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終于說通章繼豔, 宋莎莎拉着她從屋頂下樓, 先把她送回宿舍。眼看着她從門口進去, 爬上樓梯, 她這才放下心，轉身又跑去文體樓後面撿手機。

果然，她的手機已經摔碎了，屏幕碎得七零八落，外殼也裂開了。開機也開不開，已經完全不能用了。

宋莎莎正心疼的時候，突然間想起來一件事：媽呀, 她把季淮忘了！

已經這麽晚了，校園裏都沒幾個人，宿舍已經熄燈，馬上就要關門了……他不會還在操場等她吧？

宋莎莎頓時慌了，連忙快步向操場跑去，心裏緊張到極點。她害怕看到季淮還在那裏，又怕他已經不在那裏。

初春的夜晚微風清涼，空氣裏似乎彌漫着櫻花的香氣, 清清淡淡，如絲如縷。終于跑到操場邊, 只見寬闊的操場上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宋莎莎站在跑道邊上喘着粗氣, 說不清心裏究竟是開心還是失落。

回到女生宿舍，裏面已經下鎖, 她只好敲敲看門阿姨的窗子，請求開門。

阿姨已經睡下了，聞聲有些不痛快地數落了幾句，磨蹭了一會兒，總算披着衣裳出來把門打開。

宋莎莎連忙道歉幾句，然後腳步輕輕跑上樓梯。

回到她們寝室，好在尹甜她們還沒睡，江文曉依舊開着小臺燈在那裏夜戰奧數。

雖然是休周末，明後天都不用上課，不過因為才開學一個周的緣故，大家都沒有回家。

“傻傻，你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晚？”夏紫一邊撕着面膜，一邊道，“還以為你丢了呢，差點要去找你。”

宋莎莎裝作若無其事道：“我跑步的時候，不小心把手機摔了，在草坪上找了半天。”

“摔壞了嗎？”江文曉舉起臺燈，往她這邊一照。

看到宋莎莎從兜裏掏出來的那個慘不忍睹的手機，尹甜啧啧兩聲，驚奇道：“摔一下能摔成這樣？你不是去跑步了，你是去練鐵餅了吧？把手機當鐵餅給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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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莎莎被她逗樂了，随口扯了個理由，敷衍道：“可能太黑了沒看到，被人給踩了吧。”

看看時間，已經夜裏快十一點半了，估計季淮已經睡了吧？就算沒睡，這個時間再打電話也不合适了。宋莎莎放棄了問夏紫她們借手機的想法，轉身去衛生間洗漱。

“對了，我明天一早要回家，我走的早，早飯就不和你們一起吃了。”她一邊刷牙，一邊含糊地說了一句。

“回家你走那麽早幹嗎？”夏紫問道，“吃了早飯再回去就是了。”

“家裏有點事。”宋莎莎書漱完口道，“姜姨做飯好吃，我要回家吃。”

夏紫她們也沒再問，時間不早了，大家都困了，各自打着呵欠，該睡的都睡了。

第二天一早，宋莎莎不到六點鐘就爬起來，沒穿校服，換上一身普通的牛仔褲和夾棉小外套，簡單洗漱一下，然後拿着小手包就出門了。

一口氣跑到學校外面，她和章繼豔約好六點鐘在學校西邊的公交站碰頭。

章繼豔早已經到了，穿着一身很樸素的衣服，沒穿校服，也沒背書包，一頭長發披在肩後。回頭看到宋莎莎趕到，她明顯得松了一口氣，看起來有些緊張。

因為決定要去臨市的醫院，坐高鐵要一個多小時，去了醫院還不知道什麽情況，所以她們走得很早。

一路上惴惴不安的，兩個人都沒怎麽說話。

好在一切順利，下午四點多，手術就做完了。

回程的路上，章繼豔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靠在椅背角落裏，虛弱又無力。但是她那緊縮的眉頭舒展開了，顯然情緒好了很多。

宋莎莎去餐廳那邊要了一杯濃濃的熱乎乎的紅糖水，端回來遞給她。

章繼豔說了聲謝謝，接過去抱在手裏，慢慢地喝着。

宋莎莎在她旁邊坐下，忍不住小聲道：“那個……我能不能問個問題？”

“你想問宋老師？”章繼豔很敏感。

宋莎莎點頭。

一口氣将溫熱的紅糖水喝完，章繼豔把杯子放到桌上，聲音有些沙啞：“去年剛開學那會兒，有一天下午，去食堂吃飯。結果我的飯卡丢了，怎麽都找不到。裏面剛充了三百塊錢，那是我一個月的飯費。我站在食堂門口發呆的時候，宋老師從旁邊路過，問我怎麽不去吃飯……我很沒出息，說我的飯卡丢了，然後我就哭了。”

“宋老師帶我去辦了新的飯卡，裏面給我充了五百塊錢。”章繼豔垂下眼簾，定定地看着桌上的空杯子，“我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喜歡宋老師的。他是我的生命裏，像太陽一般的存在。”

