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江予安所說的別墅, 與其說是別墅, 不如說是中式庭院,有亭臺樓閣, 池塘假山造景,池塘的水還不是完全靜止的,竟然是一眼活泉,池塘裏還有養的很好的錦鯉, 建築全是仿古建築, 琉璃瓦美輪美奂,室內裝潢也無一處不精致, 全是實木打造, 造價不菲。

尤爸爸剛走進來的時候還能贊嘆,等進了屋子,看着家具, 眼睛都瞪直了。

“這得多少錢啊……”尤爸爸摸着桌角,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形貌十分猥瑣,“這是紫檀木吧?”

尤媽媽不懂這個:“那還不是木頭, 我看就跟別的木頭沒什麽區別。”

尤爸爸痛心疾首地說:“你知道什麽, 知道紫檀木多珍貴嗎?明末清初, 全世界的紫檀都彙集在中國, 那些外國佬比咱們還重視, 他們以為紫檀沒有大料, 進了北京城, 才知紫檀精英都在中國,不管是搶的還是買的,弄回自己國家。”

尤爸爸又把桌身摸了一遍,手上都沒用力氣,溫柔的像是在摸一塊豆腐。

“這樣的大料,有錢也買不到……”

眼看着丈夫現在是廢了,尤媽媽就只能和尤銘先去放東西,他們輕裝簡便,只帶了點日常穿用的東西,布置起來也很快,要不了十分鐘就弄好了。

“你爸還念着他那三弦。”尤媽媽撇撇嘴,“我看之前就該跟房子一起賣了,免得他污染我的耳朵,拉的都是些什麽玩意。”

尤媽媽坐在床邊,拉着尤銘的手:“媽都想好了,你朋友這兒環境好,适合你靜養,到時候媽去跟他談談,人家幫忙,咱們禮數是要到的,看看有什麽咱們能幫忙做的,或者要出多少錢,等你去複診兩次,确定沒問題了,咱們就搬走。”

尤銘現在都不知道這庭院江予安是怎麽得來的。

或者這庭院到底是不是人世間的庭院。

他現在急切的想要見江予安,他有很多問題,比如他的身體為什麽會忽然變得虛弱,是不是跟江予安有關系?又比如江予安為什麽會突然有身體,是不是跟之前楚家夫妻招來的惡煞有關系?

許多問題交織在一起,就算纏成一團的毛線球,尤銘自己也理不清頭緒。

雖然家裏沒錢了,還欠着外債,但尤爸爸和尤媽媽的情緒很好,在他們看來,什麽錢都比不上兒子的健康重要,兒子能好,那花多少錢都值得,能用錢買來健康,這買賣還是劃算的。

尤爸爸本來還想跟兒子睡一個房間的,這樣晚上還能照顧他,要是有什麽事也能第一時間發現,尤銘勸了很久才讓他打消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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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出醫院的第一天,尤銘确實還感覺有些勞累,下午躺在床上沒幾分鐘就睡着了。

尤媽媽小聲叫他,尤銘答應了一句尤媽媽才放心。

“讓他睡吧,肯定是累着了。”尤媽媽小聲對丈夫說。

尤爸爸也壓低着音量,即便尤銘卧室的門是關着的,他們也害怕打擾到尤銘:“我明天就出門走走,手裏還有幾萬塊錢,我想想辦法,月底就要開始還錢了。”

尤媽媽:“我去找工作吧。”

尤爸爸:“現在請不起保姆,你不在家,誰照顧小銘?聽我的,我出去跑,你把小銘看好就行,別出什麽事。”

尤媽媽嘆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

鄭阿姨在尤爸爸賣房的時候就被辭退了,她後來也給尤媽媽打電話問過尤銘的情況,她來尤家很多年,尤銘幾乎是她看着長大的,她把給不了自己兒子的母愛都給了尤銘,所以才對自己的親生子充滿愧疚。

她想來照顧尤銘,但她身上沒什麽錢,兒子那邊處處都需要錢,她也只能盡快找工作。

尤爸爸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像是忽然老了十歲,精神氣全沒了。

他幾乎跑遍了整個省城,找昔日好友拉關系,他知道這幾萬塊錢都沒法去投資,就跟朋友說寧願當個技術工拿工資。

技術工種的工資不低,每個月也上萬,效績好的還是幾萬都有。

他可以一邊工作一邊還錢。

但都被朋友們婉拒了。

尤爸爸當年确實手裏有技術,可這麽些年過去了,技術更新換代,年輕人層出不窮,朋友們也不想沾上尤家的事,畢竟尤家欠了不少錢,到時候尤爸爸還不上,有人過來鬧事,吃虧的還是他們。

