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0)
餘。她甚至覺得,鄭讓早已變得十惡不赦了。
【依婷啊。】鄭二爺睜開了眼睛【雖然這麽說有點為難你,可你能不能答應二爺爺一件事?】
【二爺爺您說。】
【我走之後,你能不能代替我看着他?在他因為無助而陷入迷茫的時候拉他一把,告訴他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他看着她,目光中帶着強烈的懇切【可以嗎?】
依婷愣在了原地,她一時還不能給出回應。對她來說,鄭讓無疑是惡魔沒錯,可她對鄭讓來說呢?恐怕與那種圈養在牢籠裏的小鳥無異,要她的性命也只是彈指間的事。
她又有什麽資格來承擔起這樣這樣的重任呢?更何況,她一點也不認為鄭讓這個人還有的救。
【我是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樣的事,可是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你就答應二爺爺這個要求可以嗎?】鄭二爺再次懇求道。
【他不會聽我的。】想了好久,依婷也只能用這樣一句話來當作回應。
【會的,他會聽的。你只要跟他說是我拜托你的,只要他心裏還顧及着我一分面子,那就一定會聽你的。】
他的話,無疑又是給了依婷一劑沉重的負擔。
她想逃,想逃開這個沉重到讓她有些不能呼吸的問題。
可老人期盼的目光又實在讓她不忍心去拒絕——
【我知道了,二爺爺。】依婷緊握着雙拳【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看好他,絕對不會讓他變成您所擔心的那個樣子。】
她在陽光灑在臉上的時候這樣承諾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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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斯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熟睡過。
盡管他一直在做着一個不太好的夢,可至少他還是沉睡着的。
蕭凡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她這個一時情難自禁的動作竟使得他把微皺的眉頭舒展了開來。
護士小姐走了進來,她在熟練的替沈斯換好吊瓶後便退了出去,臨走的時候,她把奇怪的目光對在了蕭凡的身上。
因為擔心沈斯,所以蕭凡也就沒有注意到她的這個眼神。
沈斯的燒終于退了下來,可他的呼吸依舊有些沉重,嘴唇也因為幹澀而顯得幾分蒼白。
蕭凡起身到了杯溫開水,她小心的用棉簽蘸着溫水塗到了沈斯的嘴唇上。一次一次,周而複始。她盡可能的去做到讓沈斯的身體徹底放松下來。
時至深夜,她在不知不覺中就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疲憊。
沈斯覺得自己一生都沒有像今天這樣的漫長。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看不清周圍也望不到盡頭,他就這樣行走着,漫無目的的行走着,
他突然聽到了一陣鈴音般的笑聲,他記得這個聲音,那是他童年時期最為心動的笑聲,他激動的轉過身去。果然,就在許願池旁看到了女孩的身影,她就坐在秋千上,白色的裙擺迎風飛揚。她的身後就是男孩威揚的笑臉,那是男孩懂事以來的第一次微笑。金色的陽光下,他的笑容是那樣的純真和美好。
沈斯的嘴角也不由得揚了起來,他微笑着,想要再上前一點的時候卻發現,女孩身後的男孩不知何時換了人,他呆愣在了原地,當他努力想要去看清這一切的時候,女孩竟在另一男孩的陪伴下漸漸走遠。他痛苦的想要叫出聲來,想要在女孩離去時盡快叫住她,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硬生生的給堵住了,任憑他再怎麽掙紮也只是徒勞。
女孩終究還是走遠了,他也一下子陷入了絕望中,正當他無力的跪倒在地上時,身後又傳來了巨大的響聲。他回過頭去,只見熊熊烈火正包圍着整片天際,他站起身,想要走上前去看個究竟時,卻發現腳下忽的一空,整個人就順勢向下掉去。當他以為自己的生命即将畫上句號時,他突然感到一雙手緊緊的抓住他。他就那樣的從鬼門關逃離了出來,驚魂未定之餘,他就已經想要看清楚那個人是誰了。他擡起頭,努力的想要去看清那雙手的主人,卻發現四周早已被白霧遮蓋了所有的視線。
他只是依稀能夠感覺到,拉他的是一個女孩。因為,她身上帶着一股特別的清香。他很喜歡這種味道,甚至有些陶醉于這種味道.
