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撕破

江淮和宋玺還保持着這樣的姿勢,宋玺手裏捏着杯子,指甲泛白。水漬正從江淮的臉上一滴一滴的順流而下,砸在桌子上開出個不大不小的水花,然後淪為一滴廢棄的水珠。屋裏的氣氛也降到了冰點,安靜的讓人害怕,彼此能聽到心跳咚咚的敲擊聲。

與此同時,宋玺的心裏卻莫名其妙的開心起來,是真正的暢快和舒服。

江淮輕輕一笑,無所謂的抽出一邊的紙巾抹着臉上殘存的水漬,還意味不明的舔了舔唇邊,“陳年烈酒,最是耐人回味。常常這樣的珍品,才高貴典雅并且值得被人珍藏。”

“這是誇我?”

“當然是誇贊,我一般不會這樣高的評價一個人,尤其是女人。你是第一個。”江淮自負的說。

莫名的,宋玺心裏一空,期望也随着一點一點下降,直到再無波瀾。這種感覺很熟悉,似乎曾經無數次做過這樣超高的期望,最後又被失望重重的拍在谷底。

江淮果然就是這樣的男人,看輕女人,試探女人,希望看到對方在他的羞辱下做出反擊,并且顯示出自己着淤泥而不染的高潔,才能降低防備。是不是在他的眼裏,每個人都是居心叵測的。

出于對男人的了解,現在的宋玺才會做出這樣的反應。可如果真正的那個脾氣溫軟,性格柔和的宋玺面對這樣的居高臨下之時,又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反應态度?妥協嗎?無視嗎?還是忍耐?

她選擇了忍耐吧!用自已的一輩子去忍耐這個自高自大的男人!每天忍受着他的視若無睹,為什麽?為什麽會選擇和他過一生?是不是當初的宋玺也和自己一樣,面臨着什麽解決不了的問題,只能依仗面前的這個人?

宋玺沒有再和他待下去的欲望。可是又覺得還存着最後一絲期望,因為他曾是自己的父親。父親這個詞對任何人來說,不是可有可無的。

宋玺調整了下心态,準備和江淮接下來的心理戰。将手裏的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強調“我覺得你的态度我不是很能接受。這個相親是你找上的我,可你這種姿态,我們還有什麽繼續下去的必要嗎?”

江淮呵呵一笑,“生氣了?”

明知故問,換做是誰也要生氣。宋玺被他這坦然的問題弄得的一時竟無言以對。

此時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侍應托着餐盤入內,将食物有條不紊的擺在了餐桌上。此刻江淮的臉上已經幹淨如初。外人根本就看不出來剛才裏面上演了一場狗血的水巴掌大戲。等一切就緒,屋裏又剩下了兩個人,氛圍有些尴尬。

“先吃飯吧,這麽美味的晚餐,不應該浪費。”江淮建議後,自己率先拿起了刀叉,慢條斯理的切了起來。

宋玺看着面前的牛排,有些食不下咽。半晌沒有動作,被江淮發覺,接着自己面前就多了一份切割好的牛排,代替了她面前那份久久沒被刀叉分割的小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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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出于禮貌,宋玺終究開始了不怎麽舒服的晚餐。

“你剛剛在想什麽?讓我來猜猜好不好?”江淮根本不是在詢問宋玺的意見,在兩個人的關系裏,他想占絕對的主導。“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太真實?真實的讓人害怕?”

“真實?”宋玺愕然,“江先生對自己的評價是真實?”簡直笑話。這不叫真實,這叫市儈!這叫功利!

“怎麽,我的這個評價不中肯到位嗎?要知道,我的身價值得我這樣對每個人都待價而沽,兩廂利弊相比後,會讓彼此的人生雙贏。”江淮從剛剛被潑了一杯水後,頭腦變得異常清醒,說的也極盡可能的直白。似乎把宋玺當作了真正能理解他的人。

宋玺一陣陣犯惡心,吃的胃都要痙攣了。

“照江先生這樣說,我的評估價值可能和你的标準相去甚遠,是不是已經沒有坐在這裏的必要了?”

江淮笑了起來,“不,我不這樣認為。可能你還沒有發現自己的價值,可在我的眼裏,你的工作尚可,模樣尚可,性格尤其尚可。這些都放旁邊,我的喜歡,才是你有沒有價值最直接的評判。”

宋玺真的不認識江淮了,可莫名的,又覺得這樣的江淮尤其熟悉,仿佛在過往到未來無數個日夜裏,他都是這樣的,這樣讓人讨厭的性格。

“對不起,我可能要先走了。”宋玺起身,實在不能再待下去了,她害怕自己會看到更多更難以接受的畫面,她不希望自己心中的江淮形象坍塌。就讓他作為丈夫的形象瓦解就夠了。

江淮對此似乎習以為常,“今天我們的見面還算成功,起碼我對你的興趣只增不減,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見面的可能?”

宋玺反問“有的話會怎麽樣?你要用這種估價的眼神繼續評測我的價值嗎?”

