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6、這裏我來過?

宋玺緩緩睜開了眼睛, 外面已經漆黑一片了, 屋裏沒開燈,這番情景就像是她剛剛穿過來的那一天。她揉了揉額頭, 這一覺睡得極好, 已經把精神養的差不多了。

她慢慢起身, 拿起炕邊的棉衣披在身上,趿拉着鞋子推門走了出來。

屋外的家人正圍在桌子旁邊吃着晚飯, 見宋玺出來都停下了動作,錯愕的看着她。

宋玺見大家目光有些奇怪,摸了摸自己的臉, 疑問道“我臉上有哈喇子?咦, 二哥你回來了!”

宋林三下五除二的把嘴裏的飯咽了下去, 搖頭回她“哈喇子是沒有,不過你終于是睡醒了!”

宋玺拉開凳子坐下,揉了揉已經餓癟的肚皮,拿起筷子夾了口菜, “怎麽啦, 我睡的很久嗎?不才一天嘛!”

宋林伸出兩根手指頭在她眼前晃了晃,“不,你已經睡了兩天了!兩個白天加一個晚上!要我都得睡吐了!”

宋玺聽到這裏,忽然想起來什麽,看了桌子周圍一圈的人,急聲問道“我姥姥呢?”

“走了,你姥姥說有急事, 一早就走了。”支清芳剛想問她要不要粥,宋玺就蹭的站了起來。

“我姥姥走你們怎麽不叫醒我!”宋玺急壞了,全家都看着她又抓頭發又跺腳,“我要去找我姥姥!”說着就要往外走。

支清芳拉住她,“發什麽神經呢!天都黑了你上哪去找你姥姥!你有啥事非這麽着急?”

她當然着急,可她該怎麽說她的着急?隐約覺得她姥姥似乎是知道些什麽,可她睡了一覺,當初那份清明又漸漸的沒了。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姥姥,她需要在老太太那裏找到些可以讓她清晰的線索,她原本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是孤獨的,可突然一個人對她說知道她是誰,讓她還如何無動于衷。

宋玺最終沒有被允許去姥姥家,無論是獨行還是讓宋林陪着,支清芳和宋長發依舊不同意。理由就是快過年了,誰也不許離開家。

臘月裏,宋家人翹首以盼的那通來自廣州的電話終于接通了,宋木有些暗啞的嗓音透過聽筒喚了聲媽,叫了聲爸。

宋長發那冰霜似的面容終于和緩了些,雖然依舊沒有接過話筒和宋木說兩句話,可那眼神看起來并不是怨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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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木說了挺多,剛到廣州的時候不怎麽熟悉,被人家那裏的繁華驚的差點蒙了頭,遇到一位好大哥,有識人本領,願意雇他幹活,不算累,但不怎麽自由,極其耗時間,可細問起來他具體做什麽工作,卻含糊其辭不肯祥說。大家也就沒怎麽在意,反正能接到他報平安的電話知道人很好就知足了。

今年過年注定湊不齊一家人了。

眼看臘月底,單位忙的差不多了,家裏也忙的差不多了。

宋林騎着三輪帶着宋森買了一車煤球回來,過年時候足夠用了。兩個人都滾的一身黑,笑起來唯獨牙特白。

連平時節省的飯桌上如今都豐盛起來,用支清芳的話來講就是“省一年的錢用一天全花掉”。而這一天就是為了過大年三十。

臘月二十九買來了二斤豬肉剁了餡兒,蒸了頓包子,三十下午又包了餃子。年夜飯也有個煨的軟軟的大豬蹄,總算解了大家的饞。

宋長發這邊沒什麽親人了,只有一個親哥哥住在省會,輕易沒有聯系,因此也沒有走親戚這一惦記,每年都是一家人自己過個舒舒服服的年。

大年初一算是正式放了假,一家人起的早早的吃了餃子,宋玺可沒忘答應宋森的大紅包,裏面的厚度讓宋林都紅眼。

雖然沒有電視看春節晚會,不過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打麻将也其樂融融。一直打到半夜才散了局兒。一家人熄燈睡覺。原本以為平靜的年就這麽過去了,哪知初二早上一起來,家裏人發現宋玺不見了。

宋林急着往外跑去找妹妹,被宋長發攔住“你知道去哪裏尋?”

