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醜
徐妍疲憊的靠着巧薇的肩,坐在搖晃的馬車上,在七夕節分外喧嘩的夜色中,回了自己的家。
車前有唐家大哥的親自護送,倒是不用再擔心安危,其實身為侯府的小姐,從小到大出過這麽多次門,有哪一回如今夜這般危險呢?她不敢想象,倘若沒有賀昱給她安排的這幾個暗衛,她是不是就被那個什麽義寧王給糟蹋了。
心裏尤其寒涼。
從小到大,徐珊霸占着爹爹,她沒有刻意去争過,徐珊喜歡搶她的東西,她也總是能讓則讓,因為她覺得自己是姐姐,理應讓着妹妹徐珊,雖然沒有多喜歡這個妹妹,卻也在盡力盡着一個姐姐的責任。比如今夜,她是真的怕徐珊會出事,又擔心若貿然聲張會讓人笑話徐珊的冒失,才決定自己先去找一找,但沒想到,自己的這份擔心竟成了讓妹妹坑害自己的籌碼。
她為什麽要這樣害自己?那個義寧王口口聲聲說只要自己從了他,他就會娶自己做妾,難道徐珊僅僅是看不慣自己待在娘家,就要想方設法的把自己趕緊送出去嗎?
難怪今天來的時候她還在問自己會不會嫁給嚴清。
心裏冷,身上也冷,徐妍往巧薇身邊挨了挨,輕道了一聲,“冷。”巧卉聽了,忙拿出提前備好的披風蓋在她身上,她睜開眼,眸中仍是化不開的愁雲。
徐珊把她騙去了牡丹園,然那裏埋伏的卻是義寧王,那人雖比不上如今的幾位親王,卻也是堂堂郡王,實打實的皇親。徐珊一個小姑娘,怎麽會跟這種人有牽扯?
不過想到那位為人處世俱都八面玲珑的後母,這些事,好像也不是什麽難題。
還有,雖然此次受了委屈,但那個義寧王身份尊貴,唐家大哥方才到場後,也只是将他送去了客房,想來即使等會回了家,爹知道了實情,是不是也沒什麽辦法?也許這次虧,真的就白吃了。
這樣看來,她就更加後怕,幸虧沒讓他得逞,否則若真讓他沾了身子,恐怕此生真要逃不過做妾的命運了。
腦中似一團亂麻,身上也越來越冷,等到進了家門,徐妍的額頭果然燙了起來,她渾身虛乏,只跟護送自己而來的唐家大哥虛弱的囑托了一句,“今晚的事,請大哥務必跟我爹講清楚,至于如何定奪,請他拿主意吧。”
衛國公府的大公子唐恒修輕點了點頭,面色一如來時的凝重,再次跟她道了歉,“妹妹趕緊去歇着吧,今日之事是我唐家的疏忽,妹妹但要怪罪,我們絕無怨言,只是此事真的是個變數,菡菡事先并不知情,希望千萬別影響到你們之間的情誼。”
她點了點頭,擡腳走了兩步,又想起一件事,跟巧薇道,“你跟着大哥,別忘了帶上那個丫頭。”
那個丫頭,當然指的是香梅。
巧薇應了一聲,囑咐巧卉,“趕緊把小姐扶回去,別忘了請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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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卉點頭,攙着徐妍去了她的院子。巧薇從府裏叫了幾個婆子,帶上香梅,跟在唐恒修的身後,一同去了前院徐樊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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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唐恒修自己所說,今夜的事,明面上的責任全在他們唐家,義寧王是他的舊識,最近來京,今夜正是來赴他的宴請,可他萬萬沒想到,明明以喝醉為由回了客房歇息的人,竟能出現在牡丹園裏對表妹欲行不軌。他當時趕至牡丹園,見到義寧王和身邊的随從都昏倒在地,也是驚出一身冷汗,好在賀昱的暗衛行事有分寸,及時救了徐妍,又沒傷着義寧王,否則這兩個誰出了事,他衛國公府都不好收場。
唐恒修深知表叔徐樊的性子,這樣心高氣傲的人,根本不可能讓徐妍去給人做妾,他連昔日皇宮裏的選秀都沒讓閨女去,又怎麽可能會看上以風流著稱的花花公子義寧王賀彥?
所以,等會兒倘讓他知道了徐妍險些被侮辱的事,真不知這位侯爺會怎樣大發雷霆。唐恒修心中萬分的忐忑,終于邁進了徐樊的書房。
身為大小姐身邊的大丫鬟,巧薇算得上沉穩幹練,唐家大公子邁進侯爺書房的時候,她先在門外等着,此時關乎徐珊,妹妹陷害姐姐,這樣天大的家醜,料想徐樊不會當着外人的面料理。
丫鬟婆子們正在門外候着,果然,就聽見了來自自家侯爺的怒聲。
“你說什麽?妍妍好端端的,居然險些被義寧王糟蹋?這事還是出在你們府裏?”
