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告狀
宮宴散後, 南珊讓自己的男人先走一步,自己有意走慢一步,就見南瑛果然追上來。
“三妹妹,你大婚沒能去添妝, 對不住了。”
“二姐姐也是身不由己,我又如何會怪你。”
雖然人沒有去,南瑛卻是派人送了添妝禮,她一個側妃, 不比正妃自由,加上還有一個同天入府的常側妃, 日子哪裏輕省。
“三妹妹…謝謝你的體諒。”
不遠處,孟寶昙和護國夫人走過來, 南瑛對兩位見了禮,南珊站着不動,護國夫人的臉色有些不好, 可又挑不出錯來。
南珊現在可不是南家的三小姐, 她已是三皇子正妃, 按禮護國夫人和孟郡主都要向她見禮, 她又怎麽會自降身份去對她們行禮。
她站着不動,孟氏和孟郡主也站着不動,兩方無聲地對峙着,南瑛不動聲色地往後縮一步。
孟寶昙先開口,“三皇妃,南側妃, 你們的姐妹感情真好,想來以前在府中,衆姐妹們就相處不錯吧,德勇侯府的出來的姑娘就是不一樣,想必在家中都習得歌舞,今日瑾妃娘娘真是讓人開了眼界,不知三皇妃是否也會跳舞?”
你們才習歌舞,古代自小就習歌舞的是什麽人,那是煙花女子。
南珊輕笑一聲,“孟郡主難道沒有聽過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的故事,鎮國公府就是很好的例子,孟國公英武不凡,可孟二老太爺…”
孟氏打斷她的話,嚴厲道,“三皇妃好利的口,身為皇家媳婦,謹言慎行,一舉一動都代表着皇家,不得有任何的差池,尤其是妄議他人,着實不妥。”
“護國夫人說得在理,只不過本妃是天家之媳,自有陛下皇後教導,不知夫人是何身份,也敢對皇子妃指手畫腳,蔑視皇族是否也是大不敬之罪。”
“你…”護國夫人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好…三皇子妃,你這番話我記下了。”
“夫人,對本妃你啊你的,何人給你的權力如此稱呼本妃,不敬皇族,其心可誅。”
南珊早就對這個護國夫人一肚子的氣了,不過是個宮女,仗着侍候過陛下,以養娘自居,還妄想自己的男人,想着她一把年紀還穿着嫁衣,房裏挂着自己男人的畫像,實在是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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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老女人,在她面前想擺譜,她哪會賣賬。
護國夫人氣得直撫胸口,孟郡主扶着她,對着南珊道,“三皇妃,護國夫人乃是陛下的養娘,皇妃怎麽可以如此對她說話。”
“養娘?誰說的,分明是一個侍候的宮女,再說了,陛下是何等身份,宮中自古以來,哪位皇子沒有養娘,乳母,不過都是些奴才,也就是咱們陛下心慈,除了你奴籍,破例封了一品夫人,按理說,你本該對皇家感恩戴德,一切以皇家為天,而不是在本妃面前擺長輩的譜,指手畫腳。”
南珊這話說得不僅護國夫人快昏過去,南瑛的臉都白了,急急地告罪,說是不能被大皇子妃發現,追他們去了。
她走得急,南珊心中冷笑,是怕被殃及池魚吧。
“三皇妃…”孟寶昙的聲音尖利起來,“請慎言。”
“慎言,孟郡主覺得本妃有哪句話說得不在理,哪句話說得不妥,說出來聽聽,一個奴才,想騎到主子頭上,簡直反了天!”
