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I Love Gino

一覺睡到自然醒,估摸八九點鐘的光景,汪司年從一宿亂夢裏睜開眼,就忘記了自己還有個特警保镖的事實。他呵欠連天地下了床,揉了揉草窩似的亂發,光腳去卧室自帶的浴室沖澡洗漱。

漱幹淨嘴裏的牙膏沫,冷不防聽見屋外有動靜。汪司年還沒徹底清醒,迷迷瞪瞪地捧着漱口杯,又光腳走出了我卧室。

剛踩進廳裏,就瞠大眼睛怔住了。

塗誠只穿了條黑色休閑長褲,正光着上身在窗前練引體向上。他用兩條白毛巾系在窗框上充當吊環,比橫杆引體向上更難一點的吊環雙力臂做來非常輕松,他可能已經鍛煉了一會兒了,背部肌肉充血虬結,凹凹凸凸的。

似乎聽見身後有人聲,塗誠松手落地,回頭看了眼衣衫不整、一頭亂發的汪司年,一步步朝他走了過去。

塗誠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典型,胸肌雄偉,腰杆勁瘦,八塊腹肌清晰又對稱,身材委實太好。難怪昨天尹白摸了又摸愛不釋手,随對方越迫越近,汪司年也看得兩眼發直。當人到面前時,他恍惚到了極處,手裏的漱口杯就掉了下去——虧得塗誠反應迅速,及時弓腰探臂,穩穩當當接在手裏。

他站直在汪司年面前,把漱口杯遞了過去。醜模醜樣的一只陶瓷杯,看上去像是自己燒出來的,塗誠注意到杯子上黑底白字寫着一句英文:I love Gino. 句子裏的love還不是單詞,而是一顆畫歪了紅色愛心。

“不好意思,沒想把你吵醒。”塗誠面無表情地說,“一樓衛生間放着些新毛巾,我就拿來用了,不介意?”

“不……不介意……”不知怎麽就結巴了,汪司年清醒一些,一把奪回自己的漱口杯,扭頭就走。

可那副好肉體在眼前揮之不去,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塗誠解了毛巾擦汗,一身汗液亮晶晶的,在春末夏初的陽光下,像全身勻摸了一層橄榄油。随他抹汗的動作,胸部發達緊繃的肌肉微微震顫,汪司年一時被這好景象迷了眼睛,邊走邊暗嘆在心,一腳就踢在了樓梯柱子上。

“嗷!”他痛嚎起來。

“你沒事吧。”塗誠再次回頭詢問。

“沒……沒事……”腳趾都快折了,汪司年在心裏罵了句“操”,捂着受傷的腳趾在那兒單腳跳,“你、你把衣服穿起來……壯得跟熊似的,難看死了……”

大明星再從卧室出來時,已經收拾得水綠山青,與方才判若兩人。

汪司年一身頂級奢牌,熠熠如只新生的鳳凰,見塗誠也穿戴整齊地靜坐在沙發上,一下子被好奇心咬了心尖尖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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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湊過去,坐在塗誠身邊,沒話找話:“我也健身,但沒你練得這麽結實,怎麽練出來的,教教我呗。”

塗誠一眼不看對方:“這是藍狐特警的訓練,你做不到的。”

汪司年不爽了,撇了撇嘴:“別小看人啊,沒有什麽是一個明星做不到的,你試過三個月只吃白水煮青菜嗎?你試過大冬天的練了八小時以後直接把自己泡進冰水裏嗎?你試過一時饞嘴偷吃一點甜食,就得跑進廁所,臉對着別人剛屙過屎的馬桶摳喉嚨催吐嗎……”

這話聽着怪惡心的,塗誠厭棄地皺了眉。

汪司年也覺出這話有點怪:“咳,我沒說我,我說那些女明星,反正你沒試過這些就別說我做不到。”

塗誠懶得跟這除了外表什麽都不懂的大明星廢話,起身道:“你今天什麽安排?”