他不再感到了害怕,更不再感到了絕望,他放松了身體,讓女孩更可以簡單地将他從懸崖底下拉上來。當他終于能再次呼吸到平地面上的空氣時,四周圍的景象也變的越來越清楚了。
清晨,5點20分,天空正泛着魚肚白的時候,沈斯睜開了雙眼,蘇醒了過來.
那個時候,蕭凡正因為疲憊而睡着了。她就那樣趴在病床旁,面朝着沈斯。
她的睡顏很安靜,就連呼吸也是十分的輕微。只是幾縷睫毛輕輕動着。
這讓沈斯很難把兩年前的她與現在聯系到一塊。明明就是同一個人,給他的感覺竟是如此不同。
他伸出手去,一時竟有些情不自禁的想要去撫摸她孩子氣的臉頰。
意識清醒的那一刻,回憶也順勢的鋪卷而來,他記得她發絲間的清香,也記得她懷中的那股柔軟。更記得她在他昏厥那一刻的撕心吶喊。
怎麽無衷于這一切?說到底,他畢竟也只是一個流着血流着淚的普通人罷了。他也會渴望于這種關心,這種溫暖。
指尖輕觸到她臉頰的那一刻,她竟一下子從睡夢中醒了過來,想來,她這一夜定是都沒有好好熟睡過。
【你醒了?】蕭凡看着他睜開的雙眼,【有沒有覺得那裏不舒服?要不要幫你叫醫生來看一下?還是,先喝點水?】
她這一長串的問題還等不到沈斯回答,病房的門就被用力的推了開來。
他和她一起向着門口看去,只見蕭重明在一幫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爸。】蕭凡一時有些驚訝道。
蕭重明陰沉着臉走上前去【你在這裏做什麽?】
【什麽做什麽?】蕭凡能聽的出來,他此刻的語氣裏正暗藏着一股強烈的憤怒。她甚至一點也不懷疑,如果現在這裏沒有別人的話,她的臉上恐怕又要挨上一記耳光了。
不過有一點她不明白,那就是他現在這麽生氣的原因到底是為了什麽?這幾天,她似乎也沒有做什麽可以惹他生氣的事。
【你跟他什麽關系?為什麽一個晚上都在這裏照顧他?】蕭重明的聲音提高了些。
【你問這些到底想做什麽?】他那如同審問犯人般的語氣讓蕭凡一時皺起了眉,【難道你只是想來這裏跟我吵一架嗎?】
【你一個晚上不回家,還好意思問我想做什麽嗎?】蕭重明的脾氣一下子上來了。
【我不回家的晚上何止是這一次,怎麽您現在倒是想要關心起來了?】蕭凡毫不退步的譏諷道。
病房裏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你!】蕭重明明顯被蕭凡的話給激怒了,但礙于現在在醫院,他只好選擇将這股憤怒壓制在心底【我現在不跟你說這些。你只要回答我,你跟他到底什麽關系?為什麽要花一個晚上的時間來照顧他?】
【為什麽?】蕭凡不可思議的看着他【爸,難道你認為做這些事還要有原因嗎?】
【不然呢?】蕭重明愠怒到【你知不知道你一個女孩子在這裏像什麽樣子?這事如果傳出去會給你造成什麽樣的影響?別人又會怎麽看待你和他的關系?】
【我只是做我認為該做的事情,別人會怎麽想那是他們的事情。更何況這裏是醫院,我們又會做什麽值得他們去誤會的事情?不要用你那套肮髒的思想來看待我們之間的關系!】
【你!】蕭重明終于揚起了手,當他又一次想要用這種方式來教訓蕭凡的任性無理時,沈斯及時的出聲制止了他——
【蕭院長。】他走到蕭重明的跟前【你放心吧,我和令千金,沒有任何的關系。】
剛剛蕭重明那番意有所指的話,沈斯聽的清清楚楚。他對蕭凡之所以會用這樣的态度,分明是不希望她和自己扯上任何的關系。本來,德高望重的蕭重明蕭院長就不屑于他的存在。即使他是鄭寶成的養子也一樣。所以他又怎麽會讓自己唯一的女兒和連父母都不知道是誰的自己扯上關系呢?
