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完結,(2)
做了什麽破罐破摔的決定:“你叫個車回家去吧。”
“你呢?”赤司問。
“我住的地方蠻近的,跑回去咯。”細川泉邊脫制服外套邊說。
“那不如讓我避避雨吧?”赤司轉頭望向她,似乎很苦惱的樣子。
“這種借口不過關。”細川泉哼了一聲,“不回家的話爸爸媽媽會着急的哦,小少爺。”
“父親今天不在家,沒人會在乎我去哪。”赤司淡淡地說,細川泉卻覺得他的話音裏有一些他自己或許也察覺不到的寂寞。
“媽媽呢?”她問。
“死了。”赤司很平靜地說。
“啊,那還真是糟糕。”細川泉望着屋檐外密密的雨簾輕輕地嘆了口氣,“來。”她把外套撐在頭頂,分他一半:“做好準備,跑啦!”
如果能搞得清楚她抄的各種小路的話,她說得沒錯,她住的地方的确離學校不遠。赤司跟着她在滂沱大雨中悶頭狂奔,他知道自己的鞋子褲子上肯定濺滿了泥水,這一直都是他所厭惡的。他很少走過這些城市的角落,窄窄的小巷,亂七八糟的雜物,老舊的房屋,在黑夜的大雨中顯得格外混亂,他幾乎不能相信這是他一直生活的城市,繁華的,清淨的世界。
細川泉從外套下一矮身鑽了出去,兩步奔上臺階,利落地打開樓門,順便抖了抖胳膊上的雨珠,一轉頭看到赤司有些失神的模樣,輕快的神色暗了一暗,沖他喊:“還不快上來!”
他每次來到細川泉的住處似乎都狼狽不堪。
玄關的花換成了一捧鮮紅的玫瑰,細川泉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換了鞋脫了濕透的襯衫只穿着一件吊帶蹬蹬跑進浴室,不過片刻抱着一條大浴巾跑出來,伸手抖開,順手就往赤司頭上一蓋。
赤司愣愣地沒有動,細川泉嘆了口氣:“你的自理能力不會差到這個地步吧?”
其實赤司只是覺得現在的自己很髒,一時不知該怎麽舉動而已。外套和襯衫都濕透了,頭發也濕淋淋地貼在臉上,滴下來的水珠模糊了視線,他還抱着浸透了水的細川泉的外套。
細川泉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把他手上的外套抽走扔到浴室,然後幹脆利落地拿起浴巾把赤司的頭發一頓亂揉。這種時候安安靜靜地還蠻可愛的,像個漂亮的人偶,她想。
赤司的身材在男生裏算得上單薄,雖然絕不會顯得瘦弱,細川泉一張胳膊就能把整條浴巾裹到他身上:“過來坐吧,沒事的,我去燒點熱水。”
空調的溫度漸漸讓整個房間變得暖和起來,赤司微微偏過頭,看着細川泉穿着寬松的T恤和家居褲,赤着腳在廚房忙忙碌碌,覺得有一些陌生。他并不知道大部分人的家都是這樣的。在他自己的大宅裏,從卧室到客廳,都必須一絲不茍,禮貌恭謹,他早已習慣這一切。
紅茶的香氣随着開水的注入氤氲開,細川泉端起茶盤,回頭便見赤司端端正正地跪坐在桌邊,雖然裹着浴巾還濕漉漉的看起來頗為狼狽,但骨子裏的教養還真是成了身體的本能呢。她覺得有點可笑,有點可憐,倒又有點佩服。
“請吧。”細川泉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先拿我的衣服穿。”
赤司遲疑了一下,這樣實在是太失禮了,但細川泉三秒之內等不到回應就替他做了決定,十秒之內就抱着一件衛衣跑了出來。
“應該能穿得上吧。”細川泉自顧自地抖開衣服在他身上比了比,赤司眨了眨眼睛,有些出神地看着她。她一低頭對上那樣的視線,微微怔了一下,然後靜靜地笑起來,說:“我說啊,你以後還是不要和我有什麽牽扯了,小鬼——我們實在是兩個世界的人。”
赤司卻擡起了他那雙有着長長睫毛的漂亮眼睛,望着她:“我讓你生氣了嗎?”