對方的态度不招人喜歡,汪司年轉着眼睛想了想:“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再回答你。”說着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特別客氣地招呼對方坐下。

塗誠又坐下來,耐着性子道:“你說。”

汪司年用又軟又媚的目光盯了對方一晌,忽地一笑:“我看你一提起‘藍狐’就一臉憧憬崇敬,那你到底是為什麽被他們開除啊?”

塗誠一下變了臉色,直接起身走人:“不幹你的事。”

汪司年沖塗誠的背影喊:“你們特警是不是都特拿勁啊?你走的時候沒聽見你那些同事都差點敲鑼打鼓啦,哎你人緣那麽差你都不反省的麽?難得有我這麽個萬人迷在身邊,你應該跪求我指點迷津麽,哎?哎!”

塗誠完全沒理他。

汪司年氣咻咻地撇撇嘴,轉頭就把這點不快給忘了。他給尹白打了個電話,嘻嘻哈哈地讓他給自己準備衣服,今晚私人派對的dress code是奇裝異服,他得保證自己是所有人裏最亮眼的那個。

在等尹白送衣服來的時候,塗誠給老汪打了電話,整個市局除了張副局長愛才惜才,就屬老汪對他還算客氣。

果然,昨晚鬼祟徘徊在外的那輛黑色轎車不是狗仔,車主早就報過失了,狗仔犯不上弄輛黑車來偷拍明星,那太麻煩了。

老汪提醒塗誠,要留意汪司年的身邊人,兇手是左撇子,從他潛入屋中作案的身手來看,還是個練家子,且具備一定的偵察與反偵察的能力。

這樣就縮小了作案人的範圍,塗誠簡赅回答,明白。

“還有一點我要提醒你,”老汪繼續說,“這些大明星跟我們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千萬別重蹈覆轍,再惹上麻煩,張局都保不住你了。”

約莫一個小時後,尹白來了,一口氣拿了七八件登過四大時裝周的新款過來,還給塗誠準備了一身國際一線大牌的西裝。塗誠只是保镖,自然是不需要“奇裝異服”的。

汪司年左挑右撿,每件花哨奇異的時裝都遭他嘀嘀咕咕地嫌棄半天,最後矮子裏拔出一個将軍,選定了一件曳着紅紗的西裝。他自己還搭配了一條紅色亮片裙,汪司年說紅色襯他,他皮膚白。

明星的好品味裏都透着金錢的銅臭味,古怪起來就更要命了。塗誠看着把自己裝扮得跟只火鳥似的汪司年,一臉震愕。

“我們司年就是好看,穿什麽都好看。再化個濃烈的煙熏妝,全場就屬你最靓!”尹白垂着頭,替汪司年擺弄着跟新娘禮服般曳地的紅紗,邀功道,“這紗我找了好久的,保證沒人能看出來是山寨的……”

塗誠一驚未平,又添一驚:“這是假貨?”

“你懂什麽?這能叫假貨麽,這是設計師本人來都分辨不出來的高仿。”尹白一翻白眼,辯解說,“不是那種會見諸媒體的大活動不定能這麽快找到服裝贊助,而且——”

汪司年接過他的話頭,比他還理直氣壯,振振有詞:“而且錢得花在刀刃上,我又不是女明星,再貴的衣服也就是兜裆布,真的假的無所謂嘛。”

話很糙,充分暴露其不思進取、不學無術的個人特點,但歸根結底,還是窮怕了。

派對開場在晚七點,算了算路上堵車的時間,汪司年決定以遲到四十分鐘的方式隆重登場。

哪知道塗誠車技不錯,抄了兩回一般司機都未必開得進去的小道,居然準時準點到場了。

塗誠要停車,汪司年不讓,吩咐他再開出去轉兩圈。

塗誠不能理解這種行為。他穿着山寨的大牌西裝,打着令人不舒服的領帶,還得帶着載着個大明星滿街晃悠四十分鐘,純屬浪費時間浪費生命。

“誰讓你開那麽快了?”副駕駛座上的尹白在他耳邊聒噪,“我們司年是角兒,角兒登場哪有不讓人等的道理——”