他想他還是能理解蕭重明的擔憂的。不過他的這份擔憂明顯顯得有些多餘。因為在他心底,他本就不曾希望自己和蕭凡有任何的關系。在他看來,他和她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在她還在校園裏無憂無慮的時候,他的手上早已染上了渾濁的顏色;在她想要為死去的人盡力讨回公道時,他卻正用他的方式去掩蓋事情的真相。甚至不惜賠上別的性命。
她那樣光明的人,又怎能與他這種黑暗并肩而站。況且,失去依婷後,他的世界已經完全的侵入了黑暗中。從前是,現在是,将來也會是。早該明白的道理,他竟然一直到方才蕭重明進來的那一刻才想起。
諷刺的是,他竟然在他進來的前那一刻對蕭凡産生了幾分依賴。是孤單的太久嗎?但那又怎樣?上天早已在他出生時就将他規劃到了黑暗那一邊,依賴這種事,注定不會在他身上逗留的太久。況且,他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完全浸入到黑暗之中,那又怎麽能與那樣的她扯上關系呢?
他和她,注定只是兩條平行線。永遠沒有相交的那一天。。。
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蕭凡的眼中,她一時愣在了原地說不出話。
他是什麽時候走下床的,蕭凡不知道;父親那些話有沒有傷害到他,蕭凡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腦海竟被他的那句‘我與令千金,沒有任何的關系’所占據。一種強烈的苦澀感正從她的心頭蔓延開來。
沒有任何的關系嗎?即使已經有過那麽多次的相逢,在他看來也只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交集嗎?那那場童年的邂逅又算什麽?美國的那次死裏逃生又算什麽?她一直都是那麽小心的珍藏着這些回憶。不論是幼年的還是長大後的。
她以為,他們至少可以以朋友相稱了。卻不想,這些事在他看來并不具備任何的意義。一句‘毫無關系’注定将她打入了死牢,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
【跟我回去。】恍惚中,她聽到父親這樣開口。
太陽出來了,它的第一道陽光永遠具有着一股神奇的力量。就像那個時候,她躲在狹窄的樓道裏難以呼吸時,它及時的給了她希望的勇氣。而他,亦是在那束陽光中來到了她的身邊。讓她不再感到害怕。
現在也一樣。
她不要他和她的關系就這樣劃上了句號。更不要從此被他打入死牢再無翻身的機會——
【我不會回去的。】她看着自己的父親,眼裏的目光堅定而又決絕【我一個人,在外面也可以活得很好。】
她不再給父親接下去說話的機會,話落的那一秒,她便匆匆的選擇了離去.
只是,她想要出去攔住沈斯的心思并沒有被上天所眷顧。因為當她走出醫院的那一刻,沈斯早已沒有了蹤影。
清風揚起她的頭發,她一時失了神,琥珀色的眼眸,也就再次失了色。
☆、那個園丁
鄭二爺終究還是堅持不下去了,就在醫生下達病危通知書的第三天。他的臉色蒼白的就如同白紙一樣讓人心驚。他原本就單薄的身軀變得更加消瘦了,只三天的時間,他甚至連簡單的說話都做不到了。
他的這幅樣子着實刺痛了依婷的心,有好幾次,她都紅着眼眶偷跑了出去。
鄭寶成和許芳到現在都未出現過,當然他并不在意。
今天早上,當他看到黎明的曙光突破雲層出現在他眼前時,他突然覺得自己又有了精神。就跟平時一樣。
他拔掉了那些困擾着他多日的輸液管,不顧鄭讓的阻攔。
【我都病成這個樣子了,你還不體諒我一下嗎?】他突然就像個孩子一樣的對着鄭讓說道。
鄭讓一時不說話,他或許也知道這些醫藥用品早已救不了自己垂危的生命。
【讓我出院吧,我可不想死在這個地方。二爺爺最讨厭的就是穿着白大褂的醫生了。】他艱難的走下床,似乎在他看來鄭讓答不答應,都無關他要出院的決心。
【二爺爺。】依婷上前,她不能任由着老人胡來。