“沒那回事,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她一如既往地嘲弄地笑了,把衣服往他懷裏一丢,“去換衣服吧。”
赤司穿着她的衛衣出來的時候,細川泉正坐在地上吹頭發,有些亂七八糟的黑發蓋住了臉,猛一看還挺吓人。她似乎感到他的靠近,把滿臉的頭發撥開一條縫兒,嘻嘻笑了笑:“蠻合适的嘛。”
她的衛衣很寬大,穿在他身上倒也正好,風格是她一貫的簡潔,說是男裝也不會有人懷疑。赤司還是感到有些別扭地下意識拉了拉衣裳,坐在她旁邊。不料細川泉直接舉起吹風機對着他吹了過來,把他吓了一跳。
“別動別動。”她笑嘻嘻地用手梳開他的頭發,“手感真不錯啊,長在男孩子頭上太可惜了。”
“我自己來就行了……”他的抗議淹沒在吹風機的噪音裏。
他的頭發的确很好,吹完之後随便撥弄兩下就恢複了平日的漂亮,一點也不會打結,細川泉氣鼓鼓地坐在妝臺前梳自己的頭發。
“你很喜歡口紅啊。”赤司看着她鏡子前一排的口紅微笑道。
“方便嘛。”細川泉說,“不過我只喜歡紅色。”
“哦,是嗎。”
“……和你沒關系啊。”
“我知道。”赤司的笑聲似乎頗為愉快,他從沒有這樣看着女孩子梳妝打扮過,好像很新奇的樣子。女孩子出現在他面前時,總是整整齊齊,精致而優雅,只有她,好像完全不懂得見外——或許是根本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吧,就這麽随随便便地展露着自己最真實的一面。
細川泉很快地把頭發紮了個馬尾,回頭問他:“将就一下吃我做的東西呢,還是叫外送?”
“只要你的料理比桃井好一點就行。”赤司笑起來,忽然想到她可能并不認識桃井。他陷入了一瞬的迷茫,他與她就像兩個孤懸的小島,究竟是怎樣連接到一起的呢?除了彼此,再無一點其他的聯系。
“開玩笑,我做的東西能放到店裏賣的好嗎。”細川泉說。
她的話大概不假,廚房裏很快就升騰起了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氣。
“你一直一個人生活?”赤司問。
“也不算吧,我國中才自己住的。”細川泉一邊照管着火一邊回答。
“你的家人呢?”
“我爸在美國公派,我媽三年前終于和他離婚了,她跟有錢人跑了——可笑的是,她是嫁給老爸之後才知道有錢人的生活是怎樣的。”細川泉說得很快,語氣平淡,似乎在說別人的事情。
“你沒有跟去美國?”赤司問。
“我不想去。”細川泉向砧板上的胡蘿蔔狠狠地剁了一刀,“我巴不得自由自在呢。”
“去幫我拿一下橄榄油,在那邊的櫃子裏。”細川泉探出腦袋喊他。
赤司依言拉開櫃門,或許是動作大了一點,一樣東西從上層咕咚滾了下來——是一只籃球。
赤司把橄榄油拿給她:“你打籃球?”
細川泉擰開瓶蓋,反應了片刻,說:“啊,那不是我的,是一個朋友放在這的。”
“朋友?”赤司頗為玩味地靠在門邊看她做菜。
“怎麽,我看上去有那麽不堪嗎?”細川泉嗤笑一聲。
“是怎樣的人呢?”他似乎對此有些興趣。
“嗯……勉勉強強算是發小,同一屆的。從小打球,打得還不賴,因為家裏管得嚴,所以幹脆把球放在我這裏了。總是借口找我補習出來,其實是去打球。”細川泉言簡意赅地說。
這時候細川泉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赤司把桌上的手機遞給她,細川泉也沒仔細看來電人,擡手按了接聽。
“喂……玲?”
作者有話要說: Ruby Rush,來自Tom Ford,美豔的正紅。
這個故事,簡而言之就是兩個人離開自己熟悉的生活的故事,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呢。(理直氣壯地ooc)
☆、Lady Danger
青峰大輝這天來到慣去的球場時,感覺氣氛似乎有點不對勁。一大群人圍在這個原本沒什麽人氣的公園球場裏,看起來也不像是在打球。
“他們在幹嘛?”青峰抱着球,毫無頭緒地問身邊的少女。
“我去問問看!”桃井也莫名其妙,但擅長打聽消息的女孩子随即當機立斷地跑了下去。
“怎麽還沒來啊,那個家夥。”一個女生笑嘻嘻地抱怨。
“那個,請問一下,你們在這裏幹什麽呀?”桃井擠進人群,露出一個陽光般明媚的微笑問。
“啊,小南約了愛慕已久的男孩子在這裏見面哦!等他來,就要突襲表白!”一個活潑的女生回答說。
“不答應也得答應!”衆人哄笑起來。
“吶,阿大,是表白啊!”桃井蹦蹦跳跳地跑回少年身邊,“不如也看個熱鬧如何?”