書房裏,徐樊陰沉着臉,又驚又怒。
他的表侄唐恒修,已近而立之年的戶部侍郎,衛國公世子,垂着頭肅斂道:“侄子不敢隐瞞,此事……的确是真的,義寧王雖未得逞,但妍妹妹畢竟受了驚吓,我一路護送她回府,現在再來到叔父面前正式請罪,此事是我們唐家的疏漏,請叔父降罪!”
徐樊畢竟是徐樊,雖然震怒,但腦子依然清醒,他壓下怒氣後想了想,疑問道:“義寧王今日為何會去你們府上?”
唐恒修急忙解釋,“請叔父明鑒,侄子昔日在外游歷時曾與義寧王有過幾面之緣,他前幾日進京,因是故人,侄子今日備了桌酒宴,邀他今日到府一聚,我們本在前院飲酒,妍妹妹她們幾個女孩子都在園子裏。原本酒宴結束,義寧王去了客房休息,卻不知為何,他會在園子裏碰上了妍妹妹。您知道的,義寧王此人向來好色,想是飲了酒,又瞧見妍妹妹生得好,一時,起了歹心。”他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不過好在家丁們及時趕到,他未能得逞,妍妹妹只是受了驚吓,尚未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賀昱為徐妍安插暗衛的事,在他正式求親前并不方便公之于衆,唐恒修便刻意模糊了這個過程,再者,說成是自己的人及時趕到,也總能挽回唐家的一點顏面。賀昱的這個人情,只能暫時先欠着了。
唐大公子的這番話,聽來是在替自家撇責任,也将義寧王的做法歸結成了借酒鬧事,偶然見色起意。徐樊冷靜了一下,其實心裏也清楚,此事關乎自家女兒的名聲,原本就已經是寡婦,若再與那個風流胚子義寧王扯上關系,徐妍恐怕日後就更難嫁個好人家了。況且義寧王此次沒有得逞,就算他告到皇上跟前,礙于皇室血統,此人最多落一場不痛不癢的責罰,不但絲毫解不了自己的怒氣,反而會壞了女兒的名聲。
所以,此事恐怕真要悄無聲息的壓下了。
唐恒修見徐樊一直沒有出聲,知道他已經權衡了利弊,便再一次致歉,“侄子明白叔父的心情,我一向将妍妹妹視作親妹妹,今夜初得知此事時,也恨不得,恨不得将那人手刃洩憤,只是叔父,此事始終關乎妹妹的清譽,鬧大的話只會對她不利……”
話未說完,被徐樊擡手制止。
徐樊面色未有緩和,聲音卻已平穩下來,“有勞你送妍妍回來,天晚了,你也早點歇着吧。妍妍此番受了驚吓,恐要好生休養一陣,以後,大概不會再去貴府打擾了。”
唐恒修忙應承道:“是,既然天晚,侄子就先不去給姨奶奶請安了,也請叔父早些歇着,侄子告辭。”
徐樊沒再說什麽,唐大公子自己出了徐府的大門。
這道逐客令只是徐樊最輕的遷怒,唐恒修登上馬,回望了一下燈火輝煌的徐府,心內暗嘆,若徐樊知道今夜之事是自己的一個女兒暗害另一個女兒,不知可還能不能忍下去呢?
外人走後,巧薇忙到書房,跪在徐樊面前。
徐樊見她一臉悲戚,吃了一驚,問她緣由,巧薇聲淚俱下,将香梅诓騙徐妍去牡丹園一事哭訴出來,并将香梅的招供也說出,指控是徐珊在背後指使,故意陷害徐妍。
聽完她的話,徐樊此時才是真的驚了。
他方才以為今夜之事只是巧合,義寧王去唐家赴宴,醉酒後偶遇徐妍,見色起意,但若這一切皆是人事先謀劃,此事背後惡劣的人心就太過令人心寒,尤其,這竟然跟他的次女有關。
次女一向天真活潑,心腸竟會那樣惡毒嗎?
徐樊從心底裏不願相信,可他也知道,長女一向知禮懂事,在唐家做客,理應不會遠離人群,從而被義寧王有機會擄走……
徐樊此時滿腹疑惑,沉聲道:“香梅在何處,把她帶上來,本侯親自審問。”
“是。”立刻有人下去,沒多會功夫,香梅就跪道了徐帆面前。
“奴,奴婢給侯爺請安……”小丫鬟話未說完,先狠狠的挨了一巴掌,這次出手的,可不再是徐妍身邊的丫鬟,卻是侯府的管家徐明,中年男人的掌力顯然勝出丫鬟們太多,才一巴掌下去,香梅的嘴角就滲出了血。
“再給侯爺說一邊,是誰只是你害大小姐的?”徐明厲聲問道。
香梅已經吓的不行,抖抖索索的哭道:“是,是二小姐,是二小姐叫奴婢這麽做的。”
親耳聽到這樣的答案,徐樊顯然還是難以相信,親自問道:“哦?二小姐為何要指使你陷害大小姐?”
“奴婢,奴婢……”香梅還沒抖完一句話,書房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這個小蹄子險些害了妍妍不說,竟然又要栽贓給珊兒,侯爺,莫要信她!”
衆人循聲望去,見那說話的果然是侯府的主母張氏。
作者有話要說: 柿子會白白讓妍妍吃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