【依婷啊,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可是二爺爺真的不喜歡這個地方。二爺爺啊,還想去看看我的薰衣草花田。】他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竟浮現出了善閃亮的光芒。
這讓依婷一下子錯愣起來。她正要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她想多了的時候,鄭讓說話了——
【好,我帶你去。】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不過你也要答應我,去過之後,就馬上回醫院。】
依婷本想阻止鄭讓這個不負責任的決定,可是當二爺爺臉上露出孩童般的微笑時,她竟一時說不出了話。
也許,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鄭讓的決定并沒有錯。
盛夏的暖風拂過薰衣草花田的時候,鄭二爺在鄭讓和依婷的陪伴下來到了這片他用心栽培過的土地。
他坐在輪椅上,臉上的神情安靜而又祥和。
大雨過後的土地格外肥沃,銀色的軸輪走過留下一道道淺色的痕跡。
依婷跟在鄭讓的身後,她能清晰的聞到薰衣草傳來的香氣。
【臭小子,你跟我說讓我把薰衣草花田放心的交給你,結果你就是這麽對待我的信任的?】鄭二爺指着遠處的薰衣草花田問到。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依婷能明顯看到最外邊的薰衣草花田已經出現了枯萎的跡象。
【就這兩天的時間,你也要我來得及弄啊。】鄭讓又恢複了以往的神态,他半撒嬌半認真的推卸着責任。
【我跟你說過什麽?出現問題後不要老是想着找借口,要好好想想有什麽解決的辦法才是真的!】鄭二爺一臉生氣的模樣。
【我知道啦。】鄭讓伸出手【你看,我不是把東西都放這了嘛,我就準備今天過來繼續把工作做好的!】
上午的第二次談話就在鄭讓的這句話中劃上了句號。
當暖風再次拂過依婷的耳畔時,鄭讓已經穿着套鞋走下了田去。
他桀骜不馴的臉孔實在是不符合他現在的這身裝扮,而他腳踏實地一步一步為薰衣草施着肥的模樣更是讓依婷不能把與那個惡魔般的男人聯系到一塊。
她忽然有些不認識他了。
薰衣草的香氣再次撲鼻而來,這才想起,這兩天,他的身上一直帶着這樣的味道。
【這薰衣草啊,到了五六月份就是最重要的時候,如果不在這段時間把防護工作做好,那麽到了七八月份,大部分的薰衣草,可能都會因為病蟲的關系而枯死掉。】
正失神的時候,鄭二爺突然在一旁開口說道。
【原來是這樣。】依婷頓時恍然大悟【所以您才要來看看他弄得怎麽樣了嗎?】
鄭二爺笑了笑,他眼角的皺紋在這個時候看起來格外明顯。
【我相信他。】他的目光對向了遠處【小讓崽他從來不會讓我失望的。】
他的聲音堅定而長遠,他視線裏的那個男孩則是在烈日的照耀下認真的工作着。他的額頭已經布滿了汗珠,所以他不時的擡起手去拭去那些晶瑩的存在。一遍遍,一次次.
【去幫幫他吧。】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鄭二爺就又開口了。【他這樣子,恐怕忙到晚上也弄不好。】
【可是。。】依婷一時有些放心不下他。
【放心吧,我還好着哩。】鄭二爺揚起笑臉來,他的這個樣子在陽光的反襯下到讓依婷有些看不清了。
【去吧。】他再次說道。
【嗯。】依婷不再猶豫,她點點頭。離開的時候,她順勢彎下腰拿起了放在地上的飲料瓶。
她這個不經意間的動作竟讓鄭二爺展露出了笑顏,他仿佛在那一瞬間沒有了所有的牽挂。
心動,也只是這一瞬間的事。
鄭讓正想着什麽時候才能徹底做完這一切時,依婷拿着礦泉水的手就向他遞了過來。
他擡起頭,她黑色的發絲也正巧在微風的吹動中飛舞了起來。
那一刻,他竟感到了心動。
這種莫名上升的好感讓他着實有些煩躁,【你過來幹嘛?】他一時接過飲料有些不耐煩的問到。
【二爺爺讓我來幫你的。】依婷也不為意,只是在他開口的一瞬間這樣回答道。
【不用了,我一個人就可以了。】鄭讓拒絕道。
他不由分說的語氣讓依婷着實有些讨厭,但她在把目光對向鄭二爺後又這樣說道——
【你也不想二爺爺他一直呆在外面吧?】
鄭讓不出聲。
【那就快點把活幹完,盡早讓二爺爺回醫院。】依婷說完話後便蹲下了身。