塗誠被這聲音擾得頭疼,一腳踩下剎車,直接把車停在了酒店門口。

“我不下車,點還沒到呢,我不能下車!”汪司年垂死掙紮。

但不抵用。

塗誠下了車,拉開車門,一言不發地把他拽了出來。

派對設在泳池邊上,汪司年一路都在罵塗誠這個土鼈不懂事,但又礙于兩人武力值懸殊,不敢明着罵,只敢喋喋抱怨。他完全忽視了一路上別人朝他投去的異樣目光,待到了現場才一下愣住——

他收到的請柬上dress code明明寫着“奇裝異服”,可這裏的人個個穿得非黑即白異常莊重,就他一個一身耀目大紅,活脫脫像只發情期的火烈鳥。

海莉姐手下藝人不止他一個,驗證邀請函這麽小的事情不會親自過問,很顯然,有人從中動了手腳,就為讓他難堪。

泳池邊的室外派對,有個人落座在主人桌,沖他微微颔首,笑得特別有風度。

汪司年定睛一看,是楚源。

那年《天空之聲》最後的總冠軍就是楚源。此後多年,汪司年無數次在深夜裏悲哭出聲,又無數次為自己感到慶幸。

楚家很有背景,橫跨政商兩屆,一早就暗示過星煌要拿總冠軍。汪司年想,還好當時自己寧死不屈,否則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白賣屁股給那姓徐的畜生。

至于楚源有沒有跟徐森睡,汪司年判斷,應該不至于。但是不管怎麽說,這不共戴天的梁子還是結下了。

華燈下,身着黑色禮服的楚源一副翩翩貴公子模樣,但其實他臉長,雙頰微凹,長相偏老,卸了妝就完全不能看。而且他嗓子一般,高不上去低不下來,所以徐森為了捧他絞盡腦汁,最後成功給他按了個“創作才子”的人設,背地裏找槍手給他寫了些歌,都說是他自己寫的。

這套挺管用,還真有一票不明就裏的粉絲為他又癡又狂。

這兩年原創樂壇不景氣,楚源火了之後,演藝事業的重點還是放在拍戲上。

派對大腕雲集,滿場非富即貴,演藝圈的只占少數,更多的是政商兩屆的名流。出了這麽大的茬子,尹白有點慌張,悄悄拉了拉汪司年的衣角,說,司年,要不咱們這就走吧。

然而還沒來得及把人勸出門,就被楚源高聲喊住:“司年,你倒是難得不遲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怪異裝扮上,有人皺眉,有人私語。

“打聲招呼就找個借口走吧……”這些目光都不善意,汪司年的網紅出身本來就容易招人诟病,尹白汗如雨下。

“我不。”汪司年擰巴勁兒上來了,一點不想示弱。他推了尹白一把,似笑非笑地望着楚源,“我不走。”

尹白怕他惹事,又拉他衣服:“別這樣,司年,好漢不吃眼前虧,你要今晚鬧了,明天就得上熱搜。那些營銷號的标題我都替他們想好了,《汪司年奇裝異服博出位,用力過猛為翻紅》……你還等着上周導的《倚天屠龍》呢,可不能在這個時候丢這個臉……”

楚源這個時候站起身,拿小銀匙敲響高腳杯,開腔說:“司年,你穿成這樣,一定要受罰。”

旁邊人跟着起哄:“沒錯沒錯,要受罰!”

“嗯,罰什麽呢?”楚源以柔情綿綿的目光鎖着汪司年,沉吟片刻後迷人一笑,“就罰你為大家唱首歌吧。”

旁邊人又跟着起哄:“沒錯沒錯,要唱歌!”

如今他這嗓子根本唱不了歌,他們都把他當諧星。

就憑楚源比賽時候跟徐森那副熱乎勁,一定知道他為什麽退了賽。這是當衆揭他傷疤,汪司年感到自己皮開肉綻,舊傷在這個夜晚複又鮮血淋漓。

他沖不遠處的楚源眯了眯眼,然後嘴角弧度拉伸,露出一個分外嬌俏的笑來:“好啊,我讓你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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