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彩頭
離滄海皺了皺眉，心想鲛人什麽時候這麽熱愛修煉了？不就是個位置的事兒，居然還沒得消停。
于是她看着十七說道：“這位兄弟，我有沒有占您的地方？”
十七一愣，不知道她想說什麽，“沒有。”
“那我有沒有打擾您修煉？”
“沒有。”
離滄海面無表情說道：“如今正是修煉寂滅訣的最佳時候，您如果一定要挑戰在下，還請白天來吧。”
說罷一撩鬥篷下擺，徑自找了個地方坐下。
她和雨炎還有一年之約，不想在這些事情上浪費時間。
十七一愣，他身為國主侍衛，法力在離國自然是頂尖的，修煉至今，還未曾有人如此輕視過他，敢如此随意地推脫他的挑戰。
他想起了師弟昨夜的狼狽樣子，于是更加憤怒，“這位兄弟，我先前好言好語……”
“你是來給你師弟報仇的？”離滄海突然問道。
“對！”十七一愣，随即挺胸道：“師弟都說了是切磋，你還下此重手，難道還不許我這個做師兄的讨回來了麽？”
和十七同來的還有十來個護衛，聽到這話，都是一愣。昨夜二十一和離滄海的鬥法時，他們都在一邊觀看，知道離滄海用的主要是幹擾和束縛的法術，唯一的一次正面沖撞，還是離滄海用肉身力量對抗二十一的身法法術，這“重手”卻又如何而來？
十七像是看出來了同僚們的疑惑，大聲說道：“昨天晚上，這位兄弟用水系能量波動幹擾我師弟的法術軌跡，差點引發他體內的法力反噬！這種行為難道不算卑鄙嗎？”
衆人嘩然，這才知道離滄海還留有暗手。
法術一旦成型，便與施法者體內的法力沒有關系了，而眼前這鬥笠人竟然能通過擾亂法術軌跡影響到二十一的法力，這……需要何等精确的計算和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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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滄海無視了侍衛們震驚的表情，看着十七，冷淡說道：“昨夜我在此冥想，二十一直接打斷了我的冥想——我若是運氣不好，現在也是個法力反噬的下場。”
她的視線順着十七的身子緩緩上移，最終停在他臉上，微諷說道：“要是遭遇法力反噬的人是我，你會不會說你自己的師弟卑鄙呢？”
圍觀的侍衛們輕輕吸了一口冷氣。他們在離國地位尊崇，已經很久沒有人敢用這樣的語氣對他們說話了——若不是這事兒确實是二十一理虧，此刻，他們只怕已經一擁而上把那個來路不明的鬥笠人教訓一頓了。
十七一窒，一時間竟然想不出什麽話來反駁，于是往屋頂上“呸”了一聲，說道：“之前的事我不管，昨天，你下重手打傷我師弟，那我就來報這個仇。”
他頓了頓，說道：“先前挑戰你，是給你面子，不然我早就直接出手了。”
離滄海站了起來，“接受你的挑戰，我有什麽好處？”
“好處？”十七輕蔑說道：“我不打死你，這就是好處。”
離滄海搖了搖頭，“我浪費自己修煉的時間接受你的挑戰，如果沒有好處，那我為什麽要接？至于打死我——這裏是星歷閣，如果你還想當這個侍衛，最好不要想打死我，連打傷都別想。”
身為離北冥的侍衛，如果在別人拒絕接受挑戰的情況下出手傷人，不說離北冥會重罰，侍衛本人的名聲也得毀在這上面。離滄海在離開離國之前，原本就是貴族圈子裏的人，對這一點再清楚不過。
十七沉默了一會，顯然知道離滄海說的是實話，“你想要什麽好處？”
“這看你能夠給出什麽好處，”離滄海說道：“當然，換一種更通俗的說法，叫彩頭。”
十七眼睛一亮，“你是說，如果你輸了，就不要這樣好處？”
“當然。”
十七想了想，這個鬥笠人的法力不過是他的一半，怎麽看都沒有贏的機會，這個彩頭……自然是越貴重，越能讓對方痛苦。
于是他說道：“有一份可以集合很多人力量的陣法，只在國主和我們這些侍衛當中流傳。你如果贏了，我把這個給你。”
離滄海一愣，“星落陣法？”
十七以為她震驚于這“彩頭”的珍貴，得意道：“就是星落陣法，既然你聽過，那也應該知道這東西是多麽珍貴——怎麽樣？”
離滄海哭笑不得。
星落陣法她當然知道，她剛回離國的時候，內務總管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就是改善星落陣法。
