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完結,(3)

還沒有做好決定,就順便過去看了一眼——那是上學期期末考試的前五十名公示榜。

有什麽稀奇的嗎?她瞥了一眼,赤司征十郎的名字毫無意外地排在第一。

“赤司君沒有考滿分啊!”

“天哪,難以置信!”

“哈哈我可以跟我媽交代了,連那個赤司都沒有考滿分啊……”

“你可是不及格,少來了。”

圍觀的少年少女嘻嘻哈哈地說着,細川泉仔細看了一眼赤司征十郎下面的分數,只有數學一門,寫着95。

次次都考滿分,還真是反人類啊。細川泉這樣想着,正巧看到一抹顯眼的紫色從旁邊經過,趕快擠過去把信封往他手裏一塞說聲拜托了。

“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地邀請人家啊?”黃昏時營業還沒有正式開始,男人靠在櫃臺上,喝着啤酒笑道。

“什麽什麽?Re!你說Scarlett邀請了人?”那天幫細川泉把人丢出游魂街的男人大驚小怪地問。

“閉嘴吧Johny。”細川泉沒好氣地說,“我邀請了啊,他要是不來那我也沒有辦法。”

“你就不能當面問嗎?”Johny頗有興致地湊熱鬧說。

“因為我害羞啊。”細川泉忽然輕嘆一聲,低垂下長長的睫羽,聲音裏柔柔軟軟的嬌羞把男人吓了一跳,“哈哈哈開玩笑的。因為我怕麻煩啊。”下一秒她就恢複了原來的模樣,惡劣地笑起來。

“呼,吓死我了。我就說Scarlett哪天要是害羞了,全世界女人都是含羞草了。”Johny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你可沒資格為含羞草遺憾——你的永動機研制得如何了?”細川泉斜了他一眼,一言戳中他的痛處。

“我覺得還不賴吧。”他笑起來。

“什麽時候申請專利了記得請我喝一杯。”

“我現在就可以請你喝一杯……”

“打擾了。”門口的鈴忽然響了一下,細川泉擡起頭,就看到赤司征十郎披着黑色的風衣,靜靜地站在那裏。不穿制服的男生,似乎突然多了幾分青年的俊美。

“歡迎。”細川泉站起來迎過去,Johny在背後向Re擠眉弄眼:“還長得蠻好看的嘛。”Re輕輕踢了他一腳,意思大概是說滾回你自己的店裏去。

“我可能真的需要一個家教。”赤司微微地笑着,不知為什麽又提起了過去細川泉揶揄他的話。

“嗯?”細川泉把檸檬茶放在桌上,聽到他的話怔了一下,“你說什麽?”

“這次的數學,我沒考到滿分。”他說。

“次次滿分才不正常。”細川泉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這是不能容許的。”赤司的聲音很平靜。

“我說,弄明白一點。”細川泉坐在他對面,靠在沙發上,“考到90分以上,是本事,考到100分,是幸運。不過說明了你過去的運氣都很好罷了。沒有人是永遠幸運的,沒有人是永遠完美的。”

“只有弱者才會被所謂幸運左右。我不會失敗,就連運氣,也必須掌握在我的手中。”

細川泉靜靜地望着他,她知道他在示弱,像是一個惶恐的孩子尋求安慰那樣——但他在害怕,因此才必須展現出宣戰一般的姿态。他在把刀插向自己的心髒,鮮血淋漓地解剖自己後,似乎就能逃離那個不夠完美的自我。

“可是啊,失敗是什麽呢?在球場上,在考場上,失敗是很容易判斷的,但是,一生的大部分時候,你不在球場上,也不在考場上。怎樣才是成功?怎樣才是失敗?賺到很多很多的錢是成功?——多少才是很多?對一個行将就木的人來說,他想要的或許不過是多看一天的日出;對一個失去父母的孩子來說,他想要的或許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家庭;對一個深陷愛河的情人來說,他想要的或許不過是與愛人共度餘生。青史留名與默默無聞,哪一個才是成功?青史留名卻孤獨終老,默默無聞卻家庭美滿,哪一個才是成功?青史留名孤獨終老卻感到快樂,默默無聞家庭美滿卻感到痛苦,哪一個才是成功?”她的聲音平靜得似乎有些蒼涼,“別傻了,你還太小,太過執着。”

