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城市的夜晚燈火通明,路上車子川流不息,霓虹燈閃爍,夜生活才開始。
尤銘把車窗搖下一個小縫,他現在還能看到江予安,這露水用一次能持續三個小時,江予安一動不動,身為一團黑霧,他的表現穩重極了。
“你以後會有實體嗎?”尤銘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問道,“到時候怎麽跟你爸媽說?”
黑霧播放手機語音。
機械男音響起:“會有辦法。”
尤銘:“還需要多長時間?”
“很快。”
尤銘有種自己在跟siri聊天的感覺。
尤銘想問江予安的死因,但轉念又覺得他們的關系似乎還沒有親密到那個份上,江家父母諱莫如深,可能江予安的死因有什麽秘密。
等到了尤家門口,露水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大半,一小瓶露水,還是省着點用吧。
畢竟看見黑霧,和看不見其實也沒有太大的差距。
尤銘回家換了鞋子,阿姨讓尤銘喝杯熱牛奶再睡覺。
“鄭阿姨,我爸媽呢?”尤銘捧着牛奶杯問。
阿姨:“先生和太太去醫院了,要去看你大伯和大伯母。”
尤銘沒什麽表情。
阿姨嘆了口氣:“我就沒見過你大伯母那樣的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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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阿姨在尤家待了二十多年,尤銘也是她看着長大的,雖說是雇傭關系,但其實也跟家人沒什麽兩樣。
尤銘轉動着牛奶杯。
阿姨:“你也別想這些事了,都交給你爸媽去辦,他們再壞也得講道理。”
“就是鬧上法院,先生和太太也沒有義務去管。”
尤銘嘆了口氣:“我爸心軟。”
阿姨:“太太可不心軟。”
“快別想這些了,你早點睡。”阿姨低下頭,準備把客廳收拾一下。
尤銘看向阿姨,忽然發現阿姨的頭頂有一團紅色的霧氣,顏色不深,他想起了“姜淮”所說的話,紅色霧氣代表有血光之災,但是只在頭頂的話沒有生命危險,顏色越深越慘。
“鄭阿姨,您最近沒遇到什麽事吧?”尤銘問了一句。
阿姨笑了笑:“我能有什麽事?好着呢。”
尤銘看着她的眼睛:“真沒有?”
鄭阿姨笑容有些勉強:“還能有什麽事?老問題了。”
尤銘:“您兒子又找您要錢了?”
鄭阿姨:“有什麽辦法?我生的,我的債。”
鄭阿姨當年來到尤銘家的時候剛生完孩子沒有一年,丈夫下崗,公公婆婆又都是農民,家裏也沒幾畝地,就過來當保姆,自從她當了保姆以後,丈夫也不工作了,一家人就指着她的工資過日子。
她沒有學歷,不敢離開尤家,一家的生計就擔在她一個人的身上,要不是沒有辦法,誰會抛下自己的孩子不管,在別人家幹二十幾年的保姆?
兒子長大後跟她不親,跟自己老爸一樣,只知道攤手朝她要錢。
“他最近來省城了?”尤銘問道。
鄭阿姨吃驚:“你怎麽知道?我誰也沒告訴啊,先生太太那我都沒說。”
尤銘:“他這回又找你要多少?”
鄭阿姨:“他說想留在省城發展,跟女朋友也談了五年了,讓我給他買套房。”
鄭阿姨嘆了口氣。
她的工資每個月都打回老家,自己只留一點點,因為尤家包吃包住,她除了偶爾買幾身衣服以外沒什麽花銷,但自己也沒存下錢。
因為長久的兩地分居,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她發現以後也忍了,她是傳統女性,為了孩子,怎麽也得保持一個完整的家,而且她遲早是要回老家的,在老家,離了婚的女人就要遭受別人的指指點點。
丈夫也不敢跟她離婚,畢竟家裏的錢就靠她掙。
他們的婚姻總結起來就四個字:湊活着過。
尤銘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就說:“他是成年人了,大學也畢業了,餓不死。”
鄭阿姨:“我知道,但是……他是我兒子。”
為人父母,尤其是母親,除了極個別以外,都深愛着自己的孩子,尤媽媽也一樣,哪怕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只要是給孩子花錢,眼睛都不會眨。
鄭阿姨朝尤銘笑:“別說這些了,不是什麽大事,你快回去睡吧,明早想吃什麽?”
尤銘:“白粥配小菜就行了。”
鄭阿姨慈愛的看着尤銘:“好。”
尤銘回了房間,關好門窗以後才問江予安:“鄭阿姨這個血光之災,有避開的辦法嗎?”
機械男音:“有。”
尤銘的目光變得尖銳起來。
如果既定的命運可以改變,那麽是不是說,以後他爸媽要是有什麽問題也能避開?
尤銘問道:“什麽辦法?有我可以做的嗎?”
江予安:“破財,送災。”
尤銘:“前一個我知道,送災怎麽說?”