那本來就是她設計的陣法，離北冥認為很有氣派，幾乎想讓侍衛們組一個這樣的陣整天擺在離宮裏。不過也正是因為太過龐大，星落陣法還有許多不完善的地方，離北冥一直對此耿耿于懷，認為她離開離國是極其忘恩負義的行為，甚至等同于背叛。
“我同意。”
離滄海這幾個字說的平平淡淡，一旁的侍衛們卻耐不住了。
“這可是重大機密啊，十七，你想好，出了事情——”
十七看着離滄海，“等她贏他了再說。”
侍衛們想了想，十七的法力是鬥笠人的兩倍，怎麽也不可能輸。可是他們昨夜見過離滄海無視兩百年的法力差距打敗二十一，還是有些不放心。
十七自然不知道同伴們是怎麽想的，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要是我贏了呢？”
離滄海想了想，伸出兩根手指搭在鬥笠邊緣，“我把這鬥笠摘了。”
十七皺了皺眉頭，這個彩頭，比起他那個，實在是微不足道。不過他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把這個鬥笠人打一頓，倒真不在意彩頭的事，于是說道：“那就請吧。”
一句話還沒說完，十七和離滄海同時擡手，兩道強橫至極的寂滅訣法力從二人手中轟了出去，毫無花哨地撞在一起！
圍觀的侍衛們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以相撞之處為中心，天地能量極為絮亂，亂流甚至波及到了數裏之外。
周圍的侍衛們從那毫不講理的對撞中穩住了心神，再看向場中，然後同時做出了一個判斷。
鬥笠人必輸。
如果鬥笠人選擇用複雜的施法技巧纏鬥，他們還可能會為十七擔心一下。然而鬥笠人選擇了最為直接的法力拼鬥，以二人之間的法力差距，鬥笠人只有一個法力耗盡而落敗的下場。
忽然有人驚訝地叫了出來，指着場中說道：“快看！”
衆人順着他的目光忘了過去，震驚得幾乎忘了呼吸。
在一片混亂的能量之間，竟然有一股股細小的水流被提煉了出來，順着某種奇異的軌跡向離滄海的手心彙聚，最終在她身前凝聚成一個小球，球面上蕩漾着夢幻而恐怖的銀色波紋。
正是昨天二十一用的那個法術！
此時，空間中的水系能量極為混亂，在這種情況下完全無法控制法術軌跡，所以十七選擇了純粹用法力硬拼。同樣的道理，即使離滄海施展出了這樣的一個法術，也無法保證法術擊中十七。
然而空中的那些細小的水流，竟是生生地将法術軌跡畫了出來！
誰也不知道離滄海是如何在這樣的混亂中控制住水系能量的，他們只知道，如果十七不能在法術真正成型之前擊敗離滄海，那麽他就得硬吃這攻擊法術恐怖的一擊。
十七顯然也是看明白了這一點，法力的瞬間加強。按照這個陣勢，用不了多久，他體內的法力便會枯竭。
離滄海的右手開始劇烈地顫抖，左手，寂滅法力仍在有條不紊地凝聚。
短短數息之間，雙方的面色都變得極為蒼白。十七猛地咬牙，将剩餘的法力毫不吝惜地砸了出去，也就在同時，離滄海左手一震，手裏的法術終于成型！
轟！
衆侍衛不想面對這樣恐怖的能量沖擊，都低下頭去，專心運轉法力保護自身。
許久之後，能量波動終于穩定了下來，衆侍衛這才擡頭，看清了場中的狀況。
離滄海低聲咳着，衣袖上滿是咳出來的鮮血。
與之相對地，十七躺在她面前不遠之處，昏迷不醒，小腹上一片焦黑。
勝負立現。
侍衛們皆被這一幕震撼得久久不能言語。十七的法力是七百年，相當于離滄海的兩倍，可是先前離滄海在法力的對撞之中竟然堅持了那麽久！
現在離滄海還能站着，而十七昏迷不醒，便是因為攻擊法術的殺傷力遠遠高于直接的法力對撞。
至于她的控制能力，侍衛們昨天見識過，倒不如何驚訝。
離滄海咳了兩聲，終于有侍衛反應過來，上前道：“這位……先生，星落陣法我們也有，十七他一時起不來，我們幫他付了這個彩頭，您看如何？”
離滄海伸出手。
侍衛苦笑一聲，從袖子裏取出一張紙，運轉法力，讓那張紙平平飛向離滄海。
離滄海接過，看都沒看便收了起來，正打算找個地方處理一下傷勢，突然聽到背後有人說道：“這位先生，您的對法術的運用非常高超，不知道是否願意加入我們離景衛？”
離景衛，便是離國國主的貼身侍衛，十七和二十一真正的稱呼。
離滄海停下了腳步，沒有回頭，說道：“我如果拒絕呢？”
“閣下既然拿了星落陣圖，”那個聲音溫和說道：“如果不願意加入離景衛，那就只好委屈閣下去死一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