“你又懂我什麽呢?”紅發的少年挑起眼簾,目光平靜而寥遠。

“的确,在這世界上,沒有兩個人能夠完完全全地彼此理解。”她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痛苦而痛苦是完全不能比較的。但是啊,你看看這個世界吧——”随着夜色逐漸籠罩世界,曉之屋裏的酒客也越來越多,“你失敗了,你沉淪了,痛苦的最多是你的心。而這條街上每年都有無家可歸的人凍死,或是悄無聲息地消失。這裏有很多人,一旦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團糟,就會永遠逃離不了堕落的泥潭。你當然可以說他們是不夠努力——但別誤會,我不是在說你的痛苦不值一提,我只是說,或許你該看看更多的人,更大的世界。”

細川泉似乎想起了什麽,嘴角浮起一個有些苦澀的笑:“剛剛那個說要研究永動機的家夥,是東大的物理系畢業生。”

“永動機是不存在的。”赤司說。

“當然……我們都知道,他自己也知道。”她微微垂下眼,“不如說,那是他對過去的一種哀悼。他的夢想是做一個物理學家,但你知道,理論物理并不能賺到什麽錢,也不容易有什麽突破——至少他不是那種程度的天才,盡管已經超乎尋常地聰明。在他讀研修生的時候,他的姐姐出了車禍,成了植物人。為了救她,他們花光了家産,他不得不放棄了讀書,白天在企業工作,晚上在這裏做調酒師,直到現在。他的姐姐沒有醒過來,他也知道,他這輩子是不可能再成為一個物理學家了。人沒了夢想又如何,還是要活下去啊,人沒了尊嚴又如何,還是要活下去啊。你明白嗎,這種絕望的感覺?”

“他有時候輔導我的數學和物理,我知道他比學校的老師們要聰明得多,但那又如何呢?”細川泉淡淡地說,“這條游魂街裏有多少腐朽的靈魂和空蕩蕩的軀殼,你會知道嗎,我的小少爺?”

“細川。”不知為什麽,從何時起他不再用那幾分認真幾分揶揄的口氣叫她“細川前輩”,“我是不會失敗的……我是不會失敗的。”

她忽然感到無端的憤怒,像一頭發瘋的狼她越過桌子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領,逼着他的目光與她相對:“沒有人是完美的,你也不需要是完美的,你只不過比別人更幸運一點,更晚地認識到這一點而已!你的失敗不會毀掉你的人生你甚至比別人擁有多得多的失敗的機會——為什麽就不能允許自己失敗?”

他站起身,握住她的手,慢慢地掰開她用力到關節泛白的手指。

“如果你真的相信自己說的話,細川,你就不會那麽痛苦。”

作者有話要說: Fire Down Below,來自Nars,啞光的暗玫瑰色,屬于美而自知的女人。

☆、Never Enough

“赤司變了。”

細川泉聽到這話有些莫名其妙,但實渕玲央少有地嚴肅,讓她不由得有幾分困惑和小心翼翼地問:“什麽意思?”

“嘛……我說不清,但是,如果你見到他,你知道他和原來大不一樣了……就像,就像換了個人……”實渕斟酌着詞句,“我知道這有點匪夷所思……”

細川泉心不在焉地攪着杯子裏的冰塊,似乎在考慮些什麽,實渕玲央說:“你最近都沒有見過他?”