青峰看着被占了的球場十分氣悶,但還是依了桃井的願望一起在場邊坐下來。準備表白的女孩似乎叫小南,相當漂亮,看得出認真打扮了一番,顯得光彩照人。
“我說,這是表白呢,還是綁架呢?”青峰打量着這群人,裏面有好幾個看起來十分不良的少年,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小聲問桃井。
“我不知道……”桃井也覺得有點擔心。
過不多久,果然有人來了,不是一個,是兩個。
小南的面色在看到向她走來的少年的胳膊上還挽了一個美豔動人的女孩的時候立刻從欣喜變成難以置信。來人态度相當自然地打了個招呼,說:“約我來這裏有什麽事呢?”
“你……她……”小南指着他挽着的女孩,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哦,這是我的女朋友,還是第一次見面吧?請多關照了。”少年微笑道。
“實渕你……什麽時候……”
“啊?哦……我們在一起很久了。”少年從容地說,“如果沒有事的話……”
“那……那個……”桃井指着那個少女驚得說不出話來,不料青峰的臉上居然也顯出一絲詫異,說:“那不是實渕玲央嗎?”
“哈?”桃井愣了一下,“我說……那不是細川前輩嗎?”
兩人面面相觑。在轉換了關注重點之後,桃井立刻也認出了實渕,但青峰似乎對細川是誰毫無印象。
“笨蛋,就是那天學園祭上的主唱啊!”桃井說。
“是她?”青峰真是吃了一驚。畢竟女孩子妝前妝後兩張臉,桃井也沒和他計較了:“細川前輩是……是實渕前輩的女朋友?天哪!”少女發出一聲驚呼。
還不等桃井反應過來,身邊人騰地站了起來,桃井詫異地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卻見那群人中一個女生揚手就向細川泉的臉上扇去,結果被細川泉一把抓住手腕,猛地甩向一邊。實渕一腳踢開一個攔過來的男生,護着細川泉往外跑。
“喂,要不要幫啊?”青峰轉頭問。
“當然!”桃井眼看着對方将他們二人圍在了中間,急得大喊,也顧不得什麽打群架的後果了。
“你個混蛋,你沒跟我說有這麽多人!”細川泉看準空當一腳踹在一個男生的肚子上,惡狠狠地對實渕玲央說。
“我也不知道啊!”實渕擡手擋住揮來的拳頭,“我只聽說她要和我告白。”
“你總是被這麽麻煩的人纏上你能不能潔身自好一點啊!”
“你說什麽呢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嗤啦一聲,細川泉薄薄的衣服被誰的指虎劃破,鮮血立刻透了出來,她咬了咬牙,一閃身躲過對方的拳頭。
“走為上策。”細川泉靠在實渕背後,低聲說。
“我擋着,你跑。”實渕頭也不回地說。
“開什麽玩笑,就你這個水平!”
“少瞧不起人了!”
這時青峰大輝恰如一只黑豹猛沖而下,一拳撂倒了一個壯實的少年,把衆人都驚得呆了片刻,細川泉趁機飛起一腳踹倒面前的對手,桃井遠遠地喊:“住手!我報警了!”