宋林這次終于不呆了,“她這些日子就不對勁兒,一點生氣兒都沒有,我看得真兒真兒的。從那天她睡醒了以後就這樣,笑也笑不徹底,她肯定偷着去找我姥了。我去找她!”

宋林追到汽車站的時候,往南同鎮的班車已經發走了。今天是大年初一,就發這麽一趟車,宋林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猛然想起找到他的那個男人說過“要是有事情需要幫忙就去找他”!宋林不敢耽擱,連忙轉了個方向飛奔起來。

宋玺早已經坐在破舊的公共汽車裏上了路,身下的座位已經肮髒的看不出原本的花紋了,還皺皺巴巴團在一起,讓人不忍直視。這趟車上人不少,滿滿當當的除了坐着的還有站着的,少說得有五十個,再加上他們提的碩大包袱,這空間已經插肩不下任何東西了。

宋玺來的早,能有個靠窗遠離人群的零星地方,車密封性能又極差,還好能不時有新鮮的空氣湧入。她将頭抵在車窗上,看着外面掠過的景物,心裏一時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會知道坐這趟車可以找到她的姥姥。

自己籌劃着這趟外出已經時間不短了,她并不敢和任何人提起,心裏那個回去的聲音叫喧的很強烈,她甚至在心裏有個十分成熟的路線圖。這讓她很奇怪,她是不是來過這裏?現在這熟悉的感覺越發強烈,她已經分不清這是宋玺的記憶還是自己的。

車路很颠簸,司機師傅顯然走慣了這條路,駕輕就熟,可她頭一次坐這種減震能力幾乎為負的車,已經開始要暈車了,胸口壓抑的那口氣久久抒發不出來。

車開了大概有一個半小時了,時速不算快,不過宋玺感覺可能快到了,才慢慢睜開眼睛,外面是不着村店的鄉野路,四周都是枯幹的大樹,認不出方位。

忽然車身不受控制的颠簸起來,顫抖着往一旁歪去。車廂裏不可抑制的出現了一陣恐慌,前面乘務員用擴音喇叭安撫大家“不要動,都不要動。”

不一會兒,汽車左拐右拐的方向盤在司機的控制下終于停了下來。

車身已經明顯的偏向于一側,看樣子是車胎出了問題。

“這咋了啊?”此起彼伏的詢問聲和怨怪聲淹沒了車廂,宋玺拔着脖子探頭往前看,什麽也看不到。

“真是倒黴!昨天買不上票,今天好不容易坐上車,還遇到這種事情!”宋玺身邊坐着位三十上下的女人,懷裏抱着睡着的孩子,出聲抱怨。

“這是哪裏?離南同鎮汽車站還遠嗎?”宋玺出聲詢問。

女人不耐煩的看她一眼,“我怎麽曉得是哪裏?”還沒說完,懷裏的孩子就哼哼的哭了起來,哪裏還有空管別的。

“車破胎啦!”前面司機下車檢查一番,在車門口嚷了一嗓子。

人群頓時沸騰起來。這也不能怪人們太沒用包容心,現在這天眼看中午了,又不知此處是哪裏,沒有電話求救,備用車胎不知道還能不能用,這樣讓漫長的路途更艱難了些。

宋玺起身,越過外面座位的女人,拿上小布包随着大部隊下車透透氣。天氣不是很好,太陽光像是遮了一層霧,格外的冷。

“車怎麽樣啦!”有個男人蹲到司機旁邊問着情況。

“車胎都碾壞了,徹底不能用了。”司機直嘆氣。“備用車胎太薄了,這種路開不了啊……”

