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癡男

宋玺這一病，雖然請了上午假，不過宋長發為人嚴謹，一上午對他來說已經算是容忍的極限了，所以下午的時候宋玺拖着病體乖乖的來單位上班了。

王主任一見到宋玺，笑開了花，“哎呦，還真病的這麽嚴重啊，再休息休息多好。”說着聲量放小，“你放心，我沒給你報病假，反正是咱們做工資的嘛，請假銷假都是咱管着。”

宋玺大義凜然，”那怎麽使得啊！”

王主任拿着暖瓶給宋玺倒上熱水，“使得，怎麽使不得。今天上午你爸爸來啦，當着我的面給他那戰友，哦，就是五中校長打的電話，說起了你大侄子轉學的事情，人家很痛快的就答應了，不過說還要教育科的手續，聽說我們是老宋的同事，人家校長就說這事他來辦。真是好人。”

宋玺暗自撇撇嘴巴，怪不得這麽殷勤，原來是這麽回事。

“小宋啊，你聽說了嗎？”

宋玺一聽王大姐這開篇，就明白這是又聞到了新八卦。王主任也習慣宋玺這問三句不答一句的風格了，直接甩出了包袱，“還記得上回我跟你說那事嗎？啧，就是趙副站長要把小閨女塞進來的事情，要說這老趙真是門頭硬，愣是給他在辦公室裏擠出個位置來，結果被人截胡啦！”

“什麽意思？”宋玺吹了口水，輕輕抿着，被勾起了絲絲興趣，聽說趙家不好，她就覺得好。

“哈，你看，本來這半年了，咱們趙站長就在打通關系，按理說他本來就是咱們站的，子女吸收也是也所應當，可架不住人家眼光高，非要往那不吹風不曬日頭的好地方去，還打着咱們屋的牌了呢，問我能不能挪個位置，你也知道，咱們兩個人足夠了，萬一把你給擠出去，可真得不償失咯，我就給找理由推了。”

“謝謝王主任！”宋玺這句感謝倒是由衷的。小小的財務科沒什麽忙的，多一個人真就是多餘，保不齊就要把她給擠出去了。

“哎呦，客氣什麽，回歸正題啊，趙站長倒是把路子走通了，結果讓一個大美人給占了，據說是大學生，包分配的，背地裏都說是交通局局長的情人呢。”

“趙站長樂意？”宋玺聽得美滋滋的。

“當然不樂意，不過也沒折，最後折騰了半天，不了了之。”

宋玺一下午心情都美美的，哼着小曲翹着二郎腿。明天就周日了，終于可以放假了，這年頭也不咋強，一周只能歇一天。

晚上是和宋長發一起回的家，這回說什麽宋玺都選擇坐後車座。走了一半想起來，掏出來一個紅色四四方方的錦盒，對宋長發說：“王大姐送給你的禮，我看了，是兩個核桃。你喜歡玩核桃啊爸？”

宋長發似乎笑了笑，“我哪有功夫稀罕那玩意，不過之前團過一對山核桃，已經油光瓦亮的了，後來托給你姨父，賣了點錢，給你二哥了事了。”說着聲音裏透出些許遺憾，看樣子是極好的核桃了。這種東西全憑自己喜歡，前世聽說有人花好幾萬買一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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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家的時候，宋木已經坐在門口等着他們了，才一進門，就被按到小馬夾上做好，一副要開會的架勢。

宋玺用眼神問宋林：怎麽個意思？

宋林努了努嘴，讓她看宋森。

宋老幺嘴裏叼着半個燒餅，吃得精精有味。

宋長發在看到桌上那一兜燒餅的時候就已經拉長了臉了。

“今天，我明白話撂在這兒，我宋木，這輩子非趙萱不娶！”

啪一聲，宋長發結結實實的給了宋木一個巴掌，宋木嘴角頓時出了血絲。

吓得宋家其他三個孩子統統一抽氣。宋森燒餅都掉地上了。

“老宋！你打他幹嘛！”

宋長發閉了閉眼睛，聲音暗啞”我現在打醒他，省的以後被人打了臉，都不知道哪樣更疼！”

“你打死我也無濟于事！我自己努力掙錢，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趙萱說出咱們宋家一個不好的字兒來！”宋木被打的不輕，眼圈通紅，忍着沒把淚留下來，說話的時候就一直摸着右臉的下巴環兒。“宋老二說的那些話，我今天找趙萱問了個明白，根本就不是那麽一回事兒，你們都誤會趙萱了。而且，她也答應我了，肯定會等我的，等我掙錢了就娶她。”