那群人眼見情況不妙,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呼啦一下四散逃去。
“喂,沒事吧?”青峰轉頭見女生胳膊上一片血跡,腿上也青了好幾塊,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細川前輩!”還不等她答話,就見桃井匆匆跑過來。
細川泉看到桃井,嘴角抽了抽,擠出一句:“真巧。”
“太危險了!前輩你……啊!你流血了!”桃井叫起來。
“小傷而已,沒事沒事。”細川泉趕忙把受傷的手臂往背後藏了藏。
“非常抱歉,多謝了。”實渕對他們深鞠一躬,“我陪她去醫院。”
“沒那個必要!”細川泉抗議說,結果被實渕不由分說拽了另一邊的胳膊就要往外拖。兩人一轉身,就見一個紅發的少年,靜靜地站在那裏。
青峰有種不好的預感,掏出手機,果然有一條未讀簡訊,來自黑子:“青峰君,你把作業落在學校了,赤司君順路給你送過去。”
完蛋完蛋完蛋……青峰在心裏哀嚎,這回可是打架被赤司抓現行了,天知道他要怎麽懲罰。
不料赤司并沒有第一時間向他看過來,而是走向了細川泉和實渕玲央。
“那個……真巧啊。”細川泉不動聲色地掙開了實渕的手,努力露出一個輕巧的微笑。
“你在這裏幹什麽?”赤司很平靜地問。細川泉覺得他的眼睛裏似乎有一種失望的情緒——太荒唐了,他對她感到失望嗎?他憑什麽?但她從未感到赤司的目光這樣銳利逼人,這一刻她總算好像明白了校園裏對赤司的敬畏從何而來。
“配合這家夥演個戲,不小心砸了。”細川泉聳聳肩,輕描淡寫地說。
赤司靜靜地望着她,少女穿着過分性感的緊身吊帶,套着薄薄的紗衣,配上短得惹火的熱褲,漂亮的黑發高高束起,展露出豔麗的妝容,唇上一抹明亮如夏日陽光的橘紅。每一次見到她,都帶來陌生的心悸。他隐隐地期待着這種感覺,卻又讨厭這種感覺。
她身邊的男生不明就裏,在赤司這種危險的眼神下,不由得露出防備的神色将她護在身後,那是個高挑俊美的少年,似乎與她相當熟悉。
“沒事,玲,是帝光的同學。”細川泉安撫似的拉住他的手臂,又轉向赤司說,“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去趟醫院。”
她說得那麽平淡,引起了赤司心頭莫名的煩躁。但他又說不出一句阻攔的話,他發覺自己的确是沒有任何立場幹涉她的。
他任由細川泉拉着實渕玲央從他身邊走過。
大家都心照不宣,再沒有提起這件事,除了倒黴的青峰被赤司罰了一周的訓練加倍。
赤司征十郎再沒有見過細川泉,直到期末考試結束的那天。盡管他清楚地知道曉之屋的地址,也知道她的家在哪裏。
“太好了!終于放暑假了!”桃井歡欣鼓舞地從教室跑出來,“吶,我們去聚餐慶祝一下吧?”
“哦!我贊成!”黃濑第一個說。
“好啊好啊。”紫原附和。
“大家一起去吧!”桃井歡快地做了決定。
“黑仔怎麽還沒出來?”紫原懶懶地問。
“去找他好了!反正那邊也有樓梯。”桃井說。
細川泉下樓的時候一眼瞥見那火紅的顏色在樓梯口,腳步一頓剛想轉頭,卻被眼尖的桃井叫住了:“細川前輩!”
這下不能裝沒看見了,細川泉嘆了口氣,走到他們面前擺出一個平平淡淡的微笑說:“好久不見啊。”
“前輩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嗎?”桃井關切地問。
“啊,都說了只是一點小傷了。”細川泉輕松地笑笑。
“我們準備一起去吃飯呢,細川前輩也一起吧?”桃井飛快地說。
“那個……”還不等細川泉編出理由,就聽到赤司那平靜而不容置疑的聲音說:“好啊。”
赤司要替誰做出決定,基本上就等同于最後的決定。算了算了,吃頓飯又不會怎麽樣,什麽時候變得那麽瞻前顧後了,細川泉想着,開口時有些賭氣似的揚起輕佻的尾音:“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在這一群人裏的确顯得格格不入,因為相當讨厭穿制服,細川泉在離開教室的時候就換了一身白襯衣和牛仔裙,短短的上衣在腰部随性地打了個結,露出雪白的一小片腰肢。就算在盛夏,也是相當惹眼的裝扮。再考慮到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和一雙又直又白的長腿,就不奇怪路上的雄性生物紛紛報以注目禮了。細川泉并不讨厭這樣的目光,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體有多美,并且引以為傲。不過她的眼睛裏沒有妩媚的神采,只有令人敬而遠之的疏離。那位自诩風月老手的酒吧老板曾說她這樣是沒有男人敢靠近的,似乎不幸被他言中。
