢站起來坐到床上。
“真傻,有凳子有床不坐,偏偏要蹲在地上。”流之嗔着關野陽。“你先坐一下等腿好了,我去給你拿睡衣。”關野陽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把他的睡衣帶過來了,之後又有更多的東西帶過來。
這個只有流之的家似乎成了她和關野陽兩個人的家。
衣櫃中除了流之的衣服,還有關野陽的。
流之知道自己已經中了一種叫做“關野陽”的毒了,她已經拒不掉他了,不然憑自己這樣私人領域感十足的人怎麽會一次次的心軟同意他把他的東西搬來侵占自己的私人領域,而且還同意他占着自己的床。以前讀書的時候,就是漂亮同桌把她的書越過中間偏向流之那邊一點流之的心裏都會覺得很不舒服。現在看着他的東西光明正大地占着自己的地方的一角,并沒有那種私人領域被侵占的不舒服,心裏反而是甜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