江予安:“紅包放在路邊。”
尤銘:“……跟恐怖片很像。”
“不行。”尤銘否定了。
他雖然只在意自己身邊的人,但還是有行為處事的道德底線。
尤銘:“破財吧。”
但這個破財只能破鄭阿姨自己的財,尤銘送錢給她都不行。
尤銘查了會兒孤兒院和福利院的名單,大型孤兒院和福利院都有社會愛心人士的捐贈,有些小的則只能靠國家幫扶,小型的孤兒院和福利院不管是收到的捐贈還是社會資源都不多。
他列好了表格,選好了兩個,準備第二天給鄭阿姨看看。
“我睡了。”尤銘躺在床上,露水的時效過了,他看不見江予安的黑霧,只能看見一支懸在空中的手機,他眼睛已經要睜不開了,迷迷糊糊地說,“晚安,明天見。”
尤銘閉上了眼睛。
等他熟睡後,被子才被掀起來一角。
黑霧自覺的躺到了尤銘的身邊。
新婚夫夫,就是要睡一張床才對嘛。
翌日清晨,尤爸爸他們還沒回來,尤銘被阿姨叫醒,洗漱之後去餐廳吃飯。
“您看看這個。”尤銘把列好的單子交給鄭阿姨,“這是我昨晚看好的,您可以捐贈。”
鄭阿姨本來在一邊拖地,她有些茫然。
尤銘:“我看您這幾天精神不好,聽說破財可以轉運。”
鄭阿姨明白了尤銘的意思,局促道:“我也沒多少錢……”
“小銘,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們給我的工資挺多的,但是我自己……”
尤銘:“幾塊幾十塊,上百上千都行。”
鄭阿姨:“那我……捐兩百?”
尤銘點頭:“網上有捐款通道,您把錢轉給我,我去捐。”
鄭阿姨當然不會懷疑尤銘會圖她兩百塊,她知道尤媽媽對尤銘有多寵愛,當年生意剛起步的時候,尤媽媽自己穿着的是幾十塊的衣服,都非要給尤銘買幾百上千的。
雖然尤銘身體不好,但是是在蜜罐子裏長大的,父母無微不至的愛護他,關心他。
越是想這個,鄭阿姨就會愧疚。
她沒帶過自己的兒子,沒給過兒子多少關愛,她能送回家的只有錢。
尤銘幫鄭阿姨捐贈了兩百以後,自己也捐了兩萬。
他的零花錢總是存着,尤媽媽也沒有收過,這些年下來也有一筆存款。
但畢竟不是自己掙得,尤銘也從沒有大手大腳的花過。
準确的說,他就沒花過什麽錢。
鄭阿姨洗完碗以後就接到了兒子的電話。
“我就在你工作的小區門口。”兒子的聲音又粗又兇。
鄭阿姨拿着手機的手都在抖。
“你出來,咱們說說買房的事。”
鄭阿姨用手捂着手機,怕尤銘聽見,小聲說:“媽跟你說過,媽這邊也……”
兒子:“你出來,你不出來我就不走,爸不管我,你也不管我,你們想逼死我嗎?別人從小就跟在父母身邊,我從小有爸沒媽。”
鄭阿姨:“我出來,我出來。”
畢竟是上班時間,鄭阿姨要先給尤銘打招呼,尤銘只是說:“您就在小區門口跟他說,要是有什麽事,門衛就在邊上,或者我陪您出去。”
鄭阿姨連忙拒絕:“沒事沒事,他是我親兒子,總不可能打我。”
她把自己的銀行卡拿上,裏頭還有幾萬塊錢,她準備把這錢都給兒子,讓兒子再多給她一些時間,畢竟現在六十多平的房子首付都要三十多萬,她現在拿不出來。
鄭阿姨的兒子叫周俊,他在小區門口等的不耐煩了,看到親媽出來,第一句話就是:“你存了多少錢?都給我,等我結了婚,你也好早點抱孫子。”
鄭阿姨把銀行卡遞給他。
周俊臉上有了點笑摸樣:“裏頭有多少?媽,我就知道你厲害,畢竟在有錢人家當保姆,都這麽多年了,他們肯定要給你漲工資。”
鄭阿姨局促道:“裏頭就六萬五。”
周俊的臉黑了:“就這麽點?你錢呢?”
鄭阿姨縮着脖子:“以前給家裏打錢,每個月我自己就留一千,其他的都給家裏了。”
周俊:“你在人家家裏當保姆,他們包吃包住,這麽多年每個月一千,算二十年,你也該有二十四萬的存款,你是不是不想給我錢?”
鄭阿姨:“不是不是,你以前生病,還有家裏換房子,我都再給錢了……”
周俊:“你就是不想給我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在大城市享福,怎麽還記得住老家的老公和兒子?我爸說得對,你太自私了!”
鄭阿姨去拉兒子的手:“小俊,媽不是,媽在存錢,你給媽點時間。”
周俊伸出手,準備把鄭阿姨推開,他沒有掂量力氣,要是真推了,鄭阿姨肯定要被推倒在地,後面就是臺階。
但是——
周俊重心不穩,手剛伸出去,自己用力過猛,臉朝下摔了下去。
額頭砸在臺階上,砸了個頭破血流。
作者有話要說:小銘在升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