“沒。”細川泉簡潔地說。

“總之……我開始覺得他有點危險了。”實渕說,“啊,要是在洛山成為隊友,還真是頭疼呢。”

“你說什麽?”細川泉擡眼瞥了他一眼。

“他不會去其他地方的吧。”實渕聳聳肩,“洛山是一流的豪強,王者只會選擇王者,對雙方來說都是這樣。”

“你不也這樣期待着嗎?”實渕微微一笑。

“嘁,我是因為你非要我一起去京都。”

“哦哦,榮幸之至。”實渕輕輕地笑起來,像看着一只別扭的貓兒,“真是的,女孩子有了喜歡的人之後,果然會大變樣啊。”

“哈?你有女朋友了?”細川泉一下嗆到,咳嗽了起來。

“沒有啊,不過,眼前不就是個很好的範本嗎?”實渕給她遞張紙巾。

“我?我喜歡誰?”細川泉滿臉警惕地問。

“你原來可不是這樣的哦。”實渕笑道,“很坦誠的。”

“你說赤司的話……”細川泉微微垂下眼,“我沒有喜歡他,只不過,對他那樣的人,有一點興趣而已。”

“人們總是因為相異而被吸引,卻是因為相似才選擇停留。”實渕望着她,輕輕地說。

“得了吧,你哪有資格說這些,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細川泉反唇相譏。

“嘛,經驗不一定得自實踐,還可能來自學習啊。”實渕攤手。

她和赤司相像嗎?或許她自己也早就意識到了,只是不願意承認。他們都是太過清醒和尖銳的人,因此把自己藏進了各種各樣的外殼之中,一旦觸及對方的內核,那裏只有和自己的心裏一樣的冰冷,為什麽要伸出手去呢。

“泉。”

“嗯?”

“很快就要離開這裏了,別留遺憾啊。”

對于畢業細川泉并沒有什麽太多的感觸,原因無他,沒有留戀的東西而已。她深知自己決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懷念平靜單調的國中生活,懷念普普通通的教學樓,懷念前桌後桌天真稚嫩的同學,懷念講臺上辛勤工作的老師。從這一點上來說,她承認自己是個很薄情的人。她早已習慣了漂泊,換一個地方生活對她來說不需要什麽心理準備。曉之屋會再聘一位駐唱,她已經幫Re物色好了人選。游魂街是個好地方,但她走了之後也不會有什麽不一樣。Re是個好人,但離開了彼此他們都能活得有滋有味。何況她總能回來看看。她似乎從來沒有想過留在某一段過去,據說這是年輕的特征,細川泉覺得自己大概會永遠年輕下去。她只有未來,沒有過去。

所以遺憾啊,也是她不曾挂心的東西。那無非是弱者的借口懷舊者的幻夢。

但她的确有一點想見他。那個發色如火焰一般灼人的少年。

或許是一縷寒風擾動了燥熱的空氣和音浪,他推門進來的時候她剛好睜開眼,冷豔的玫紅色唇瓣慵懶而迷人地唱出略帶頹靡而驕傲的曲調:

“She rolled my hair and put my lipstick on

In the glass of her boudoir”。

他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靜靜地望着她。她驚異于自己在這樣昏暗的光線裏,也能看清他那一雙獨特的異色瞳。

“There's nothin' wrong with lovin' who you are

She said, cause He made you perfect, babe”。

或許是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裏她真的把自己融入了另一個靈魂,或許只是借着幽暗與酒精的氣味肆無忌憚,細川泉摘下話筒,旋轉間黑色皮裙上的流蘇綻開一朵轉瞬即逝的花,她向着他的方向,露出一個妩媚的笑。

“So hold your head up girl and you'll go far

Listen to me when I say——”

口哨聲和歡呼聲此起彼伏,而他只是那麽安靜而從容地站在光影裏,像是一個格格不入的幽靈,又像是一個袖手旁觀的看客。但她知道他看到了,她知道他在看她。Re似乎看到了他,問他要不要來點什麽,紅發的少年搖搖頭,過了片刻又微微地笑起來,對他說了什麽。她深吸一口氣,他該知道這是唱給他的。

“I'm beautiful in my way

Cause God makes no mistakes

I'm on the right track, baby

I was born this way”

對也好,錯也罷,你是怎樣的人,我又是怎樣的人,都沒有關系,就做原原本本的自己吧。和世界和解,和自己和解。我們總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以至于忘記自己。

“Don't hide yourself in regret

Just love yourself and you're set

I'm on the right track, baby

I was born this way, born this way”

她摘下胸前的紅玫瑰,一如那天的意大利舞者,在一個輕盈的旋轉後,高高抛出。

随着一陣驚叫和嬉笑,玫瑰飛過人群的頭頂,落向角落裏的幽暗。紅發的少年伸手接住那朵紅玫瑰,微微笑了一下,将它別在自己的大衣襟上。

一曲終了,細川泉從臺上跑下,她本想再過兩天就去找他,卻不曾想他會先來到這裏。

還沒有等她開口,赤司把手中已經微微涼下來的檸檬茶遞給她。細川泉愣了一下,接過杯子說了聲謝謝。

“好久不見,泉。”他說。

她遲疑了一下,終是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說:“別來無恙?”

