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終章
第二十六章終章
大黃狗瘸了一條腿,走起來一拐一拐,看着怪可憐的。黃大發叫林楊不要靠近它,它從村子一路跟來,不知有沒有受到感染,萬一被感染了,什麽時候變異也說不準。他說那狗就像一枚定時炸.彈,不知什麽時候會爆炸。林楊只好揮揮手叫它快點走,大黃狗晃晃尾巴又鑽進灌木叢,不一會兒響起吧唧吧唧的聲音。林楊跟過去一看,原來大黃狗仰着腦袋舔葉子上的露水。大黃狗不知多少天沒吃飯了,骨瘦嶙峋,毛色也髒兮兮的。它似乎走累了,喝完水就趴在草叢裏。黃大發也渴了,但沿途沒有水源,不知該去哪兒找水。林楊用葉子當作托盤,掃了一些露水給他喝。山裏雨水充沛,葉子上幾乎都有黃豆大的水珠子。大夥兒口幹舌燥,各自找露水喝。趁着休息,黃大發又削了幾根木材,休整好繼續出發。他們離開時沒有驚動大黃狗,悄然無聲地鑽進山裏。林楊本來想帶大黃狗一起走,但就算是一條正常的狗,帶出去搭個車都不方便。
在山裏走出一段路後林楊帶他們走到山路上。山路平坦,走起來舒服多了。山路沿着大山彎彎曲曲地盤繞,明明很近的距離,山路硬是彎了好長一段路。黃大發忽然示意林楊看山裏,林楊看來看去沒看明白有什麽。洛毅卻看見了,說:“那只狗?”
黃大發:“它又跟上來了,怎麽辦?”
洛毅道:“它不攻擊我們,我們也不要管它。”
黃大發:“萬一它跟着出山怎麽辦?幹脆咔擦它算了。”
洛毅就知道黃大發一根腦筋不轉彎,笑着搖搖頭,道:“留着體力爬山吧。”
黃大發當時還嚷嚷說自己身強力壯這點路不算什麽。結果還沒到半小時,就聽他說不行了走不動了,要是沿着山路恐怕走到天黑都出不去。林楊說就只有這一截路,前面都被山體滑坡掩埋,到時候想走平路都找不到了。
休息時林楊看了看山裏,大黃狗不見蹤影,不知是跑開了還是躲到什麽地方。天又下起毛毛雨,幾分鐘後雨勢開始變大,山路上連避雨的地方都沒有。洛毅找來幾片大葉子讓他們擋一下火。天空烏雲密布,看起來仿佛成了黑夜。前方山體滑坡,林楊帶他們繞進山裏。山裏樹木茂密,光線更加昏暗,雨水沖着泥土嘩嘩往下淌,到處都是落葉和爛泥。林楊得扶着樹幹才不至于滑倒。大雨倒水似的噼裏啪啦下個不停,金敏娴好累,說找個地方避下雨吧。但臨時臨急,根本找到避雨的地方。林楊拿着的火很快被雨淋滅了,緊接着王靜香的火也滅了。洛毅拿着的火保護得很好,木材還是幹燥的,然而擋住了雨卻沒法擋住風,火苗一陣搖晃,不一會兒也滅了。光線暗淡下來,黑暗開始籠罩。黃大發問林楊還有多遠的路,林楊說快了翻過這山很快出去了。實際上他們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今天明顯是走不出去的。洛毅也出過一次山,心裏清楚他們到了什麽路段。距離出山還有很遠,林楊撒謊時洛毅沒有吭聲。他們太需要一些近在咫尺的希望,支撐他們繼續走下去。
黃大發看了看四周,說要削幾根木材。王靜香說不用削了,這種天氣削了也點不着火。黃大發固執地要削,說遇上貓了也有武器可以防身。他很快削好,遞給他們一人一根木頭錐子。王靜香拿着木頭錐子直掉眼淚,山裏沒有吃的也沒有擋雨的地方,她渾身濕透了,又冷又餓。黃大發翻出一粒薄荷糖給她,叫她吃了就不要哭了。黃大發繼續削木材的時候折疊刀斷了,刀片卡在木頭裏。黃大發想把刀片弄出來,結果劃傷了手指頭,黃大發把手指含嘴裏。
雨水不停地落在臉上,林楊懶得去擦了,心想要是有個避雨的地方該多好啊。雨水打在葉子上,打在雜草上,打在石頭上,噼裏啪啦嘈雜不休。視線裏忽然掠過一絲黃顏色,林楊心裏一動,站了起來。
洛毅道:“你去哪?”