孟寶昙被她的氣勢所驚到,卻又說不出半句話來反駁,南珊說得雖然難聽,可卻沒有一句假話。
皇姑祖母雖然被封為一品護國夫人,可以前确實只是個宮中的奴才,就算是現在的護國夫人身份,也沒有資格訓斥皇子妃。
南珊睨着這對姑祖孫,将孟氏氣得牙齒咯咯作響,多少年了,還從未受過這樣的羞辱。
“我不活了,陛下…”護國夫人緩過來,就往宮內跑,一心想找永泰帝訴苦,孟寶昙假意勸着,手卻是扶着她直往翠華宮去。
南珊才不管她們,說破天,也是自己有理,她高昂着頭,一臉的滿不在乎,瞧見疾步走來的男人,無奈地聳下肩,攤下手,做無辜狀。
男子輕撫一下她的頭發,這姑娘炸毛的樣子,怎麽讓人那麽稀罕。
“随她去吧,不過是一個奴才。”
冰冷的話語中帶着輕蔑,南珊嬌笑一下,扯一下他的衣袖,雙眼晶亮地看着他,兩人四目相望,後面是巍峨的宮殿,仿若天地間只剩他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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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華宮內,激情正濃的永泰帝被護國夫人一嗓子嚎得,頓時一洩千裏,軟在南瑾的身上,他氣急敗壞地披衣起身,踢一下外面的小太監,小太監連忙起來幫他更衣,等衣服穿好後,他不耐煩地走出去。
外面,護國夫人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泣不成聲,孟寶昙雙手扶着她,也是滿臉的忿忿。
“都給朕說說,怎麽回事?夫人怎麽會這副模樣,可有喚太醫?”
剛才撿回一條命的小太監連忙滾去請太醫,孟寶昙低聲地将事情複述一遍,倒不需要添油加醋。
等她說完,護國夫人已搖搖欲墜,神色悲凄,“陛下,你可要替臣婦做主啊。”
永泰帝陰着臉,說起來,華兒媳婦說得倒是沒錯,大戶人家的養娘也好,乳母也罷,都是下人,是奴才,奴才照顧主子,天經地義。
現在又跑來他這裏,明顯就是來告狀的,難道還要他責罰三皇子妃?
他自小親緣情薄,對孟氏幼年時的照顧很是感激,才會除奴籍,破例封她為一品護國夫人。
今日她連着敗了他兩次的興,這個奴才,是不是太過逾越了。
穿戴好的南瑾也走了出來,連忙吩咐宮人将孟氏扶到翠華宮的西廂房,永泰帝滿意點下頭,愛妃一向知道他的心意,處起事來頗為妥貼。
孟氏躺在塌上,見陛下半天沒有說話,心往下沉,正在此時,小太監領着太醫來了,
是一個年輕的太醫,身材高瘦,穿着太醫院的青色禦醫服,手中提着一個醫箱,“太醫院宮值太醫樊貫衆叩見陛下,瑾妃娘娘。”
南瑾吃驚于宮中居然還有如此年輕的太醫,“樊太醫免禮,快看一下護國夫人。”
“遵命。”
樊貫衆将醫箱放到桌子上,取出小手枕,交給一旁的宮女,宮女将孟氏的手搭在枕頭上。
一番望聞觀切,樊貫衆收起東西,又朝永泰帝和南瑾行大禮道,“護國夫人年事漸高,氣於于心,久不得散,宜靜養,平氣血。”
說完開了藥方子,交給宮人,躬身退下。
外面的天色已黑,宮中的燈籠全部亮起來,護國夫人閉着眼,兩行清淚從眼角滑下,想着幼年的那些時光,永泰帝的心又軟下來。
“好生照顧夫人。”
南瑾順從地道,“陛下放心,夫人在臣妾這裏,定會安排得妥妥的。”
永泰帝朝她贊許看一眼,今日是為難愛妃了,華燈初上,按例他還要到皇後那裏。
遂命令人擺駕皇後的宮中。
孟郡主以侍疾為由,也留在了宮中。
入夜後,護國夫人久久不能睡去,陛下剛才臉上分明帶着一絲不耐煩,這麽多年來,還是頭一回。
她的腦海中浮現早年的情景,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終于能離那個人近了,她不知是害怕還是興奮,不停地發抖,那人口中的話讓她雀躍不已,竟是挑中她去侍候太子。
宮中沒有皇後,也沒有妃嫔,雖然那人一直都宿在正陽宮,可別人都說文娴皇後早已去世,正陽宮是座空殿。
她細心地照顧着太子,太子很黏她,她幻想着有一天,那個人能傳喚她,問一問太子的情況,可是一次也沒有。
不過沒有關系,宮中只有太子一位皇子,将來的皇位必定會落到太子的頭上,于是她照顧起太子來越來的精心。
她是太子的養娘,太子是陛下的兒子,他們就像是一家三口。
每當想到這個,她就滿心的甜蜜。
孟寶郡也沒有入睡,聽到姑祖母在塌上翻身的聲音,開口道,“姑祖母,睡着了嗎?”