“嗯,我不會再失敗了。”

“就算失敗了也沒有關系。”她說,“你就是你,你還是你,我所認識的赤司征十郎。不過不必在意——按你喜歡的做吧,按你的方式生活吧。并且,原諒我的魯莽。”

“對你來說也是這樣。”赤司說。他那雙異色瞳倒是顯得很漂亮,細川泉想,只看過一眼,就會忘記它們原本的樣子。

“對了,你還記不記得,你欠我一個人情。”細川泉忽然說。

“我沒有忘。”

“2月14,到這裏來,那是我的告別演出。”

Re靠在門口,看細川泉對着鏡子無比認真地塗着口紅,一遍又一遍,嚴肅得像是武士出陣前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他的刀。

“我說,你塗了多少層了,”Re打趣她說,“口紅都要短一截了。”

他說得當然太誇張,事實上基本沒有哪個女人能用完一支口紅,細川泉咔嗒一聲蓋上金屬蓋子,斜了他一眼:“你這個大叔懂什麽。”

她化了隆重的妝,這在她其實并不常見。細川泉相當愛惜她的皮膚和身體,當然她也有不化妝就令人印象深刻的資本。但此刻妝容精致的少女,像是驕傲的孔雀,毫不吝惜地展示着一身絢麗的羽毛。Re想起那個斯佳麗——對十六歲的姑娘來說,一條美麗的裙子就足以征服世界。

紫紅的唇色并不容易駕馭,但細川泉讓自己看起來的确像一個女王,美豔而危險,魅惑而驕傲。如果不是為了親吻,嘴唇到底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呢?

她穿上灰色麂皮高跟鞋站起來,玫瑰灰的抹胸禮服裙在素雅中流露出不經意的妩媚。年輕的女孩無需繁瑣的裝飾,一條裙子便足以讓她綻放。

“請柬發了多少?”她對着鏡子整理頭發,問背後的男人。

“按你的意思,只發熟客,大概不到五十位。”Re說完,聳聳肩,“但他們要是一人帶三四個女伴或者男伴,我也沒有辦法嘛。”

“你以為都像你啊。”細川泉失笑。

“冤枉啊,這些年你見過我有幾個女伴嗎?”

“就是見不到才比較可疑吧。”

赤司征十郎走出門的時候,才恍然意識到今天是情人節。雪已經化了,街道兩邊的商店全都換上了節日的裝飾,霓虹初上的時分,到處都是一對一對手挽着手的情人。他忽然自顧自地笑起來,沒有注意到引得路上一些女孩子頻頻矚目。

今晚的游魂街似乎也比平日熱鬧些,往曉之屋的方向去,就見不少男男女女精心打扮,臉上貼着或是愛心或是LOVE之類的紅色貼紙,像是來赴一場狂歡。他走到曉之屋門前,就見細川泉倚着門在和進去的人打招呼。他見過細川泉許多模樣,但此刻仍是失神了一瞬,她披着黑色的長風衣,穿着玫瑰一般的裙,言笑晏晏,透着妩媚而清冷的風情,一抹冷豔的紫紅,勾勒出形狀優美而豐滿的唇,引誘着親吻的欲望。

她看到赤司來,便對他說:“今晚能進門的客人,都有我們發的請柬,要在臉上貼上記號,你有沒有呢?”

