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阿英(七)

阿英顯然沒想到夏安淺居然這樣涼薄無情,瞪大了雙眼看向她。

夏安淺迎着她的視線,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小雀仙長得十分漂亮,跟麗姬截然不同的類型,模樣十分清純,臉嫩得能掐出水來。

夏安淺:“阿英,世間那麽多癡男怨女,也不是平白無故的。你是神仙,有點出息,別想這些有的沒的,對你修行也無益。”

阿英有些讪讪,否認道:“我才沒有想這些有的沒的。安淺,我認識你的時間也不算短了,總感覺你天天待在這白水河,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夏安淺笑了笑,恰好安靜了不短時間的安風這會兒爬到她身上來,夏安淺擡手蹭了蹭安風的臉頰,漫不經心地跟阿英說道:“我只能待在白水河,哪兒也去不了,你說我能想些什麽?”

阿英看了看夏安淺,說實話,她還真不知道夏安淺想些什麽。

其實夏安淺能想什麽?

在甘钰出現之前,其實夏安淺已經很少有十分強烈的念頭要幹些什麽,不幹些什麽。甘钰出現之後,夏安淺覺得自己的心中不可抑制地浮現出了一個念頭。

她想找到蘇子建的轉世,然後弄死他。

這個念頭,一旦在心裏浮現,就宛如心魔一般。黑無常教她的什麽鬼清心咒,在那個想法面前,就是浮雲。她翻來覆去将清心咒念叨了千把回,完全沒用。夏安淺想,什麽清心咒,就是黑無常又教給她什麽清肺清肝咒,大概也是沒用的。

她就是想找到蘇子建的轉世,然後弄死他,或許這樣,她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

阿英望着又有些神游天外的夏安淺,皺了皺眉。她從前的時候,挺喜歡和夏安淺待在一起的。夏安淺雖然是鬼魅,身上卻有靈氣,并且那股萦繞在她身上的靈氣讓靠近她的人感覺十分舒服。可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阿英覺得夏安淺身上的氣息讓她覺得有些不舒服。

可真要她因此而疏離夏安淺……阿英想了想,覺得夏安淺大概不會在意,可她自己心裏會在意。她曾看到過許多凡人,雖然朋友所想所做與他們的期望不同,但也沒有因此而疏離朋友。阿英是雀仙,大概她不是從凡人修煉成仙,而是出生在飛仙湖,得了天時地利,天生就是雀仙。因為從來沒有經歷過凡人的七情六欲,所以即使有了像秦吉了那樣的好姐姐,她心中也不可避免地向往凡人之間的種種情感。

雖然夏安淺也總是一副冷淡的模樣,脾氣來的時候會沒有好臉色,可她只要想到夏安淺曾經是凡人,這就讓她十分想親近夏安淺。

阿英在榕樹下發了一會兒呆,而剛才爬上夏安淺身上的安風這會兒有些膩了,眼睛看向她。阿英被安風一看,想起上次被安風折騰得她漂亮的羽毛掉了好幾根,登時心有餘悸,連忙趁着安風還沒将主意打到她頭上的時候,跟夏安淺告別。

夏安淺望着阿英離去的方向,心裏總是隐約有種不祥的預感。聽說這些神仙,上天動不動就會給她們安排個什麽劫什麽劫的,阿英該不會也到了要渡劫的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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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時安風已經飄在了夏安淺身旁,他看夏安淺半天表理他,顧着腮幫十分不滿,重重地朝夏安淺吹了一口氣。

夏安淺回過神來,看着一臉不滿的安風,揚了揚眉,“不高興?”

安風朝她飛了過去,腦袋往她的懷裏埋。

夏安淺被他弄得有些莞爾,安風雖然能讓她稍微轉移一下注意力,但終究有限。自從那天做了個噩夢之後,她時常覺得自己似乎将要踏入一個萬丈深淵一般。

雖然覺得是萬丈深淵,可是心底還是隐隐地期待着。她總覺得,等她從深淵中爬出來的時候,或許就是白水河畔這些日子的終結。

“安風,如果我不能繼續和你呆在一起,你會想我嗎?”

安風側着腦袋,眨巴着眼睛看她。

夏安淺見狀,沒忍住嘆氣,“你如今到底是什麽心智?”

安風咧嘴一笑,翻了個筋鬥,粉嫩嫩的小肉團登時就變成了林間的淘氣鬼,靜谧的夜即刻便被他攪得雞飛狗跳。夏安淺沒忍住,又輕嘆了一聲。想起黑無常跟她說的話,如果她能離開白水河,她會帶着安風嗎?