林楊朝雜草叢一指:“那裏有東西!”
黃大發聽見了,立刻警惕道:“該不會是貓吧?”
洛毅說:“別慌,大發你在這兒守着。”
林楊拿着木錐子跟在洛毅身後,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到泥地上,坐滑梯似的滑出好幾米。“沒事吧?”洛毅追上去扶起他。大黃狗鑽出雜草,遠遠地看了林楊一眼,見他沒事,又一瘸一瘸地走了。林楊朝洛毅道:“快,跟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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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毅扶着林楊鑽進雜草,走出幾米,眼前出現一個山窩窩。山窩窩大約兩米高,進深卻不到半米,估計是雨水沖垮了泥土,露出這麽一處凹陷的地方。山窩窩不大,正好可以躲雨,對于一只狗來說寬敞有餘,但黃大發他們進來後變得擁擠不堪。黃大發坐下後就不想動了。楊春花躺在最裏面,老母親坐在她身邊。大黃狗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孤零零地去到角落,雨水落到它鼻子上,它舔了一舔。
林楊道:“大黃。”
黃大發:“哎!”
林楊哭笑不得:“不是叫你。”
林楊朝它招招手:“大黃,來。”
大黃狗看明白了,站起來抖抖身子,晃着尾巴一瘸一瘸地跑過去。
黃大發舔着手指道:“行吧,它是大黃,我是小黃。”
王靜香道:“小黃,還沒止血嗎?”
“什麽?”
“你的手指呀。”
“哦!”黃大發這才回過神,原來剛剛又在舔手指了。傷口明明止了血,被他一折騰又開始冒出血來。老母親用草灰幫他敷了一遍,血很快止住了。
天色越來越暗,估計快要到晚上了。洛毅手裏捏着一片葉子,出神地望着傾盆大雨。
林楊知道他在擔心什麽,說:“不要想太多。”
本來是一句安慰話,沒想到學霸大大反問道:“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林楊随口調侃道:“除了我,你還能想什麽?”
洛毅搖搖頭,一本正經道:“不是。”
玩笑開不下去了,林楊摸摸鼻子:“哦。”
洛毅說:“我在想……吹什麽曲子給你聽。”
“靠!你就吹吧!”林楊才不上他的當。
“行,那我就吹吧。”洛毅笑着把葉子放到唇上,還真吹出來一首曲子。
悠揚婉轉的曲子搭配雨水嘀嗒,聽起來倒是別有一番風味。曲子很短,一會兒就吹完了。黃大發鼓掌,說學霸就是學霸,太特麽浪漫了。
林楊服了,問是什麽曲子。洛毅說自創的,如果他喜歡就取個名字。
林楊想了想,嘿嘿一笑說不如叫心上人吧。說完他就慫了,每次總是忍不住調侃一下洛毅,可偏偏撩他不成反被撩,總能被調侃回來。洛毅果然點點頭,笑道:“反正為你吹的,你喜歡就好。”
黃大發豎拇指:“妙啊!撩啊!”
金敏娴也忍不住笑道:“我把民政局給你們搬來好不好?”
