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面具

尹喬雙眼噴火似地瞪着簡藍,壓着聲音吼道:“我演什麽了?你自己睜大眼睛看看,難道我這疹子是假的?!明明就是你在演戲!”

簡藍看着她這急赤白臉的樣子,似乎有些忍俊不禁,兀自笑了會兒,才搖搖頭,說道:“我以前怎麽沒發現,其實你也不過如此呢?難為當時還被你輕易就氣得跳腳,現在回過頭來看,也不過是些雕蟲小技。”

尹喬聽不懂她什麽意思,卻領悟的到她是在嘲諷自己,當即惱羞成怒地說道:“我會把這件事告訴爸爸!”

簡藍聽了,一笑:“喲,剛才不是還不承認簡教授是你爸嗎?”

“那你呢?”尹喬也一副不示弱的樣子和她還嘴道,“你不是一直不承認你是我姐嗎?罵我是野種,還說我媽……”

“難道你不是嗎?”簡藍微微擡眼,一個淡淡涼涼的眼神便丢了過去。

尹喬從沒有見過她這樣的表情,也沒有見過她這樣……仿佛突然間就變得很不一樣的氣勢,不由一時怔了怔。

但下一秒,簡藍又笑了,一副很無所謂的樣子:“小喬,我這個人沒什麽長處,就記性好。我媽死了三個月之後,你和楚阿姨到我家來做客那天,你在我房間裏對我說了什麽,我還記得很清楚。你明知那張镂空雕花面具是我媽送我的,卻說想要,我不給,後來你就趁我不注意把面具拿出來狠狠摔在了地上,還對他們說是我推的你。那時候你笑得多得意啊,你還說以後我的東西都會是你的,包括爸爸。”

簡藍說話的聲音随着她走近尹喬的步伐而越來越低,直到她站定在尹喬面前,傾身湊到了對方耳畔。

“小傻瓜,”簡藍笑着耳語道,“我就是這麽記仇的人。”

然後,她退回身,擡手拍了拍尹喬的肩膀,揚聲道:“既然你不急了,那就回去吧,別耽誤了上臺。我出去買瓶水。”

說完,她也不再去看尹喬的臉色,轉過身,揮揮手,插在衣兜裏,趿拉着腳上的人字拖走了。

***

簡藍走出禮堂,擡頭望着湛藍的天空,良久,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

這個夢似乎做得有些長。她想,不過卻很爽。

回想起這些年來和尹喬,哦,不,後來已經成了簡喬的這個人明争暗鬥的種種,簡藍知道,只有在這場夢裏,自己才算是真真正正贏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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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自己沖動幼稚叛逆,空有一點就着的暴脾氣卻不懂得謀定而後動,輕易就着了尹喬和她媽的道,搞得最後孤立無援,眼睜睜看着她到處嘚瑟。

長大後,簡藍跌了很多跟頭才明白,對手不僅是可以用來打敗,也是可以學習的。但那時,尹喬已經背靠卓悅和許念深,再加上她媽楚芯語的時尚人脈,在這個圈子裏混的比簡藍手頭上最得意的藝人還好上許多。

有時候簡藍看着到處出風頭的尹喬就會忍不住想,要是時間重來一遍,自己絕不會讓她那麽順風順水。

“簡藍!”

她忽然聽到有人怒氣沖沖地喊了一聲,睜開眼,循聲回頭看去——是蔣敏。

話音剛落,蔣敏已經紅着眼睛怒氣沖沖地奔到了她面前,伸手就是猛地一推:“你這個賤人!”

簡藍穿着拖鞋,本來腳底就容易打滑,這麽被對方用力一推,她一時沒站穩,往後一個趔趄,眼看就要摔坐到地上。

卻忽然被人伸手扶住。

她站穩後訝然地一轉頭——居然是他?我去,太陽真的打西邊兒出來的吧?!

簡藍驚訝地連說話都有點兒沒回過神:“謝了,許會長……”

“不客氣。”許念深正眼也沒多停留在她臉上就幹脆利落地收回了手,然後看向了另一邊,“蔣敏同學,在學校裏對同學施加暴力,是會追加你的處分的。”

蔣敏一聽這話,立刻又要哭了:“學長,真的是她讓我整尹喬的!”

許念深表情都沒動一下:“你的意思是,照片上的人不是你?”

“照片上是我,可是……”

“那讨論這個還有意義嗎?”許念深打斷了她的話,“就算是別人指使你做的,你這麽大的人沒有腦子嗎?整人、罵人、打人,這些事我看到的都是你,沒有別人。”

蔣敏委屈得直掉眼淚,可是“我”了好幾次也沒能說出來什麽辯駁的話。

簡藍轉頭對許念深說道:“學長,她可能是氣我不講義氣,我明白說實話是會讓她有被朋友背叛的感覺,我單獨和她談兩句吧。”

說完,她就走上來搭着蔣敏的肩往旁邊走了兩步。

簡藍臉上挂着微笑,邊走便在她耳旁說道:“讓你站出來為自己做的事負個責就這麽委屈得要罵要打,那你讓我背了那麽多次黑鍋,我是不是該拆了你家祖墳?”