桃井帶着大家去了市中心新開的一家意大利餐廳,走到門口發現擺着大大的招牌,說是晚餐請到兩位意大利舞者表演和互動。紫原撇撇嘴說好像會很吵的樣子,但桃井和黃濑興致盎然,衆人最終也就在舞池邊上一張長桌挨挨擠擠地坐了下來。
不知是巧還是不巧,赤司正坐在她的右手邊,據說這是對女性有利的位置,不過細川泉還是感到相當不自在。一擡眼對面坐的人是一個綠色頭發的家夥,表情嚴肅得和赤司不相上下,細川泉在心裏嘆了聲無趣,小孩子總是喜歡把自己僞裝成更老成的模樣,偏偏上了年紀的人想要做回小孩子。
熱情明豔的女侍者送上冰水,坐在最外側的細川泉剛要擡手幫忙倒水,另一只手已搶先一步握住了瓶子,她一時沒來得及反應,指尖觸到他的手背,她愣了半秒,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對旁邊的紅發少年說聲謝謝。
皮膚意外地好,早知道應該順便摸一把,心裏的女流氓惋惜地想。她似乎必須顯得流氓一點,以免自己變得像一個情窦初開的傻姑娘。
“這次考試好難啊。”另一邊,桃井在和黃濑抱怨起考試。
“哈哈哈,我和小青峰才是,要擔心能不能及格啊……”黃濑擺出一個困擾的表情安慰她說。
“吶,小綠間考得怎麽樣?”黃濑湊過去問旁邊的綠間。
“人事已盡。”綠間只是一板一眼地回了一句。
“我聽起來感覺不妙啊。”黃濑哈哈笑起來,“只有小赤司完全不用擔心吧,你總是滿分。”
“細川前輩呢?有沒有覺得這次很難啊?”桃井問。
“啊?”細川泉正切着盤子裏火腿薄片,不假思索地說,“我覺得還好啊……”
“啊真是的,細川前輩超厲害的樣子。”桃井佯作抱怨地笑起來,“前輩會考哪裏的高中呢?”
“大概是洛山吧。”細川泉笑了笑。
“哎?為什麽要去那麽遠的地方啊?雖然說洛山在籃球上是絕對的豪強啦,不過……”聽到這個名字桃井的職業病立刻發作,忽然想到細川泉并不打籃球,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就升學而言,洛山也是很好的學校啊。”黑子補充說。
“因為有個籃球笨蛋一直想去那兒。”細川泉微不可見地聳聳肩,“何況京都是個不錯的城市。”
情報分析能力一流的桃井敏銳地察覺到了八卦的氣息,立刻追問:“是說實渕前輩嗎?”
“沒錯。”細川泉倒也不遮遮掩掩什麽。反正要離開這裏,實渕又幾次三番地邀請她一起去洛山,那也不錯啊。
忽然傳來叮的一聲,聲音不大,卻把坐在旁邊的細川泉吓了一跳,轉頭看去赤司仍然穩穩地拿着刀叉,姿态優雅,怎麽看都不是會把餐具撞到盤子的人。
音樂忽然停止,黃濑吹了聲口哨,細川泉回過頭,只見聚光燈下,一男一女兩位意大利舞者走進舞池,他們穿着華麗的西西裏風情的衣裳,在男舞者的衣襟和女舞者的發髻上別着鮮豔的紅玫瑰,他們熱情地向顧客致意,然後用英語說起話來。
“他們說什麽?”青峰茫然地問。
“讓玫瑰選擇共舞的客人,一個唇印換一杯酒。”綠間神色平靜地翻譯說。
話音剛落,女舞者已經勾起裙擺飛快地旋轉起舞,從發髻上取下的玫瑰不知何時從旋舞的紅裙中飛出。人群中一片歡呼和驚叫。
細川泉覺得今天或許應該去買一注彩票,那玫瑰不偏不倚地就向她的面前飛來,為了避免桌上一片狼藉,她迅速地伸手抄住了那朵花。
“是一位美麗的小姐啊!”男舞者跳着輕快的舞步向她走來,意大利男人的眼睛像是蜜糖,當他伸出手的時候,一位女士很難硬下心腸拒絕。
細川泉只好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随他的邀請站起來,在直起身的那一刻她的臉上就再也看不到任何灰暗,她對舞者露出一個妩媚的微笑,輕輕牽了牽短短的裙擺。
“如果您心無所屬,請給我一個溫柔的親吻,如果您已有愛人,我祈求一個甜蜜的唇印。”男舞者引着她在舞池中央簡單地跳了幾個舞步,微微俯身,用帶着一絲沙啞的動人嗓音說出令人心跳的情話。
細川泉借着他手臂的力氣一個優美的下腰,然後答以一個充滿秘密的微笑:“能不能給我五秒鐘?”
