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驚世骷髅畫二

“仆兩個仔細搜了,莊中只有血跡,并不曾見有半具屍身,更沒有看見行兇者或是農戶。”

不等她再問,烏十一由衣襟裏掏了軟軟一卷子出來:“春天裏仆往莊子中送麥種,曾在這裏歇過腳。仆在一家牆洞子裏發現這個物什。”

說歸說,這漢子手裏捏了軟卷兒,并不往車裏遞。

謝姜卻也沒有半點要拿的意思,只擡擡下颌,示意他打開。

烏十一回頭瞅了一圈兒,眼見烏六烏七聳眉搭眼,半點兒不往車上看,這邊新月亦是一臉嚴肅,等着他獻“寶”,這人只好拇食兩指捏了軟塌塌一塊角邊兒。

謝姜的視線落在他手上。

這卷物什既非絹非紙,更非帛非錦,只那種蒼白泛青的顏色,加之劈面襲來濃烈的血腥味兒,她立時便察覺到不對。

謝姜的眸子冷了下來。

各捏了皮卷上角,烏十一兩臂終于伸平。

這是一副畫。

畫長約有五尺,寬不過三尺,上頭正中是亭臺樓閣,花榭魚池。而亭臺花榭之中,又或有高鬓貴婦執觞飲宴,又或有輕紗美人兒裸身漫舞。

單看畫面,不過是奢糜浮華的貴人飲宴圖。

謝姜沒有看貴婦美人兒,她看的是那些線條輪廓。

微微灼熱的陽光下,那些輪廓線條無比清晰。

一個個精致小巧,如針尖兒麥芒般大小的骷髅頭婉轉起伏,勾勒出了亭臺水榭,酥胸紗衣,甚至連美人兒挻翹的乳櫻,春情彌漫時微張的櫻桃小嘴兒,都是針尖兒般大小的骷髅勾連而就。

謝姜的心直往下沉。

先不說滿莊子老少詭異般消失,只這種精致到極致,細膩到毫颠的畫作,只怕遍查天下書畫大家,絕少有人繪的出來。

更何況眼前這張畫,是明晃晃刺在人皮上。

烏家兄弟必定看出來這畫邪氣,想瞞又不敢瞞,這才戰戰惶惶拿了東西回來。

謝姜掃了眼烏十一,而後眸光一轉,看了眼新月。

新月心領神會,擡手招呼北鬥:“等會要燒水做吃食,走,咱倆去拾些幹柴。”

“哦。”北鬥疑疑惑惑下了車。

直等她兩人進了樹林,謝姜方示意韓嬷嬷尋了個木盒給烏十一。

待他小心翼翼收了圖畫,謝姜便吩咐烏十二:“去莊中尋個幹淨住處。”

烏十二鼻子一皺,瞬間垮下臉子:“兇險之地,夫人還是速速離開為上。”

“且不說這張畫後頭蘊含什麽意思,單憑畫作本身,便足以驚世。”

謝姜眸子裏透出幾分凝重,想了想,又平平淡淡道:“更何況要制出這樣老大一張人皮,要刺出這麽一副圖,需要多少人命人力,又多少時間心血?既然費這麽大力氣,你們當丢畫之人會善罷甘休麽?”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夠烏家兄弟連同韓嬷嬷聽清。

幾個人剎時臉色一變。

這人屠盡莊中老少,又費盡心思繪了圖,要說就此丢手作罷,顯然絕不可能。

更何況新封王上位,為了拉攏安撫世家門閥,早在兩年前便将穎河以東的栎陽、沛郡、煮棗三郡,賞賜給瑯琊王氏做了世襲封地。

這人在自家地盤興風作浪,且還用下如此殘忍暴虐的手段,漫說身為掌家主母的謝姜,就算烏家兄弟,亦會查個究竟。

而這會兒衆人手裏捏了畫,顯然如同捏了香餌。

這是守株待兔,等制畫人上鈎的好機會。

烏家五個兄弟一對眼色,當下烏十二擡腿上馬,烏六躬身揖禮道:“此人既然下手屠村,性情必定殘暴陰虐。不若仆去調些人手過來。”

“嗯。”謝姜擡手放了簾子。

當晚,一行人在莊子裏住下。

烏十一找的宿處,是村莊正中一幢兩層木樓。

約是這戶人家家道敗落,又或是家中人丁稀少,木樓倒好像長年閑置,廳堂裏案桌榻座,寑屋裏坐榻用具,積了厚厚一層灰塵。

旁的物什不動,謝姜只命新月收拾樓上。

樓上只一間寝屋。

屋裏進門處擺了兩盆花草,再往裏便是正中置擺半寸高的木榻,除此之外,只左側靠牆處放了兩只大衣箱。

謝姜睡榻,韓嬷嬷與北鬥兩人便守了她打地鋪。

這夜無星無月。

子時過半時起了風。

饒是北鬥與韓嬷嬷經歷過大場面,碰上這種詭異血腥事兒,這會兒兩人也無法睡得安穩。

北鬥縮在被窩裏,聽見謝姜呼吸輕淺均勻,仿似睡的極香,不由小小聲嘀咕:“夫人膽子忒大,這種地方都睡得着。”

“噓!莫出聲。”

韓嬷嬷伸手往上拽拽被子,直到被蓋邊緣掩住嘴巴下颌,方壓下嗓子安慰北鬥:“烏六烏七藏在樓下,十一十二伏在房頂上,新月就在房裏,你怕個甚?”

“我哪裏是怕,我是覺得好玩。”

好玩?

韓嬷嬷不由眼皮子一陣急跳。

烏七說的很清楚,人皮時間長了會僵硬收縮,像這樣畫的平平坦坦,非得是現剝現用。

現剝現畫哎!

幸虧這丫頭不知道。

韓嬤嬷手指一動,在被窩裏捏捏北鬥:“莫說話,咦?夫人怎麽醒了?”

兩人只顧着唠話,連謝姜什麽時候探過來身子都沒有察覺到。

謝姜左手托了腮幫子,右手豎起食指壓在唇上:“噓……別說話。”

韓嬷嬷與北鬥兩人,不約而同……繃嘴……支梭起來耳朵。

先前尖厲呼嘯的風聲停了,房外死一般靜。

靜……寂,死寂!

韓嬷嬷眨眨老眼,扭過頭去看窗外。

她扭了半截兒。

猛然間外頭狂風大作,樹枝斷裂聲……瓦礫落地聲……盆盆罐罐倒了碎了,四下裏“踢哩咣啷”亂響。

而踢哩咣當的雜亂聲中,劈啪啪一串響雷在房頂上炸了開來。

“哎呀!夫夫……夫人吶……”

北鬥吓了一跳。只她剛張了嘴想說話,轉瞬瞄見韓嬷嬷狠狠瞪過來,小丫頭忙咬住被子角。

整消停這個憨妞,韓嬷嬷緊繃了臉,扭過來給謝姜蓋被子:“夫人,蓋嚴實些。”

蓋嚴實被子就萬事大吉了麽?

謝姜一時啼笑皆非。

只這會兒不是玩笑打趣的時候。

昨天下午晌天氣還是晴晴朗朗,這會兒又打雷又刮風,倒是有點不大對勁。莫非繪畫之人能觀天象測風雨?又或是趕巧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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