赤司似乎并沒有為她的話所困擾,微微一笑道:“能不能想個辦法呢?這可是情人節的告別演出。”

細川泉靜靜地望進他那雙異色瞳中,的确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但總有些東西,從不會改變。她仍然對他抱有興趣,多少?那可說不準。她便淺淺地笑了,忽然湊近他的耳邊,像是要說什麽,不等他反應過來,已在他頰上印下了一個羽毛似的輕吻。于是他的臉上留下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唇印。

“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Never Enough,來自雅詩蘭黛傾慕系列,單純地喜歡名字,黃皮不友好,請勿盲買。

唉,割腿肉哪有吃糧開心,餓得嗷嗷直哭quq

這篇寫完可能會開個花宮真的文,很冷門就是了。。。

——總是粉上冷CP冷角色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沒有,腿肉拿去吧!

☆、Walk of Shame

說來可笑,離開帝光之後,細川泉才知道學校裏關于她的流言已經甚嚣塵上到了怎樣的程度——這很容易理解,嫉妒總是尾随豔羨而來。不過她倒是沒想到這些流言一路尾随着她到了遙遠的洛山。帝光考來洛山的人說少不少,她也沒什麽興趣弄清是誰最先将捕風捉影的惡言散布開的。

倒是實渕聽到了之後難得地生了氣,說要去查出來是誰修理一頓。細川泉靠在天臺的欄杆上不緊不慢地咬着飯團,聞言淺淺地笑起來:“我都不在乎,你生什麽氣呢。”

“你不知道他們說得有多難聽!”

“哦,說來聽聽啊,最近又有什麽新花樣了?”細川泉伸手撩開被風吹到臉上的頭發,滿不在乎地說,“無非就是說我在地下酒吧陪酒賣笑嘛,還有什麽,嗯?”

實渕猶豫了一下,說:“說你勾引赤司,向他投懷送抱……”

“然後呢,被拒絕了?”

“大概是這樣吧。”實渕有些無奈地說。

細川泉忽然笑得樂不可支:“我看起來像是這麽沒有魅力的女人嗎?”

“問題就在于你太過有魅力了啊。”實渕說。

“管他呢。”細川泉輕哼一聲,“在帝光的時候倒是沒聽到這些有的沒的,反而到了這裏要擔心這些嗎?”

“可是如果大家都相信了……”

“我不在乎。”細川泉打斷他的話。

“這裏和帝光不一樣了,你畢竟還是得天天來上學的啊。”

“但這裏和帝光一樣,只要你考試分數高,沒人管你平時幹什麽。”

“可是啊……讓自己在學校過得開心點,有什麽不好呢?”

“沒什麽不好啊,但是,要我去解釋這些東西,要我去讨好身邊的人,要我去裝作一個天真無邪的小丫頭,已經讓我足夠惱火了。”細川泉輕笑着搖了搖頭,眼睛裏又出現實渕熟悉的那種倔強而驕傲的神色,“我呢,不是什麽會被流言蜚語吓到的小姑娘了,不用擔心。”

哪能不擔心啊,實渕看着她心想。從某些角度來說細川泉也是個相當任性的人,并且固執無比。別人的眼光她從不在意,甚至會饒有興致地向世人挑戰。暑假的時候她突發奇想地去燙了頭發,染上了妩媚的酒紅,還試圖拉着他一起去打耳洞,導致她現在看起來的确像個不良少女,不像在帝光時,穿上制服還能顯得十分乖巧。

啊,還真是像那個目空一切的家夥啊。

“對了,要不要考慮一下我上次和你說的,加入籃球部吧。”實渕輕巧地一撐坐上她旁邊的欄杆。

“幹什麽,我早就打得不如你了。”細川泉斜了他一眼。

“嘛,可以做經理啊!”實渕笑說。

“我才不要。”細川泉撇撇嘴。

“總之,多參加社團活動還是很有趣的呢。”如果你加入籃球部,至少我還可以照顧你一點。

“……好啊,不過我要加入零基礎隊!”細川泉忽然就答應了,倒是把實渕吓了一跳。

“你要不要臉……”實渕終于忍不住說。

細川泉倒是認真的,下午實渕在籃球館訓練的時候,就瞥見細川泉穿着運動服,在另一邊場地跟着女隊訓練——真的是跟着零基礎隊,表現出完全的随便玩玩的态度。

“看什麽呢,玲央姐!”葉山趁他游神的時候從他身邊飛快地運球閃過,嘻嘻笑着問。

“別以為這麽簡單!”實渕猛地出手斷了他的球。

“哎呀,玲央姐還真是可怕呢。”葉山跑了幾步把球撈回來,笑的時候露出小小的虎牙,“說起來你聽說了嗎,女隊那邊來了個挺漂亮的女生呢。”

實渕想他說的八成就是細川泉了:“啊,你說的是那個嗎?”