她順着他的臂彎輕巧地旋轉,從口袋裏摸出一支口紅,娴熟地塗滿自己的唇。火一樣明豔的橘紅。
“太遺憾了。”她用英語說着不知是給誰聽,踮起腳尖在舞者的襯衫領口,印下一個淺淺的唇印。
作者有話要說: Lady Danger,來自MAC啞光系列,能讓你白得發光的顏色,不可忽視的顏色,不可逼視的顏色,它的名字足以說明一切。
☆、Fire Down Below
她記得那個血管裏流的或許都是酒精的大叔把她從橋上勸下來的時候說,你還沒有嘗過酒的味道吧,就這樣死去,是不是太無趣了?
她鬼迷心竅被他拽回曉之屋,然後被他灌得一整天沒能睜開眼。醒來後那個欠扁的家夥嘿嘿笑着說,是不是不那麽想死了。說得倒也沒錯——因為她連一根手指頭都擡不起來了。
細川泉輕輕甩甩頭,不知道為什麽又會想起這些陳年舊事。說到底,人永遠沒自己想得那麽堅決,只要時間足夠長,什麽都能看開,什麽都能放下。知道了這一點之後,日子似乎就會變得從容許多,她覺得是這樣的。
細川泉接過男舞者遞上的高腳杯,裏面盈盈晃動着紅寶石光澤的液體。
“未成年人不能飲酒。”耳畔平靜的聲音适時地響起。
“哎呀,這可是我的禮物。”細川泉晃了晃杯子,從喉嚨裏發出一聲低低的笑。
“當作沒有看見就好了,會長大人。”她乜斜着眼看了一眼紅發的少年,在玻璃的杯沿留下一個淡淡的唇印。
“前輩剛才……”桃井按捺不住狂熱的好奇一邊小心翼翼地組織着語言,“意思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啊?”細川泉聳聳肩,若無其事地笑起來,“總不能真的去吻他吧?”
唇印像是女人的紋章,愛人的嘴唇是它最好的歸屬,但她沒想過吻誰的嘴唇,至少到目前為止還無法想象。
從意大利帶來的葡萄酒有着獨特的風味,像是西西裏的女人一樣充滿風情。細川泉有些貪戀地品嘗着它,偶爾她覺得那個酒鬼大叔的話還是有幾分可信。她吃得一向不多,便端着酒杯,靜靜地聽着這群發色缤紛的少年聊着籃球,聊着作業,聊着同學,聊着社團,一時有些淡淡的恍惚。
是她自己選擇要離開這個世界的,她沒什麽後悔,可也不能沒有一絲惆悵——像是看到最後一片秋葉飄落的惆悵,并不深刻也不痛,只是惆悵而已。那個夏天從法院大門走出來之後,不不……或許是那個夜晚她獨自跑出家門,或許是那個黃昏她不經意撞見母親挽着另一個男人的胳膊,或許是躲在門背後悄悄聽着客廳裏激烈的争吵時,她就再也回不去了。早慧是一種糟糕的體驗,在不幸的家庭尤其如此。
為什麽他們可以笑得那麽開心呢?
少年人最大的煩惱,不過是考砸的分數或是暗戀的某個人,真好啊……
細川泉仰起脖頸,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細川前輩要不要誰送你回家?”出門的時候,桃井關切地問了一句。
“啊,不用不用。”細川泉飛快地說。
“真的不要緊嗎?女孩子晚上一個人不太安全啊。”桃井說,“前輩的家往哪個方向走?”