“我不認為這樣有何不妥,起碼你看得到,我是個好的結婚對象。而我也很喜歡你。”

宋玺不想再從這個話題上繼續,壓下那股邪火,平複了自己的心情,對上江淮的視線,試探着問道“如果,現在的我除了你能看到的價值,還有一些負面的讓我身價降低的因素存在,那你願不願意幫我?幫我把這些麻煩處理掉?”

江淮收起笑容,眉頭皺了起來,“你的意思是你有事情需要我的幫忙?”

宋玺點頭,“對。”

“說來聽聽。”江淮指了指對面的沙發,示意宋玺先別着急走,“坐下吧,慢慢聊。”

宋玺看着江淮面上隐約透漏出來的果然如此的表情,心裏五味雜陳。

“上次我們在醫院碰上的時候,還有一個男人跟着我,那是我的二哥。”宋玺聲音輕柔的娓娓道來。

江淮思索了一下,就将宋林的音容記了起來。“他惹事了?那天你們走了之後,我從趙先生那裏聽說,他不打算追究宋先生的過錯了。”

宋玺怒“你居然調查我們?”

江淮攤開雙手,“別這樣,我無意打聽其他的,只是想尋求你的身份而已,不過趙先生似乎很熱衷于聊你的話題,所以,扯的有些多。”

“不,趙仁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不知道江先生認不認識蔣敏德?”

“你說的麻煩是蔣敏德?你們惹上了蔣敏德那種人?”江淮似乎不怎麽相信,別人嘴裏再老實正經不過的家庭,怎麽會和地痞流氓扯上關系?

“具體事情我不便透漏,只希望如果你能幫我們做個中間人,讓蔣敏德先給個緩沖的機會,讓我們把誤會解除。”宋玺話說完,等待着他的反應。這真的是自己給他的最後機會了。

江淮考慮的時間有些長,眼神迷離,似乎在心裏撥着那一把算盤,将所有的他認為的利益與弊端都清算了起來。良久,他緩緩開口“宋小姐,你說的事情,不是沒有可能。只是,我需要你用同等價值的東西來交換。不然,我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幫助你。”

預料之中的被拒絕,預料之外的被這樣拒絕。

宋玺似乎早就知道了結果,也沒有太多的情緒,站起身來,“你想要什麽?或者我身上有什麽是你已經看上的?”

“宋小姐本人,就是我最想要得到的利益。我們今天的相親應該還算順利,不知結婚的事情你有沒有計劃?”

宋玺着實差異!一聲嗤笑,“你從哪裏看出來我們今天相親還算順利的?簡直放屁。”

說罷,已然走到門邊,在關上門的前一秒,江淮毫無溫度冷冰冰的話抛進了宋玺的耳朵裏,“你确定嗎,蔣敏德那種狗皮膏藥一樣的人,惹上了只能等着雙方魚死網破。”

宋玺聞言,笑了笑,“江先生不是很好奇為什麽當初我見你的時候要叫爸爸嗎?”

江淮沒想到她會扯到這個問題上,“願聞其詳。”

“因為我瞎了眼,也因為曾經的宋玺瞎了眼!”可是今生,她不會再瞎一次了!老子就算一輩子在這個窮年代熬着,也不能把宋玺的未來葬送在這樣的江淮身上!

宋玺輕輕帶上門,一如之前走進來般熟撚的走下樓,穿過玻璃門,攏緊身上的衣服融入了夜色中。一滴淚不盡如人意的掉落下來,仿佛是被最親近的人給背叛了,抛棄了。

這個世界的殘酷遠遠超乎了她的想象和認知,她把所有的寶都壓在了那個唯一令自己熟悉的人身上,卻被無情的貶低進了塵埃裏,絕望和無奈奔湧而來,她覺得自己已然在崩潰的邊緣,一只腳已經踏進了泥沼裏,甚至有越陷越深的架勢。宋家就是這潭泥,她根本無法抽身。

“有本事你們也過過我的日子!”這是臨穿來前,宋玺最後說的一句話。

她真沒本事,她過不來這樣的日子了。

天上陰霾了一整天,終于在這一刻飄下了鵝毛大雪,仿佛在試圖掩蓋這人世間的肮髒,用純白去渲染人性的真善。惡心,惡心無比。

多希望這些肮髒的嘴臉有一天能夠成為敵對雙方,用盡手段折磨彼此,饒了他們這樣無辜的老百姓不好嗎?

可她又該怎麽辦?此刻的江淮讓她讨厭,甚至覺得這是她見過最勢力的嘴臉。可有什麽辦法?自己不想回去了嗎?自己這個人就要不複存在了嗎?自己要代替宋玺生活嗎?那原本的宋玺又要何去何從?這錯亂的人生到底是因何而開始?

宋玺回頭看了看,除了她孤零零的腳印外,沒有別人的痕跡。

她就着漫天雪花,慢悠悠的穿插過橫斜的街道,路過各色各樣的人群,向着那唯一還有着點溫暖的家走着。

作者有話要說: 這樣寫夠不夠明顯了?江淮注定不能做男主了!以後會慢慢透露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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