只是她并不熟悉這項工作,所以做起來的動作也就顯得有些笨拙。
【你就幫我把這些壞掉的枝葉給修剪掉吧,其他的由我來做好了。】鄭讓蹙着眉說道。
依婷抿了抿嘴,但終究也沒反駁什麽。畢竟自己确實不熟悉這種工作,所以也就只好順着鄭讓的意思拿起了一旁的剪刀,然後小心而又笨拙的替花枝修剪起壞死的部分。
鄭讓也在片刻後繼續起了手上的工作。
微風拂過,他們兩個人的身影就這樣映襯在了鄭二爺的眼中。他扯開了嘴角,為這樣的畫面而感到高興。
這樣的畫面或許讓上天也感到了動容,竟叫雲朵遮蓋起了陽光。暖風拂過,就着薰衣草的香氣,讓人好不陶醉。
依婷擡起頭,她的目光正好對在了鄭二爺消瘦的臉龐上。她突然就想到了一個很是殘酷的現實,于是她轉過身去對着鄭讓問到——
【鄭讓,你真的有告訴你父母二爺爺的情況嗎?】想了好久,她終究還是用一句‘你的父母’來區分自己和鄭讓的立場。
【二爺爺,他和我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沉默中,鄭讓這樣開口。
他的開口無疑讓依婷變得意外起來。
【七十多年前,我的曾祖父在外出過程中撿到了他,之後他便把他帶回了家中,與我的親爺爺一起收養在身邊。】
【原來是這樣。】依婷反映了過來。當然她也這才明白,為什麽那天鄭寶成和許芳對待鄭二爺會是那樣的态度,也明白了他們至今還沒有過來的真正原因是什麽。
正是因為沒有血緣關系的牽絆,也就沒有了所謂的親情可言。
當然這些話依婷并沒有說出來,她只是在之後的過程中選擇了無止境的沉默。
一直到微風吹過,她才繼續說道——
【那,二爺爺一直都知道這些事嗎?】
【二爺爺來我們家的時候,已經快六歲了。】鄭讓擡起頭,他的目光好與遠處的鄭二爺對上。
依婷又不說話了,她的腦海裏突然的就想到了沈斯。她知道,沈斯也是在八歲那年才被鄭寶成從孤兒院領養的。他骨子裏冷傲與他童年時期的經歷有着很大的關系。他那雙如同獵鷹一般的眼睛裏一直暗藏着無盡的孤獨和黑暗。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撫平他的這些傷痛,可最終她連同鄭讓的手,一起将他傷的體無完膚。
心口再一次的疼痛起來,這些回憶無疑讓依婷的思緒更加紊亂了。
【你知道這些薰衣草的來歷嗎?】
正當自己感到無所适從時,鄭讓的聲音又一次的從身後傳來。
回過頭去,依婷一時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二爺爺年輕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叫做阿熏的女人,他們很快就陷入了熱戀中。但是出身高貴的阿熏實在不是出身貧寒的二爺爺能夠高攀的。于是在一個夜晚,他們相約好了一起私奔。可是當小船行駛到一半的時候,天上突然就下起了暴風雨。兩個人躲避不及,一時都掉落了海中。當趕來的村民把二爺爺打撈上來的時候,阿熏卻已經被大浪給沖遠。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再找到過她的蹤跡。】
鄭讓的話,一時給了依婷很大的沖擊。
【二爺爺之後就一直活在了愧疚中,他甚至好幾次都想跟阿熏一起離開。可是,受不了這個事實的阿熏父親在卻在那個時候病倒了。為了能讓天國裏的阿熏安心,二爺爺之後便扛起了照顧他的責任。當然人家根本就不會領他的情,更不要說原諒他接受他的照顧了。】
鄭讓無奈一笑【可二爺爺就是這麽一個人。不管人家對他的态度怎樣,他都一門心思的去做他認為是對的事情。這一做,還就是三年。三年後,島上的人都陸續出去打工了,曾祖父和大爺爺也相繼勸他一起離開,可那個時候,阿熏父親的身體是一天比一天衰弱。二爺爺終究還是拒絕了他們,一個人留在這裏照顧已經病入膏肓的老人。半年之後,老人終于離開了。他在臨終前緊握着二爺爺的手說至死也不會原諒他,可盡管如此,他卻把作為他私有財産的這座島嶼,交給了二爺爺。】
【诶】依婷一時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你還不知道吧,這座島的島主,其實就是二爺爺。】
