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倩女幽魂(五)
“公子,我的腳好疼啊, 你抱我過去, 好嗎?”
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書呆子顯然沒想到眼前這個楚楚動人的女子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愣了一下, 随即臉上憋得通紅, “聶、聶姑娘,這——”
“我說了,我叫小倩。你還叫我姑娘。”女子的聲音帶着幾分嗔怪, 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勾勾轉轉, 像是能勾人心魂一樣。
“小、小倩姑娘。”
“喊我小倩。”
這個名叫寧采臣的書生似乎是被眼前的美色迷惑了, 他也沒細想要是尋常姑娘家怎會獨自一人上來黑山, 身穿得這樣單薄, 而且她看着又那樣羸弱。他只是苦惱着佳人剛才提出來的要求。
他有些窘迫地跟聶小倩說道:“小倩,我今天不留神傷了手腕, 不好用力抱你過去,不如……我就這麽扶你過去吧, 好嗎?”
聶小倩似乎是沒想到有人竟然這麽不懂風情, 她都送上門了,竟然還傻乎乎地往外推。她一時沒忍住, 低聲笑道了一句:“書呆子。”
聲音雖低, 但是卻被寧采臣聽見了, 他讪笑着将聶小倩扶到涼亭裏,小心翼翼地讓她坐下,“你稍等我片刻, 我進去看看是否有膏藥可以用在你的腳踝上。”
“哎,公子!”
女子坐在涼亭旁的卧榻上,伸手扯住了書生的衣袍。書生一愣,回過頭。
聶小倩趴在榻上,輕軟的薄沙将她身上迷人的曲線盡數勾勒了出來,她的手從書生的衣袍移到了他的手腕上,白皙的手指還在他的掌心上輕刮着。
“公子,我怕。”
書生聽到她的話,微微一笑,柔聲安撫說道:“天地日月,朗朗乾坤。有什麽好怕的?即使燕道長是殺人犯,可他如今也不在蘭若寺。再說了,你的腳不用藥,又怎麽會好?”
聶小倩卻聽不進去他的話,她用力将書生一拉,也不知道是書生天生就手無縛雞之力還是怎麽,總之他就是被聶小倩一拉,就整個人倒在了榻上,兩人的身體幾乎要交疊在一起。
寧采臣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身下的貌美女子。
Advertisement
“姑、姑娘?”
女子似乎是極為寒冷,她擡起身體,雙手勾着書生的脖子,“我覺得好冷,你別走。”
書生在禮教和欲望之間掙紮了片刻,最後選擇了服從內心的欲望,“可我不去拿藥,你的腳不疼嗎?”
聶小倩聽到他軟化的聲音,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她那雙手臂勾着書生的脖子,讓他的頭壓下,兩人氣息暧昧地交纏在一起,“不疼,只要有公子在,我就不會疼。”
說着,她的唇快要貼上書生的嘴角。
她望着書生的眼睛,原本妩媚多情的目光驀地變得冰冷無情,她冷冷一笑,正要趁書生情迷意亂之時吸取他的精氣,誰知卻橫升變故。
書生身後忽然飛出幾條白綢,将她的手腳都捆了起來。她一愣,看向書生。
只見原本還趴在她身上的書生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站在榻旁望着她。雖然還是書生的模樣,可神韻卻已全然不同。
聶小倩一愣,随即臉上露出一個柔媚的笑容,語氣十分不解:“寧公子?”
可她眼前的那個文弱書生笑了笑,随即變成了一個女子的模樣。
聶小倩一愣,随即意識到自己剛才是中了眼前這女子的幻術。她心裏一沉,眼裏閃過幾分懼意,四下看了看,卻發現就在涼亭之外,被她視為眼中釘的燕赤霞正持劍站在臺階之下。
聶小倩這才驚覺自己落入了對方的圈套,她想要掙紮,可身上的幾條白綢将她捆得結結實實,絲毫都不得動彈。
她知道自己落入圈套,已經無路可逃,幹脆就放棄了掙紮,面如死灰地問道:“你是誰?為何要如此害我?”
夏安淺聽到她的話,似乎十分新鮮,“嗯?”
聶小倩:“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如此害我?”
夏安淺聽到她的話,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問得真好。我若當真是那個書生,也與你無冤無仇,敢問聶姑娘,為何要那樣害我?”
聶小倩一愣,正要說話。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夏安淺轉身,看向亭子之外的燕赤霞,語氣有些小得意,“怎麽樣?”