“沒。”
“姑祖母,從瑾妃入宮後,似乎很多事情都變了。”
黑暗中,孟氏的臉全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南家,真會養女兒,聽說你最近與南家的四小姐走得近。”
“姑祖母放心,她不過是個蠢貨。”
“蠢貨有時候會壞事,防着點。”
“是。”
宮中發生的這些事情,哪裏逃得過皇後的耳目,見到皇帝,她就先發制人,“陛下,姑母一心為了陛下,出口指點一下三皇子妃,無非也是因為三皇子妃說話太過不講究。”
永泰帝陰着臉,“那以皇後之見,該如何處置?”
孟皇後用帕子按下眼角,“陛下,三皇子妃本就出身低微,行事又如此不妥,着實委曲三皇子,不如臣妾再派個教養嬷嬷下去,好好教導一下她。”
“就依皇後。”
“謝陛下。”
今天過得一驚一乍的,永泰帝覺得身子甚是乏累,不看孟皇後一臉期待的眼神,徑直讓人寬衣睡覺。
雖然華兒媳婦說得在理,可是孟氏畢竟是他的養娘,打狗還得看主人,皇後不過是派個嬷嬷下去,想來三皇兒也不會說什麽。
不一會兒,永泰帝就發出酣聲,孟皇後滿心的火熱都冷下來,長夜漫漫,她都多久沒有嘗過那滋味了。
都怪瑾妃那個狐媚子,榨幹了陛下,輪到她就什麽都沒有。
她将自己脫得光光得,挨着永泰帝躺下,肌膚摩擦幾下也是好的。
翌日,南珊見着眼熟的洪嬷嬷,差點沒翻白眼,孟皇後真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又給她送教養嬷嬷了。
洪嬷嬷此次面上看起來恭敬了不少,“奴婢見過三皇子妃。”
南珊輕笑一下,看一下身後的杜嬷嬷,“洪嬷嬷,本妃這裏已經有了杜嬷嬷,不知皇後派你過來,是何用意?”
“回三皇子妃,皇後娘娘體恤皇子妃初嫁到皇家,怕是還不熟悉皇家的規矩,特命奴婢過來提點一下。”
“規矩?皇後不愧是一國之母,既然是皇後派來的,你且在府裏住下吧。”
洪嬷嬷心落下來,皇後娘娘這次派她來,可是下了任務,無論以何種方式,都要留下來。
南珊朝萬福使個眼色,萬福便将洪嬷嬷帶下去。
“杜嬷嬷,你看,皇後是何用意?”
“回皇子妃,奴婢說句大膽的話,皇後意在三皇子後院,四皇子馬上就要大婚,皇家至今為止,可是一個皇孫輩的都沒有。”
說完,她深意看一眼南珊的肚子,南珊笑起來,“杜嬷嬷是個明白人。”
孟皇後無非是想在三皇子府裏安插個人,最好是能做些手腳,把別人都當成笨蛋,這孟家的人也真是搞笑。
當然,那個孟國公除外,南珊對他還是有些好感的。
南珊這邊将人留下來,淩重華可就沒有這樣的好性兒,直接丢一句話,“扔出去。”
三皇子府裏的侍衛唯他的命令是從,可憐洪嬷嬷才剛被萬福帶到下人住的地方,就被氣勢洶洶的帶刀侍衛給連人帶包袱一齊丢到了府門外的大街上,摔了個鼻青臉腫。
當孟皇後看到一身是傷的洪嬷嬷,直接哭到了永泰帝的面前,永泰帝正想着晚上和愛妃一起歡度
良宵,被這一哭,興致敗完,一臉的不悅。
“陛下,臣妾這皇後當得太窩囊了,不過是給皇子送個嬷嬷,居然被人當街扔出來。”
永泰帝一聽,就知道是華兒的手筆,反責怪孟皇後,“華兒的性子,皇後又不是頭天才知道,非要上趕着送人過去,沒将人當場打殺了,那都是他手下留情。”
孟皇後被這句話噎得差點翻白眼,陛下的意思還怪她做錯了。
“陛下…”
“好了,下去吧,以後沒事,別給華兒府裏送人。”
孟皇後心不甘情不願地退下去,一回到自己的宮中,就關門狠砸,殿內的東西都砸得稀碎,趴在塌上放聲大哭。
這事傳到護國夫人的耳中,才剛從宮中回到自己府上的孟氏,被氣得癱坐在塌上,簡直是欺人太甚,随侍在身邊的孟寶昙連忙替她揉胸口。
“姑祖母,三皇子夫婦分明是不将我們孟家放在眼中,若是以後…哪裏還有我們孟家的活路。”
孟氏的眼中全是瘋狂,“以後…他休想,這天下,只能姓孟!”