【可是。。。】
【你想說,二爺爺他為什麽作為一個島主,生活卻過的這麽樸素是吧?】像是看出了她的疑問,鄭讓這樣說道。
依婷沒有應聲,但她逐漸明朗的目光早已說明了一切。
【你知道這座島是以什麽出名的嗎?】鄭讓看着她。
【海鮮。】不等依婷回答,鄭讓就又接着說道【所以這座島上所有的村民都是以打魚為生的。如果二爺爺把他以私有財産之名交出去,那麽這裏的村民,在失去家園的同時也将失去原有的經濟支柱。即使商人會給他們一定的賠償,但那畢竟不是永久之事。二爺爺正是因為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也就一直沒有這麽做。這也就是你會看到他生活簡樸的真正原因。】
依婷不說話了,她在對鄭二爺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感到敬佩的同時,也明白了這個島上的村民之所以會這麽尊敬他的原因。這樣一個為人着想的老人,又怎能不讓別人去尊重呢?
【阿熏生前的時候,很喜歡薰衣草。所以二爺爺就專門為她栽培了一片薰衣草花田。阿熏走後,這片薰衣草花田也就成了二爺爺所有的精神寄托。一個人的時候,他就會來這裏坐上很久很久。。。】
恍然想起,那天的傍晚,鄭二爺就是這樣坐在薰衣草花田中的。那個時候,他應該就是在懷念那個曾在他生命中留下重要痕跡的女人吧。
【走吧。】恍惚中,鄭讓又說話了。
依婷回過神來,才發現鄭讓已經将所有的後續工作都整理完畢。
她放下剪刀,跟着鄭讓的腳步一起向着路邊走去。
【二爺爺,我們都弄好咯。】當她笑着去跟面前的老者彙報這個喜訊時,老者卻沒有給她任何的回應。
她一時驚慌了起來——
【二爺爺。】她再一次叫道。
老人卻依舊沒有給她任何的回應。他只是閉着眼,在烈日的陽光下安靜的沉睡着。在他的嘴角,留有着一抹淺淺的笑意。
依婷終于奔潰了。她愣在了原地,腳下的步子已經沉重到她無力去承受了。
身旁的鄭讓在片刻的錯愣後擡起了腳步,依婷不知道他那一刻是有着怎樣的掙紮,但是她能清楚的聽到他顫抖着的呼吸聲。
沉重,沒有規律。
地面上的土壤映襯着他深深的腳印。
他就那樣的伸出了自己的手,不帶任何的神情。
清風拂過,薰衣草花田再次傳來了簌簌的響聲。
鄭二爺的表情依舊像是在沉睡着,鄭讓卻已經完全的跪倒在了他的面前,他的肩膀微微抽動着。依婷的眼淚,也在那一瞬間掉落了下來。
日正當空,
薰衣草的香氣還在陣陣襲來,
那個精心培育着它們的園丁,卻已經走遠。
☆、葬禮上的蛻變
鄭氏集團與威廉公司的合作項目被遠在美國的威廉先生單方面暫停了,那是因為在其負責人沈斯出現前他實在不放心對方把這個項目交給其他人。
正當鄭寶成為此感到一籌莫展的時候,沈斯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
他依舊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帶着一臉的從容。
他彎下腰,在對威廉公司的人表達了歉意後便訴說起了自己的計劃。
而威廉公司的人,在把這個消息傳達給遠在美國的肯特·威廉後竟也同意了他的方案。
這讓鄭寶成一下子就想到了沈從文。那個時候,他就跟現在的沈斯一樣站在他的面前,胸有成竹的救公司于水火之中。
他突然發現,沈斯早在不知不覺中向着他的父親接近起來。
他暗自握緊了雙拳。
會議結束,沈斯在威廉公司的人走後來到了他的跟前。
如往常一樣。
【義父。】他低着頭,表現出一副很是愧疚的樣子。
【你肯重新振作起來了?】良久,他才對着他那雙深邃的眸子說道。
【義父讓沈旭轉告給我的話我都收到了,正如義父您說的,世界之大,又何必為了一個女人來放棄自己大好的前途呢?】沈斯擡起頭說到。
鄭寶成笑了笑,他終于把那份與沈從文有關的記憶給沒收了起來。
正想走出辦公室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接起電話的一瞬間,沈斯分明看到他的臉色變了變。
【義父,出什麽事了嗎?】他對着挂掉電話的鄭寶成問到。
揉了揉眉心,鄭寶成心情複雜的說道【二爺子去了。】