夏安淺垂下雙眼,還真的考慮了一下這個問題。一時沒留神,安風又不知道折騰到那個地方去了。

月上中天,因為今天晚上安風醒着的緣故,白水河邊的靈體們都沒出來曬月光,生怕不小心被安風盯上纏着玩鬧,即使安風不會因為一言不合就将他們吞了,可要陪一個精力好得吓人的小怪物玩鬧,也是十分耗費體力的事情。

因此白水河邊越發靜谧,只有潺潺河水流動的聲音。

夏安淺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曬着月光,心裏念叨着黑無常教她的清心咒。

而就在這時,白水河邊出現了一個藏藍色的身影。他一邊走一邊四下張望,似乎是在找尋些什麽。

甘钰?

夏安淺眉頭微皺,剛才念叨清心咒好不容易平靜下去的心緒此刻又起伏不平,她幹脆吹了一口氣過去,只見登時狂風大作,卷起了河邊的殘紅落葉。

甘钰走在河邊,雖然遇到了一陣十分詭異的狂風,可也只是略微停了一下腳步,随即又繼續往前走。

夏安淺施了個障眼法,靜靜地站在大石頭上看着甘钰。

甘钰一邊走一邊張望,終于,他在夏安淺站立着的那塊石頭前停下了腳步。

他望着那塊大石頭,石頭表面十分光滑,河水繞着石頭流過,甘钰想起了那副畫,臉上神情有些不可置信:聶鵬雲的畫竟然是真的?

他有些失魂落魄想要坐在大石頭上,夏安淺見狀,手中放出一道巧勁,甘钰的下場就是忽然沒坐穩,“咚”的一聲,整個人滑到了河裏,狼狽地跟落湯雞沒什麽兩樣。

甘钰坐在河裏,不覺得沮喪反而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他四處張望,大聲問道:“姑娘,是你嗎?”

夏安淺眉毛微挑,望着近在眼前的甘钰。

“嘩啦啦”的一陣聲響,甘钰已經從河裏爬了起來,身上藏藍色的衣服已經盡數濕透,黏在了身上。可他卻全然不顧自己的狼狽,在河裏轉了一圈,說道:“在下自知擾了姑娘的平靜,姑娘別見怪。”

夏安淺沒想到甘钰居然會三更半夜跑到白水河來,而且看他的模樣,似乎是專程挑這樣的晚上出來的。

甘钰爬到了石頭上想要坐下,可又再度落空,整個人莫名其妙地掉到了河裏去。

他整個人掉到河裏,還喝了幾口河水,這回不止是衣服,甚至連頭發都一進全部濕透。他爬了起來,苦笑着作揖說道:“是在下唐突了,姑娘喜怒。”

聽這話,他似乎是篤定白水河這個地方有靈體存在,可不知道他所以為的是人還是鬼。

夏安淺想了想,終于高擡貴手,不再折騰甘钰。她雖然是沒有再使什麽手段折騰甘钰,可眼睛卻是緊緊地盯着甘钰的臉。

他的相貌像極了當年的蘇子建,這讓她一見到甘钰,心裏就是一股蠢蠢欲動的殺意。夏安淺皺着眉頭,放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狀,真是讨人嫌的一副相貌。

可甘钰卻渾然不覺身邊的殺機,他在河中站了一會兒,見再也沒有異動之後,小心翼翼地靠着石頭盤腿坐在了草地上。

他手裏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在把玩着,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跟人傾訴,“其實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在這裏,那天我被姑娘所救之後,十分感激,想要親自向你和你的兄長道謝。四處打聽,也沒打聽到姑娘的消息,反而是在一間荒廢了十多年的宅子中,發現了姑娘的丹青。”

“姑娘,你是否曾是聶鵬雲宅中之人?”

聶鵬雲?

夏安淺有些驚訝,沒想到聶鵬雲死後十年,竟然會有人再度提起他。

甘钰輕聲說道:“我曾聽聶三哥說,聶鵬雲宅中數十人,一夜之間盡數死于非命。我曾趁深夜無人進過聶鵬雲的宅子,宅子之中,寸草不生,積灰甚重。我這些日子查了許多民間古籍,都說若是有這樣的情形出現,那麽這戶人家定然是被怨氣極深的怨靈所害。”

“姑娘,你也是那天晚上無辜枉死的嗎?”甘钰見他說了半晌,周圍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不由得有些沮喪。他整個背靠着石頭,姿态十分放松,在這樣安靜得有些詭秘的夜晚,不遠處枝丫上的烏鴉不時簌簌飛起,他只身一人停留在河邊,臉上竟然沒有半點怯意。

夏安淺有些意外,他倒是膽識過人。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麽,當年色膽包天的聶鵬雲,不也專挑三更半夜出來找麗姬或是來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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