孟寶昙擔憂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滿意,有了姑祖母這句話,加上宮中的皇後姑母,等她以後嫁給四皇子,将來…她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南瑾,南珊,包括天下的所有女人,都要對她俯首跪拜。
“姑祖母,寶昙去給你弄些吃的,你從昨夜到現在都沒有胃口。”
“不用了,好孩子,姑祖母知道你的心意,你一直照顧我,也沒怎麽休息,快回去養着,過幾日就要大婚,沒有精神可不行。”
孟寶昙堅持了幾下,見孟氏執意讓她回去,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她一走,孟氏就對外面的丫頭吩咐,“讓檀郎來見我。”
不多時,高大的男人便出現在她的房中,不用多說,就知道她的用意,兩人自是一番颠鸾倒鳳。
等那男人出來,孟寶昙才從暗處現身,早就有風言風語說姑祖母養面首,沒想到居然是真的,出來的男人身形高大,長得頗為英俊,看不出來是以色侍人的小倌。
她“嗤”笑一聲,慢慢地從小門穿回自己的家中。
才剛到邁進房門,就見祖母不知何時正坐在她的房中,臉上全是不悅。
“祖母,這麽晚了,怎麽還沒有歇息?”
鎮國公夫人容氏淩厲的臉上半點笑容也沒有,“你姑祖母身子如何,聽說在宮中受了驚,沒有大礙吧。”
“回祖母,姑祖母已經安寝了,沒有什麽大礙,太醫說要靜養。”
“嗯,那就好,寶丫頭,咱們孟家能有今天,你姑祖母功不可沒,她平素最寵愛你,你可得好好孝敬她。”
孟寶昙親熱地靠坐在她的身邊,“孫女一定會孝敬她的,還有祖母,孫女更要孝敬。”
容氏才算是露出一絲笑,“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孝順,馬上就要嫁進四皇子府,雖然你們是表兄妹,但你不可以耍小性子,知道嗎?”
“孫女明白的。”
見孫女兒乖巧聽話的樣子,容氏很欣慰,相必這兩天寶丫頭也累了,她起身回去,孟寶昙将她送到門口。
一路東行,容氏身邊的老嬷嬷扶着她的手,“夫人,可要去國公院子裏。”
“不去了,去了他也不會見我,什麽時候見他關心過府上的事情。”
老嬷嬷不說話,想了想又道,“二老太夫人那裏,又吵着要多劃一個院子給他們,都吵到世子夫人那裏,世子夫人做不了主,下午來尋了一回,奴婢見您睡着,就沒有禀報。”
容氏眼神如刀般地狠看西院的方向一眼,“哼,一屋子的廢物,聽說前次國公爺從宮中帶回兩個女子,如今怎麽樣了?”
老嬷嬷神色一頓,有些不好說出口,國公爺将兩個女人送到西院,本是想給底下的孫少爺們,誰知被二老太爺的長子和次子各自霸占。
底下的老三老四自然不幹,趁上頭兩位哥哥不在,強行拉到屋裏睡了,這下可好,兩位女子雖然是宮女,可進宮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兒,本來還想着能入皇子府裏當個姨娘什麽的,誰能想到竟成了二房的玩物。
說出來都髒耳朵,她吱吱唔唔的樣子,容氏自然就明白過來,冷哼一聲,“不長進的東西,跟老二那個廢物一個德行。”
這話老嬷嬷可不敢接,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扶着她,慢走回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