沈斯不再說話。
鄭寶成很快就又恢複了常态,他将手機收入到口袋中後說道【把事情交代下,然後跟我去青島幾天。】
在他還不清楚沈斯的羽翼到底豐滿到什麽程度前,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徹底的留在自己身邊。
從會議室出來,沈旭便迎面走至沈斯跟前。
看樣子,他已經在外等候多時。
鄭寶成很快就離開了原地。
待到他的身影完全不見時,沈旭才對着他開口說道——
【哥!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為什麽不事先通知我?】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沈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這兩天要去青島一趟,有件事情,在回來前你一定要幫我調查清楚。】
【什麽事情?】沈旭走上前去問到。
他将一張發黃的照片塞至沈旭的手中【這個人,從出生後開始的每一件事,我都要知道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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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二爺的葬禮就在三天後拉開了帷幕。
而作為其第一親屬的鄭寶成卻一直在第二天的時候才出現。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相當平靜。除了胸前那朵象征着葬禮的白花外,他甚至沒有一點地方看起來像是送叔叔最後一程的。
他的夫人許芳,則是更加不用多說了。
依婷和鄭讓就站在親屬席上,他們一遍又一遍的以鞠躬的形式向着來者表達自己深深的敬意。
悲痛,卻也麻木。
沈斯在鄭寶成的身後走了上來,他在向死者表達了自己的敬意後便選擇了離開。
再見到他,依婷遠沒有自己想象中來的那麽坦然。
她甚至因為一時的心痛而讓呼吸亂了頻率。
他的傷似乎已經恢複了,臉色看起來也比那個時候好了很多。
他像是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鞠完躬後便轉身離開了。
看都沒看她一下。
心裏一下子變得落空空的,
擡起頭時,卻與照片上的鄭二爺四目相對了一下。
黑白照片裏,鄭二爺的笑是那麽爽朗和憨厚。
依婷的心,一下子就變得舒坦起來。
也許,這樣也好。
本就已經結束了的關系,她又何必如此介懷呢?
況且,現在還是在老者的葬禮上。
即便真的有再多的不舍和愛戀,那也絕不是在此刻泛濫的時候。
現在,她所要做的,就是送老者走完這人生的最後一程!
鄭二爺的葬禮一結束,鄭讓就被鄭寶成叫進了屋子裏。
依婷并不知道他們要商量什麽事,但是當她整理完一切回到鄭二爺的小屋時,她清楚的聽到了從門裏傳來的争吵聲——
【爸,你可不可以再沒有血性一點?二爺爺剛走,你就想要打起這座小島的主意嗎】
是鄭讓的聲音,依婷聽得出來。但這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她就不知道了。
正猶豫着要不要走進去的時候,鄭寶成的聲音又傳來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認為我這樣的做法不對嗎?】
【對不對我不清楚。不過,二爺爺既然把這座島交給了我,我就不會讓你把它給毀掉。】
毀掉?這是什麽意思?依婷一時愣在了原地,她原本想要邁出去的腳也停了下來。
【毀掉?什麽叫做毀掉?我只是想把它當做旅游景點開發出來,難道這也有錯。】又是鄭寶成的聲音。
【爸,你老實跟我說,如果我把這座島交給你,你會怎麽安頓島上的居民】鄭讓把目光放在了鄭寶成的身上,他臉上的神情看起來有些疲憊。
【根據土地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