“你上哪掙錢去！”宋長發吼了一嗓子，又忍不住的咳嗽起來。

宋木看着宋長發，看着所有人圍上去替他的父親順氣，無聲的低了頭，聲音小的簡直如耳語，可是在場的所有人還是聽的清清楚楚，甚至覺得刺耳無比。

“我今天辭職了，也買好了去廣州的車票。”

支清芳眼淚簌簌的掉了下來，捂住嘴說不出一句話來。她一個普通的母親，宋木是她第一個孩子，從這個孩子身上她要比下面任何一個都付出的心血多，可是如今這個自己偏疼的大兒子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要離家出走，讓她怎麽接受的了。

“大哥！你瘋了啊，有工作不好好幹，去廣州幹什麽！你看你把咱爸媽氣的。”宋林幾步跨到宋木跟前，使勁搖着他的肩膀，希望能有所轉圜。

“行了，都住嘴吧。”宋長發反而平靜了，也似乎看開了，“哪天的車？”

“明天。”宋木依舊低着頭。

“孩子媽，去把咱們存的錢拿出來。”宋長發命令道。

支清芳抹幹淨眼淚，從腰上解下一串鑰匙，在炕頭的樟木箱子裏拿出一個月餅盒，打開後立面是疊的整整齊齊的幾打兒錢，有毛有元，十塊的就有一沓子。

“這是五千塊錢，我和你們媽攢了半輩子，就為了給你們幾個将來結婚用，現在老大要出門，我就把錢給你，以後別管怎麽着，不許再貪弟妹的一分錢，你出門賺了錢算你的，賠了的話......起碼留個回家來的路費。給他數出來1250塊錢。”宋長發說完就轉身出了門。

宋玺沒遇上過這種事，而且她也不記得宋木到底在年輕的時候有沒有出去闖過，在她身為江子昂的時代裏，他的大舅沒什麽可圈可點的，只是一個小職工，還在汽車站裏做着不大不小的科室主任，每天鬥鬥地主。大舅媽也不是趙萱這個名字。

不過她也沒覺得出去這事兒有多嚴重，未來這種出趟門求發展的事情會成為主流，而且廣州深圳可以說和北方這個小城市有着天差地別，還真是一個新的契機。當然，她見慣了二十一世紀的繁華，人也有着這個時代剛剛興起的新思維，也許大城市對此很見怪不怪，可是這裏不行。

看着支清芳紅着眼睛替宋木收拾東西，宋玺走過來坐到她的身邊，輕聲寬慰着。“媽，這也不是什麽大事，統共兩天的路程，睡一覺就到了。而且現在廣州那邊可跟咱們這兒不一樣，那裏有特區，繁華着呢。大哥去了真沒準能讓你過上富家太太的日子。”

支清芳笑了笑，“我不指望這些，他一個半大小子，長這麽大沒吃過苦，出去就知道他自己幾斤幾兩重了。我不是害怕他出去，就是擔心你大哥出去自己一個人，沒個親人在身邊，病了該怎麽辦？”

“媽，要不把我那一份錢也給他帶着吧。”宋玺不在乎這些，錢沒了可以再賺。

“不行，不行。你的就是你的，別想點子有的沒的。”

宋玺也就不再言語了，宋長發兩口子，雖然疼老大，可是不不會做出虧待哪一個孩子的事情來。

宋長發一夜沒回來，可是宋木是早上的火車，天不亮就要往車站去，這一面終究是見不到了。支清芳說要去送，宋木說什麽也不肯，最後只同意讓宋玺和宋林跟着去。

兄妹三個走在早晨六點的街上，宋林推着車子帶着老大的行李，氣氛有些低沉。

“大哥，你和趙大姐說好了嗎？”宋玺還是想多了解了解趙萱和宋木說了什麽。

宋木聽到這個名字，眼睛裏就盛滿了笑容，“昨天白日裏，我們倆坐在她飯店對面的荷花池好久，聊了挺多的。她說對我有好感，從小就有好感，只是家裏面不允許我們在一起，怕我給不了她好的生活。她提議我出去闖蕩闖蕩，說願意等我兩三年。”

“然後你就同意了？就因為這一句話？”宋玺不由愕然，這也太草率了。“哥，先不說你出去能不能賺錢啊，趙萱這麽個......能等你兩三年？”宋玺想說綠茶婊，結果忍住沒說。

“我當然得相信她，要不怎麽過一輩子。”

宋玺扯了下嘴角，覺得宋木真是單純的傻，連退路都沒給自己留好，就這麽毅然的決定出去闖，相比趙萱，那才叫英明。人家在這裏願怎麽樣就怎麽樣，等你宋木回來了，有錢了就跟你，沒錢一句家裏不同意，別人連話都說不出來。

最終，宋木還是坐上火車走了，趙萱這厮連送別都懶得做。更讓宋玺對這個女人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