司機說完,四周怨聲載道一片。

宋玺無心去聽人們說了什麽想了什麽,自從她下了車,就被這一片的景物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她看着路邊一棵樹,那是一棵普通的柳樹,剛剛種了幾年的模樣,還算小樹苗,她慢慢走了過去,彎腰往樹幹的中段看去,樹皮完好無損,沒有任何人為的刮痕。她卻記得自己是在這棵樹上刻過字的。可現在這樹上什麽都沒有。或許,這是宋玺未來的記憶?未來的某天宋玺是不是來過這裏?

宋玺繞過小樹,往裏繼續走,穿過稀稀疏疏的樹林,就是一片田地,現下什麽都沒有,一望能看到四下八方的空曠。突然宋玺眯起眼睛用力去看某個方位,能看到有個若隐若現的屋子頂,不算高,看不真切。

宋玺的腳已經完全交給了她的心,一切都是無意識的,跟着感覺的前行,可這一切又走的正确無比。就像她找到的那座屋子,讓她覺得自己似乎就是奔着此處而來的。

看着路途不算遠,可真的用步子丈量起來,一時半會兒還真沒走到,大概用去半個小時,才能看到一排平房,蓋的還算整齊,是用磚砌起來的,而在這一排房子中間,有個三層塔狀的建築。看樣子剛剛在遠處看到的屋頂就是這座塔無疑了。

宋玺繞了一圈,才在一處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一座小門,門口有兩三個孩子,正蹲在一起扔石子,不知是誰扔了一把最後一個都沒有接住,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起來。他們說的話可能是參雜着地方鄉音,宋玺聽不太明白。

那幾個孩子看到有人來,扔掉手裏的石頭,推着其中一個個頭高的女孩子來到宋玺面前,睜着好奇的眼睛看她。

宋玺對他們一笑,溫聲問道“這是哪裏?”

其中那個孩子似是聽懂了宋玺的話,仰頭天真的也對着她笑,“阿婆說不能和陌生人說話。”說完帶頭先跑了。

宋玺看着孩子們的背影一時哭笑不得。

正犯愁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小門裏走出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慈眉善目,向着她迎了上來,笑了笑,問道“你是來求子的嗎?跟我進來吧。”

眼看那人轉身要走,宋玺上前拉住她禮貌的詢問“這是哪裏?”

那人有些訝異,“你不是特意來的?你迷路了嗎?”

“不,我沒有迷路,也是特意來的,可我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那人快被宋玺繞迷糊了,直接介紹說“這裏是求子塔。專門求子的地方。你還要進來嘛?我很忙的。”

宋玺點頭擡步跟上。

院子裏還算整潔,那座塔在正中央,門是鎖着的,塔的左方有個開着門的小屋子,裏面坐着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對面坐着一位年輕的女子,低頭輕聲啜泣着,莫名的,她覺的這一幕好像發生過,自己也曾這般坐在那個位置。

待宋玺看清那婆婆的面容時,心裏某個被塵封的角落就像結痂的傷口裂開了皮肉,不可抑制的痛苦起來。她面容恐慌的看着老人,一屁股癱坐到地上。

直到那老人走到面前,低頭看着地上的宋玺,眉頭鎖緊,“你怎麽來了?”

宋玺試探着問出心中的話“我來過這裏?”

老婆婆疑惑,滿滿想着心裏的瑣事,繼而出聲詢問“你記得這裏?”

“記得又好像不記得。”宋玺迷茫。

老婆婆忽然睜大眼睛看着宋玺的臉,“是你?你回到原身了?那你的孩子呢?”

“我的孩子?”宋玺心底震驚,“您知道我?我就是江子昂!”

老婆婆這下是真的呆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你說你是這個女人的孩子?你現在回到了這個女人的身體裏?”

宋玺仿佛久久漂泊的孩子,終于找到了歸家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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