跟黃大發玩一起的全是滿嘴跑火車的主兒,林楊不知學霸大大到底是說真的還是假的,被他那麽一調侃,銅牆鐵壁的臉皮也開始發燙了。
大雨稀裏嘩啦下了一通,雨勢漸漸小了起來。他們休整好繼續上路,大黃狗遠遠地跟在後面。林楊招招手,大黃狗晃着尾巴一瘸一瘸跑到他身邊。天色越來越暗,已經沒辦法繼續在山裏走了。黃大發提議找個地方休息一個晚上,等天亮再出發。金敏娴和王靜香也累了,不想走了。但山裏沒有幹爽的地方,不管是坐着還是躺着都是白白地淋雨。四周又黑又濕,黃大發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這種環境別說睡覺,光是坐久了身上也難受。林楊發現一個土堆,他把剩下的幾根生日蠟燭插土上,想着烤一烤木材。黃大發看了一會兒,說:“這玩意兒該不會是一座墳吧?”
林楊頭皮發麻:“不會吧?!”
黃大發:“不是墳難道是生日蛋糕?”
林楊:“那怎麽辦啊?”
黃大發:“插都插.進去了,趕緊給地主磕個頭吧!”
洛毅走過來時看到他們朝着土堆拼命磕頭。林楊磕完頭點上蠟燭,與黃大發一起拿着木材烘烤。洛毅問他們剛剛磕頭幹什麽。黃大發說墳包嘛,在人家頭上插蠟燭總得打個招呼好。洛毅看了看說不是墳,只是普通的土堆而已。他摘下一根蠟燭朝四周照了一圈,林楊這才看清土包面積很小,而且沒有墓碑或者牌位,明顯是個普通土堆。黃大發說算了算了就當是拜天地了。林楊圈着他一通揍,說才不要跟他拜天地呢。黃大發哎喲哎喲怪叫,引得大黃狗跑來圍觀。
烘烤後有一根木材燃起了火,火苗很小,卻給他們帶來了希望。
黃大發說走吧,說不定多走幾個小時就能出山了。他寧願走彎彎曲曲的山路,也不想待在又潮又黑的深山老林。生日蠟燭燒完了,光線一下子暗下來。木材燒起兩根,洛毅拿一根,王靜香拿一根。林楊和大黃狗走在後方。木材這點光照不遠,看不清附近的路況。下坡時林楊滑倒了,一直往坡下滑去。大黃狗晃着尾巴追進黑暗中。洛毅看不清他滑到了哪兒,喊了他一聲。林楊說沒事,他已經滑出了山坡,站在山路上了。
山路沒有燈,入目全是黑漆漆一片。幸好路邊有水泥護欄,林楊摸着護欄一路往前走,走了沒幾分鐘就看到火把亮光。洛毅率先下到山路,舉着火把朝路上看,路上太黑什麽都看不見,反而聽見吧嗒吧嗒的爪子聲,大黃狗晃着尾巴跑進火光中。黃大發也下了坡,放下楊春花,坐到路邊呼呼直喘。大黃狗嗅嗅他的手指,又嗅了嗅他的腿,如果不是身高不夠,它肯定會嗅一嗅黃大發的臉。林楊遠遠瞥見兩個光點,心裏一驚,連忙仔細看去——原來火光映在大黃狗的眼珠子上……黃大發倒是沒見什麽異常。大夥兒休息片刻繼續往前走,一路走走停停,木材烘一根燒一根,不知不覺快燒完了。黃大發問洛毅還有沒有能燒的東西,洛毅從背包裏拿出兩根細細的祭祀紅燭。紅燭能燒的部分大約只有半根筷子的長度,上面印着金色的字,一根寫着身體健康,一根寫着恭喜發財。
黃大發詫異道:“只有這兩根?!”
