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僞裝與奔潰

暑假開始了,鳳邱在家裏睡覺玩兒狗吃冰棍,過了一個星期閑散日子,就去實驗室了。

負責導師張延看鳳邱長得漂亮,要帶他出去應酬。

鳳邱睜着大眼睛:“搞科研的也要應酬?應酬什麽?要喝酒?”

張延看着鳳邱白潤漂亮的臉,心裏有點癢:“這搞科研的可不盡是搞科研。有些東西啊,不在發表的論文上,在酒杯、嘴皮子和手腕上。小邱和我一起去,我帶你認認生物能源業界大佬,研究生畢業了找什麽工作不容易。”

鳳邱沒什麽反應,懶洋洋地笑,淺淺的酒窩浮現,好像天生的吻痕,“我不去。”

鳳璋都不讓他喝酒,一群什麽貨色,就敢給他灌酒?

鳳邱轉頭立刻和吳避珂說明了情況,吳避珂勃然大怒,把他又從那個項目裏摘了出來。

“小邱,要不我給你介紹家公司實習一下?”

鳳邱同意了。

三天以後,手續辦妥,做了家生物科技公司的實習生。

鳳邱第一天上班就引起了轟動,誠然,在這個社會,漂亮的Omega遍地都是,但是長成鳳邱這樣子的依然屬于鳳毛麟角。杏眼長睫,皮膚新雪一樣皎白,總是懶洋洋甜滋滋地笑着,唇邊一個淺而俏的梨渦,分明是精致昳麗的長相,卻被嬌養出一股天真嬌憨的風情。

鳳邱穿着襯衫西褲,纖瘦精致的骨架将襯衫撐起來,皮帶裏又勒出細細一握,他扭頭看人時,腰腹曲線收緊,勾人無比。

科技公司裏有不少Alpha,眼珠子全盯在他身上,綠幽幽似餓狼。

鳳邱全不在意,定時上班,準點下班,早晚都有豪車接送,午飯去隔壁商圈的高級餐廳,他不習慣一個人吃飯,總要央求一個同事同去。

他們求之不得,到了飯點,看鳳邱站起來,環視一周,好似等待被翻牌的妃子。

不過一個星期,一個財務部的年輕Alpha跟他表白了。

鳳邱舌頭下壓着塊小小的糖,懶洋洋地吮,年輕Alpha甚至不敢看他。

一心動,總要出醜。

鳳邱看着Alpha微微發紅的耳根和緊緊捏攏的手,窘迫羞怯,不知道鼓足了多大的勇氣。

鳳邱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他心裏沒有被表白的高興,只有酸楚。

他點了點頭。

鳳邱嘗試和年輕的Alpha交往,Alpha與他同齡,只是剛剛大學畢業,做事有些莽撞,可是真誠健談,很樂意跟鳳邱分享生活中的趣事。

鳳邱就在午餐的時候,手肘撐着膝蓋,手心拖着臉,仰頭好像癡迷的模樣,一邊用吸管喝飲料,一邊聽他說話。

“啊,我廢話是不是太多了?”Alpha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鳳邱笑笑:“我就喜歡聽你說。能說才好呢。”

公司裏所有的人都豔羨這個Alpha怎麽有這樣好的運氣,暗地裏相互比較,覺得自己勝過這個Alpha不知多少,難免意難平起來。

到了8月上旬,公司發工資,Alpha用自己一半的工資給鳳邱買了只簡單的鉑金镯子,鳳邱笑笑,柔聲說謝謝,拆開禮盒,細細地撫摸冰冷的镯子,當着Alpha的面戴上了。

這只鉑金镯子和板正的白襯衫并不如何相配,但是鳳邱就是戴着了。

Alpha簡直要落淚,牽着他的手說:“我……我以後會給你買更好的禮物的。”

鳳邱看着他,蜜棕色的眼眸溫柔,“嗯。”

鳳邱上班,談戀愛,一切都好像步入正軌。回到家中,鳳仙兒和鳳璋帶他去散步,三人走在花園裏,難得享受起親密時光。

可是鳳邱好像被什麽東西層層包裹住,喘不過氣。

他艱難地笑,艱難地喘息,裝作惬意無憂地生活。

……

這一天中午,Alpha帶了自己做的便當給鳳邱。

鳳邱捧着那個便當盒,頓了一下,然後笑着說:“那我們中午就在辦公室吃飯吧。”

Alpha做了油焖蝦和清炒莴筍,荷包蛋煎得金黃,鳳邱大口大口地吃,Alpha偷偷看鳳邱,好像總也看不夠。

鳳邱心裏有了妥協,夠了。這樣就夠了。

他咽下最後一口,剛要說話,聽到樓道裏喊起來:“王主管回來了!”

鳳邱心裏猛地跳了一下,好像從八萬英尺高空回地。他自嘲地想,對于這個姓氏他太敏感了。

他小心妥帖地收藏安放,一層層地加上枷鎖和鐐铐,防止記憶如同野獸出籠。

他寬慰自己,姓王的千千萬,何必這麽擔心?

門外走進來個人,步子極快,西裝包裹的長腿先聲奪人。這人穿嚴整的襯衫和西褲,打精致領帶,冷白手腕上一塊新亮的江詩丹頓,手背上青筋凸起,極富力與美。

他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熱氣進來,揚起一陣微弱的熱潮。

鳳邱的手脫了力,沒抓住筷子,哐啷一聲落在飯盒力。

千萬個姓王的,世界何其小,這個王就是王薄州的王。

鳳邱低着頭,聽Alpha柔聲詢問他。

鳳邱心裏百味雜陳,是荊棘遍體的刺痛,又是刺痛過後近乎自虐的一點甜。

我好久沒見到他了。

鳳邱心裏苦笑。

鳳邱實習一個多月,第一次被指派項目,要留下來加班。

下班前,Alpha問:“要不要我留下來陪你?”