“哦,大概沒錯!”葉山望了一眼那邊的紮着酒紅色發辮的少女,笑道。

“什麽什麽?”根武谷看到他們在那兒指指點點,好奇地走過來。

“喂,你太吵了。”葉山瞪了他一眼,怕被對面的女隊發現。

“哦,那不是細川泉嗎!她怎麽會加入籃球部?我聽說她在國中就是個亂來的女生……”另一個同期的隊員也走過來,順着他們的目光看到那邊的少女,立刻露出一些困惑和鄙夷的神色。

“有這回事?”葉山眨了眨眼睛,“嘛,我是覺得,喜歡打籃球的女生都很可愛啦。”他愉快地笑起來。

“不要再說這種沒有根據的話了。”實渕突然冷下來的臉色把說話人吓了一跳,也讓葉山和根武谷感到有些驚奇。

“怎麽了玲央姐?”葉山問。

還不等實渕開口,一陣騷動忽然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對面的女隊場地上,一個女生抱着腿倒在地上,似乎很痛苦的樣子,衆人慌亂地圍着她,有人在大聲地指責一個抱着胳膊站在場邊的女生,不巧正是他們剛才話題的中心,細川泉。

“是你故意絆倒直美的吧!你怎麽這麽惡毒!就因為她不肯把水給你嗎?”

“我要是故意絆她,她現在還能這樣?應該是……”細川泉只是輕嗤了一聲,撥開人群突然作勢要往那女生的腿上踩,她吓得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躲開,細川泉聳聳肩:“這不是好得很嗎?”

那女孩的眼淚刷地就掉了下來,她的朋友們七手八腳地安慰着她,監督她們訓練的女隊副隊長真戶佳奈輕輕嘆了口氣,把細川泉拉出來,在她耳邊小聲說:“你先走吧。”她雖然看得真切并不是細川泉絆了那個女孩,但眼下顯然不是說這話的好時機。

細川泉本不是那麽容易善罷甘休的人,但看到學姐臉上為難的神色,突然就心軟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說:“謝謝。”

“發生什麽了?”

真戶佳奈一轉頭看到實渕葉山和根武谷,吃了一驚,他們雖然是一年級生,但誰都看得出他們超人的才能,就算在洛山這種強手雲集的豪門,也肯定會直接加入主力,因此也不免有幾分敬畏之心。

“沒什麽,只是有人在訓練的時候沖撞受傷。”真戶佳奈解釋說。她擔心他們也對細川泉抱有敵意。

“啊,那應該趕快送她到醫務室才行。”實渕說,轉頭看向坐在地上抹眼淚的女生,微微頓了一下,“只是在訓練的時候就傷成這樣,可能不太适合繼續打籃球呢。”

根武谷沒聽出他話裏的嘲諷,興高采烈地附和說:“沒錯沒錯!沒有肌肉可是不行的!”

被衆人扶着的女生又羞又惱,實渕偏偏很有風度地蹲下身來問:“傷到哪裏了?讓我看看吧。”

她紅着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實渕很有耐心地問:“你沒有受傷嗎?如果這樣就太好了。”

他站起身來,又問:“有誰看到這位同學被絆倒嗎?”

女孩子們面面相觑,在“夜叉”面前都一時說不出話來。

“啊啊,那就是一場誤會嘛,下次要小心一點哦!”葉山爽朗地笑着說。

“不用管的。”走開一段後,細川泉轉頭對實渕說,幾分灑脫,幾分賭氣。

“這說不過去吧。”實渕輕笑道。

“我真是很害怕和女孩子打交道呢。”細川泉擰開實渕給的水仰頭喝了一口,回眸一笑,“要不,收我進男隊怎麽樣?”