尤媽媽聽丈夫說完,端着一杯水坐在椅子上,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出去擺攤吧,去學校門口賣鹵味,或者賣麻辣燙,燒烤,別的也行,我們又不是沒幹過。”

這種移動攤販成本低,利潤高,只要地段好,一個月下來收入想過萬也不難,唯一的麻煩就是城管。

“現在大學城外面全都擠滿了。”尤爸爸嘆了口氣,“各有各的地盤,我們過去估計還沒賣,攤子就被掀了,早上倒是沒什麽攤子,但是學生早上也不怎麽出校門。”

“爸。”尤銘從房間走出來,他看上去已經好全了,整個人容光煥發,皮膚也變得紅潤自然,他坐到尤媽媽身邊,“我會去想辦法的。”

尤媽媽:“你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調養身體,你想什麽辦法?凡事都有你爸媽!”

尤媽媽瞪着眼睛,像是尤銘再說下去,她就能把尤銘給活吃了。

尤銘被尤媽媽推回房間,讓他繼續睡,尤銘哭笑不得。

深更半夜,屋裏的燈都關了,尤銘房間的窗戶卻開着,夜涼如水,他卻不再像以前一樣一涼就打噴嚏了,他坐在床邊,安靜的等待着。

這一幕看上去有些詭異,但尤銘自己卻沒有任何察覺。

江予安是忽然出現在尤銘面前的,沒有任何預兆,就這麽站在尤銘面前,尤銘坐在床上,擡頭看着他。

兩人相顧無言。

尤銘看着江予安的眼睛,他有些無法自制的伸出手。

江予安順從的低下頭,尤銘的手掌觸摸着江予安的臉頰,冰冷,柔軟,沒有一絲活氣。

“我為什麽會忽然重病?”尤銘的聲音很輕,回蕩在屋內,像是情人間的耳語。

江予安的聲音就和他的皮膚一樣冰冷,但有一種說不出的柔情,他的一只手覆上正撫摸着他臉的尤銘的手背:“因為我很虛弱,吞噬惡煞之後,是我最虛弱的時候。”

“它們會在我的身體裏纏鬥,想要和我争奪主導權。”

尤銘笑了笑:“你贏了,你以後都能有實體嗎?”

江予安:“還不夠完善,沒有體溫心跳和脈搏,我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只要有了那些,即便他不去附身,不去投胎,也相當于一個活人了。

江予安的一條腿半跪在尤銘身側,他居高臨下的靠近尤銘,尤銘不躲不閃,直直的看着他,兩人不再說話,暗流湧動,直到尤銘率先控制不住,移開了視線,側開了頭。

“現在家裏有些困難。”尤銘忽然說,“我想去算卦,或是看風水,先把最困難的階段度過。”

做生意是需要本錢的,他們沒有本錢,每個月還要還債,如果不另謀出路,一輩子都要掙錢還債,做生意的本錢也存不下來。

他不希望自己的父母到了老年,還要因為自己欠下的債忙碌。

可他學的專業并不是來錢快的專業,哪怕是現在去找工作,一個月基本薪資也不會超過一萬,更何況他還沒有工作經驗,不一定能跟應屆生競争。

算卦和看風水,是尤銘現在能想到的最快的辦法。

尤銘忽然想到了楚家夫妻,不知道他們還要不要給老太太招魂,上一次沒成功,說不定他還有機會?

江予安忽然笑了,他的笑聲充滿了磁性,有種說不出來的性感,格外誘人。

“明天去買張彩票。”

江予安說:“會中頭獎。”

尤銘一愣。

江予安又說:“或者投股市,我告訴你投哪個。”

尤銘覺得此時的江予安就像是一個魔鬼,是蠱惑人心的魔鬼。

又像是阿拉丁的神燈魔神,他能實現自己的所有願望。

江予安在尤銘的耳邊說:“我會把最好的都給你。”

明明江予安說話時沒有吐息,但尤銘的耳朵還是紅了,他竭力讓自己鎮定,保持着理智,用平淡的口吻問:“為什麽?”

尤銘有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我們以前見過面嗎?”

他覺得江予安對他的好有些莫名其妙,難道只是因為他們結了冥婚,而江予安自覺他對自己有責任?

尤銘并不覺得江予安對他有責任,相反,他對江予安有責任。

當時和江予安結冥婚,尤銘是同意了的,他是有自主權的。

而江予安沒有自主權,是由江父江母同意的。

對江予安來說,這大概就相當于盲婚啞嫁,尤銘覺得自己是欠了江家的,但江家從沒有欠過他。

江予安沒有回答,他只是偏過頭,冰涼的嘴唇觸碰上尤銘的額角,他閉着眼睛,語氣眷戀又纏綿,詭異又陰森:“你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

“你只要記住,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給你。”

“只要你不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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