“我送她回去。”不等細川泉答話,赤司的聲音平靜而篤定地響起。
“少管閑事……”細川泉話還沒有說話,大家已經歡快地互相道別,各自離開了。原地就剩下她和赤司兩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裏。
細川泉嘆了口氣,自顧自地往游魂街的方向走,赤司默默地跟在她身側半步之遙。
“我沒讓你送啊,是你自己要跟着我。”細川泉沒好氣地說。
“嗯。”赤司似乎意外地好說話,倒是讓她沒處可發洩。
不熟悉的酒的确是不能亂喝的,細川泉後知後覺地想起酒鬼大叔的忠告。這酒喝的時候似乎溫柔無害,此刻被夜風一吹,卻有些暈暈乎乎的,無怪意大利男人說它的名字叫做“暗戀”的時候,要對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這誠然是暗戀該有的樣子。你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你以為不會有人知道的,你以為你只是享受那美好的情愫,最後卻被烈火和毒蔓吞沒。
好在根據大叔的證言,細川泉的酒品不錯,喝醉了從來不亂說話。她不知道,他不敢告訴她,她第一次喝醉的時候,什麽話也不說,只是睜着一雙眼呆呆地望着別人吧嗒吧嗒地掉眼淚,像是一只丢了心的木偶。說一半實話不算說謊嘛。
細川泉悄悄伸手揉了揉眉心,仰起頭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下一秒被身邊人猛地一把拉了過去,一輛開得飛快的跑車從身邊險險擦過。
她被他拽得一個踉跄,似乎酒精已經影響了她的平衡能力,她沒有站穩,本能地伸手去抓住什麽,不知道自己直接摟住了赤司的脖頸。感到找到了一個溫暖的支點,她有些呆愣地把臉靠上去,聽到有人在她頭頂說:“細川,你是不是喝醉了?”
她想回答,卻發不出聲音,這感覺十分詭異,她看得見這個燈火輝煌的世界,但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飄浮在空中,沒有一點實感,想要就這樣沉睡下去,就這樣忘掉一切。
赤司站在人行道上,抱着變成一只沒骨頭的樹袋熊的細川泉,愣了片刻,有些無奈又有些愉快地輕輕笑了起來。她是他從未見過的那種人,但是認識她之後,他偶爾會想,那些離他很遠的人,那些和他過着雲泥之別生活的人,那些奇奇怪怪的人,那些容易招致偏見的人,似乎也不一定那麽糟糕,似乎也能引起他的一點興趣。
只是一點興趣而已。
“不愧是我家丫頭啊,泡學弟也是手到擒來。”
細川泉睜開眼,就看到一張欠揍的臉帶着玩味的笑在她面前。
“你說什麽呢……”細川泉花了點時間找回自己的舌頭。
“很丢人啊,丫頭,居然喝醉了被別人送回來。”男人托着下巴,呵呵地笑,“不過考慮到那個小男生還蠻好看的,可以不計較。”
“你說誰送我回來的!”細川泉一骨碌翻身坐起來,像一只被踩到尾巴一分鐘後才突然反應過來的貓。
“就是那個紅色頭發的男孩子啦。”男人說。
細川泉抱着枕頭,深刻地思考起了人生。
男人看她一臉生無可戀,擺出了一點點關切的意思,問:“怎麽了?你不喜歡他嗎?”
“喜歡個鬼!”細川泉飛快地說,“不過就是個過得太順利的小鬼罷了。”
男人的喉嚨裏發出一聲沙啞的笑,他說:“阿泉你不懂,我們這樣的人,總是和同類活在一起,但總是會被光吸引,誰也逃不掉。”
“別告訴我你要和我講你的心碎故事了。”細川泉反唇相譏,“我才沒有那麽愚蠢。”
“這不是愚蠢,這是人性的本能。”男人笑笑,“沒什麽可恥的。阿泉,你還小,你的生活還有許許多多的可能性,別把自己困死。”
“得了吧,上次和我說人一輩子也走不出自己的童年的人也是你吧。”細川泉瞥了他一眼。
“沒錯啊,是我說的。”男人毫不介懷,“就像一棵樹,永遠擺脫不了它紮根的地方,但能長得多高,可不是土地來決定的啊。”
“這不嚴謹。很大程度上還是土地決定的。”細川泉說。
“可是岩縫裏的嫩芽,可比沃土中的大樹要令人驚異得多啊。”他站起來,努努嘴讓她看向衣架上挂着的制服外套,“現在的小男孩還挺體貼的——吶,請他來吃個飯把外套還給人家吧?”
“不要,麻煩……”
“做個有魅力的女士啊,阿泉。”
“……你買單。”
“好好好我買單。”
細川泉本來想把“請柬”随便塞給哪個奇跡或者桃井讓他們轉交一下的,結果在二年級的樓層徘徊未定的時候,就看到一群人圍在公告欄前面,驚訝得像是聽說美國總統被暗殺了。
細川泉自忖不是什麽好奇心旺盛的人,但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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