她回眸時淺淺的笑容似乎有一種魅惑的魔力,葉山和根武谷都看得愣了,根武谷讪讪地說你這樣的肌肉和我們一起打球會受傷的。細川泉哈哈一笑說只是開玩笑而已。

實渕想,她或許只是美得太危險了,她過早地懂得了很多東西是不必在乎的,很容易讓身邊的人感到渺小和敵意。而那些并不在意她的美色的人,反而對此看得很輕。

“你和她看起來很熟的樣子。”在更衣室裏,葉山好奇地問實渕。

“是挺熟的。”實渕答道。

“哦!難不成……”葉山擠眉弄眼地笑起來。

“你要說什麽?”實渕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我要是對她有什麽想法,會等到現在?”葉山吐了吐舌頭,不曾想實渕一個人繼續說了下去。

“我只是,覺得不能讓她再一個人……太孤單了。”實渕背對着他,淡淡地說。

放學的時候細川泉照例去收發室取信,實渕倒是見怪不怪了,順路一起的葉山好奇地問:“這個年代了,還有人寫信啊?”

“啊,的确是只有某個作風老派的小少爺幹得出的事情。”細川泉把信放進包裏,聞言輕輕地笑起來,葉山愣了一下,他覺得自己似乎從未想過細川泉的眼睛裏,能散發出這樣溫柔而歡喜的光。她在那一刻想起了誰呢?葉山當然一無所知。他也不會知道一年後自己也将成為這個人麾下的一員。

“那個……是戀人嗎?”葉山有點不好意思地問。

“戀人?嗯……”細川泉想了一想,忽然将手指豎在唇邊,露出一個諱莫如深的微笑,“秘密哦!”

葉山眨巴了兩下眼睛,不是很懂女孩子的話,到底該作何理解。

細川泉堅決不肯寄宿,反正也拿得出這些錢,就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小小的屋子,實渕是寄宿的,但每天總要把她送回家再回學校。他是個責任心很強又懂得照顧女士的人,總覺得細川泉是因為他才千裏迢迢跑到京都來的,他有義務保證她的安全。盡管細川泉總是嗤笑他自己也不過是個小鬼。

她的确是那種扔到哪裏都能活下去并且活得不錯的人。這當然是個優點了,但在這種年齡具有這種優點的人,往往不大令人羨慕。

細川泉坐在地上拆信。牛皮紙的信封,字跡挺秀,讓她往往不好意思暴力破拆。不過大概也拆不了幾封了,她想,他很快就會來到這裏了。裁紙刀劃開一條口子,一樣東西首先落了出來——

是一枚襯衫紐扣。

作者有話要說: Walk of Shame,來自Charlotte Tilbury,我果然很喜歡豆沙紅。

襯衫的第二枚紐扣,很爛俗的梗。

時間線可能被我吃了。

我是怎麽飄移到這種傻白甜畫風的???

☆、Fearless Red

赤司征十郎在她走後,偶爾也會去光顧游魂街深處,那家小小的曉之屋。

那裏的世界原本是他一輩子或許都不會涉足的。如果那一天他沒有踏入這條小街,如果那一天沒有人對他騷擾,如果那一天他沒有穿着帝光的制服,如果那一天她沒有恰好經過。他還是原來那個赤司征十郎,大約永遠不會知道細川泉的存在的,赤司征十郎。

命運有點任性,但他并不讨厭。

Re還是整天嗜酒如命,總來串門的Johny仍然興致勃勃地談論他的永動機,頂替她的歌手Lucia長了一張英日混血的天使面容,見誰都過于熱情地叫着Baby。新的舊的酒客,醒的醉的路人,依舊每夜游蕩在這幽暗裏。

Re不賣他酒,也不趕他走,盡管他們往往也并不說什麽話。

“Baby you are so cute! Still a/vailable?”Lucia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像見了投食的鴿子一樣飛撲過來。

“哦,那可不成,Lucia。”Johny笑着調侃她,“他比你小多了。”

“誰會在愛情來臨的時候考慮年齡誰就是傻瓜!”年輕的混血姑娘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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