鳳邱看着他,輕聲地說:“林封,我想,我可能沒法繼續這樣下去了。”

他低頭褪下镯子,遞還給他。

“我做錯什麽了嗎?”

鳳邱這才驚覺,這時的林封和彼時的自己何其相像,總是小心翼翼害怕自己做錯事情,因愛人而卑微,因愛人而怯懦。

但是鳳邱不是王薄州,他直來直往:“對不起,是我的問題。我很糟糕,對之前的愛人念念不忘。我想,我并沒有真正準備好開始新的人生。”

Alpha低聲哀求:“那請讓我跟你一起,我可以陪着你,我不會給你壓力。我會等到你回心轉意的那一天。”

鳳邱笑了一下:“林峰,不要這樣。我們好聚好散。我祝你幸福。”

林峰想要再說點什麽,可是最終也沒能說出口。

鳳邱知道那是什麽,是他最後的寶貴的自尊。

鳳邱簡單地吃了晚餐,投入工作。

他被攤派到繁瑣的資料整理,兩個小時以後,人陸陸續續地走,整層樓空空蕩蕩。

他摘掉平光眼鏡,揉了揉眼睛,端着被子走到茶水間。

他一邊倒水,一邊走神。

王薄州上了樓,再也沒有下來。

突然,水漫出來燙到他,他倒抽一口冷氣,還來不及動作,從身體後側橫過來一只手,直接碰着發燙的杯壁接過了杯子。

鳳邱哪裏會認不出這是誰的手。

他微微側過頭,向王薄州伸出手:“還給我吧。”

王薄州看了他一眼,把杯子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兩個人一時無話。

鳳邱不知道王薄州來茶水間做什麽,吃夜宵嗎?

鳳邱很想直接掉頭走人,但是沒有,身體完全被一股意志釘在原地,好像生根發芽的樹。

好半天,鳳邱才說:“我不知道你在這家公司。你在,我就不來了。”

說完,咬着嘴唇,害怕自己不小心哭出來。

他只聽到王薄州的聲音落在自己的發頂,好像從天空流瀉,“不要這樣。”

鳳邱會意:“你是希望我不要再出現了嗎?可是……可是清江只有這麽大。我……我的家人走在這裏。”

“誰要你走?”

王薄州問。

“你,是你逼我走。”

王薄州伸手摩挲自己手腕上的黑色金屬腕帶。想起昨天柯青說的,程序被重新設置過了,監聽系統取消了,但是情緒波動和信息素濃度檢測程序依然還在。

王薄州的聲音壓抑:“我沒有。”

鳳邱心口跳得厲害,一顆心死灰複燃,好像要蹦出胸口。他生出巨大的勇氣,伸出手牽住王薄州的衣袖,聲音軟弱:“求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金屬腕帶上有黃色光點閃爍。

鳳邱這次看到了,想要伸手去碰,卻被王薄州一下子攥住手腕,纖細的骨骼喀拉作響,随即放開。

王薄州下意識地就像要去揉他的手腕,可是緊繃的頭腦讓他立刻收回了手。

鳳邱卻注意到了他下意識的動作,好像抓到了一點火種,渾身發燙,血液汩汩燃燒起來,他狂喜地抱住王薄州的手臂:“你心疼我,你明明心疼我,為什麽要這樣子對我?”

聽着聲聲控訴,王薄州額角青筋暴跳,濃眉緊擰,薄唇緊抿,好似在承受巨大的苦楚。

他不敢再想,不敢做夢:“鳳邱,太晚了,回家吧。”

鳳邱卻一下子撲上去,柔軟的嘴唇貼在他冰冷的唇上。

鳳邱磕了一下,軟嫩的嘴唇被磕破皮,可是他一點也不在意,他狂熱又絕望地吻他,水紅細滑的舌頭鑽進去,又纏又吻。

鳳邱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如果不能死在這個吻裏,他活着有什麽意思呢?

他伸手鈎住僵住的王薄州的脖頸,柔軟的身體貼上去,想要汲取更多的溫度。

整個茶水間裏都是兩人交纏的呼吸聲和唇舌暧昧的啧啧水漬聲。

鳳邱吻到後來,臉頰上全是眼淚。

王薄州沒有回應他。

鳳邱緩緩分開唇瓣,唇上一抹豔色的血,可是眼睛灰洞洞的。

“你不喜歡我嗎?你在床上的時候不是這樣的。你很喜歡幹我的,你拍我的屁股,咬我的胸口,我們一天可以做五次,在床上、沙發或者餐桌。我不漂亮嗎?我不乖嗎?還是……還是我在床上不夠主動,經驗不夠豐富?”

鳳邱的聲音越來越低。

“夠了。”

王薄州緊緊捏住自己的手腕,企圖讓那個該死的金屬腕帶停止工作。

王薄州的深灰色瞳孔裏情緒翻湧,陰暗癫狂的情緒快要吞噬他。

可是他現在不過是一個戴着隐形鐐铐的階下囚,一個失去人生自由的政治犧牲品,一個無法給出承諾的……背棄諾言的Alpha。

他剛才不應該下樓,不應該總是想着來看看他,怕他哭,怕他鬧。

王薄州絕決地轉過身,快速走出茶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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