蔣敏一愣,下意識頓住了腳步,呆呆看着她:“你、你說什麽?”

簡藍手上使了點力氣,箍着她不讓往後退:“你說呢?打着我旗號在尹喬那邊挑撥,傳我謠言,又讓大家以為好多壞事是我做的,這樣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整你讨厭的人,事後只需要來一句身不由己,還不被別人記恨是吧?尹喬早就知道我們今天打算幹什麽,你敢說不是你事先報的信?我從來沒告訴過你她對白蘿蔔過敏,你倒是消息靈通,還那麽積極地慫恿、策劃——據我所知,尹喬之前就已經開始用了些零花錢來收買你是吧?你是不是覺得很得意?覺得就你是聰明人,我們都是蠢豬?”

蔣敏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說什麽,卻又整個人都被忐忑和恐懼包圍。

“別犯蠢了,”簡藍說,“我說過,我和尹喬是兩姐妹,你真以為我們鬧個矛盾她就會在關鍵時候站在你那邊?我勸你,這次就老老實實誠誠懇懇把錯認了,不然——你以後會更麻煩。”

蔣敏低頭垂眸,沉默着不說話,臉色有些發白。

簡藍也不再多說什麽,佯裝安撫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轉身走了回去。

這才發現許念深還站在原地等着她。

簡藍被他這麽瞧着,也不好意思裝沒看見,只好走到人家面前笑了笑:“許會長,還在呢?放心,我跟她說了,為了她自己好還是別再惹事,她應該聽進去了。”

許念深沒說什麽,伸手進衣兜裏摸出來一個東西,遞到了她面前。

簡藍有些莫名地接過來,順下目光一看,不由微愕:“我的校牌怎麽在你這兒?”

許念深看了看她:“以後別在舞臺調試的時候進後臺,東西丢了不好找。”

簡藍愣怔地望着他,一時不大能反應的過來。

她記起來了這枚校牌是什麽時候丢的。就在校慶的前兩天,她爸爸簡博文晚上回家的時候終于跟她提起了想要再婚的事,她知道他想要再婚的對象是誰,自然不肯答應,那天她和簡博文大吵了一架,之後實在想不通,就去禮堂找了正在排練的尹喬攤牌,威脅對方不準和她媽到自己家來。

但結果卻是她被尹喬的趾高氣昂氣得心口疼。一個人傻呆呆地在後臺那裏坐了半天,想東想西,後來聽到其他人出去吃飯了她才回過神走出去,一看到舞臺上尹喬放在那裏的琵琶就火氣直往頭上沖,于是沖上去一腳把樂器踹翻在地。

誰知她自己卻不争氣地哭了起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那種。

簡藍隐約記得自己當時哭的時候好像還罵了髒話,又委委屈屈地說了些什麽,但具體內容卻想不起來了。

她印象最深的是,就在她哭得最狼狽的時候,好像忽然傳來了人聲,她整個人一驚,正想着躲,舞臺上的燈卻忽然被人關掉了。

她立刻趁機跑了。

而這枚校牌,那天後就不見了,當初好像是校慶結束後才有廣播通知她去學生會失物認領處領取的。

但這一次,卻是許念深還到了她手中。

簡藍望着他,很疑惑,很……迷茫。

她不太清楚為什麽自己的這個夢竟然會給他這樣的戲份,這不科學。

“那天在禮堂,你也在?”她還是沒忍住問道。

許念深不置可否地說:“以後別做這些損人不利己的事,別人沒你以為的那麽傻。”

簡藍本來有些微妙的心情突然就被一個“怼”字給替代了,她立刻回道:“許會長,說話是要負責任的。既然你這麽上帝視角,那你能看得出來人家是什麽時候吃的抗過敏藥嗎?一個個的還真以為那是仙藥啊,吃了就立馬見效的?”

“什麽時候見效的又怎樣?所以我不是跟你說了,”許念深看她一眼,又重複了一遍,“別人沒你以為的那麽傻。”

簡藍一愣,突然反應過來:“你看出來了?你……我一直以為你是選擇性眼瞎,原來你早就看出來了?!那你後來怎麽還……”

還捧着她當明星到處嘚瑟?

許念深一聽到“選擇性眼瞎”五個字的時候就蹙了眉:“得罪人的本事果然很娴熟。”說完轉身就要走。

簡藍喊住他:“诶诶,我再問個問題,那天在禮堂關燈的人是不是你?”這句話沖口而出地問出來,連她自己都覺得驚奇,也覺得不可能。

許念深一頓,半側過臉看着她,好像很不耐煩地淡淡丢了句:“不記得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簡藍看着他快要走遠的背影,突然想起來什麽,又啪着拖鞋快步追了上去:“許會長,不如幫忙幫到底,借點兒錢呗?”

許念深:“……”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暫時隔日更,蹲坑的小夥伴注意時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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