宋莎莎聽得皺起眉頭，她從未聽小叔提起過此事，一時間感覺五味雜陳。

“你放心，我不會對宋老師怎麽樣的。我只是默默在心裏喜歡他而已，并不奢望能擁有。他現在要結婚了，新娘子那麽美，我也一樣會祝福他。”慢慢吸了一口氣，章繼豔咬住嘴唇，半晌道，“還有……宋莎莎，謝謝你，欠你的錢，我以後會還的。還有你的手機，以後賠給你。”

宋莎莎點點頭，說好。

章繼豔轉過頭去，靠在車窗上，默默看着外面飛逝而過的風景，沒再說話。

只是眼淚不時地從她眼眶滑落，一路都未停。

宋莎莎靜靜坐在旁邊，莫名就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被這種情緒感染着，她第一次感覺到愛情這種東西是有形狀的，帶着很多尖角，它會紮人很疼，還會令人心碎。

回到學校以後，天色已經黑了。

宋莎莎臨進校門前，又問了章繼豔一句：“你要不要換個班？如果你想調班的話，我可以去求我爺爺幫忙。”

章繼豔微扯嘴角，聲音低啞道：“不用了，我要留在那裏。十二班那群狗雜碎，我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宋莎莎微微一怔，不等說話，章繼豔已經揚揚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學校教學樓頂上有一個大鐘表，看看時間，已經過了晚飯點。

宋莎莎感覺肚子餓了，于是去小超市裏買了點吃的，然後返回宿舍。

結果宿舍鎖着門，裏面沒有人。

江文曉應該上奧數輔導班去了，尹甜和夏紫大概是到市區逛街去了。

宋莎莎先把晚飯吃了，然後又沖了個澡，等她吹幹頭發，夏紫她們還沒回來。

一個人在宿舍裏有些無聊，手機也壞了，沒得玩。她想了想，幹脆又換上衣服，背上書包去教室裏寫作業。

一進教室門，只見裏面人不多，但是也不少。有的同學在安安靜靜地學習，也有的趴在一起戴着耳機看電影，一邊小聲讨論劇情。周末的晚上，氣氛比較安逸。

季淮也在，低着頭在那裏看書。

宋莎莎頓時心頭一緊，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這才慢慢走進去。

擡頭看到她來了，季淮目光微微一窒，看着她不動了。

宋莎莎又心虛又尴尬，頂着他的目光在自己座位上坐下，翻開課本，擺出一副要好好學習的樣子。

季淮淡淡道：“你就沒什麽話想跟我說嗎？”

宋莎莎咬住嘴唇，不知該說什麽好，半晌，她轉過頭看他一眼，愧疚道：“對不起啊……昨天晚上放你鴿子了。”

“然後呢？”季淮盯着她不放，“為什麽放我鴿子？”

“因為出了點意外……”宋莎莎小聲道，“具體是什麽，我不想說可以嗎？”

“出了意外？”季淮有些擔心，“你沒事吧？”

“我沒事。”宋莎莎搖頭，“就是手機摔壞了，屏都碎了，開不開機，也沒來得及給你打電話。”

季淮審視着她：“真的不是因為不想見我，所以故意躲着我？”

“當然不是！”宋莎莎急忙道，“放你鴿子，我也很不好意思……真的對不起啊，你別生氣。”

眼底融起一絲暖意，季淮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道：“我要是生氣了，怎麽辦？”

宋莎莎看着他愣愣的，半晌，眨了眨眼睛：“要不……我哄哄你？”

“你怎麽哄？”

宋莎莎拿出最大的決心：“你喜歡吃什麽？我給你買點嘗嘗？”

季淮默了會兒，一臉無語地看着她：“你以為我跟你似的，一點吃的就能哄好了？”

“那你想要什麽？”宋莎莎有些懵，覺得她這個大佬同桌一點都不好伺候。

看着小姑娘那一臉可愛的傻樣，季淮強忍住想要摸她一把的沖動，嘴角微扯，露出一絲笑：“等以後再說吧，先攢着。”

看到他笑了，宋莎莎這才放松下來，猜到他已經不生氣了，她又忍不住問道：“你昨晚想跟我說什麽啊？”

季淮不答反問：“你覺得我想說什麽？”

宋莎莎鼓了鼓腮幫子，有些猶豫道：“你是不是要走啊……我聽說你爸的項目快結束了，你要轉回京市去上學？”

半晌沒說出話來，季淮一臉的服氣：“你覺得我想說的就是這個？”

“不然呢？”宋莎莎語氣裏含了一絲幽怨，“不然那麽正式幹嗎，還要去操場說？你是不是要跟我道別？”

“我真是敗給你了。”季淮實在忍不住了，擡起手彈了她一個腦瓜崩，“你這小腦袋裏天天在想些什麽？我什麽時候說要走了？我若是要走，還和你去什麽操場？”