紅蠟燭也就外觀好看,實際上火還不如木材燒得旺,不過緊急時刻照個明還可以。黃大發想了想:“還是留着吧,有木材先燒木材。”
夜深了,大夥兒都好累,淋着雨又沒法好好休息。不知走了多久,王靜香腿一軟,一下子跌在地上。林楊把她扶到路邊,讓她靠在圍欄上休息。王靜香發燒了,迷迷糊糊提不起精神。金敏娴狀态也不是很好,說自己走不動了。
雨滴滴答答下個沒停,恐怕得下一個通宵。林楊好餓,喝了水還是餓。大黃狗趴在他旁邊,擡着腦袋四處看。林楊昏昏沉沉地睡一會兒醒一會兒,洛毅拿着的火成了他們唯一的光源。林楊半夢半醒之間總是下意識地尋找光,睜眼看見洛毅拿着木材,再睜眼看見木材換成了紅燭,等他再一次恢複意識睜開眼時,眼前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到了。那一刻林楊以為自己瞎了。空中亮着一個小紅點,明明滅滅不知是什麽,林楊擡手往那邊摸,聽見金敏娴嘿了一聲,啪地打開他的手:“摸什麽,沒見過煙啊?”
林楊問:“火呢?”
洛毅的聲音響起:“滅了。”
“還有木材嗎?”
“沒有了。”
林楊坐起來,問金敏娴要煙,金敏娴給了他一根,林楊沒拿穩,煙掉在地上,他摸索片刻才又撿起來。
有煙,但是沒有火。
洛毅說:“還有最後一根蠟燭。”
黃大發不知什麽時候醒了,說:“點了吧。”
火光再次亮起,林楊點了煙,黃大發也點了煙。金敏娴給洛毅一根,洛毅拿了,也就着火點上。“沒煙了,回去再買。”金敏娴随手丢掉煙盒,又被黃大發撿回來,說這個玩意能燒。
紅燭燒了大約一個小時就沒了。長夜漫漫,不知還有多久才天亮。林楊兩眼一抹黑,手摸到了大黃狗的脊背,大黃狗還醒着,回頭舔了一舔他。林楊又冷又餓,迷迷糊糊又睡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林楊被雨水砸醒。雨勢又大起來,幸好天開始泛亮,漫長的黑夜終于過去,隐隐約約能看清周圍的東西了。
淋了一個晚上雨,金敏娴和黃大發也開始發燒了。老母親找來樹枝當拐杖,說她自己走,不用背。王靜香病得不輕,金敏娴和林楊一邊一個扶着她。沿着山路走到塌方的位置,他們繼續往山裏繞。臨近下午時終于翻過了山,遠處傳來轟轟的機械聲。山那邊有幾臺挖掘機在清理路面,有許多身穿橙色衣褲的救援隊來來往往。黃大發朝他們大叫,嘗試弄出動靜,但距離太遠,也不知他們到底聽見沒聽見。又走了差不多兩個小時,金敏娴也體力不支倒下了。林楊扶着王靜香,洛毅扶着金敏娴,速度更是慢了下來。林楊也好累,兩眼昏花,好幾次差點兒摔倒。大黃狗一直安安靜靜地跟着,翻過坡道後不知怎麽的,突然汪汪汪叫了起來。它一叫大夥兒都緊張了,如果這個時候跑出來幾只貓就完蛋了。大黃狗汪汪叫了幾聲,忽然掉轉頭跑了。它離開沒多久,幾個橙衣橙褲的救援隊上了坡,出現在他們視線中……
——正文 END——
他們在鎮醫院住了兩天,又是檢查又是挂吊瓶,六七個吊瓶從早上打到晚上。林楊醒來沒看到大黃狗,問醫生狗呢。醫生說送來的時候就沒有見到狗,可能還留在山裏沒出來。林楊問搜救隊還在山裏嗎。醫生說當然在啊,早幾天就開始進山搜救了,只是塌方路段太多,對搜救造成一定的困難。第三天一早,他們被送往市醫院。楊春花的情況不太理想,醫生說她一直沒有清醒過。林楊到了市醫院繼續挂吊瓶,醫生給他開的都是大瓶感冒退燒藥。林楊又打了一天吊瓶,晚上辦了出院就回到出租屋。
林楊宅在出租屋裏休養生息,既不看新聞也不看報紙,不知有沒有報道山村裏的事情……反正他們已經逃出來,山裏的事情與他們再也沒有關系了。
林楊以為事情結束了,沒料到一天夜裏,他接到王靜香的電話——
王靜香在那頭哭着對他說,黃大發出事了。