燕赤霞面無表情地走了上來,冷看了一眼被捆在榻上的聶小倩,語氣平淡:“不怎麽樣,你剛才看起來像蜘蛛精。”
夏安淺:“……”
蜘蛛精他個頭!
夏安淺瞪了一眼燕赤霞,但她心情好,并不想跟燕赤霞計較。她以前也試過用幻術,但是哪一次都沒有像這次這樣時間長,并且用得這麽順利。夏安淺忽然想起黑無常的話,她确實是從那本古籍上受益匪淺,實在不該再跟黑無常怄氣。
夏安淺想,她也不是那種十分無理取鬧的人。等下次見到黑無常的時候,她還是要對他好一點。畢竟,他們非親非故,她得到黑無常的幫助已經夠多了。再要無理取鬧,估計要遭天譴。
這麽一想,她原本對黑無常還十分怨念的心情忽然就變得雲開月明。心裏的郁悶散去,心情就好了不少。她施施然地走至亭子中的長椅,坐下。
及地長裙在地面上拖拽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她又整了整纏在手臂上的披帛,看向聶小倩,十分理所當然地說道:“你到底知道那千年樹妖的什麽東西,說吧。”
燕赤霞:“……”
要是這些個女鬼這麽輕易地就說了,他還要那麽頭疼嗎?
夏安淺看向不發一言的聶小倩,笑着說道:“其實我最讨厭長得比我好看的人了,你要是不願意說,我也很樂意去折磨你的。但是我覺得,不管是人是鬼,大概都是覺得能不受皮肉之苦,那就不要去受比較好。”
聶小倩望着她那個嚣張的模樣,抿了抿唇,不吭聲。
“不願意說?”夏安淺微微一笑,原本捆着聶小倩的幾道白綢自動收緊,她被勒得感覺身體都快要爆炸。
燕赤霞看她的手段,倒是有些意外。
夏安淺望着不發一言的聶小倩,又說道:“你若是自己吸取了男人的精氣修行,或許如今已經很厲害了,不可能連我的這點幻術都識不穿。所以你平時得到的精氣,回去之後全部都獻給了樹妖,你這麽幫她,她可幫不了你。你害死了那麽多人,要是被冥府的鬼使捉到了,估計你永生永世都得在冥府之中服苦役。不,說是苦役還算好的,說不定你得在十八層地獄裏受盡刑罰,日後只能淪入畜生道。”
聶小倩聽着,面如死灰。
燕赤霞雙手環胸,靜靜看着夏安淺一本正經地胡扯。雖然是胡扯,不得不承認,還是扯得有點水平的,至少她似乎擊中了眼前這個女鬼的弱點。
“你适才問我,你我無冤無仇,我為何要如此害你。可那些被你吸走了精氣的人,與你也無冤無仇,可你竟然還有此一問,那麽你心中定然是覺得你那樣做,是情有可原的。”
聶小倩一愣。
夏安淺側頭,清潤的目光直直看進女鬼那雙帶着幾分哀怨之色的眼裏,“你甘願被樹妖所用,是不是因為你的屍骨被她控制?”
聶小倩:“跟你有什麽關系?”
夏安淺:“當然有關系,唔,如果你是因為屍骨被樹妖控制所以才作惡,那就說明你還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轉世投胎。”
夏安淺的話一出,不止是聶小倩,就連燕赤霞也愣住了。
“難道我說的不對?再好玩的把戲,天天玩也會膩。你天天這樣用美色去蠱惑男人,吸取他們的精氣,又不是為自己所用,難道心中不覺得厭煩?”
“冥府的鬼使大人黑無常,與我也算是有些交情。千年樹妖在黑山之上,不止将黑山村的生氣全部吸到了山上,你們這群女鬼還要将人家上山尋找水源的年輕人弄死了,冥府無端端多出那麽多冤死之魂,鬼使大人早晚是要來修理你們的。”
聶小倩聽到夏安淺的話,冷笑了一聲,“他們其心不正,死了也是自找的。”
夏安淺卻不理會她的話,“他們的死是不是自找的我不管,你如今是想死還是想活?”
聶小倩側頭,望向她。原本将聶小倩勒得快要爆炸的白綢稍稍松了松,她有些狼狽地喘息着,那雙眼睛恨恨地看向夏安淺。
“你不殺我,難道他就會放過我嗎?”聶小倩的目光看向旁邊的燕赤霞。
夏安淺掃了一眼燕赤霞,“嗯,只要我不殺你,他就殺不了你。”
燕赤霞聞言,皺着眉頭看向夏安淺。
夏安淺微笑着,話說得十分可惡,“他打不過我的弟弟。”
燕赤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