宋莎莎頓時瞪大眼睛，驚喜道：“真的嗎？你不是要走嗎？”

季淮無奈道：“我爸那項目要到今年國慶節以後才結束，你想那麽早幹嗎？催着我早點走嗎？”

“當然不是！”宋莎莎連忙搖頭，讪讪道，“我這不是怕你走了，欠我的果凍被你賴賬嘛。”

季淮：……

躲在後桌書堆下面聽了半天牆角的劉钊終于忍不住了，撲哧一聲笑出來，握着拳頭直捶桌子。

宋莎莎被他吓了一跳，回頭一看，後桌竟然還有人？

季淮本就側坐着，聞聲涼涼地掃了劉钊一眼。

自從調座位以後，劉钊就坐到季淮後面，他連忙忍住笑，擺擺手道：“就當我不存在，你們繼續！”

說完他便拉起校服褂子，蒙到頭頂上，一邊摸出手機，給鄒玉濤發短信：大兄弟，我終于理解你的感受了！

不一會兒，鄒玉濤回道：好好吃你的狗糧吧，少說話！

前邊宋莎莎和季淮正尴尬的時候，外面一個男同學咋咋呼呼地跑進教室，湊到他們那一堆人裏邊，宣告大新聞似的嚷嚷道：“卧槽卧槽！你們猜我剛剛看見誰了！”

“看見鬼了？這麽大驚小怪的？”

“章繼豔！我看到章繼豔了！”

“看到她有什麽稀奇？”另一個男生朝宋莎莎那邊點點下巴，提醒道，“你小點聲！”

“哦哦……”那個男生壓低聲音，依舊忍不住興奮道，“她剪頭發了！剪了個短發！那個發型，簡直了！”

“什麽發型？”

“我描述不出來，反正就是很爺們兒，卧槽，男人都沒她那麽帥！”

……

自從聽到章繼豔的名字，宋莎莎陡然神經一緊，以為哪裏走漏了風聲。

她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原來是章繼豔理了個短發，也不知道那些男生在那激動個什麽勁兒。

接下來幾天，又聽好幾個人提起過，章繼豔理短發了，比個男人還帥。宋莎莎實在想象無能，不就是剪個短發嗎，男生短發多的是，還能帥到哪兒去？能比季淮還帥嗎？

這天中午，正在食堂吃午飯的時候，尹甜忽然拉拉宋莎莎的袖子，小聲道：“我靠，快看，章繼豔！”

宋莎莎擡起頭，看到對面過來那人，頓時愣住了。只見章繼豔身上板板正正穿着校服，只是原本那一頭長發剃得精短，中間頭頂發絲稍長，落下幾縷垂在額前，左右兩邊都用推子推得幾乎貼近頭皮，然後一邊削出一個“Z”字，露出頭皮的淺白色，蜿蜒在耳側上方，看起來好像一道迅疾的閃電。

不得不說，章繼豔很适合這個發型，看起來還蠻驚豔的。她以前的長發将臉龐蓋住大半，現在将頭發剃短，便将整張臉都露出來。她原本就長得不錯，鼻梁高挺、眉形細長，襯着現在這個發型，看起來十分精幹利落，有種男孩子氣的潇灑倜傥。

彼此目光對上，兩人都像不認識一樣，沒有相互打招呼，也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章繼豔一步步從宋莎莎旁邊走過，身形交錯的一瞬間，她嘴角扯出一抹似是而非的淡笑。

回頭看到她和十二班那群男生坐在一起吃飯，尹甜啧聲道：“你別說，章繼豔沒了以前那種斤斤計較的小氣樣兒，現在看起來竟然還挺順眼的？”

“頭發剃得不男不女的，還能順眼到哪兒去？” 夏紫不屑道，“你沒瞧見她剛才看傻傻那眼神，傻傻你可一定要小心了，我怕她找你麻煩。”

“怎麽會呢。”宋莎莎道，“別管她了，吃飯吧。”

然而沒想到的是，因為一個發型，章繼豔忽然在整個學校裏出名了，三天兩頭都有她的新聞。

前天有人說她提着棍子和幾個男生在小胡同裏打架，不要命的狠；昨天有人說她在宿舍裏拿冷水潑了一個女生，吓得那女生跪地求饒；今天又有人說她被班主任提溜到辦公室裏教訓，結果她大放厥詞，說她閉着眼都能比十二班那群垃圾考得多……

突然間畫風轉變成這樣，大家都懷疑她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追根究底，大家便想到宋莎莎頭上。因為當初章繼豔從一班轉到十二班，就是因為她的緣故。

一時間，同學們看向宋莎莎的眼神，都有些同情。擔心她哪天不走運，被章繼豔給盯上。

一個是全一中的寶貝校寵，另一個是哪兒哪兒都紮手的新晉刺頭。瞧這兩人互不搭理，視而不見，漠不在意的相克氣場，大家隐隐都在期待，會不會有她們對上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